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 作者:沐声

    贺文武浑身震，连芦辉都长大了嘴,傻愣愣的不像个三四十岁的成年男人。

    芦珊似乎很满意她造成的结果,点了点头,笑道,“没错,阿立就是我的儿子。”

    贺文武：“那……锦文他……”

    芦珊：“他是袁家的人。”

    “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连串的事情让贺文武根本没办法接受，他脸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袁家怎么可能连自己的孩子都弄错。”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孩子的身份是很敏感的事情，就像他很肯定贺佑钦是他的儿子,因为从出生开始,这个孩子在贺家就存着份档案。袁家当初在德海还是有些分量的,怎么可能拿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当继承人，何况袁复立和贺锦文的年纪还差了几岁，要说年纪，贺锦文跟袁竟惟倒是相差不。

    等等，贺锦文和袁竟惟？

    芦珊也好，袁复立也罢，几十年的隐忍让这刻的胜利变得尤其可贵，连血液都在沸腾。她兴奋地想要把隐藏了年的事实摊在人前，摘得胜利果实的满足感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取代。

    “从哪里说起好呢？”袁复立摸了摸下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贺佑钦，反而起了调笑的心思。“贺少是不是有了头绪？”

    贺佑钦面无表情，却开口道，“你是袁家收养的。”

    袁复立拍手，“真聪明。”

    芦珊自顾自地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当年，袁家正房夫人还没去世的时候有过个孩子，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所以直待在国外疗养。当时柯新雅不过是袁生养在外面的女人。”芦珊轻轻笑，“结果也算袁夫人倒霉吧，不止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连儿子都保不住，那孩子身体本来就不行，场急病就去了，当时袁生正和柯新雅打得火热。袁夫人也是出生德海大家，袁生忌惮她娘家的势力不敢把这件事情露出来，就和柯新雅商量去领养个孩子顶替袁夫人的儿子，后来柯新雅找上了我，我就把阿立交给他们，所以袁生和柯新雅都知道这件事。”

    袁复立斜靠在墙上，听着芦珊字句说出他的身世，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反倒是芦辉脸错愕，“你……你做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如果阿立不是袁家的儿子，袁家怎么可能轻易就倒了。”芦珊弯着嘴角笑了笑。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疯婆子。”芦辉嘶哑着喉咙骂道，“你过得不好吗？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我直把你当亲姐姐。”

    芦珊的脸骤然冷了下来，“我本来就是你的姐姐，你觉得他们对我好那是你的想法，我点也感受不到，什么叫好？接我回来就让我和人相亲叫好？随便选个男人就把我推出去叫好？我想要出国念油画他们不愿意，我想在德海找个地方继续进修他们也说没必要，他们心只想培养你这个儿子，根本没把我这个失散年的女儿当回事。我恨他们，我恨他们。”芦珊的每个恨都让芦辉的脸色变得扭曲。

    芦珊却施施然笑了，她看着地上如同烂泥样的芦辉，“你以为他们会收养个成年的女孩当养女？你错了，虽然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他们的样子。他们当年把我扔在孤儿院，等你几岁了才把我接回去对外却宣称我只是养女。他们不敢面对我，他们讨厌我，他们觉得我是他们人生的污点，所以才让我嫁给那样的男人，觉得那是对我的施舍，我这辈子最恨人高高在上，他们以为我是什么？”

    芦辉颓然地倒在地上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所以当年你说你的大儿子夭折了都是骗我们的？”

    “你们根本没关心过我，不知道我在那种穷乡僻壤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说他死了他就是死了。”

    芦辉摇摇头，亏他当年还因为这件事对她愧疚，还央求爸妈把芦珊接回来，原来都是她的设计。

    “柯新雅的运气很好，把我的儿子交给袁家没久，袁夫人就病重了，而她却怀上了双胞胎。”芦珊拨弄了下指甲，“没久袁夫人就死了，袁生早就想娶柯新雅进门，正好她肚子里有了孩子，可惜碍于袁夫人的娘家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来往。但是人死都死了，又能阻止久？”芦珊冷笑，“袁生对柯新雅倒是认了真，凭什么个地方出来的女人各个都比我过得好。柯新雅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jian女人，她凭什么能嫁到袁家？”

    “所以你使手段要来了锦文？”贺文武看着眼前柔丽优雅几乎看不出年纪的女人，不敢相信她年以前就已经扭曲得不成模样。

    芦珊轻轻笑，“我只是跟她说，她拿走了我的个儿子当然要还我个，不然我就把这件事捅到袁夫人的娘家那里，等他们知道袁夫人和他的儿子都已经不在了，就不会再顾忌什么，恐怕到死都不会让柯新雅进门吧。”她轻哼声，“是柯新雅自己答应的，她甚至不敢告诉袁生她怀的是双胞胎，生下儿子之后就偷偷抱给了我。”

    所以这么年来芦珊从没把贺锦文当成自己的儿子，因为他本来就不是芦珊生的，芦珊不过是把他当成棋子，任由他被人玩/弄也无所谓。贺锦文在芦珊身上乞求亲情也不会得到丝毫回应。

    这个女人是疯的。

    “柯新雅处处都比不上我，最后就成了袁家的夫人，连阿立都喊她妈妈，她却始终不满足。她想着她的儿子，到死都想着她的儿子，我就让她看不见他。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和她只是等价交换而已，她却要违约。说起来我本来只是打算让阿立长大顺理成章接下袁家，她既然动了歪心思，就不能怪我动手。”

    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贺文武却像是把什么都抛开了，绝望得像个没有了所有依仗的老人，干哑着喉咙说：“佑钦的妈妈……佑钦的妈妈，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他突然起来想要抓住芦珊，却酿跄着摔倒在地。

    芦珊摇头讽刺，“男人，这就是男人。到这种时候你只会把事情推到我头上？要说逼死简幼岚，我们谁都不输谁，说不定你占的分量重。”简幼岚三个字就是芦珊辈子的噩梦，永远压在她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即使死了也让她不好过的女人。说起她，芦珊的神情也激动起来。

    “当初明明是我们起遇见的你，可是你宁愿选择什么都没有不过是个孤儿的简幼岚也不愿意看我眼。你疯狂地追求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甚至连你的家人都不介意她的出生愿意接纳她。凭什么？凭什么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个人占尽了。”从在孤儿院的时候开始，简幼岚就是所有人喜欢的对象。

    她漂亮，聪明，虽然心思细腻，却温柔包容。连苛刻的院长对着她也几分笑脸，别提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那时候她已经处处压着她，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比不上简幼岚，只能在她的光芒下活着，她就像长在臭水沟里的杂草，而简幼岚却明媚得让人睁不开眼，她以为等她们都长大了切就会好起来。

    可是最后呢？

    她被自己的家人找回去，他们却从没好好对她。

    而简幼岚次又次地成功，甚至得到了个优秀的男人。

    同样的出生，她却活得光芒万丈，凭什么？

    芦珊脸上清晰的妒恨让人毛骨悚然，如果单单是嫉妒也就罢了，芦珊在提起简幼岚时分明还有刻骨的恨意。

    她哈哈笑了起来，“她同情我，怜悯我，觉得我是小可怜，把我从穷乡僻壤的山沟里接出来，让我和我那个死鬼丈夫离婚，把我接到身边，甚至让我到她丈夫的公司去上班，我就成全她。我勾引她的丈夫，让她弄丢她的工作，个人孤零零地待在家里，事实证明，没有了男人她也什么都不是。”

    “够了。”贺佑钦猛地出声打断他。

    芦珊看都没看脸痛苦的贺文武，反而转向贺佑钦，幽幽道，“你真像她，眉眼神态都那么像她，让我时时刻刻都想掐死你。”芦珊笑了笑，“那些所谓的坚贞的心意的男人都是屁，不过是没人用心地勾引罢了，哪个男人不偷香，外面的永远比家里的好。你爸爸不就是这样吗？简幼岚再好也比不过外面的女人。那些嘴里说着心意的男人不过是没有出轨的资本。你妈妈死了，她是自己把自己逼死的。”芦珊渐渐得意起来，笑得癫狂。

    “你处心积虑做了这么事情就是因为你的嫉妒？既然忍耐了这么年为什么现在要说出来？”贺佑钦的语气出奇地平静。

    芦珊摸着她的肚子，“当然是因为我有了我的小宝贝，我要把最好的切都给他，那些肮脏的事情就让我在他出生前全部解决掉，包括你们。”

    “疯子疯子，你这个疯子。”芦辉已经说不出话来，他想不通个女人疯狂的嫉妒怎么可能弄出这么事情。袁家被取替，厉家被吞并，贺家被压垮。

    “为什么要对付厉容锐？”贺佑钦又问。

    芦珊脸嫌恶，“谁叫他挡了路。当初要出手救袁家，现在又和贺家扯上关系，厉容锐不倒，袁贺两家又怎么会倒。而且袁家那个小子做得那些只怪他自己贪心，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原来是这样，只要有人成为芦珊所谓的报复的阻碍，她就会不遗余力地铲除。

    厉容锐的车祸，他的车祸，袁家、厉家和贺家次次的起伏，都有这个女人的影子。

    “哈哈，太可笑了，简直太可笑了。”贺文武是最接受不了的个人，他坐在地上，上身趴在沙发上，乱糟糟的花白头发遮住了面容，边大笑边用手下下地拍打着沙发，甚至不敢再去看他儿子眼。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空旷的大厅里只余下贺文武的笑声。

    贺佑钦开口打破了满屋子的沉默。

    他只说了句话。

    “袁复立算什么？”

    芦珊愣住了，芦辉扭曲着脸趴在地上，连袁复立自己都像是怔了下，然后他捂着嘴笑起来。

    “就是这样，我才喜欢你啊。”袁复立拉成了尾音。

    芦珊做这切都是为了她所谓的妒忌，妒恨命运的不公，妒恨老天爷的不睁眼，妒恨那些比她活得好的人，而她自己却陷在深渊无法自拔。直到她有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想要摆脱现在的切，把她这些年精心设计来的东西都给这个孩子。

    那袁复立又算什么？

    “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我放你离开。”袁复立拍了拍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西装，起身走到贺佑钦面前。他们面对面地着，视线相对。

    袁复立扬着嘴角笑了，“我做主放你走。”他的手插在口袋里。

    贺佑钦淡淡挑眉，“难道原本你们不打算放这里的人离开。”

    袁复立耸耸肩，“你看看她的精神状况再看看现在这几个人的样子，她吐露了这么，以她的心思怎么可能放知道真相的人走。”

    “所以？”

    “所以你欠我份人情，你可要好好记住了。”袁复立突然凑到他身边亲了下他的脸颊。

    贺佑钦脸色不变，从口袋里抽出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把纸巾扔在地上。

    袁复立又次笑了起来。

    芦珊却皱起了眉。

    “谁说让他走了。”贺家除了他们个人都没有就是因为她早早就安排好了切。

    “啧，赶尽杀绝点美感也没有。”袁复立看了她眼。

    “你们个都走不了。”贺家的大门被推开，厉容锐带着群人进了大厅。

    袁复立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弯起了唇。

    芦珊谨慎地了起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厉容锐笑了下，走到贺佑钦身边，意气风发的样子让芦珊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惑和不安。她不知不觉抓紧了身上柔软的孕妇裙。“外面的人呢？”

    厉容锐叹了口气，“你那么自信你找来的那些人都是可靠的？”他笑了下，“就像你说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贪心的人。”

    “你听到了我说的话？”芦珊阴狠地盯着他。

    厉容锐看到她微微向前迈了步的趋势，“你就算冲上来也是尸两命，还是自找的。”

    芦珊竟然冷静下来，“你个破产了的人，个无所有的人又凭什么在这里大放厥词？”

    “谁说他破产了？”贺佑钦淡淡出声。

    厉容锐笑着摊摊手，“就算是电视里播的也不代表定是真的。”

    “不可能。”芦珊厉声打断他，“随意向媒体放出破产的消息如果证实是假的你也要坐牢。”

    “这个我当然知道。厉丰的情况确实很糟，但要破产就要资产审核要结算要审查，你以为这前前后后需要久？我的确向媒体放出消息，也对外公布了厉丰的状况，所以你们看到的也确实都是真的。”

    芦珊的嘴角抽动了下，看着厉容锐轻松的姿态渐渐捏紧了手指。

    “但不代表没有后续。”厉容锐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找好频道回放了刚刚的新闻。

    屏幕里，在厉容锐宣布了厉丰的消息后闪起片闪光灯，接着人群阵喧哗。

    几乎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的沈三爷到了厉丰，在堆的话筒和摄像机面前宣布了擎天集团和厉丰的合作。擎天在关键时刻的注资意味着厉丰不仅获得了新的机会，还迈上了个新台阶，两大巨头的合作拉动了整个商圈的新轮洗牌。

    角落里的芦辉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自己都趴在地板上。

    “鼎泰的资产早在爷爷出国前已经被全部转移，爷爷才是鼎泰的董事长。即使你拿到了鼎泰也不过是个空壳子。”芦珊他们当初想把空壳子的南极星塞给他，他也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原本倒在沙发上的贺文武愣住了，然后惨笑着摇摇头，像是老了几十岁，再也没有力气说什么。

    芦珊摇摇头，“你为什么会知道？”贺佑钦怎么会猜到她的计划，她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不可能被人猜到，除非——有人背叛她。

    芦珊猛地看向袁复立。

    后者摇了摇头，无所谓地笑道，“我没有，你不用怀疑我，你让我做的我都好好做了。至于他们怎么知道的。”他哼笑声，“总不可能世界上只有你个聪明人。”

    “你刚刚说地那些已经被录了下来，芦珊，束手就擒吧。”厉容锐晃了晃手里的遥控器。

    芦珊失神地坐到沙发上，看着厉容锐身后的群人，她轻柔地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子，对袁复立道，“既然这样，你帮我做最后件事。”

    厉容锐突然察觉到不对，袁复立和贺佑钦得太近了。

    袁复立的手还直插在口袋里。

    厉容锐冲着贺佑钦大声道：“趴下。”

    砰！贺佑钦的头顶上传来枪声，他身上重，整个人都被厉容锐压趴在地上。

    与此同时，又是砰砰砰几声。

    袁复立陡然跪倒在地上，腿上已经血流如注。

    保镖快速地冲上前制服了袁复立，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袁复立这边时，大着肚子的芦珊却猛地冲过来，她手上捏着细长的针管，作势要扎贺佑钦。

    厉容锐想都没想就抬手挡了下，针管插到了厉容锐的胳膊上，贺佑钦脚把芦珊踢开，抽出厉容锐手里的针管，从来没有哪刻像现在这样不确定，惶恐，焦急。

    “叫救护车，快！”

    贺佑钦从不习惯过度袒露自己的情绪，但是这刻他什么都顾不上了，他反抱着厉容锐，厉声质问芦珊，“你扎了什么东西？你往他身体里扎了什么东西？”厉容锐怀疑如果不是自己扯住了他，贺佑钦下刻就会跳起来去掐那个女人。

    倒在地上的芦珊翻滚着呻/吟，贺佑钦那脚正好踢在了她肚子上，她边痛苦地哭喊边又哈哈哈笑着，“他活不了，他活不了，他会生不如死的，生不如死。简幼岚，我要让你让你的儿子生生世世都活在痛哭里，哈哈哈……”

    保镖把那个疯女人拖了出去，贺佑钦托抱着厉容锐，“你怎么样了？”

    厉容锐抓着他的手，感觉他的指尖都在发抖，他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然后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勾着贺佑钦的胳膊，轻声道，“有点冷。”

    贺佑钦把抱住他，紧紧地抱着，“我不会让你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看来这章完结不了呢……其实这章有些地方还讲得不太清楚，下章结局的话会把前因后果全部交代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