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瓶邪同人)第22部分阅读
海市蜃楼(瓶邪同人) 作者:肉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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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顷刻大怒,那句“滚蛋”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被我硬生生咬住,深吸了几口气才平复心神,冷静开口,“小哥,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不用顾及我。”
意识到我态度的转变,闷油瓶疑惑的喊着我的名字,“吴邪?”
我还是那种平淡的口气,“一个竹亭而已,难不倒你张起灵。我信你。”
我看不到闷油瓶的表情,但能感觉出他现在应该是带着一丝惊诧看着我。
突然,他伸手勾住我的手指,轻轻一捏。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还有一丝小孩子般讨好的……撒娇?
我愕然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这个闷油瓶,越来越让我没有办法了。好在他这一面,也就在小爷面前表露,不然……
正出神,就感觉闷油瓶手猛地一用力将我拽了一把,我整个撞入他怀里被紧紧抱住,紧接着身体腾空,闷油瓶揽着我踏着竹亭的栏杆为支点往上跃去。
(五十四)
这个动作非常冒险。他动作幅度太大,又是两个人的重要,说不定这么直接跃上去会让整个竹亭立刻坍塌。
我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脚下传来“嘎吱”一声,闷油瓶才刚带着我跳上竹亭上面的一条狭窄细缝里,竹亭便“轰”地一声垮了下去。
闷油瓶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越过我的头顶去摸着什么。这个缝极为狭窄,但却很长,我摸了一下没有摸到尽头,估计是盘旋了整座山丘。但也因为空间太过狭小,闷油瓶只能微微弯着腰,我们俩的前胸后背紧紧贴在一起,我几乎连动弹的余地都没有。闷油瓶每呼吸一次,他微凉的气息便从我耳后扫过。
我想如果只有闷油瓶一个人,要他从这里上去肯定不是难事。但现在还带着一个我,估计就没那么容易了。
闷油瓶的手还伸在我脑袋前面摸着什么,我低着头实在是脖子僵得难受,便问他,“小哥,你在摸什么?有出路吗?”
他啧了一声,稍有迟疑的回答,“这里……”
“哑巴,接住绳子。”
黑眼镜在上面喊话,打断了闷油瓶。
他的手越过了我的头顶抓了一下,然后在我和他的腰上极为快速地一绑,揽着我往外跳了去。
风在耳边刮过,我只觉身体跟着闷油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的手在我的腰上动了一下,绑着我们的绳子陡地一松,我被闷油瓶抱在怀中往下坠去,两个人撞进一间竹屋。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我们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我被他一直护着也没受什么伤,感觉他停了后便没有说话,吓得忙从他身上爬起来问,“小哥,没事吧?”
“没事。”他伸手抚了抚我的耳朵,坐起身。
“这是哪里?”我问他。
“一处居住的竹屋。”他回答的很简单。
我想了一下,问这里跟小花他们在的地方是不是很远,他“恩”了一声,说是跳过来时方向相反,又加上空中撞击力大,所以小花他们如果要过来,花上十几分钟绕个圈应该差不多了。
闷油瓶站起身拽了我一把,将我的手握住,“吴邪,跟紧我,别松手。”
听他话语里透着严峻,我心中暗下警戒,轻声问,“有情况?”
“恩。”他往前走了一步,气息带着一丝沉淀的凝重。
竹制的地板在脚每踏上一步时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清彻。
我伸手摸上腿上的手枪,轻轻抽了出来,侧耳聆听着四周的动静。
片刻,就听见一声风响,闷油瓶的手动了一下,屋里传来一声刺耳的鸣叫,随即浓郁的腥臭气息扩散开,充斥着嗅觉。
“是什么?”
我往后退开一步,闷油瓶顺势靠了过来,将方才的地方预留出来。
“血蜘蛛。”闷油瓶很快速的回答,“吴邪,小心点。”
我点头,刚要说什么,就听见屋外传来“沙沙”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大面积地爬了过来。我一听,心里立刻骂了一句“草”,这简直是要小爷的命。光是那种摩挲声就知道来的蜘蛛至少能将这个竹屋给包围。
此刻我不能松开闷油瓶的手,但又不得不松开。
如果来的血蜘蛛真的很多,闷油瓶单手使刀不但会有不便,就是我的光剩左手也没有办法用枪。
权衡之下,我很快速地拍了一下闷油瓶道,“小哥,转过身靠着我。”
闷油瓶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握着我的手骤然一紧,然后松开,“吴邪,靠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走开。”
他也考虑到我只剩左手没有办法自保,而他又不能腾出拿刀的右手来牵我,这样牵扯之下两个人死得更快。
我笑了下,“放心,小爷还没活够,要死也不是死在这里。小爷不是蛾子,没想过要给蜘蛛当点心。”
尽管眼睛眼不看,但我的耳朵还算好使。右手持枪左手拿匕首,背与闷油瓶紧紧靠在一起,听着“沙沙”的声响逐渐靠近,我右手一抬朝前方开了一枪,尖锐的叫声传入耳中,我知道第一枪已经命中,勾了下唇角心道,别看小爷瞎了就好欺负,没有视线照样打得你像孙子。
有了第一抢的成功垫底,我原本还有一些不安的心平静下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断开枪,有命中也有没打中的,但好在竹制的地板只要是一点极小的挤压也能发出声响,蜘蛛爬过来时哪怕是没有什么重量,八只脚交错前进也总能有声音传来。这些,就是对我最有利的帮助。
我尽量将那些蜘蛛逼在几米之外,让它们不靠近。
但无奈来的数量太多,没过多久就听见有蜘蛛已经爬到了我的脚边,我一脚踹了过去左手接着补上一刀,也不管是扎中了哪里右手一枪子崩了过去,腥臭的血飚了我一脸。
闷油瓶那边速度更快,我只能闻到浓郁的腥臭血味一阵阵的传来,耳边全是被他斩杀的蜘蛛发出的挣扎声,几乎已经模糊了我的听觉。
“吴邪,蹲下。”
闷油瓶突然一喊,我反射性往下一蹲,刀风擦着我头顶而过,紧接着是什么东西从我肩膀坠了下去的声音。
“我草。”我骂道,“这蜘蛛吃了养生丸吗一个个长这么大?”刚才的触觉告诉我,那蜘蛛至少也有巴掌那么大。要被咬上一口,不死也残了。
正骂着,就感觉闷油瓶的手动了一下,然后是几道疾风同时扑过来的声音,我下意识抬手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点射,身体转了一下,只听见闷油瓶喊了一声“吴邪,回来!”我心一惊,持匕首的手已经被重重咬了几口。
我反手狠狠一甩,蜘蛛被甩出去的同时手中的匕首也跟着飞了出去。
也正是因为这一耽搁,我和闷油瓶的距离一下子拉开。
“吴邪,跳过来!”闷油瓶在离我几步之远的地方喊着。
他的声音里遮掩不住焦急。
我脚尖往前踏了一步,意外踩在蜘蛛的背上,心里霎时“咯噔”一响。都他娘的爬到脚边上了,看来是倾巢出动了。
听见闷油瓶那边还在不断的斩杀着蜘蛛,刀风在空气里飞速扫过,随即是他往这边退来的声音。
我随即想到自己脚下已经爬满了蜘蛛,他过来的话还是会跟我一起困在这里,倒不如我拼了命跳过去,他要能接住我就能一起想办法出去,也好过两个人被困死。
想了想,我定住心神深吸了一口气,右脚往后退了一步作为弹跳的支点,正提了身体准备往前跃去,就感觉脚下一空,我甚至还没喊出声整个人就往下坠了去。
“吴邪!”
耳边最后听见的是闷油瓶的嘶吼,然后是“轰隆隆”的声响朝我排山倒海砸来。
我反射性抬手去挡,身体往下倒去的同时一股脑的竹板、碎片等物朝我劈头盖了下来,我后背狠狠撞在地上,顾不上疼痛往旁边一滚,险险躲过随之而来“轰”地一响。
是竹屋塌了。
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手枪也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头顶还有凌乱的碎片一点点掉了下来,我身上被划满了大小不一的伤口。我看不到有多少,但两只手臂上的剧痛让我知道这里是伤得最重的。
掉下来时我完全是用手在挡着,脸上虽然只有轻微的划伤,但这双手估计是差不多已经半废了。
那些蜘蛛有没有走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力气和多余的心思再管这些了。如果现在它们冲进来,我连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刚才下坠的过程持续了有十秒左右的样子,我猜我现在的地方应该是在以前的湖底,又或者是以前的青丘古国子民挖掘的地窖之类的。也正是有这么一小个地方,我才能大难不死的活下来,不然早就被那整个塌下来的竹屋给压成了柿饼。
我吐了一口血水,将口中的灰尘沙子一并清理了下,缩在一脚耐心等了片刻,感觉坍塌的声音逐渐归于平静,才吁出一口气,全身却更加疼痛起来。尤其是两只手,一直在抖着,温热的湿润感从手臂上流了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小爷这半吊子麒麟血也能挡一阵蜘蛛了。
但最糟糕的不是手上的割伤,而是左手背被蜘蛛咬得那几个血口子,现在肿得跟馒头一样高,手指触上去按一下都能感觉一股钻心的痛。
血顺着我的手指一点点往下滴着,我想着一直这么流血也不是个办法,好在出发前闷油瓶在我口袋里装了药和纱布,我伸着满是鲜血的手指将纱布和药掏了出来,拖着有些发软的双腿爬到一边靠着木板坐下,将药、纱布放到一边,咬着牙把两条手臂上插着的木片一一拔了出来后,脸上已经满是汗水。
我仰起头靠着背后的木板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很快速地休息了一分钟,将药抠出来放在嘴里嚼烂后分别涂在左手背的血口子和其它被木片割伤的地方。
有些伤口太深,药敷上去时那种针刺般的剧痛一下传至我大脑,我几乎忍不住的想要拿脑袋去撞墙。
我看不见那些伤口是不是深可见骨,但整座竹屋都塌在我身上,没死我已经要偷笑了。
双手实在抖得厉害,要不是拼着一口劲就连药片也拿不稳。
我喘了几口气,伸手摸了摸已经肿得变了形的左手,猜想可能是有毒的。之前闷油瓶说是“血蜘蛛”,难道是会吸血的蜘蛛?
算了,这些也不想了,我右手扶着已经完全虚脱的左手轻轻抬起,低下头嘴唇吸上去的那一瞬间想着,闷油瓶应该没事的。他没有跟着一起掉下来小爷也松了口气。这个场景,还真他娘的像极了小爷梦里看到的景象。
闷油瓶,要救小爷也要记得找工具来挖,千万别傻的用手,你那两根手指金贵着,别拿来随便挖土。
我凑上唇在血口子用力吸`吮了一下,腥臭的脓血灌满了我的口腔。我忍住胃里那股欲吐的翻搅边吸边想,以前闷油瓶给我吸脓血时,是不是也跟我一样想吐呢?
红肿的手背由最初的剧痛逐渐开始麻木,到完全失去知觉,就连我再下点狠口去吸出一大块脓血也丝毫没有感觉。
我苦笑一下,心想这个时候闷油瓶是不是已经急疯了?如果有办法我真想告诉他小爷我还没死,别急,一点点挖进来,这点时间小爷等得起。
伸手按了一下左手背,还是肿得很吓人,我也不知道毒血是不是已经吸干净,又狠命吸了几口后嚼了几块药敷上去,用纱布一圈一圈缠好。
等弄完这一切,我才松了一口气靠着木板休息。
双只手已经被包得跟木乃伊一样,但至少已经没有再流血。全身每一个地方都在痛,大脑也有些昏昏欲睡。我握拳在大腿的伤口砸了一下,疼痛让意识清醒了很多,也没有那么想睡了。又担心一会真有蜘蛛爬来,我可真是待宰的羔羊连喊的机会都没有,便用手把地上滴的大滩血迹抹成一个圈,我坐在这个圈的中央,心想蜘蛛大爷们你们先别来了,出去找胖子吧,他的肉比小爷的更好吃。
这么想着,就觉得脑海那乏意一阵阵袭上来,我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但没过多久还是撑不住意识模糊了过去……
这一觉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或者是说昏迷了多久,醒来时,人还在这片塌方的破屋底下,
我安静的听了一会儿,周围没有其它生物在,也没有搬动废墟的声音。
我相信闷油瓶没有离开,如果我这一趟昏迷醒来他还没把我挖出去,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我被埋得很深很严实。
(五十五)
我靠着木板等待,感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四周静得好像一个与世隔绝的黑洞,除了我的呼吸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我不知道是因为失血太多还是被那些蜘蛛咬的缘故,身体昏昏沉沉开始有些发热,全身都烫得很厉害。伸手摸了一下额头,热得可以煮熟鸡蛋。
我祈祷最好是因为伤口发炎感染所致,如果是蜘蛛的毒性引起的,那说不定等不到闷油瓶小爷就已经死了。
我摸了一下左手背,还是肿得很厉害,但却好像没有昏迷前那么恐怖了,我松了口气,心想真他娘的祖上积德,这样都咬不死小爷的命还真硬。转念一想,说不定是麒麟竭的血起到了效果。
想了一会,觉得这是个很费脑细胞的问题,也懒得多想,只要它不再继续这么肿着就行。
又静静坐着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感觉肚子有些饿了,从口袋里掏出几颗巧克力糖塞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想着出发前闷油瓶将这些东西放进我的口袋。“吴邪,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那个时候,他这样叮嘱我。
我心抽痛了一下,明明吃在嘴里很甜的糖却莫名泛开一股淡淡的苦涩。
一路走到这里我都没有后悔,但现在我开始怀疑来青丘古国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还好这一次受伤的只是我,如果是闷油瓶或者小花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我就是扇死自己也填不满心底的内疚。
巧克力糖数量不多,我吃了两颗后将剩下的几颗放回口袋。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呆多久,没有水也没有吃的,这几颗糖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了。况且,现在发着烧我也不敢吃多,怕一会要喝水。
身体热得厉害,连带着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变得奇痒无比,仿佛有万千只蚂蚁透过纱布撕咬着我的血肉,刺痛难忍。
起初我还靠着木板坐着,咬牙硬扛,但没过多久就觉大脑也一下下发烫,被绷带缠绕的双手又痛又难受,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我将右手压在左手上也无济于事,只是抖得更加厉害。
双手抖了没多久,就感觉身上那滚烫的热度突然转变成冰凉。我哆嗦了一下,伸手去摸了一下脸才知道并不是热度降下来了,而是温度还在,我却觉得莫名的寒意一阵阵席卷而来,身体也忍不住地抖了起来。
他娘的,要不要来得这么快?上吊还要喘口气,这一冷一热是要玩死小爷吗?
我缩起腿双手抱上膝盖,脸埋在腿间尽量将温度聚集,但身体就好像置身在一座冰窖中,明明全身热得像在蒸桑拿,却止不住透心的凉扩散至四肢百骸。
哆哆嗦嗦坐了半天实在是扛不住了,我身体一歪往地上倒了去,蜷曲成一团咬牙忍着颤抖将口袋里剩余不多的几颗药片全塞进了嘴里。
没有水,嗓子也因为发烧而干得很厉害,药片没能顺利滑下去卡在了喉咙口上,呛得我猛一阵咳嗽,差点将那药片给倒出来。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也懒得去想那药到底管不管治,抱着手臂缩着腿在心里不断念着:不冷不冷不冷不冷不冷……
还没念上几遍,就感觉双臂包好的伤口处突然有股温热渗了出来,伸手摸了一把,忍不住想要骂娘。身体太热的缘故,那些较深的伤口全都渗出新的血液,染透了绷带一点点溢出来。
我心中苦笑,有句古话叫“屋漏偏逢连夜雨”,还真他娘的形象。
身体还在忽冷忽热,双手也实在是抖得厉害,我的意识有些模糊起来,明明这么静,我却仿佛好像听见闷油瓶的声音就在耳畔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吴邪,吴邪……吴邪……”
我伸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抓了一下,手指落空,我心底凉得厉害,身体冷热交替地颤抖几乎已经耗光了我所有的力气。
意识昏沉的大脑不断闪过闷油瓶的握着我手说“吴邪,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的画面,我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点挪着坐了起来,伸着渗血的手指去摸四周。
就是要死小爷也不能死在这里。
我拼了一口气将这个信念刻在心里,滚烫的手顺着不大的空间摸了上去,勉强在脑中想着,这应该是竹屋垮下来时被什么东西撑起了一小块地方,正好让我躲过一劫。但既然我能掉进这个小洞里而不是直接被压死,就说明下面是有路的。
转念一想,有路又怎么样,我又没有闷油瓶的两根黄金手指,也摸不到出去的地方在哪里。而且就算知道,说不定也已经被堵死了。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拼一把,我喘了几口气稍作休息,忍着大脑的昏昏沉沉往前挪了两下,手指将四周仔仔细细摸了个遍,不断地来回敲击聆听着声音,都没有发现异样。
我心里有些绝望,难道我猜错了?这个洞是没有第二条路的?
我已经虚脱到完全没有力气,耳朵也因为发烫而产生了耳鸣,跪了半天膝盖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响,我心一惊,已经半昏迷的意识瞬间清醒。
地下的声音有点空。
我随手摸了一块木条往下挖了几下,感觉土质确实有些疏松,心里燃起一分惊喜,就连全身滚烫的温度也忘了,握着木板狠命挖着。挖了约莫十多分钟,那层土被拨开后底下是敲着“蹦蹦”响的木板。
我大喜过望,丢开木条双手扣住那木板往上拽,但木板纹丝不动。我心知这木板已经千年未曾开启,又加上我现在全身无力手抖得厉害,肯定没有平时开启得那么容易。便在旁边的木屑堆里摸了一细长而坚硬的木块卯足劲将木板撬起一条缝,双手死死扳住缝隙一把掀开,一股潮湿的腐味从下面灌了上来。
那气味太过强烈,就好像是很多腐烂的尸体憋在一间闷而小的房间里时散出的巨大气息。
我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可能是一条通往外面的路,也可能是连接着某个大型坟墓。但我已经没有其它的选择,下去还是留在这里继续等,我只有一条路可走。
刺鼻的腐味还在往上灌着,缺氧导致我原本就已经昏沉的大脑更加模糊起来。我趴在洞口剧烈喘了几口气,心里已经决定了要冒险一把从这里下去,却连下洞的力气都没有。
我在这里呆了有多久?中间昏迷了那一阵醒来后,我就彻底不清楚时间了。
闷油瓶现在是不是还在挖着那堆废墟?
梦里的画面在意识模糊的脑中变得格外清楚,他鲜血淋漓的双手一直在不停歇地搬动着废屋碎片,尖锐的木刺扎进他的手里,血一滴滴落入废墟,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别挖了,闷油瓶。我没事了,我已经找到了可以出去的路,别挖了……
脑海里,闷油瓶指间的血仿佛渲染成一张鲜红的幕布,朝我笼罩过来。
腐臭味将不大的空间全数笼罩,我被呛得完全无法呼吸。心想着再这么下去不被烧死也要被熏死。便将腿上的绷带扯了下来和着血一圈圈绕住鼻子,闭了闭眼睛后,心一横往那洞里爬下去。
身体是整个坠下去的,在四壁上来回撞击了几下后摔在地上。我被撞得大脑发懵,全身跟散了架一样的痛。
地上的土质很软,我也顾不上会不会粘一身的泥,躺着休息了很久,才觉得那股晕眩一点点散开。没有完全退去,但总算没有开始那样头一阵阵晕得疼痛。
勉强支起上半身摸了一下洞的大小,估计还不够我蹲着挪出去的直径,想想觉得也好,我现在这个状态就是爬出去也够吃力,别说是蹲着挪出去了。
下来后洞里的腐臭味更加浓,虽然已经拿绷带绑了鼻子,但那股气味还是一股脑地钻进我的鼻子里,混合着绷带上的血味呛得我几乎要吐。
在这狭长的地道里,能帮助我爬着前行的就是这双手了,但现在,我苦笑着摸了摸已经有点肿的双臂,感觉绷带被渗出的血浇出一块块湿透的地方,咬了咬牙用双手做支撑往前爬去。
刚开始爬时,两只手还能感觉到难以忍耐的剧痛,慢慢的就变得有些麻木,最后只觉得双臂在不停地交替撑着我身体往前,却没有丝毫的知觉传来。
其实真正说到痛,是全身每个地方都在痛着,没有落下任何一个角落。我不知道一路这么爬过来地上有没有留下血迹,我也不想去研究这些没有意义的事。只要别把小爷的血一次性流干了,其它的在这种情况下我都不会理会。
这条地下通道有多长我并不清楚,但我现在体力严重透支,全身烧得好像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这种温度灼得我眼睛也有了一些刺痛。
通道里没有多少空气,有的全是腐臭味,每一次呼吸那气味都占据了我所有的感官,带着缺氧的窒息感迫我不得不大口喘气,却又阻止不了异味从喉间呛入,翻搅着我的胃。
我想我应该没有爬很远。因为每爬一小段我就要停下来休息,这样反反复复下来,时间被耗去了很多但距离却并没有拉大。
这样下去不行。
还没等我爬出去就已经要被熏死了。
当然,也可能真的会失血过多而死。
我趴在地上大口喘气,脸搁在透着腐味的泥土上也全然不顾。
真的再也没有一丝的力气了,就连喘气都变得艰难。全身的疼痛经过了太久的时间而变得麻痹,双臂好像软泥一样瘫在前面,手指连动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身体分不出是热还是冷,但汗水从额头滑下来的瞬间我还是忍不住地哆嗦了一下。
闷油瓶……大概也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说不定他以为我已经死了?
竹屋都塌成了一堆废墟,不死也残了。
想到闷油瓶,我脑中再度浮现他手指轻柔摩挲着我脸颊的情景。“吴邪,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这句话一直在我的意识里悬宕,久久不肯散去。
吴邪,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
我咬紧牙关,力大到几乎将一口牙齿咬碎。拼了一双手不要撑起身体往前一点点爬去,汗水顺着额头不断的滑下,仿佛有人从我头上往下浇水一般,全身顷刻间被汗湿透了。
爬了一段后,觉得那种腐臭气息变得强烈,好像就在离身边不远的地方。
我干呕了几下,只吐了几口酸水,忍不住喘着粗气,那浓烈的腐味笼罩着我根本无处可躲,只能心里一边默念“这是空气”自我安慰一边往前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都一直坚持不断的爬着,动作虽然很慢却没有间断,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心里暗自猜测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那段气味最浓烈的地方好像已经过去,地道里虽然还弥漫着腐臭味,但已经没有开始那么呛人心脾。我猜想那段气味最浓的地方是不是埋着尸体。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就算知道那里真埋了什么,我也没有想去一探究竟的心思,何况对那种东西,我向来还是秉承“能不碰就少碰”的原则。
一路撑过来已经真的到了极限,我又爬了一段后再也撑不住趴在了地上,意识顷刻间昏沉起来。
模模糊糊中,似乎听见有什么声音从前面传来,很细微,听不太真切。
我大脑混沌一片,根本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只能任凭身体瘫软在微有潮湿的泥土上,腐味从鼻子里灌入胸腔里,驱赶走残留不多的一点空气。
这一次,是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痛,全身都在痛。
余力耗光后全身感官充斥着的只有剧痛,难以隐忍的痛,好像要将我的身体四分五裂般,是我从没有经历过的。
我思绪缓缓沉淀,黑暗如潮水涌来,吞噬着我所有的知觉。身体也仿佛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不断地往下坠着,永远没有着陆点。
意识完全关闭前的一瞬,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将我一把抱了出去。
我已经辨认不出那手的主人是谁,但还是忍不住轻声喃喃了一句,“小哥,我痛……”
(五十六)
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也不确定昏死后是不是还能醒过来。
模糊中,似乎有人将我抱在怀里,他的动作很轻柔,脸低下来埋在我的肩窝,有抹温热的水润滑下来滴在我的脖子上。
是闷油瓶吗?
他哭了?
我想伸手去摸闷油瓶的脸,告诉他小爷没事,但意识太过昏沉,全身软得厉害导致手完全提不起劲。
累倒在地洞时我也曾想过,也许这一次真的是我大限已近,要死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直到后面那双手将我抱出去,我都完全没有想过是闷油瓶。
如果真的要死,我还是希望能轻松一点睡死过去,别让我太痛苦。
抱着我的手真实有力,那种微凉的温度一点点传过来,我心一下安定,想笑,嘴角却牵扯不出一丝弧度。
耳边有人在说话,断断续续听得不太真切。
我勉强维持一分清明想听得更清楚一些,手臂上传来的痛楚让我皱着眉头忍不住喊了一声,“痛……”
是真的痛。
我不想强忍这种痛,况且这种半昏迷情况下,话语都是随心而出,我没有办法遮掩。
我知道自己的伤有多严重,两只手因为长时间的爬行摩擦得红肿,伤口估计也已经发炎。更别提身上其它地方,不比手臂好上多少。
有什么东西扎进我的手臂,很尖锐的刺痛让我忍不住挣扎了一下,随即被抱紧。
“吴邪,别动。”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这是消炎的针,马上就好了。”
他在一遍一遍喊着我的名字,“吴邪,吴邪……吴邪……”
回荡在我耳边,我不安的心瞬间静了下来。
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剧烈的疼痛。身体被人用毛巾沾着水擦拭,药一点点敷在伤口,绷带被仔细地缠绕,每一个步骤都摩擦着伤口宛如火烧般的刺痛着。那一刻我心里不断想着让我昏过去,昏了我就不用再理会这些痛,随便闷油瓶他们怎么样我都没有知觉。
我皱紧了眉头忍不住地哼出声,身体因为这种巨大的痛而颤抖起来,牙关咬得死紧甚至能触到口腔里的血味。
“天真咬住……往他口里塞东西……会咬断的……”
耳边一直传来聒噪的声音,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撬开我的嘴塞了进来,我张开口咬上去,一股温热瞬间溢满我的整个口腔。
我来不及多想那是什么东西,只管死死咬住不放,左手被蜘蛛咬过的地方像是被人用刀割开了一样,剧痛从手蔓延至全身,我忍不住地喊了一声,松开口陷入了昏迷之中。
真好,小爷总算能安安稳稳昏过去了……
我想这一次应该是昏迷了很久,比在地窖里的那一次还要久。其间好像有人给我擦了身体换了药,我只是模模糊糊有些概念,意识不过是清醒了几秒钟的时间,转瞬又昏死过去。
但那种痛,却一直绵延在全身的每一处。
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痛。蔓开在身体的每个角落,连带着细胞都在收缩着疼痛。
下过那么多次斗,也受了不少伤,这应该是严重的一次。
但好在闷油瓶在身边,他的手似乎一直在我的脸上轻轻摩挲,明明手指很冰凉,却仿佛又透着莫名的暖意,让我原本忍受不了的痛楚都化成了乌有。
这个人,该是有多担心,有多自责?
他心底那种哀恸的情绪,都已经透过指尖传到我的心底。
明明不是他的错,却总喜欢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我无语轻笑,真是个傻瓜,小爷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遇见这么不会推卸责任的人。
我想告诉他我没事,虽然身体还很痛,但是已经没事了。想着想着,似乎就感觉自己张嘴喃语了一句,“……没事……”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说,我也不太清楚。但由始至终一直抱着我从未放开过的手,却在瞬间紧了一下。
“吴邪,”耳边传来闷油瓶的低声轻语,“吴邪……吴邪……”
他的声音不断在我耳边旋绕,很真实,并不是在地洞里时我的臆想。却又多了一些复杂的东西,好像包含着自责、内疚、歉意和心疼等多种情绪,让我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我想告诉他我没事了,是真的没事了。
但模糊的意识将我一直困在迷雾里,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闷油瓶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我皱着眉头拼命想让自己醒过来,那些笼罩在周身的浓雾一点点散去,我被困的意识瞬间变得清明,身体猛地颤了一下后张口喊道,“小哥……”
醒了。
在不知道睡了有多漫长的时间后,我终于逼着自己清醒了。
“吴邪?”闷油瓶摩挲着我脸的手一顿,“吴邪,你醒了。”
感觉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我脸上,没有丝毫的放松。
“小哥,”我开口,嗓子沙哑得厉害,伸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嘴唇已经破了皮,被我这么一舔,血块又裂开,溢出点点温热的血丝。
“小哥,我口渴。”我勉强扯着嘴唇笑了一下,闷油瓶已经拿过一旁早已备好的水壶递到我嘴边,我伸手想去接,双臂却好像被分别绑了十吨的铅条般,重得我根本提不起来。
“吴邪,喝水。”他开口,将壶口轻轻碰在我的唇边,我张口,水流进我的嗓子里,瞬间全身的细胞仿佛都舒展开。
又喝了几口,我才摇了下头,等水壶拿开后,我缓了一口气道,“小哥,我没事了。”
闷油瓶没有说话,半晌后突然低下头将脸埋在我的肩窝,双手环过我的后背将我抱住。
他没有哭,但从他身体里透出的那种悲伤,浓烈到令人心痛。
我心底有些发酸,因为闷油瓶的无声而钝钝发痛。
他并不是在向我道歉,或许这个时候他已经觉得没有道歉的必要了。他只是在不停地自责,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用我的痛来鞭挞他自己。
我想伸手抱住他,或者拍拍他的后背,但我根本抬不起双手,也不知道再说那些“我没事”之类的语言,是不是还能安慰到他。
我有没有事,我清楚,他也清楚。
“小哥,”我忍着喉间的酸楚,轻笑,“好痛。”
闷油瓶几乎是立刻将头抬起来,“吴邪,你哪里痛?”
他的声音里有着焦急和担心,带着焦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这么温柔而熟悉。可惜我却看不见。
“手。”我回答,想了想,又补充,“肩膀,腿上,都痛。”
他的手落在我的臂上,轻轻抚摸,一遍又一遍,宛如羽毛从我手臂上轻柔滑过,带着一丝酥麻的暖意。好像真的很有效,原本微微刺痛的双臂也逐渐变得舒服起来,最初的痛已经缓缓散开,在闷油瓶的手心里消失无形。
“小哥,”我忍不住笑了一下,牵扯到脸上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闷油瓶的手指摸了过来,指腹在我的脸颊轻揉摩挲,明明是这么感人心脾的柔软,我却还是撑不住又笑了。
“吴邪。”闷油瓶终于无奈地开口,语气里带着疑问。我知道他在问我笑什么。
“我只是笑,你的手什么时候这么神奇了。”我道,“本来手臂很痛,让你揉了这么几下,就不痛了。”
“吴邪,”闷油瓶叹了一口气,伸手抚上我的额头,头低下来隔着他的手抵在我额头,呼吸时他的气息都扫在我脸上,“你不用这么做,你的意思,我都知道。”
我的笑瞬间僵住。
心里漾起的除了惊愕外,还有一丝被戳穿后的窘迫。就好像扮演的小丑自导自演,闷油瓶却始终冷眼旁观着。
我靠他大爷的死闷油瓶,小爷里子面子豁出去不要是为了谁?
他以为小爷真的不痛吗?
我心里憋着一口气,脑子怎么都转不过来,既看不见闷油瓶的表情,身上又实在痛得厉害,干脆把脸一扭挣开他放开我额头的手,皱着眉头不想搭理他。
“吴邪,”闷油瓶的吻落了下来,在我脸颊的伤口上轻轻印了一下,我一怔,就听见他说,“吴邪,是我不好。我说过要保护你?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