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三不哭（肉） 作者:间歇性咆哮

    点下就瘫倒在地上。直到这时才想起张开嘴筋疲力尽地喘了两口气。

    但是还没等他把那口气喘完，巨石上的身影就往前走了两步，险险到了石块边缘，并且垂下头去――好像随时想要跳下去样。

    虎三像只大号的兔子样倏地蹦了起来，三两步冲到巨石下方，抬头大叫：“阿羚！”

    羚飞低下头来，逆着光，虎三看不清他的表情。

    虎三焦急地舔了舔嘴唇，看了看高处的羚飞，又看了看旁的河流。如果是从前的羚飞，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或许不会有事，可是现在这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可是虎三的心里，奇异地有种“羚飞就是想要这么跳下来寻死”的感觉。

    在认识羚飞之前，虎三根本无法理解世界上还会有动物有这种想法。在他看来，活着这件事是比什么都重要的，就算辛苦，就算危险，但是如果没有命的话，那就连这些辛苦和危险的感觉都不会有了。

    即使是爪子被磨坏了、被赶出地盘流浪的那些时候，他也从没有过“死掉算了”这样的想法。可是相反地，羚飞却有好几次流露出这样的念头。虎三觉得，对羚飞而言，大概有些事情是比活着还重要的吧。

    他不明白会有什么事比活着还重要，也不明白羚飞这次又受了什么刺激，但是他知道，他是绝对不想看到羚飞这么跳下来的。

    他焦急地在原地踱着步子，抬头叫道：“阿羚，你别跳，你千万别跳下来！”

    岩石上的羚羊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疑惑。

    疑神疑鬼的虎三被这个动作吓了跳，顾不得再叫，扑通下跳进了河边的浅滩。

    他扑腾了两下浮上水面，朝着头顶的羚羊大叫：“你，你别跳！你要跳，我就在下面接住你！”说完像是要表明自己的决心样，他死死盯着羚飞的动作，不停地在水里游起来，寻找能最安全地接住羚羊的位置。

    羚飞低头看着水里瞎扑腾的虎三会儿，慢慢说：“你上来吧。――你上来，我不跳。”他看了看脸怀疑的虎三，又慢慢说：“我不跳，保证。”

    得到了保证的老虎于是三两下蹿上岸，胡乱抖了抖全身的水就连忙跳上了巨石。他在离羚飞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生怕刺激了对方样。而羚飞就保持在那个似乎随时可能掉下去的位置，说：“在那里干什么？过来点。”

    虎三于是小心地走过去两步。羚飞并不满意的样子，于是虎三又往前走了两步，又走了两步，最后到了和羚羊肩并肩在巨石边缘的地方。

    羚飞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猝不及防地头朝虎三顶去！

    虽然以前被羚飞这么顶过很次，但是最近却已经很少有这样的事情了，于是虎三下没躲开，嗷地声往河的方向落去。

    但是羚飞的力量，也远不如从前了。因为要保持三条腿的平衡，以及加上其他什么原因，他这下并不用力。虎三退了两步，条后腿悬空挠了两下，其他三只爪子则稳稳地抓住了脚下的石头。

    他探头往下看了看，下面是他刚才游着的地方，掉下去估计没什么问题。他又回头看了看羚飞，犹豫了会儿之后，非常自觉地、乖乖地松开了爪子，扑通声掉了下去。

    羚飞朝着水里可怜兮兮露出个脑袋的虎三，怒吼道：“你才想死！”

    虎三明白羚飞又生气了，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害怕，反而因为羚飞的话而下兴高采烈起来。他跳上岸，蹿上岩石，傻笑着厚着脸皮蹭过去。而羚羊也默许了他的接近，甚至还像是不肯承认却又后悔般，用脑袋蹭了蹭他刚才被顶的地方。

    因为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笑意，虎三笑得加傻了。这么笑了很久之后，他才想起自己之前的发现，急忙开口：“对了阿羚，我有事要和你说。”

    羚羊点了点头，虎三便接着说：“――我今天在这附近，似乎发现了其他的猎食者……”

    羚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但是神情却点也不紧张。虎三着急起来――他有理由着急：羚飞腿脚不便，他自己必须出外寻找两人的食物；如果有其他猎食者出没的话，他可怎么放心把羚飞个人丢下呢。

    虎三焦急地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羚飞这时候开口道：“嗯，我也有事要和你说。”

    虎三闭了嘴，看着羚飞。而羚飞则朝河对岸，正对着他们所立的巨石的地方扬了扬头：

    “你看，那像不像条能通上崖顶的小路？”

    34

    虎三愣愣地看着羚飞，很久之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想上去？”

    “你不想？”羚羊这么反问他。

    虎三半张着嘴，样子非常傻地呆在那里。如果是从前，羚飞定会因为他这副傻样再把他顶下河去次。

    “这里……不好吗？”

    跟在顺着岩石往下走的羚羊身后，老虎磕磕绊绊地问道，声音似乎有些委屈。

    “你刚才不也说了么，这里也不再安全了。”小心地控制着身体的平衡，羚飞回答道，“――何况，峡谷底的气候阴湿，呆得久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老虎跟在羚羊身后，在乱石滩上几步蹦地走着，小心翼翼地解释：“可是，上面不安全啊……”

    羚飞这时候狠狠地摔了跤，于是虎三后半段的话都被吓了回去。

    不过羚羊拒绝了他的帮忙，自己挣扎着了起来。老虎只好委屈地绕着羚羊打了两个转，偷偷摸摸地用爪子帮他理了理凌乱的毛。

    羚飞稳了身体，看着虎三，微微地笑了起来。

    “其实，我也觉得这里很好。”

    “对我这样残疾的羚羊来说，没有什么天敌，又有充足的食物。你也不必担心饿肚子和抢地盘的问题。最好的是……”

    说到这里，羚羊顿了顿，但是他很快坦然地接下去：“最好的是，只有我们两个。”

    虎三愣愣地看了羚飞会儿，突然转身咻地跳开了，转了个圈才又跑回来，低着脑袋不肯再抬头看羚飞。

    羚飞侧过头，温柔地看着大猫样害羞到缩着脑袋的老虎。

    “不过，你甘心就这么辈子蜷缩在这么小小的山谷里么？”

    没有等虎三回答，他又接着说：“――就算你甘心，我也不会甘心看着你这样。”

    “我还是希望能够再看到你和从前样，成为个拥有着领地的王者，在广阔的山林里奔跑。”

    晚上，事隔这么久之后，他们终于又做了次。

    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因为正如羚飞之前猜到的样，虎三听说又要做，呼地下就跳起来想逃跑。

    但是羚飞非常无赖地堵在他们栖身的洞口，并且很流氓地炫耀了下自己的三条腿。

    “你要把我撞倒之后跑出去吗？”

    虎三于是下被击中死穴，哭丧着脸退回到角落里去了。

    羚飞走过去，用蹄子轻轻踹了踹角落里的大毛团：“你之前说过什么？是谁说不会再哭哭啼啼了的？”

    虎三蜷成团抱着脑袋。

    羚飞又轻轻踹了踹他，好笑地问：“要不，我上你？”

    半晌之后，虎三转过头，带着极其悲壮的表情点了下头。

    羚飞气极反笑，只蹄子啪地踩上他脑袋碾了碾：“――那也要我三条腿能动起来才行啊！”

    如此这般地折腾了大半夜，等他们终于做完，月亮已经往西边的天空落下大半。

    两只动物汗津津地依偎在起躺着。他们谁也没有说话，但都知道对方和自己样，彻夜未眠。

    35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又往冬季的方向移去。

    虎三叼着只野兔，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是只成年而健壮的雄虎了。之前度变得瘦削的身体，在整个夏天的将养之后又恢复得匀称而结实。曾经磨损的爪子也重新长了出来。因为天气渐渐变冷，身上的皮毛也开始长得厚密，这让他看起来为成熟而稳重了。

    春天的时候，曾经出现过的其他的狩猎者，后来被证实只是家不知如何迁徙过来的狐狸。在这之后，安静闷热的峡谷底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秃鹫之外的大型捕食者。羚飞的身体奇迹般地迅速恢复，这也让虎三不用再过于担心家里另位的食物和安全问题。

    这时候，他边走着，边正在考虑其他的问题。

    天气天冷似天。虽然峡谷底部相对温暖，可羚飞毕竟受过几乎致命的伤，到了冬天总会有些畏寒。如果要保暖的话，猎物的皮毛是个最好的选择，不过自己也身为被捕食者的羚飞，大概不会愿意和血腥味满溢的皮毛作伴。那么，或许应该开始收集些枯黄的树叶和杂草了？只需要记住mbook.,所有书籍网打尽!

    以防万，食物也应该储备些，至少现在这个季节，羚羊爱吃的几种青草都还能找到不少。还有，羚飞受过伤的腿脚，在冬天阴冷的天气里不知会不会疼，之前用过的致幻的草药可能也需要再去寻找些。――或许应该找些，因为冬季两个人都在发情期，如果那个时候，又把羚飞弄得太疼的话……

    醒悟到自己在想什么，虎三住了脚，讪讪地用前爪摸了摸鼻子。等他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山崖上着只动物，正探头往下，像是要跳的样子。

    虎三愣，接着便连滚带爬地朝着那只动物飞跑起来，刚才那种看起来成熟稳重的样子刷地全不见了。他随口把嘴里的兔子甩到边，大叫：“阿羚――”

    “羚”字只出口了半，那只三条腿的动物已经从很高的岩石上跃了下来！

    虎三瞪圆了眼睛！三条腿的羚羊在半空中调整着身体平衡，轻盈地落到下方块低矮点的岩石上，随即借力再次跃下。啪哒两声，两只前蹄稳稳地落到了地面上，接着仅剩的后腿也落地，稳稳地支撑住了身体。

    羚飞定身体，朝面前惊魂未定的虎三扬起只剩下只犄角的脑袋，笑道：“怎么样？还算漂亮吧？”

    羚羊比之前奄奄息的时候也丰腴了很，只是还比不上初见的时候。他只剩下了三条腿，头上也只剩下只角，可他现在在虎三面前，抬着下巴，自信而带着点得意地看着虎三。虎三觉得，他真的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羚羊了。

    老虎慢慢地走过去，用爪子抹了把脸：“……你吓死我了。”他看着得意洋洋的羚羊，忍不住又补充道：“你少了条腿，还是别做这些危险的事了。”

    羚飞用三条腿稳稳地走着，回头看了看虎三，眼睛里含着笑意：“谁说缺了条腿，就不能像普通羚羊那样攀爬跳跃了？”

    虎三半途又把那只扔掉的兔子叼起来含在嘴里，尔后快走几步追上羚飞，肩并肩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他突然想起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时候，他刚刚打败了虎老沙不久，在自己的新领地里巡视，回过头的时候，看见峭壁上有群羚羊正在往下跳跃。

    那些白色而矫健的身影，在似乎根本无处落脚的峭壁上轻盈地跳跃着，像是长了翅膀样。他就那么呆呆地在下面，直看着那些羚羊全都跳下，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那时候的那群羚羊里，有没有现在正在他身边走着的这头呢？

    他第次看见羚飞的时候，对方长着漂亮有力的长角，抬着下巴怒视自己，又可怕，又强大，又耀眼。

    现在在他身边走着的这头羚羊，没有了漂亮的长角，不会再追得上自己，而且，也再也不会让自己感到害怕了，可刚才那眼，他觉得对方还是和第次见的时候模样，又强大，又耀眼无比。

    “想什么呢？”

    走在前面的羚羊停了脚，回头看过来。虎三这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不觉停住了脚步。他叼着兔子，呜呜地叫了两声摇了摇头，快步跟了上去。

    大约是以为他还在为刚才的事后怕，羚飞笑着开口安慰他：“别担心。这么看起来，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我应该就能和从前样了。”

    自信满满的羚羊，像是点都不在意为了这个目标要付出少艰辛的努力。他抬头看着前方，稳稳地用三条腿走着。

    “现在可能还不行。但是总有天，我们能够再次回去的。”

    因为走在这样的羚飞身边，虎三也不自觉地让步伐变得加沉稳起来。他像只真正成熟的雄虎样，在自己要守护的对象身边坚定有力地走着。

    可是下刻，羚飞就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

    “所以，在那之前，都不准哭！”

    “――等到我们回去了的那天，我可以允许你再哭次。”

    虎三呆在半路，连嘴里的兔子都没叼住而掉到了地上。他沮丧地垂下脑袋，但是很快又打起精神，口叼起兔子小步追上前面的羚飞。

    他偷眼看着羚飞的表情，沮丧的表情慢慢地消失了，小心翼翼的步伐也恢复成之前矫健的大步。

    两只动物再也没有说话，只是肩并肩地，朝着夕阳落下的家的方向起走去。

    完

    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有寒冷和饥饿，有伤痛，有无处不在的危险。

    即使这样，我们也想要生存下去。

    因为能够陪伴在你身边的珍贵，就在于生命的得来不易啊。

    题外话：

    【.mbook.】完结了！！！

    拖了这么久，拖得标题都变灰了，但是我终于还是完结了=v=  直以来给我回帖和推荐的所有的姑娘们，谢谢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话，这篇文早就是个只发了第次就tj了的坑了（吁我终于说出来了……orz）

    大约两天之内还有个短番外，算是给虎三和羚飞这两只笨蛋个总结。

    祝姑娘们愉快！

    番外

    我叫虎三。

    我第次见到阿羚的时候三岁，现在我已经十岁了。

    头老虎的年龄按十几年算的话，我和阿羚在起的时间，已经有半那么久了。

    阿羚以前老是说我是个白痴。现在他不说了，不过我猜那是为了给我面子。

    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挺笨的。阿羚问我的问题，很我都答不上来。

    很年前，阿羚问我：“你喜欢我吗？”我想了半天，没回答上来。

    昨天，阿羚外出的时候不知道遇上了什么事，回来之后他又问了我次：“你喜欢我吗？”

    不过这次他没等我答案。他问完了之后就自己笑了，说：“算了，不用回答。”

    “喜欢”那种东西究竟是什么，就算过去这么年，我还是不太明白。

    不过我觉得，只要和阿羚在起我就很开心。阿羚不在眼前，我就会担心他，万阿羚出了什么事的话……算了，那种事我想都不愿意去想。

    如果这就算“喜欢”的话，那我应该是喜欢阿羚的吧。

    第二天，我把这些话告诉了阿羚。阿羚看了我半天，然后扭过头去用后脑勺对着我，用他很久都没有叫过我的称呼，恶狠狠地说：“白痴！”

    说完这句他就跑了。他跑得太快，把儿子都吓到了，怯怯地问我：“妈妈腿不好，跑那么快不会摔跟头么？”

    儿子――他是头小老虎。

    年之前，我在草丛里捡到了他，不知道是被抛弃了，还是他妈妈出了什么事。我看他怪可怜的，就把他带回家，问阿羚可不可以养着他。

    阿羚没说什么，我猜他还是不很喜欢老虎。

    不过后来他还是什么也没说。我就当他默认了。

    没几个月，儿子就精神起来，看起来又活泼又可爱。脑袋大大的，爪子也大大的，老是甩着尾巴，精力旺盛地在洞口的草地上乱蹦乱跳着扑蝴蝶。

    我问他愿不愿意认我做爸爸。他很开心地叫了。然后他用闪亮闪亮的大眼睛看着我：“那阿羚是我的什么？”

    我抱着他想了想，说：“我是你爸爸，那阿羚当然就是你妈妈了。”

    儿子很高兴，立刻跑出洞去找到阿羚，大声地叫了声“妈妈”。

    那天晚上，儿子吓得不敢睡在洞里，委屈地窝在洞外。我也不敢睡在洞里，跟儿子起在洞口挤成团。

    晚上的时候夜风很凉。我把儿子拢在自己的肚皮下面，蜷成团。

    然后，我们人脑袋上挨了脚。阿羚在头顶上气冲冲地说：“回去睡！”

    阿羚他不想当妈妈的话，那我来当好了。

    所以，我偷偷地嘱咐了儿子。儿子他很乖，第二天看到阿羚的时候，就乖乖地叫了“爸爸”。然后他立刻转向我，叫：“妈妈。”

    儿子这么叫了三天之后，阿羚有天对儿子说：“你以后还是叫我妈妈算了。”

    说那句话的时候他看着外面，说得轻描淡写，可我觉得我看见他嘴角抽搐了。

    后来我跟阿羚说：“要不，你也去捡只小羚羊回来，我们起养？”

    阿羚瞥了我眼：“羚羊可不像你们老虎。”

    ――其实我也少知道啦。羚羊和我们喜欢独居的老虎不样，就算有孤儿，也会整个羊群起把他养大的。可是阿羚不肯去找羚羊孤儿来养，还是因为他心里过不去吧。

    阿羚虽然点都不愿意让我知道，可我还是知道，他定是不想那头小羚羊离开羊群，变得和他样寂寞。

    所以，我也想尽量对他好点，让他不要那么寂寞。

    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情。可是转眼，现在又到了冬天了。

    阿羚他以前受过伤，每到冬天的时候就很难过。我总是跟他贴在块儿睡取暖，现在，儿子会贴在另边。

    就算我很努力地在照顾他，可是大概是因为我很笨的缘故，这些年阿羚的身体还是慢慢地越来越差了。

    我想，我和阿羚之中，定会有个先死的。……大概，会是阿羚吧。

    不过那也没关系。

    很年前，阿羚的个长辈说过：当我们死去之后，就会变成滋养大地的泥土，然后从那泥土之中，又长出可以让羚羊啃食的植物来。

    所以，等到我和阿羚死后，也定会变成泥土，然后再从泥土里发芽，长叶，开花。

    等到我开花的那天，天空定很蓝，风定吹得很舒服，阳光暖暖的，云也高高的，羊群就在头顶上走过。

    然后，我就可以和旁边那朵在我之前开放的小花打招呼：

    “――阿羚，我们又见面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