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村 作者:莫言秋

    这个想法出现，老根叔便借故有事急匆匆地离开了巴大娘和福子。

    老根叔连家也没回，就急匆匆地在村外公路上截了辆便车直奔了农场医院。他要在巴大娘不在医院的时候听听巴叔昏迷中到底都讲了些什么。

    老根叔赶到医院时，见果然有个长相酷似巴叔的中年男人在床边守着巴叔。巴叔的头上方悬着输液的吊瓶，整个人浑身上下缠满了纱布，有露出的地方肌肤也是黑黢黢的焦炭般。

    老根叔并没有急着进病房，而是在病房外面观察了会儿，待看中年男人出去大概是买饭的功夫溜进了病房。

    老根叔蹑手蹑脚地坐在巴叔病床旁，轻声呼唤：“巴村长，巴村长……”

    “是……谁？”昏迷中的巴叔突然接了话。

    老根叔欣喜若狂，捏着嗓子扮作女声回答说：“巴村长，我是杉杉啊，您不记得我了吗？我就是你当年害死的赵家的那个大姑娘啊！”

    “杉杉？”巴叔的身子突然剧烈地震，颤声问，“你，你来干什么？”

    “村长啊，杉杉是回来找你索命啊！”老根叔的假声中增添了几分阴森。

    巴叔沉默了下，突然尖声叫道，“杉杉，我对不起你，你饶了我吧，当年我也是被你逼得没有办法才那样做的呀……”说到最后，竟突然寂然无声了，任凭老根叔再怎么问也无济于事。老根叔慌了，他突然听到屋里似乎有“滴滴”的声音，四周看，才发现巴叔床边柜上的什么仪器在响，仪器荧屏上的曲线似乎也在拉平。

    老根叔虽然不懂这是什么，但也知道出现这种情况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便冲到走廊里大喊：“大夫，大夫……”

    听到喊声，几位医生不知从哪屋里冲出来，直奔了巴叔的病房。

    在医生们通又挤又压又按的抢救下，巴叔哼的声有了意识，嘴里轱辘了句：“杉杉，饶了我……”

    在医生们还没有撤离病房之前，老根叔悄悄地走出病房离开了医院。在回牛村的路上，老根叔的心情既欣慰又沉重。欣慰的是，他终于在巴叔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显然，巴叔在昏迷中的话语绝对暴露了他直耿耿于怀的心病。沉重的是，过去自己直期盼着有天杉杉还会奇迹般地出现，可如今看来，杉杉半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如果杉杉的死真的是巴叔所为，那么巴叔的意图何在呢？仅仅是因为当年老根叔听到的杉杉说的自己怀了巴叔孩子的原因？可如果是这样，福子和杉杉又是怎么回事呢？

    杉杉啊，杉杉，这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么年了，你倒是托个梦给我也好哇，我也好为你报仇伸冤啊！老根叔想着，不禁老泪纵横，觉得十几年前关于杉杉的往事下子涌到了眼前——

    “杉杉，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可我就是喜欢你怎么办？”当年，老根叔曾经这样向杉杉表白。

    “可是根哥，我家成分不好，我真的怕连累你。”当时，杉杉看着老根叔，面露难色地回答。

    “杉杉，我不怕。只要你愿意，我会带你远走高飞……”

    那次谈话后，老根叔直期盼着杉杉的决定。可等来的，却是听到的那次村头树林里巴叔与杉杉断断续续的对话和不久以后杉杉的失踪……

    杉杉，即便你已经不在人世，也得让我知道尸骨葬在何处吧！

    老根叔伤心地走着、想着，不经意间，客车已停在了村头等车处。老根叔下了车，刚向前走几步，就见周助理行色匆匆地向村头仓库满仓家走去。

    两人走了个对头。

    “老根叔，这么晚了，是去哪儿了？”周助理礼貌地向老根叔打着招呼。

    老根叔下意识地看看天，可不，看太阳的位置，应该已经是四点钟的光景了。“哦。天气好，出来转转。”他回答，接着反问，“周助理你这是忙啥呢！”

    “哦，”周助理煞有介事地说，“村里新拉来的水泥，想打水泥路面来的，可不知怎么啦，这两天总是袋袋地丢，也不知是谁干的。这不，我来找长商量商量看怎么办！”周助理说着，推开了满仓家的屋门。

    周助理的话让老根叔下子想起了件事：前天，他好像看到福子不知从哪儿扛了袋什么东西藏到了村头的柴草垛后，当时他还以为又是福子在胡闹腾，也没当回事，可现在想想，难道，那天福子扛的是水泥？

    想到这儿，老根叔反身又向村头走去。走回村头，老根叔便在片排列得迷宫般的超草垛中寻找了起来。最后，在个稍微偏远的柴草垛后面发现了三袋用稻草掩盖的水泥。

    果然是福子干的！他弄这些水泥做什么呢？

    老根叔正在水泥前纳闷着，忽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老根叔估计是福子来了，便躲在了另堆儿草垛后观察着。

    很快，脚步身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停在了隐藏水泥的地方。

    来人正是福子！

    只见福子从稻草中拖出袋水泥，用剪刀剪开，然后倒出些在地上，用旁边水沟里的水混合好，再然后，就用个小铁桶装上些和好的水泥拎到路边他早已用土堆砌好的那溜鸡坟前，开始点点地把那些鸡坟用水泥点点抹平……

    福子在干这些时，神情严肃，精力集中，好像在做件十分神圣的事情，以至于感染得躲在不远处的老根叔都大气不敢出下。

    福子做完这些事后，直起身对着砌好的地方恭恭敬敬地鞠了躬，然后直起身，木木地走了。

    望着福子渐行渐远的背影，老根叔百思不得其解：福子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他所做的这些，到底是无聊之举，还是真的另有所指呢？

    老根叔走到福子刚刚抹上水泥的地方，左看右瞅，前端后祥，不料这看，老根叔竟真的看出了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