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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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河表里 作者:priest

    当整个海水山被坚如铁石的藤蔓缓缓包围的时候,天幕就全都黯淡了下来,丝光也透不进来,连直凶狠地穷追不舍的阴翳都融化在浓稠的黑暗中,像是回到了片暗无天日的混沌里。

    此地唯有风。

    连海水都停止了流动,在这个足以引发任何人密集恐惧症的地方,居然只剩下风。

    严格来说,那是阵气流,极其柔弱,又极其强硬,生生地将无可抵挡般的藤蔓挤出了条狭窄的缝隙,而后徐徐相伴,让人有种仿佛有谁在身边直相伴的错觉。

    而事实是,在这个世界上,终于只剩下了褚桓个人,他所能活动的空间,也终于只剩下了这么条幽闭罅隙,通往未知。

    那些令人胸口怦然,追逐不休的所谓生机与希望,是否真的像这样,永远只有线?

    毒蛇小绿从出生开始,就直以漫山遍野的游手好闲为正业,还是头次被守山人族长委以这样的重任。它游得并不快,似乎有点想回去,可是又不敢,碧绿的身影在族长权杖的光辉下闪烁着翡翠般通透莹润的光。

    忽然,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它嘴里的权杖。

    所谓“权杖”,此时其实也只剩下了指头长,像古代电视剧里那些柔弱的火折。

    小绿收缩蛇尾,亲昵地缠在褚桓身上,犹犹豫豫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它已经是条大蛇了,纵然比起同体型的其他蛇类来说,模样依然能算是清秀,却总归是面目狰狞的冷血动物,撒起娇来颇有些违和。

    南山下手并不重,褚桓只是片刻就醒了过来。

    但是……大概人的生中,总有那么几次片刻,是沧海桑田的吧。

    褚桓在片悄无声息中开口说:“他就把你和我丢在这里了吗?”

    小绿发出“嘶嘶”的叫声,蛇信在他脸颊上扫过,也许是喝过圣泉水的缘故,它身上没有野兽那种特有的腥臭气息,只是让人觉得有点痒。

    “嘘,”褚桓将它从自己脸上捉了下来,扫了眼手上近乎变成了根真正的木头的权杖,而后似乎是往无前地顺着气流替他撑起的狭窄缝隙,继续往山顶游去。

    他对小绿说,“安静点,我们要去山顶找那块记录了所有秘密的大白石头。”

    他这话说得清晰明确,没有半句提及南山亦或是袁平,步步也仿佛是走得条分缕析,如同切俱在掌握中,唯有眼神十分茫然。

    要去山顶,要在权杖烧完之前找到那块救命的大白石头,然后呢?

    其他种种,褚桓似乎都已经不愿意思考,时间,他本能地屏蔽了所有该想的与不该想的,脑子里澄澈片,只剩下“山顶”和“巨石”这两个贫瘠的关键词。

    就在这时,通道尽头自山顶往下,突然刮来阵阴风,权杖上的火苗乱跳起来,褚桓想也不想地伸手挡住风,将那脆弱又无比金贵的火苗贴在胸口处。♀

    跳动的火苗微微被他挂在那里的小核桃吸收了点。

    那火贴上褚桓的皮肉,焦糊的气味顿生,活人的血肉仿佛给那奄奄息的火苗注入了某种奇异的生命力,褚桓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哼都没有哼声,似乎烧伤的不是他的皮,也不是他的肉。

    他只是迎着那风,木然地继续往前。

    “也许我在到山顶之前就会被烧死?”

    这个念头在褚桓心里闪而过,然而他毫无触动,既没有觉得严重,也没觉得可怕,甚至没有考虑应对方法。

    好在,到了这灯下黑的地方,“它”仿佛是已经黔驴技穷,随着褚桓越发接近山顶,那阵阴风很快过去了。

    权杖只剩下了打火机长。

    褚桓胸口被烫伤的血肉时而被海水扫到,这相当于是往伤口上撒盐,简直是场酷刑,而他就好像烧坏了神经末梢,毫无触动。

    直静谧无声地挂在他胸口是上的小核桃上突然有温暖的红光闪而过,褚桓没看见,小绿却注意到了,它把头搭在褚桓的肩膀上,如同等待猎物样专心致志地注视着那个随着褚桓呼吸起伏的小核桃。

    行至此时,他们已经能看见这座海水山的山巅了。

    褚桓的头顶是被南山撑开的、坚硬而深灰色的藤蔓,下方是无穷无尽的、如同凝固的海水,海水山的尽头处有颗洁白如卵的巨石,竟然和南山按着他的手发誓的大白石头如出辙……不,还要高大。

    那大白石头至少有四五米高,异类样地悬在整个海水山上,像是吸起整个海水山的楔子,众星捧月般地矗立在那里。

    随着褚桓接近山顶,他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逐渐踩上了实地,白石附近是小片孤绝的地面,没有滴海水。

    这海水凝成的山,似乎并不是成不变由水构成,以那大白石头为中心,好像有条固体的中轴。

    如果是平常,褚桓定会在靠近之前仔细地研究脚下地面的材质,然而此时他的脑子里茫然片,眼里只剩下了那块几乎带着神秘色彩的巨石。

    这就是圣书了。

    褚桓脚步顿,随即就要抢上前去,可也许是精神紧张,也许是在水里泡得时间太长了,他膝盖软,踉跄着直接跪在了地上。

    将整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压在块石头上,这话要是让年以前的褚桓听见,定会笑掉他的牙,可是此时此刻,他就仿佛魔障了样,对此深信不疑,甚至将这东西当成了救命稻草。

    小绿在权杖落地之前准确地仰脖子,叼住了权杖短小的把柄,褚桓苦笑了下,回过神来,重新将小火把接过来,权杖此时对于他来说已经无法握住了,那小木棍的长度只勉勉强强够他用手指捏着。

    “这么长时间不是逃命就是打架,但愿我没把老山羊教的东西忘干净。”褚桓也不知道是在跟蛇说,还是在自言自语,火光下,白石头的背面光洁如玉,果然像那块婚约石样,褚桓边说,边转到了石头正面,“我看看它写了什……”

    他的话音到此戛然而止。♀

    石头正面——依然什么都没有。

    不,它没有正反,块普通的山石有什么正反面之分呢?

    它就只是块天生地长水磨而成的石头而已,哪怕润如羊脂——可能也就只是比别的石头好看点,除此以外,再也没什么特异之处了。

    这不可能!

    圣书上怎么会个字都没有呢?

    褚桓几乎陷入了某种崩溃的边缘,他像疯了样惶急地从巨石冰冷的石面上摸索而过,企图找出这东西的“玄机”来。

    可那石头完美得连个坑都没有。

    褚桓的瞳孔剧烈地放大,嘴里喃喃地说:“山尽头,水之巅,石之心……对,石之心……”

    他像是找到了关键点,把抽出别在裤腿上的短刀,近乎歇斯底里地往那大白石头上劈去。

    “呛”声,海水山上的沉寂被他刀破坏,石头与冷铁之间火星四溅,褚桓的手腕被自己震得几乎没有了知觉,虎口处当场撕开了条血口子,可那大白石头不知是什么材质,传说中能劈开风的短刀居然只是在它身上留下了条苍白的印子。

    南山送他的短刀却卷刃了。

    褚桓怔怔地看着它,手指无法抑制地发起抖来,那刻,他麻木茫然了路的大脑里突然浮现出南山将这把短刀递过来的那刻——边陲的县城里,破败的小招待所,那人长发旖旎,容颜俊秀无双,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对他说“保重,朋友”。

    他的记忆、逻辑,终于在巨大的打击下冲破了路上他赖以自我保护的自欺欺人。

    他们走了无数的路,九死生,所有人用生命将他送到终点,找到的就只是块空白的石头……这个残酷的事实终于毫无遮掩,就这样□裸地横陈在了他面前。

    神山,圣泉,他那些语言不通的朋友,讨厌的小孩子,不友好的守门人,宿敌般的发小,还有南山……他的南山。

    他们个又个地离他而去,逼着他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个人,逼着他来面对这世界尽头最恶毒的玩笑。

    褚桓用手扒住了白石头,十指很快在巨石上摩擦得鲜血淋漓,血迹顺着纯白的石头留下道道的痕迹,看起来分外可怖。

    褚桓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他先是觉得喘不过气来,随后便走火入魔样地低低地笑了起来。

    是啊,在知道这个岛就是“它”本体之后,还往上走什么呢?难不成指望“它”会把圣书顶在自己头上吗?

    出生与入死都没有意义,到头来,这个世界所有的奇迹都只不过是暂时的侥幸。

    哪有什么线生机……那都是他那不谙世事的族长自己臆想出来的。

    再次的,他们把所有的希望交给他,而他未能完成使命,只是这次没有三年给他蹉跎,也没有三年后给自己擦屁股的机会了。

    权杖终于烧到了头,火苗燎到了褚桓的手指,他半是条件反射半是纵容地松了手,任那火苗跌落在白石脚下冰冷的地面上。

    隐藏在黑暗里的阴翳像是伺机而动的恶魔,在那火苗越来越衰弱的时候就向褚桓笼罩了过来。

    那感觉非常玄妙,难以形容,仿佛是某种外力将它的情绪传递了过来,阴影传递过来的并非痛苦或是愤怒,而是说不出的雀跃,愉快。

    加速的心跳,安适的视线,阳光下宛如细雨洗尘似的惊蛰小曲……它们纷至沓来,柔和而不容抗拒地将褚桓笼罩在其中。

    南山说过,当个人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清楚自己是被吞噬的时候,他应该是有知觉,并且意识是能抗拒这种沉沦的。

    此刻,褚桓心里清楚得跟明镜样,可他就是心甘情愿地毫不反抗,任凭那股诡异的喜悦深入他的四肢百骸,他在其中像个瘾君子样,借求这点虚幻的情绪,挨个唤起他这生中所有能让他心甘情愿地笑下的回忆——

    那天,他从简陋的小招待所里醒来,看见小芳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他怒目而视,看见南山背对着他,吹着支快乐的小曲子。

    褚桓顷刻间明白了自己心头所想,他慢慢地露出了个微笑,知道自己会被困在这个虚幻的记忆里直到死。

    但他竟是甘之如饴的。

    褚桓还看见,那南山穿着那件品味猎奇的西装马甲,带着点羞涩又可爱的笑容走过来,伸出那双布满茧子的双手,捧起他的下巴,弯下腰在褚桓的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个亲吻,对他说:“马上就好了,不要怕。”

    南山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像是手捧着自己生中最珍爱的宝贝,浓密的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颤得别人心里如同被羽毛轻扫,酥得动也不想动。

    褚桓刚想要点头说“好”,视线里突然卷起了圈火苗,周身的阴影和幻觉倏地散了个干净。

    褚桓蓦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那个古怪的海水山上、可笑的白石头下。

    但是权杖已经烧完了,火光是……哪里来的?

    褚桓缓缓地低下头,只见碧绿的大蟒蛇用嘴衔着权杖上最后的火光——不知这是什么神通,在神山上,褚桓就见过它吞噬权杖上的火苗。

    小绿就地团成了个圆,将褚桓圈在其中,衔着火苗,从尾到头,点点地在自己身上点着火,大概是太疼了,它每点次,蛇身就要剧烈地颤抖下。

    转眼它已经成了条火龙,身上冒出烟和焦糊的味道,只有蛇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沾火也不着。

    它做完这切,难耐地吐着蛇信,低下头来,蹭了蹭褚桓跪在地上的膝盖。

    褚桓隔着段距离都能感觉到烈火灼人。

    它被活活烧死……疼吗?痛苦吗?

    想必是极其痛苦的,可是它的脸长满了坚硬的鳞片,除了吐吐舌头,喜怒哀乐全都不显山不露水。因为它作为只天生懵懂的畜生,原本也不必有什么喜怒哀乐。

    那么为什么要去喝圣泉呢?

    褚桓伸出近乎僵直的手掌,覆在它已经趴在地上的蛇头上,忽然很想问问它,为什么去喝圣泉的水呢?做条什么都不懂,只会偷鸟蛋的蛇不好吗?生不知生,死也不知道死,吃饱喝足就是天。

    还有,为什么要拿自己当火引呢?

    连条蛇都在替他争取时间,可是为什么就没有人来告诉他,事到如今,他该怎么办呢?

    小绿微微摆摆头,似乎死到临头仍在撒娇,只是没力气了。

    它违背着了自己的本性,保持着这样个僵立的姿势,渐渐的,动不动了。

    而那火依然在它的残驱上烧着。

    褚桓跪在地上,只手始终放在蛇的头上,着火的蛇似乎给他注入了最后剂强心针,他开始打起精神,拼命地回忆自己所得到的、关于“它”的切猜想和信息。

    沉星岛的存在形式验证了褚桓最开始的猜测,“它”确实和小白花有着无尽的相似,因此褚桓怀疑“它”的本质也是株特殊的藤蔓植物。

    当初他们是怎么处理小白花的?

    褚桓皱着眉思考良久——对,是把火烧了,但是现在看来,普通的火……就连权杖上的火似乎都没法把“它”怎么样,那些阴翳也只是会在火光范围内短暂地避退,并不能被消灭。

    那么这把火应该是什么火?

    途中偶遇的巫师曾经称呼他们为火种,但是有些语焉不详,褚桓当时以为他说的是燃烧的族长权杖。但同时,他又想起来,守山人山羊脸的长者却从未将南山的权杖称之为火,他嘴里的圣火是……

    褚桓蓦地低下头,是他胸前的核桃!

    核桃发出微微的热量,电光石火间,褚桓突然灵光闪。

    即使是活物,从生到烧成堆灰,也只是时片刻的时间,小绿除了熏黑的头之外,身体各处几乎都已经化成了炭灰,而它身上的火光再次无法抑制地冷落了下去。

    火光尽头是阴影从生处,弥漫的阴翳再次包围了褚桓,他也再次感觉到了那不属于自己的喜悦和快活。

    这次,褚桓没有顺着“它”。

    他按捺下心绪,盯着自己的指尖,时间将自己所有的喜悲全部抛诸脑后,他在等自己完全被阴翳吞噬的那临界刻。

    那刻他将被纳入规则之内,却可能还没有完全被阴影吞下去,他要抓住那刻,赌把。

    蛇身上最后个火星消失的时候,阴影漫过了褚桓的手指尖,褚桓骤然有了某种奇异的感觉——他与陷落地的规则之间的隔膜打通了。

    褚桓的精力早已经高度集中,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到达临界点的那刻,褚桓调动自己的意识:“我要进入圣火里。”

    这意识闪,他眼前倏地花,无处不在的阴影仿佛突然消失,阵天翻地覆后,褚桓发现自己落到了处陌生的空间里。

    这里有山有水,仿佛正是守山人居住的神山,只是没有那些村舍石房。

    个男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河边,仿佛正擦着什么东西。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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