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杰春香同人文 爱的奇迹第20部分阅读
豪杰春香同人文 爱的奇迹 作者:肉书屋
她下狠心伤害他的时候,他明明受了伤,他明明也很疼,可是他仍然能在疼痛中将所有的爱倾囊而出,交付于她。他的心,究竟是什么材料做成的呢?
下了两天的雨,今天重又恢复了阳光明媚,伴着窗□进来的光束,能看见空气中翻滚着的细小尘埃,还有被微风吹起来的一朵蒲公英。
“大叔,头发上。” 她突然说。
“什么?”
她指了指自己的头发,“你的头发上有蒲公英。”
“是吗?”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可是因为看不到,没有把那淘气的小绒球弄下来。
“过来,我帮你弄。”
于是卞学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了她床边,弯下了身子。
“大叔穿着这么昂贵整洁的衣服在草地上采蒲公英,别人看见会笑话的吧,”她一边轻轻说着,一边坐直了身子,伸出了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从他的头发上拉下了两根蒲公英,“哪里像个社长的样子。”
然后,她又靠回了床头,手上摆弄着那两朵小绒花。
“春香……”他低着头看着她,差一点想伸出手去拥抱她。
“好了大叔,回去了吧,”她疲倦地看着他,“你已经看到了,我没什么事,明天就可以上班了。”
“可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丹姬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明天就去上班吗?”
“嗯。”
“会来我这边吗?”
“现在还不知道,晚上我和姜组长联系了才知道。”
“那我走了?!”他把两只没有派上用场的手,背在了身后。
“好~”
她仰着头,对他道了别,然后,目送着他走出病房。
她想着他们的对话,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觉得很疑惑。她曾经以为李娜晶这件事,是最好的和他撇清关系的机会,可是,挑明也罢,谈判也罢,打架也罢,生病也罢,伤人的话也说了,伤心的话也说了,她却懊恼地发现,怎么一切,似乎还在原地?
明天,一定要有所改变,她对自己说。
第 58 章上
“社长,您好。”
“请坐,成春香小姐。”
韩正花看着成春香在自己的大班台对面坐下。
“你找我,有什么事?”她印象中,很少有这样低级别的职员,主动来找自己谈事情的。
“社长,今天冒昧的打扰您,是因为我想调离姜组长的那个项目,我向姜组长请示,她说她做不了主,我向李部长请示,他说他也做不了主,我就,我就只好冒昧的跑来打扰您了。”春香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这丫头,到是挺有胆量,韩正花欣赏地看着她。
“怎么,姜组长对你不好吗?”
“不是,我和姜组长合作得非常好。”
“那你不喜欢,那些与电影产业有关的设计?”
“也不是。”她咬了咬嘴唇,“我男朋友前几天去道道公司闹事的事,社长您,也应该听姜组长汇报过了吧。”
“是,听她说起过。”
“是,对不起,这件事我隐瞒了社长,我和道道公司的社长卞学道先生,三年前,我们曾经是恋人。”
“其实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社长?”春香瞪大了眼睛,看着对面的老板。
“实际上,这个项目,本来就是卞学道先生和我的一项交易,他和我谈了一个优惠的五年合作项目,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你,他曾经的未婚妻,安排到这个项目去工作。”
“原来是这样,我说天下没有这么巧合的事。”春香低下了头,然后又抬了起来,“所以社长,我想调离这个项目,这也就是我想调离这个项目的原因。”
“你告诉我,是李部长、或者姜组长觉得你在那里工作不合适吗?”
“不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过。是我,是我自己觉得不合适,我怕这样下去,会影响我的工作,还有公司的声誉。”
“可是你告诉我,撇开卞学道先生的因素,你真心喜欢参与这个项目吗?”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告诉我,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为什么?”
“我喜欢电影,因为电影总是有不同的类别,战争片、历史片、武侠片、言情片、人物传记、生活时装片,所表现的时间段也不一样,可以从遥远的古代,一直延续到现代。虽然它来源于生活,可是它所包含的内涵却远远大于生活,所以每一部电影所需要的饰品,也总是会有不同的样式、不同的风格、不同的内涵。我喜欢这个项目,我觉得在这个项目可以得到全方位的锻炼,可以全方位的表达不同的设计思想和理念,就像可以全方位的表达,一个比现实生活中更加丰富的、更加不同的自己。”
“这不就好了?!”
“嗯?”她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有想明白社长想要表达的意思。
“设计是一项非常自我的工作,一个优秀的设计师,她所需要关注的只应该是作品本身,以及作品想要表达的创作者意图,在她进入工作状态的时候,应该要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我派你去这个项目,不仅是因为卞学道先生的人情,重要的是,我和姜组长都认为你能胜任这份工作,能把这项任务完成好。如果你总是关注这些设计以外的细枝末节,你永远都不可能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设计师。”
春香没有说话,低下头思索着。
“当然,我说这些,最后的去留仍然由你自己决定,如果你仍然想要回来总部,卞社长那边,我可以跟他沟通,毕竟你是一名优秀的员工,我也不希望我公司的业务和工作受到影响。”然后她往后一靠,双手在胸前交叉着,像是做着总结陈词,“其实自己的心不静,在哪里都没有用,这跟在什么大楼,跟什么人在一起,没有关系。”
这时,春香抬头站了起来,她有点羞愧地微笑着:“谢谢您社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记住,我派你去是工作的,不是为了谈情说爱。”韩正花炯炯有神的注视着她。
“好的,我记住了。”
生活继续按部就班的往前走了,夹杂着世间万物,夹杂着世间众人,从不停留。
愚人节那天下了班,郑民浩兴致勃勃地向两条街区外的美尚设计公司走去,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愉快,因为春香告诉过他,自己已经和卞学道理清关系了,没有特殊原因再也不会见面,大家只是普通朋友。他对顺利躲过李娜晶事件的惩罚,对意外收获春香与卞学道的“分手”,他对这个结果,简直再满意没有了。
下班之前,他才给春香打过电话,告诉自己今天晚上又要加班,所以没办法一起吃晚餐,春香安慰他说,她自己正好还有些事情没做完,就在公司吃外卖好了。这个傻丫头,他心里想着,她都忘记今天是愚人节了吗?他想着自己的好创意,想着自己猛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惊喜,就觉得很得意。
连续一周的灿烂阳光,气温猛然回升不少,他轻松的在街上走着。一个女人从身边擦肩而过,飘来一阵熟悉的香水味,他猛然间想起了什么,站住了脚,回头去看那个女人,一个粗短的背影,他自嘲着笑笑,然后转回了头。这段时间,李娜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再有电话,不再有短信,大楼里也再也碰不到她的身影,哦对,她本来就不是那大楼里的人,怎么会碰到呢?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大概是自己真伤了她的心吧,他有些于心不忍的想着,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自己曾经多次把李娜晶拿来和春香做比较,虽然李娜晶的确比春香温柔,比她体贴,比她善解人意,可她年龄那么大,她的背景那么复杂,她的过去那么不清不楚……
这么胡思乱想的,他走到了美尚公司大楼,春香的办公室他曾经去过一次,所以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那里。门虚掩着,他轻轻推门,伸了个头进去,如他所料,办公室里再没有其它人了,春香正趴在绘画架上,聚精会神的画着。
“喂,工作狂,该下班了。”他在门口说大声说。
他冷不丁的声音,明显把画架上那个人吓了一跳,她都几乎要从画架上摔了下来了,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看着他:“民浩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晚上加班吗?”
“今天是愚人节啊!傻瓜!”他笑眯眯地走了进去。“还在画草图吗?”
“嗯,那留着明天再画吧。”见他走了进来,春香连忙把画架上的那张图纸收了起来,并且用几张新的图纸把它盖了起来。郑民浩看着她的动作,心里微微泛起了波澜。
“我们现在就出去吧,还是先吃饭,后看电影?”趁他还没走到,她主动迎了上去。
“好口渴啊,春香,”郑民浩突然在她画架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扇了扇自己的外套,“你不知道今天外面有多么热。帮我倒杯水吧?”
“我们吃饭的时候再喝吧。”
“不行,等不了了,帮我倒一杯吧。”他准确端起了属于她的那个杯子。
“那好吧。”春香稍有迟疑,但还是拿起杯子向办公室外的茶水间走去。
春香穿着高跟鞋的脚步声清脆地走远,郑民浩迅速地站起身来,走到她的画架边,把刚才她盖着的那几张图纸拿开,那是几张手饰的草图,最下面,一张还未完成的画像露了出来。他拿起一看,还能有谁呢,他最不想见的那个人,卞学道!虽然是他的侧面,虽然还没有画完,但是一看就知道是他,充满爱意的低着头,像是在凝视手上的什么东西。
春香的脚步声又清脆地走近了,郑民浩连忙把图按原样放回去,坐回了刚才那张椅子,他刚拿起手中的报纸,春香的身影就在门口出现了。
“喝水吧,民浩哥。”她走到他面前,把水杯递给他,在他喝水的时候,她看了看那画架,似乎没有人动过的痕迹,于是心里松了口气。
“我们走吧,春香。”郑民浩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我们出去吃晚饭吧。”
“民浩哥,是我。”
“嗯,春香,有什么事吗?”
“我想告诉民浩哥,那个,我今天晚上有安排了。”
“哦,是公司里有事?”
“不是,是大叔。”
“……”
“今天是四月五号,大叔36岁的生日,他早晨邀请我陪他一起过。民浩哥你知道,大叔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
“不用解释了。唔,36岁了吗,是本命年啊,给他准备了礼物吗?”
“嗯,准备了。”
“是什么啊,能告诉我吗?”
“没什么,小礼物,也没花什么钱。”
“晚上会到很晚吗?”
“应该不会。”
“那好吧,晚上我等你电话,你去吧。”
“……”
“怎么不说话?”
“谢谢你,民浩哥,谢谢你的谅解。”
“傻瓜,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坐在公交车上,想着那个即将到来的站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点压抑不住地激动。她知道这个时候,他已经在自己家里等待她了,今天他们说好的,晚上她下班后会去他家。
上次生病后,因为暂时没有大的电影方面的案子,有近一个星期她都没有去他的公司那边,后来她去了道道公司连续上了一个星期班,他却又出国了。两个人都信守承诺,没有正式见过面,甚至连电话都不曾打过,直到今天早晨,那个在特殊的日子才能响起的电话,那个邀请她陪他过生日的电话如期而至。
“铃……”包里的手机突然想了,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这个时候,会是谁呢?”她狐疑地拿起了手机,大叔在家里等她,她已经跟郑民浩请过假了,她才刚刚下班离开办公室不久,难道公司里又有事儿?
手机是郑民浩的号码打来的。
“喂,是成春香吗?”却是一个陌生而焦急的男声传来。
“对,我是,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李泰万,你还记得吗,我们见过一面,我是民浩的朋友。”
“哦,是泰万哥,你好,有什么事吗?”
“民浩踢球时受了伤,现在已经送到医院来了。”
“踢球,这个时候你们怎么会去踢球?”
“民浩今天下班比较早,我们俩相约着到公园里去踢足球,可是民浩不小心被对方的球员狠狠铲了一下,摔了一跤,就受了伤。”
“伤得严重吗?”
“小腿已经肿了起来,现在正在拍x光片,结果还不知道。”
“好,那我马上过去,是在哪家医院?”
“在他家附近的惠民医院,伯父伯母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哦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春香下了公交车,走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区门口,现在还有必要进去吗?她犹豫不决。
这样算什么呢?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错误,难道就见他一面,跟他说生日快乐然后放下礼物就走?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的幸福转为失望,然后转身就走?难道明知道会伤他的心,然后还要当面去伤他的心?哦,与其这样,那还不如不见面,那还不如不要给他任何念想,那还不如……她突然残酷地想,既然已经让他失望过很多次了,既然这一次注定又要让他失望,既然这辈子注定都会让他失望,那就干脆,那就干脆残酷到底吧,也许这样的残酷,能早一点让他回心转意,能早一点让他意识到,我们永远不可能在一起,永远不能……
于是,她一咬牙,一转身,挥手招了辆出租车,向着民浩家的方向驶去。
“大叔~”
“快到了吗?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了。”
“那个,那个,我今天来不了了。”
“怎么,有事情?”
“刚才民浩哥的朋友给我打电话,他踢足球受了伤,我得去医院看他。”
“你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
“那要不,晚上我等你?”
“不不,不用等了,民浩哥的爸爸妈妈也在那里,我不方便离开……”
“是哪家医院,要不我去医院门口,你就出来一下,嗯?”
“大叔……”
“我今天过生日。”
“大叔……对不起,生日快乐……”
春香猛地合上了手机,然后迅速地关闭了手机电源,泪水已经从脸上滑落了下来。
慢慢地,她掏出了背包里的礼物,拆开了上面的丝带,打开这张她花了很多天心血准备的生日礼物,他温柔的侧脸展现在面前。
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他的眉头,他的鼻子,他的嘴唇,那么的熟悉,她记得每一寸肌肤,每一条细纹,每一根头发,她不需要照片仅仅靠记忆就能画出来的模样。然而,看不见的,是不是就等于不存在,记住的,是不是永远不会消失?她一咬牙,突然用双手一拉,那张温柔微笑的脸庞顿时被撕成了两半。
胸口一阵剧痛,哦,舍不得啊,舍不得啊,她已经没有勇气再撕下去,她突然把这两半画拥在胸前,像是捧着他和自己的,破裂的心。
大叔,如果现在你能听到,那就请你听好,背叛自己的心就应该受到惩罚,所以大叔,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有怎样堂皇的理由,无论大叔的心胸多么宽广,都不要原谅我,永远,永远也不要原谅我……
第 59 章上
“春香,对不起,今天……”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郑民浩拉着春香的手说。
春香赶到医院时,x光片结果已经出来了,他的左小腿胫骨有轻微的骨裂,上了小夹板进行简单的固定,医生说那条腿这两个星期都不能用力,如果继续活动的话,容易导致裂纹骨折的再移位,甚至需要手术治疗。治疗结束后,春香和郑民浩的父母一起,把他送回了家。到家后他父母进厨房准备晚饭去了,他弟弟主动避让到了客厅里,留下她在房间里陪他。
“没什么。”春香望着郑民浩,笑了笑。
“你跟卞学道,我是说你的大叔,说过了吗?”
“嗯,跟他说过了,民浩哥今天踢球受了伤,我要过来陪你。”
“你真好,春香。”他突然有点不敢看她似的,伸手把她搂进了怀里。他回想着这个心烦意乱的下午,回想着那个和对手短兵相接的瞬间,回想着那条直铲而来、本来可以避开的腿,他其实并没有计划要这样做的,可是一想到她陪他过生日的甜蜜场景,一想到她偷偷摸摸为他画的那幅画像,他还是咬牙直直地挡了上去。还算这次运气好,他心里想着,不然真骨折了就麻烦了。
“那民浩哥上班的事怎么办呢?”
“我已经跟部长说过了,他说最近两个星期我就在家里工作,毕竟许多数据资料什么的,网络就可以传送。”
“那就好。”
“春香,那以后你下班后,能天天过来陪我吗?”他推开她,扶着她的肩膀问。
“好,如果公司里不加班的话,”她咽了一口唾沫,“我下班后就过来陪民浩哥。”
“哦,你真好。”郑民浩再次把她拥入了怀中。
她在他的怀中,安静地叹了口气。
“春香,要是你嫁给了我,以后就不用每天上班这么辛苦了。”
她的身体突然一紧。
“哦,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不是向你求婚,”他安慰着她,“我只是打个比方。你瞧,我马上就要被提拔当组长了,虽然不是特别有钱,但已经足够养活你了,如果你真嫁给了我,你到时候就不用上班了,可以待在家里做做家务,陪妈妈说说话,帮妹妹辅导一下功课什么的。民泰已经在实习了,到时候他可以搬去公司的宿舍里住,如果我们结婚,就有一间单独的房间了……”
“民浩,春香,饭做好了,快出来吃饭吧。”门口,民浩妈妈的声音响起。
“我们出去了吧。”她推开了他,趁机打断了他。
夜已经很深了。
卞学道坐在汽车里,他的汽车停在春香家门口,而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始终不曾点过灯的房间。失望吗?失落吗?伤心吗?他都不知道,他的心似乎已经麻木了,可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他麻木的心仍然渴望能够见到她,哪怕就看一眼。
傻瓜,难道一定要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可是明明能感觉到你的爱,你的关心,你的温暖,为什么一定要背离我的生活呢?
就在同一时刻,这个被称作傻瓜的人,在自己27楼的办公室里,小心翼翼地粘贴着属于她家门口守候着那个人的礼物。
虽然她已经不打算把这份礼物送给他了,但是她还是用特殊的粘合剂,把那幅画像完整的粘贴好。就让这幅画像和那些小盆栽一样,都成为心里永远的秘密吧,她对自己说,然后,她把那画像夹在她的绘图架上,坐得远一点,眯着眼看着,她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因为稍微远一点的距离,已经看不出来这张画像是被撕烂了的。
画像上的他,穿着红色的毛衣,低着头,温暖的笑着,那是记忆中三年前他和她一起过圣诞节时的样子。她多么喜欢他的这个笑容啊,像个石雕一样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脑海中,而他手的那个地方,她画得虚了些,因为当时他在看文件,可是她又不能直接这么画,她其实一直没有想好要在他手上画什么。
她看着那张画像发着呆,突然灵感一来,她把他手的那个地方小心地擦拭掉,然后坐在画架前微笑着重新画了起来……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再见过面。
她这时才发觉,原来那每周一次的固定约会是多么的刻意,多么的可笑,多么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虽然经常都处在同一幢大楼里,虽然他们常常乘坐的是同一部电梯,虽然他们经过同一个大厅,虽然他们会见到同一个人,那个人一个小时前跟他在一起,一个小时后跟她在一起,但是她和他之间仍然不会有什么交集。他们像是在考验彼此的忍耐力,没有打过电话,没有发过短信,甚至不再刻意关注彼此的消息,连和他们每天在一起时间最长的白室长或者姜组长都以为,他们彼此应该回到了,没有重逢时的正常状况。
下雨的时候,他们有时会同时站在窗户边向外张望,他在她的头上,她在他的脚下,不到两米远的距离。他的手上端着绿茶,她的手上捧着咖啡,在各自氤氲的热气中,回想着一些遥不可及的往事。
出太阳的时候,她会去那个小公园,她以为会不小心碰到他,而实际情况是,她一次都没有碰到过,或者是,他一次都没有去过。四月末的公园里,花开得更多了,白玉兰,七里香,蔷薇,紫藤,所有那些她叫得出名字或者叫不出名字的花,都在热热闹闹地绽放,柳絮们漫天飞舞,有时还会迷了她的眼。
他有时开着车走在路上,看着一辆辆从身边经过的公共汽车就在想,她是不是坐在其中的哪一辆上面。他想象着她的头靠在窗玻璃上,眼睛张望着车窗外,脑袋随着汽车的摇摆轻轻地晃着,金棕色的睫毛在阳光下飞舞。白天,黑夜,阳光,星辰,这座城市,这些事,这些人,一切都保持原样,除了,除了她,仿佛真的渐行渐远。
再后来,她听说他出差了,好像是某个欧洲国家,去多久,她也没有打听过,好像那跟她已经不再有什么关系了……
这天下班时分,春香站在公交车站台上,抬头看着天上。
已经下了四、五天了,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她心里抱怨着,脚上薄薄的丝袜已经被溅起的雨珠打湿了,风一吹觉得冰凉,她忍不住哆嗦了几下。
一辆熟悉的车在她面前停下,车窗放了下来。
“上来吧,要去哪里,我送你。”卞学道趴在方向盘上,微笑着看着自己。
“不用了,大叔,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上来吧,今天下大雨,车都开得很慢,到处都在堵车,那边又出了擦挂事故,你会等很久的。”
“真的不用了,我再等一等就好。”
“上来吧。”他的语气,已经有点不容置疑。
于是春香终于上了车。
“不好意思,麻烦大叔了。”她的语言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了点生分。
卞学道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话,只是问:“直接回家吗?”
“哦。”
“晚上没有约会?”
“没有。”她老老实实地回答,自从郑民浩当了组长后,晚上的应酬也开始多了起来。
“还没有吃饭?”
“嗯。”
“要不一起吃吧。”卞学道建议她。
“不用了大叔。”
“反正我也要吃饭,不是吗,两个人一起吃还热闹一点。”
“真的不用了,我着急着回家,还要赶工呢,明天一早就要交的设计图。”
卞学道正要反驳她,胃腹部一阵剧痛突然袭来,他忍不住眉头一皱,倒抽了一口冷气,最近这好像已经是二次,还是第三次了?难道真是得了肠胃炎?看来得抽空去看看医生了,可是,一想到面目可憎的医生,一想到四面白墙的医院,一想到恼人的消毒水味儿……因为怕她发现,他只得咬紧牙关强忍着,只是他突然改变了想要说服她的念头:“那好吧,那就直接送你回家。”
春香坐在副座上,心里暗自放心,幸亏他没有深究她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有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害怕他的固执。
接下来的路上,两个人都一直没有说话,连最简单的礼节性的寒喧都免了,她一直害怕他提起生日的事,不过还好他什么也没有说。她偷偷看了他好几次,他的表情很平静,但似乎又和平时的平静有些不一样,一直皱着眉头,好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不过看起来,至少应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汽车又开过了几条街,他却突然打了靠边的灯,把车子缓缓在大街边停下了。
“怎么了,车坏了吗?”她诧异地看着他。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这里应该是不让停车的吧……”
“春香,不好意思……”他一只手紧紧地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压住自己的腹部,“你只有自己回去了……或者……你在车上等等……我让……司机送你……”
“大叔?”春香这才发现他的声音都变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你怎么了,大叔,不舒服吗?”
“没什么,就是……就是有些胃疼……”他大口喘息着,“没关系,都疼过几次了……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疼得很厉害吗?”春香轻轻扶住了他的胳膊。
“……”他困难的吞咽了口唾沫,喘着气。
“大叔,今天就别送我了,我自己坐车回家。”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让司机来送你……”
“都疼成这样了,还管别人!”她半是心疼,半是生气地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撑着雨伞走到了他那一边的车门外,拉开车门,“下车吧,大叔,坐到后面去。”
“怎么?”
“我开车送大叔回家。”她伸出手去,扶住了他。
“你……你会开车了?”
“对,在日本的时候,考过国际驾照。”她的语气仍然有些生硬,“坐到后面去吧。”
春香轻车熟路地他家里找到了药,然后又去厨房端了一杯温热的水,拿进了卧室。她扶着卞学道坐起来,让他吃了药,在她转身往床头柜放杯子的时候,卞学道躺了下去。
“来,大叔,先不忙躺下。”她把他扶了起来。
他蜷曲着身子坐着,好像疼得有些坐不稳,她只得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不知道为什么,她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的下巴摩梭着他的头发,她想着二十几天前他那个彼此伤心的生日,突然觉得一阵恍惚,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塌陷了一样。
“先把西服外套脱了,”她一边动手,一边贴着他的耳朵说,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了许多,“还有领带,再等等,大叔,等我把你的衬衫领口解开,这样睡着会舒服一些。”
等这一切做完,她扶着他重新躺下,替他盖好了被子,然后坐在床边看着他。他仍然紧皱着眉头,看样子仍然疼得不清,毕竟止疼药不是这么快就能起作用的。她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离开还是继续陪他。
“那个,别着急着走……”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睁开了眼睛。
她张开嘴,正要说话,他却又接着说:“我知道,现在也没有合适的身份,或者,什么合理的立场……要求你留下来陪我了,可还是……希望你能多待一会儿,一会儿……”
她咬了咬嘴唇,不自然地冲他笑了笑,算是默许了。他嘴角一咧,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静悄悄地,他安静的睡着,她则安静地看着他,她突然觉得世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静过,安静得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这种静默有一种魔力,虽然有些微微的尴尬,有些小小的忧伤,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也许,总得说点什么才好吧。
“大叔,有空的时候,还是到医院做一个彻底地检查吧,老是这样拖着,老是这样疼的话,也不是个办法。”
“好。”他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要是不愿意去医院,至少,去伯父的诊所看看也行。”
“嗯。”这一次,他轻轻哼哼了一声。
“不要老是把咖啡当早餐,让保姆阿姨早一点过来,给大叔做点吃的吧。”
他没有答话,大概止疼药里的镇静成分,已经开始起作用了。
于是她轻轻说,“一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她又咬了咬嘴唇,“不要让人担心。”
他已经完全没有动静了,应该是真的睡着了。
她坐在他身边,仍然坐得笔直,仍然安静地看着他,她知道下一次像这样看他,或者,仅仅只是下一次碰到他,也许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人也不可能两次与同一个人恋爱,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很久以前,她用来说服李梦龙的那些话。可是为什么,我和他踏进的到不像是一条河流,更像是河流里的漩涡,总是在原地打转,不再奔流而去?为什么,经过这么多年,仍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回到过去,就像字母‘y’,一旦有过交集,就会永远重合在一起,不再分离?
可是,即使是这样,还是想坚持着往前走,坚持着不回头,要和大叔越走越远,要和大叔越来越陌生,直到有一天把彼此都慢慢淡忘了。希望大叔早一点碰到更值得去爱的女人,比我美丽,比我聪明,比我善解人意,更重要的的,比我勇敢,勇敢地接纳大叔的爱,并且勇敢地付出自己的爱,这样的大叔,才能幸福。
然后她站起身来,关了灯,走出了卧室。
不知道过了多久,卞学道睡醒了,他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不用说,她早已经离开了。胃里又一阵抽搐袭来,不过这一次不是疼痛,而是强烈的饥饿感,他伸出手摸索着床头柜,想看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起床去厨房里找点吃的。手机摸到了,也摸到了手机下面压着的一张纸条。
大叔:
我走了。厨房里有给大叔熬的粥,无论什么时候睡醒,都记得要吃一点。
春香
卞学道对着纸条微微一笑,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披衣走到餐厅。
他慢慢地用勺子喝着粥,这次不是她以前经常煮的那种白粥,粥里放了一些切得细细的青菜叶,还有一点肉末,清香扑鼻,清淡爽口,很对他现在的胃口。她一直试图把自己掩藏得很好,可又总在不经意间泄露自己的心境,她一直说自己不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可是只有他明白,她的温柔体贴从来不需要让不相干的人看到。
这个春天的雨夜,这碗温暖适宜的粥,温暖着他的胃,也温暖着他的心。
第 60 章上
然而那片刻的温暖只是小小的插曲,生活仍然执拗地按照她想要的轨迹前行了,上班、下班、和郑民浩约会,一切都平淡无奇,她似乎有点享受这样的平静,不喜,亦无忧。
只是偶尔,在偶尔的瞬间,在半夜被下雨声惊醒的时候,在清晨刚刚睁开眼的时候,在春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会觉得空落落的,她知道自己遗失了什么,可是她仍然不打算去把它找回来。她猜想这样慢慢地下去,他会不再保持以前的狂热,他会逐渐冷静,直到有其它的女人出现在他的生活中,她希望这样的距离,可以慢慢的拉大,直到他们能够真的,彼此忘记。
毕竟阳光依然灿烂,毕竟海水仍然冲涮着海岸,毕竟鸟儿依旧在树梢轻唱,毕竟星星仍然在夜空闪烁,毕竟生活还在继续……
“春香,明天你们公司的十周年庆典酒会,你准备穿什么去啊?”
伴着5月夜晚的微风,春香和郑民浩看完电影,散步回家。
“还能穿什么,我在东京毕业典礼上穿过的那条,你觉得呢?”
“那条裙子啊,好看是好看,可是不够隆重,毕竟这种酒会,都要求穿晚礼服的啊。”
“我又不是主角,穿什么有什么关系呢。”
“那到也是,我们家春香啊,穿什么都好看。”
她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民浩哥真的不陪我去吗?”
“真的去不了,”他停下了脚步,也转过来看着她,“明天是一家中国大公司过来洽谈业务,晚上肯定会请对方吃饭,你知道我这个星期刚刚升了组长,在这种时候社长、部长们都在,我肯定需要好好表现一下的。”
“知道了。”
“春香,不会生气吧?”他看着她平静的脸,他其实有点期望在她脸上找到一点失望的表情,可是,他自己却失望了。
“当然不会,民浩哥现在正在打拼,当然应该以事业为重。”
卞学道会去的吧?他其实很想问这个,但是他自己马上回答了自己,卞学道是美尚公司这么重要的大客户,当然会邀请他参加。哎,他在心里叹着气,其实明天多想挽着春香的胳膊,在他面前显摆一下啊,他想象着卞学道脸上悲愤的表情,就觉得很开心。
“民浩哥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什么,我在想,春香明天要是好好打扮一下,一定会是全公司最漂亮的姑娘。”
然后他拉着她,继续往她家门口走去,他继续微笑着,他有点嘲笑自己的幼稚,可是,又忍不住要这么想。
“请问成春香小姐在家吗?”
刚到家没多久,门口又响起了敲门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谁啊?”她走到门口问。
“成春香小姐吗?我是外递公司的,给您送一个急件。”
“快递?这么晚了!是什么东西啊?”
“不好意思小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您能打开门吗?”
“是谁送的呢?”她仍然没有开门。
“让我看看,哦,是一位叫卞学道的先生。”
门打开了。
春香坐在卧室的小床上,看着铺在床上的晚礼服发着呆,就像灰姑娘第一次看到神仙教母把她的破烂衣服变成了美丽长裙,一时有点不适应。
这是一条连王妃都会嫉妒的裙子吧,她坐在那里孩子气的想着。米白色,斜肩,上身的款式简洁流畅,下身的裙摆上全是手工缝制的金线穿成的小珍珠,散发着一种奇异的淡淡光泽,他一直有着良好的品味。
“这不是给你的礼物,只是一个没能实现的生日愿望,希望明天能穿上这条裙子,帮我实现这个迟到的愿望。”礼服盒子里,就放着这么一张卡片,熟悉的笔迹只留下了一句话,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穿,还是不穿呢?她犹豫着,可他说是他的生日愿望,她想着一个月前他那个令人伤心的生日,要不就试试吧,只是试一下就好,明天也不一定要穿的,终于,她说服了自己。哦,一点也不惊讶于那条裙子的合身,只要他愿意,有什么不能知道的呢?不过,她在自己的小卧室里转了两圈,才发现没有镜子,于是又提着裙子走到了卫生间。卫生间的洗面镜只能照到半身,她也没化妆,可她仍然满足于镜子里的形象,轻柔的纱缦,温润的颜色,像是一个美丽的梦。
原来女人始终是爱做梦的,她嘲笑着自己,却忍不住牵起了裙摆,哼着歌,踮着脚尖在小卫生间里转来转去。多么美丽的梦啊,她闭着眼睛旋转着,忍不住微笑了起来,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她梦到自己站在绿色的原野里,身后开满雪白的小花,微风吹拂,金色的阳光使肌肤像是涂上了蜂蜜般的釉色。而他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们拉着手,彼此在阳光下微笑着,就像没有任何人看到一样,就像她永远不会失去他一样,就像再也不用回到现实生活一样。
那一刻,她梦到自己像一朵柳絮,飘荡在春风里……
一到大厅,卞学道就看见她了。虽然需要和韩正花寒喧,虽然她躲在人流中,虽然大厅里宾客满堂,但是他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她。他很高兴没有看到郑民浩的身影,他很高兴她穿上了那件礼服,他知道如果不那样说,她是一定不会穿的。乌黑的头发随意地批散着,身上没有任何首饰,浑然天成,她总是不知道运用自己的美丽,或者说,她总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丽。
宴会、祝兴节目、礼节性的交流,好不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