奇石录 作者:莫聆雨

    “文成三皇五帝，武就尧舜商周；兴亡几世云过手，纷争几时休！”

    “啪”，块方木拍在了仙人桌上，清脆的声音响彻厅堂。

    定场小诗首，文成颂每每在说书之前，念叨首定场诗，都会赢得满堂喝彩，不仅是客人捧场，文成颂的嗓音抑扬顿挫，说话极富感染力也是大原因。也因此他年纪虽然不大，却继承了其师傅衣钵，成为远近驰名的说书人。文成颂，既是他的名字，也是大家对他的追捧。

    然而今天，首小诗吟罢，座无虚席的茶楼之中却是反常态的鸦雀无声。换做般人或许会有些尴尬，可文成颂却面色不变，不只是因为他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还是他理解这些听众的心情，相比起他接下来要说的东西，首小小的定场诗实在引不起众人的兴趣。

    定了定神，文成颂略微做了下停顿，开场不能直奔主题，简单的聊几句，能够拉近和听众距离，也不至于太过突兀，这是说书的技巧，三流的说书人都深谙其道，何况文成颂这样的大家。

    说书人可不只是会讲故事，他们要抓住住每位听众心弦，这样才能让的人愿意听自己说书，也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然而今日的情况却有些不同，他的个停顿，固然让许人都翘首以待，可人还是露出了不耐的神色，显然是觉得文成颂吞吞吐吐的不tòng kuài 。

    心念电转，文成颂这样的高手lì kè 知道该如何做，放弃了几个早就想好的过度包袱，直奔主题。

    “上文书说道，呜的声，山风大作，股妖风陡然吹遍少林寺的演武场。千年古刹佛音缭绕，却难以抵挡这阵妖风的侵袭，演武场上的江湖群雄也被吹的东倒西歪，不论使刀的、练剑的、用枪的、提棍的、下盘稳当的还是轻功不凡的，各个都立不稳，场面好不混乱。”

    边说着，文成颂边观察着个人的眼色，发现人人眼睛放光，显然自己说的内容吸引了这些人，这让他心中生出了满足感。说书的终究是江湖卖艺走把式的行当，做到文成颂这等层次，虽然殊为不易，可身份毕竟还算是下九流。文成颂能够在此道有所建树，除了天赋之外，对其的喜爱也是不可或缺的，而这种喜爱自然来自于满足，被万众瞩目的满足，能够吸引住众人的满足。

    享受着这种满足感，文成颂却并没有丝毫怠慢，依然不断调整着自己的语言，有些是早就设计好的，有些是临场发挥，这样才能组成段段精彩的故事。

    “肯定有人要问了，这妖风打哪儿来的？”文成颂话锋转，接着又停顿了片刻，这里是个过渡。若有人询问他便能顺着往下说，若没有人说话，他也可以抛砖引玉，zhè gè 停顿jiù shì 想等人接住话头，旦真有人问，他自然就能借题发挥。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仍然没有人插话，众人仿佛像商量好了般，jiù shì 不搭茬，但是期盼的神情却是不减。

    虽然出乎意料，可文成颂却不慌乱，自圆其说是说书人的看家本事，即便没人答应，自己也能圆回来，这是他们的功夫。

    “妖风就从山下而来，而这妖风虽然来的诡异，却并非什么妖魔邪祟，而是活生生的人，只是这人却比妖魔邪祟还要厉害三分。”

    个饵子抛了出去，只看听客的fǎn yīng ，文成颂随时都可以收线，他最喜欢在所有人都心痒难搔之际，填上所有的坑。

    可是今天……文成颂知道今天这场书恐怕和以往不太样，于是他也不奢求尽善尽美，而是jì xù 说道：“妖风吹罢，云雾渐散，自空中飘来人，翩然若仙。这人又不是鸟雀，怎能飞在空中，可若说出这人名字，恐怕在座的各位就不会存疑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大金国第高手，在宗师前面还要加个大字的大宗师——阿楚拉嘉恩。”

    听客这次终于有了fǎn yīng ，不少人都倒吸了口凉气。江湖对这些平头bǎi xìng 来说既不远也不近，不远是因为人人都生活在江湖，不近则是因为那些高飞低走的侠客并不是这些人生活中的主旋律，那群人的生活充满的刀光剑影，而不是柴米油盐酱醋茶。

    然而没有交集，不代表不不了解，对于生活在乱世中的人来说，生存除了生活之外，还有不可或缺的憧憬和希望，而那些能够以武力抗击入侵的江湖豪杰，无疑是带来希望的最佳人选。是以，对江湖事，这些人即使不能参与其中，可耳闻之后也能够想象自己置身其中，圆自己的侠客梦。

    “阿楚拉嘉恩是什么人，那可是大金举国崇敬的鹰师，其武功修为据说不在中原五大宗师高手之下，甚至犹有过之。这么来，他能够在空中行走，也就不足为奇了。”

    方才众听客的fǎn yīng 小小的弥补了下文成颂的遗憾，只是这群听客之中倒是有几个人引起了文成颂的注意，这几个人听到嘉恩的名字之后，并没有大数人样的fǎn yīng ，反而是脸带微笑，其中还夹杂着丝揶揄之色。这种奇怪的fǎn yīng ，被文成颂飞快的捕捉到，以他的见识广，也分辨不出这几人的心思，不过这几位听客显然不是好伺候的主，于是文成颂也lì kè 变得小心了三分。

    文成颂所说的正是少林寺演武场的武林大会，虽然描述起来不无夸张成分，而细节又过于托大，可字字句句倒还符合事实，从嘉恩现身到北宫合遁走，从班柏力战嘉恩再到王雨鑫接下战斗，甚至连那恐怖的雷电巨剑，也被文成颂描述的清清楚楚，仿佛亲眼所见般。

    这场书，洋洋洒洒硬是说了个时辰，听客的茶水是蓄了又尽，尽了又蓄，但是众人的兴致却没稍减，甚至都不觉疲累，显然文成颂的讲述十分的引人入胜。

    “这年轻人生受了剑，居然未死，只是神形状态实在太过骇人，不似常人，反而如地狱的恶鬼般。只看这后生在当地摇摇晃晃，兀自不倒，这来反倒惊了还在空中的嘉恩。他嘉恩毕竟是肉体凡胎，使出这等仙人剑术，自身的消耗极大，再看那后生无恙，口气上不来，险些头栽了下去。”

    说着，文成颂顿了顿：“如若嘉恩真的掉下去摔死，倒还罢了，也省了无穷的后事，可偏偏他稳住了身形，却听那后生剪指骂道：‘兀那番邦老贼，恃强而来，欺我中原无人否，贼子敢尔！’”

    “好！”文成颂说到这，lì kè 就听到声叫好，喜出望外的朝声音来处看去，却发现是那几个奇怪的客人中的个女子，只听女子jì xù 笑道，“这几句话说的真好。”

    这倒引起其余人对她的zhù shì ，只是说了这么句后，那女子便笑而不言。文成颂没想到今天第个喝彩竟然是这几个奇怪的客人，也不敢fèi huà ，jì xù 说道：“番话出口，气的嘉恩哇哇大叫，搓指成箭，剑气飞射朝后生打去。别看那后生言辞振振，shí jì 却已经受伤，面对嘉恩这样的攻击，实在是自身难保，眼见就要被剑气刺穿当场之际，只听个清脆的声音叫道：‘住手。’”

    说着，文成颂下意识的看了眼刚才出声的女子，顿了顿说道：“个人影纵身跃出，几步抢到后生跟前，这人来的飞快，居然还快过剑气筹，竟然在剑气致命之前，将那后生救了下来。不过这也是堪堪而为，嘉恩的剑气何其强横，只是余波就犹如箭矢般，人影带着后生连连后退，却也狼狈不堪，全力施为之下，这才逃过了嘉恩的攻势，直至此时，周围群雄才看清来人，竟是……竟是个女子。”

    “后生和女子的来历不为人知，可能够独自面对嘉恩，这份勇气也超人等。可谁知，嘉恩看到这两人出现，lì kè 目眦欲裂，当真有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哇呀呀怒叫连声，抬手jiù shì 自己的杀招，剑气连射。方才诸位也都知道，嘉恩的剑气纵横形成了阵法，被后生侥幸脱身，这次他故技重施，后生自然没有行动之力，也不知那女子本领如何。嘉恩剑气横飞，眼看就要将二人绞死在当场，可就在此时，惊人幕陡然——发生。”

    文成颂说着拍醒木，这是个习惯，醒木拍，说书开始，醒木再拍，那jiù shì 代表着这场要jié shù 了。

    说书讲究留悬念，给人个念想，既是留住听客，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文成颂停在zhè gè 点上，也算是留下个极大的悬念，每到zhè gè 时候，听客无不出声鼓噪，或是央求，或是催促，总之是希望听下去。即便如此，文成颂也不会jì xù ，这是给自己留口饭吃，而大部分听客也不会无理取闹，人在面上，总得讲究个礼尚往来，强求的买卖做不来，可今日却有些不同了。

    文成颂醒木拍落，lì kè 发现不少人已经怒目凝眉，这和以往听客的状态大不相同。他善于察言观色，下意识的觉得不对，此时不能停，醒木拍落之后，毫不犹豫的接嘴道：“各位猜怎么着，这后生和女子竟然也飞了起来。”

    “有人说了，不是只有嘉恩能飞吗？不错，这本事阿楚拉嘉恩的确会，可这后生二人也能飞身而起，本事显然不在嘉恩之下。这二人飞起来之后，lì kè 冲向嘉恩，嘉恩个错愕已经被两人近身，三人在空中噼噼啪啪，打的好不热闹，大战了三百回合，也没分胜负，可变化也在此时发生。

    “阿楚拉嘉恩消耗太大，又维持身在空中不落，早jiù shì 强弩之末，与那两人大战许久，后继乏力，整个人的lì qì 越来越弱，终于被那两人抢了个机会，招打落在地，代宗师，登时毙命。正所谓，入江湖身不闲，恶为泥沼善是天；朝得道升鸡犬，庸碌半生命不全。”

    草草的几句收尾，文成颂也顾不得再留什么悬念，只想赶快jié shù 了今天的场子。可他这场书说完，终究还是赢得了满堂喝彩，只是喝彩之后，他却听到个声音盖过了全场的嘈杂，说道：“文先生，可否再说场十二金牌急索命的书！”说罢道金光划过全场，落到了文成颂身前，赫然是锭金子。

    文成颂见状，脸上已经现出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