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红日 作者:流水鱼

    “唉——”电话那头,周栀叹了口气,到了嘴边的责备最后都化成了种心疼和无奈,良久之后，她才接着道：“需不需要我过去？”

    汪洋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道，“不用了,我能行。”

    周栀在那头静默了会儿，像是在评估他这话中的可信度，最后,她道：“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毕业汇演那事你就不用操心了，虽然你最后没参演,但整出剧是你导演出来的，是你的作品，如期毕业这事不会有问题。”

    “嗯。”汪洋顿了顿，认真道：“谢谢老师。”

    周栀无奈，“也就这种时候听卖个乖，什么时候能真给我省点心才是乖呢！你回头给你同学朋友们打个电话报声平安，群人跟热锅上的蚂蚁样找了你两天了，要不是心里对你有点数，都要去报警了。”

    汪洋应好。

    周栀又絮絮叨叨地交代叮嘱了几句，左右不离“有事儿定要给我打电话”、“高舜醒了要给我打电话”、“能回来最好是回来修养”等等类的。

    这边刚挂断电话，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汪洋扭头，见识胡渣徐。

    汪洋的脸色并不好。

    虽然他知道，造成高舜此刻想个破布娃娃样躺在加护病房里的罪魁祸首不是他。但只要想到高舜的今天追根求源还是和胡渣徐脱不了干系，汪洋就怎么也没有办法给胡渣徐好脸色。

    胡渣徐对此心中苦笑不迭，却点也不敢怪汪洋。

    “高舜的形式稳定下来后，我们就得转移了，他这情况，必须要转移到我们自己的医院里去疗养。”

    汪洋声不吭地盯着他。

    胡渣徐无奈地笑了下，“如果有必要，可能还要进行二次手术，他手术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

    五脏六腑破损太严重，要不是高舜自身生命力强悍，求生意志又强，差点撑不下去。

    听到胡渣徐提起这茬儿，汪洋本就有些青的脸色，瞬间发灰，像是想起了极为恐怖的场面，大概，在汪洋看来，这辈子他所见到的最恐怖的场面，除了他妈妈的自杀现场，也就是高舜的手术现场了。

    那天在他的无理蛮横的要求下，胡渣徐妥协，让人带他进去看着高舜进行手术的现场，虽然隔着块玻璃，但整个切割救援缝合的场面，还是被汪洋全部摄进了眼眶中，变成片血红色的恐怖回忆。

    胡渣徐看了看汪洋的脸色，觉得自己无端端地由个爱国好大叔变成了个人见人憎的反派大boss，他盯着汪洋，下面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汪洋直愣愣地与他对视，好半晌才领会了他未尽的话中的意思，本能地，他恶狠狠地道：“不，我要跟着去。”

    胡渣徐像是早料到他会说这句话似的，脸上神情未动，只期望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地缓和些，“洋洋，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任性。如果可以带你去，有些事，你哥就不会瞒着你这么年了。”

    高舜现在只是从死亡线上被暂时拉回来了条命，如果想要全须全尾地保住他，就必须要带他回牢笼里接受治疗。

    而带个不是牢笼的人进牢笼，在牢笼，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汪洋认真地盯着胡渣徐看了许久，最后慢悠悠地道：“我要去。”说完，根本不管胡渣徐什么反应，径自走到高舜现在的加护病房中，隔着宽大的玻璃窗，将额头抵在上面，木然又专注地盯着里面躺着的男人。

    “哥，你别丢下我……”

    最后，汪洋还是跟着胡渣徐行起去了牢笼。

    没有先例，不代表不能开这个先例，虽然程序部那么容易走，虽然进入牢笼后，汪洋将过上半监视的禁锢生活，不能与外界有哪怕丝的联系，虽然……

    有那么的虽然，最终也没阻拦住汪洋和高舜起回到牢笼的结果。

    进入牢笼，高舜就被送进了医疗区，三区里来了不少人协助，因为他们对高舜的身体数据掌握得最透彻。

    第二次手术很快就进行了。

    高舜再次被剖开又缝上，汪洋固执地顶着张白惨惨的脸全程围观了下来。

    第二次手术后，高舜的命才算是真正地拉了回来，后期就只能看他自己恢复和休养了。

    等到高舜的身命体征全部恢复到个正常的波段上以后，他就被从医疗区里转了出来。

    两次大手术过后，高舜的脑中依旧有淤血，因为这淤血血块卡得位置太敏感，轻易不能开颅取出来，只能靠自己吸收。

    所以，高舜还没有醒。

    他要被转进休养区，汪洋继续像个隐形人样地跟着。

    其实，从走进牢笼开始，汪洋就十分规矩地将自己尽可能地伪装成个隐形人，他不想给任何人任何能把他轰走的把柄。

    索性，高舜在牢笼里人缘直不错，不管是三区还是医疗区的，在看到他个人总是默默跟在高舜身后守着他时，眼眨，也就像没看到他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有时还特地将高舜的身体恢复情况说得浅显直白点，减少些乱七八糟的专业术语使用。

    而就在汪洋觉得高舜正在点点地好转时，他们来到了休养区。

    休养区里的人不，起码没有医疗区的人。

    部分转到休养区来的人都是些伤筋动骨的外伤，看着严重，但其实已经是牢笼里这些外勤人员受得最轻的伤了，而半，这些人也不耐在休养区呆着，般两个月的休养，这些人能呆足半个月就不错了。

    另部分转到休养区的人……

    则和高舜样，身体各项体征值已经恢复，却——依旧睡着。

    高舜被分到了休养区的七楼，间单人间病房，里面还特地加了张折叠沙发，拉开了可以当做床用。

    这个七楼，还住着十个和高舜样的病人，时间最长的那个已经在这里躺了五年，最短的那个也躺了半年。

    就在高舜他们住进来的那天，那个躺了五年的男人被拔了管，他终于没能从睡梦中醒来，在睡梦中静悄悄地走向了死亡。

    最开始陪着高舜刚进这里的半个月里，汪洋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睡下，梦里就会出现那个被拔管的男人，刚开始是那个男人的脸，后来就会变成高舜的脸。

    汪洋睡不着，后半夜的时候，七楼总是特别安静，除了微弱的人的呼吸声和仪器的低鸣声，就什么也听不到。

    这种感觉让汪洋觉得窒息，他需要时时刻刻将医嘱翻出来念几遍，要遍遍地看着“……血块吸收后，病人基本会醒来。”才能感觉稍稍好点。

    实际上，七楼直很安静，躺在这层楼里的人都安静地睡着，整个楼层共也只有五个护理员，白天三个，晚上个，轮流值班轮流休息。

    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负责给安静地睡着的这些人擦拭身体，以及监测各项数据，每日次上报。

    护理员们很少在楼层里聊天，每天开工，就轮流进入病房里给睡着的人擦身体，调节各种仪器，再观察次最新的数据。

    等忙完这些的时候，整个白天就差不过去大半，他们再分批次巡查下每个病房，没有特殊情况的话，他们就会缩回自己的办公室里。

    汪洋是这里面的个特殊存在，他跟进来的时候，这里面的五个护理员还很不习惯，但因为汪洋秉持着隐形人的原则，大半时间都陪在高舜的身边，顺带接过了高舜身边所有照料的工作。

    汪洋全部学着做了起来，虽然护理员够专业也够细心。但是汪洋依旧不喜欢也不能接受他们将高舜像个木偶似的，就那么翻过来翻过去地将他脱光光了，然后擦拭身体。

    终于，在半个月后的个晚上，汪洋从噩梦中惊醒后，实在受不了这种随时会窒息的感觉，坐在高舜身边手贴着高舜的心口，确信那里还在有力地跳动着之后，悄悄滴爬到了高舜的病床上，蜷缩在他身边，听着高舜的心跳声入睡。

    这之后，汪洋终于在这个七楼中找到了个可以让他继续走下去的支点。

    汪洋开始习惯于蜷缩在高舜身边入睡的姿势。

    十七小队的成员们开始重新执行任务，康巴成了新的队长，不过他坚持自己是代队长。在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们会轮流过来看高舜，也顺便给汪洋带些他需要的东西。

    而实际上，除了些不能带的违禁物品外，十七小队带进来的东西几乎把高舜的病房整装成了个家，除了般吃喝的东西，还有好些娱乐的东西。

    汪洋和外界的联系几乎全断了，他像被折掉了翅膀的飞鸟样，自愿被禁锢在这里。

    在半年后的天，十七小队的成员刚刚探视完高舜离开，热闹的病房里忽然变得安静了。汪洋踟蹰地在原地了会儿后，重新坐下来。

    找了本书，翻了个有趣的笑话，对着高舜字句地讲完后，自己吃吃地笑了会儿，笑着笑着，他捉住了高舜的手指。

    脸上就再也笑不出来了，半年的卧床时间，让高舜的皮肤变得苍白而又无力，连向有力的手掌，都变得憔悴而没有半分握合的力气。

    虽然所有人都告诉汪洋，高舜已经在天天好转，但是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勃发。

    汪洋强制振作了下，如以往每日般，开始跟高舜说起话来，“哥，刚刚你朋友们过来看你了，他说等你醒了，他就要把位置还给你。其实我不同意，不过我没好意思直接当人家面说，你要醒了，我绑也得把你绑回家，才不让你继续呆在这里呢。这里从早到晚连根鸟毛都看不到……”

    “哥……你什么时候醒？”

    高舜无所觉地躺在那里，周围只有机器运行的声音。

    “哥，我想跟你回家了。”

    “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吧？”

    “哥，上个月医生就说你脑子里的血块已经吸收完了，你怎么还不醒？你不想回来了吗？”

    “哥，你快回来吧，我真的想你了。”

    ……

    从半年前第次听到高舜出事，到目睹高舜两次手术，到陪伴高舜整整半年，从没有流露出次脆弱的汪洋，终于忍不住将高舜的手掌贴在了自己的眼前，想挡挡自己眼眶里的湿意。

    忽然，躺了整整半年的木偶人动了动指尖。

    汪洋像受惊的小兽样，呆愣在那里，眼睛睁得溜圆，瞬不瞬地看向高舜。

    高舜睁开沉沉的眼皮，眼神如雨水洗刷过样，清澈幽深。

    高舜只觉得自己从了长长的长长的段路，路上泥泞不堪，每次落脚抬脚都异常艰难，而终于，当他耗尽切走完这条路后，他的意识从黑水泥潭中被拔了出来。

    他看着汪洋眼瞳周围的红色，勉强笑道：“我也想你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就到这里，后面是番外。

    番外里会交代主角后面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