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红尘几度醉第1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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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尘几度醉 作者:肉书屋

    瞎说这种功夫一定要修炼到一绝。

    阿佑当然早已不是当日的阿佑,所以这些话她只是忍着,在心里偷偷的说。

    余端今日心情非常的好,或者应该说,他最近这些时日心情都很好,因为,因为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孙子。

    大口大口的喝干了手中酒,余端的视线,又扫向了天佑。

    却微微一愣,众人围绕中,少年安静的垂了眼,脸上淡淡的笑容,喧闹中有隐隐的疏离。

    “看见这样的天佑,老将军可还觉得满意?”徐项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余端不动声色的转了视线,嘴角却轻轻弯起。

    圣宠之下,浓眷之中,有几个像他这样般年纪的人,还能保持那样宠辱不惊的风度。那个不争气的家伙,总算为余家做了一件好事,教出了这样一个儿子,勉强,也算可以抵得过当日的一点点过错了。

    阿佑好不容易偷了个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趴在一棵树后的石头上,瘫坐着喘气。

    那里面的人真可怕,那些人脸上的笑容,让人看着,真累。

    “哎哟!”身后有女子的惊呼声响起,阿佑扭头望去。

    却是一名妆容精致的女子,踩着罗裙似要摔倒在地了,身前几步远的男子转身一把扶住了她,“紫莲小姐?”

    看着男子灿若晨星的眸子,紫莲的脸悄悄的红了,“没,没事,谢谢世子关心。”

    听得此言,男子扶她站好,便快速松了手,侧身移开了一步,才道,“小姐怎么会孤身一人在此?你在这里稍待片刻,我去叫小姐的侍女来。”

    看着他就要举步就要离去,紫莲连忙开口,“世子,”脸颊上的红色越加明显了,“我,我可以叫你楚大哥吗?”

    男子脚步一顿,像是身形僵住了,迟迟没有动作。

    阿佑站在树后的阴影里,也沉默着没有说话。

    脑海中的有些记忆渐渐清晰,这样的场面,其实已经见得多了,当时皓月宫中,已经见过很多了。

    她那个时候,会偷偷的难过,却会在大人面前装出笑脸来,告诉他哪位姐姐今天又送来了多少东西。

    大人只是扯扯嘴角,摸摸她的头,说道,“原来阿佑今天又收了那么多东西啊,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要是喜欢的话阿佑就自已留着用吧。”

    她颓然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面前堆满了形形□的小礼物。

    她慢慢的一样一样拆了开来,那是灵芝殿的灵芝果,是那里的姐姐,冒着被责的风险偷偷拿出来的;

    那是瑶光姐姐自个儿做的果子糕,香香甜甜的味道,阿佑接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瑶光姐姐手背上被烫起的泡。

    ……

    那些东西,阿佑拆了开来,摆在大人触目可见的地方,等它们在无人注意中慢慢失却了颜色,才又安静的拿去丢掉。

    再怎么样用心,大人其实也是不在意的吧?

    就像每次对着大人说着喜欢,也被那样不以为意的淡淡一笑便过了。

    或许是已经见得太多麻木了,现在再见到这样的场景,并不觉得难受,只是有些小小的失落,更多的,却是骄傲和喜悦。

    她的大人,无论天上人间,世事如何变幻,总是木秀于林,绝世的风华。

    大人,这是她的大人。

    而那边,短暂的沉默过后,楚慕转过身去,对那叫紫莲的小姐微微一笑,“还是叫我世子吧,我与小姐只不过见了几次面而已,不要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紫莲眼里的期待迅速暗了下去,身子微微晃了晃,却仍是弯腰一福,“紫莲明白了,世子走好。”

    在她走后,楚慕又站了一会儿,夜色里,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出来吧!”他说。

    阿佑慢慢地蹭了出来,张了张嘴,“大,大世子大人。”

    “余天佑?”他的目光微微一凝,继而又放松开来,“余小将军客气了,就叫我楚慕吧!当日匆匆一见,是慕眼拙,竟不识得小将军身份。”

    心里闷闷的,大人从来没有这样和她说过话。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咬咬唇,才开口道,“楚大人,夜色偏凉,从殿中出来要披上外衣。”

    楚慕扫了她一眼,“想不到小将军是这样细心体贴之人。不过,慕并不觉得冷。”

    背着手,就要擦肩而过,阿佑心中一急,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直到他目光瞥来,才忙不迭的放开,“那个,楚大人,您才饮过酒,自然觉得发热,可是此时更是不能受寒。而且,而且,大人体虚气弱,还是不要饮酒为妙。”

    看着眼前人越来越低的头,楚慕的心里,划过微微的涟渏,“好!”

    阿佑猛地抬起头来,刚好看见他嘴角一闪而没的笑意,于是双眼弯弯,笑了,“大人,那我还能去你家看茶花吗?云朗说你家的茶花好漂亮的。”

    “好!”

    阿佑笑眯了眼,“那我明天就和云朗一起来看。大人再见。”开心的走了。

    “你对他好像有些不同。”凤清手上拿着楚慕的披风,踱着优雅的步子徐徐走来。

    风吹起他的长发,楚慕的神情有些怔仲,“他叫我大人。”

    那样自然的叫他大人,那样小心翼翼的叮嘱,那样明亮的笑容,他双眼轻轻一闭,他怎么拒绝得了。

    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凤清抓着披风的手一紧,却还是勉强举了起来,“先披上衣服吧,暖和些。”

    楚慕没有动,只说道,“你说,如果她知道我生病了,会不会再千里迢迢的回来?她会不会,抱着我的手,吓得连哭也没有声音?会不会,会不会在皇上和娘面前,毫不畏惧的指责他们的不对,说要把我还给她?”

    良久,凤清将披风搭在他身上,“你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两人回到殿中,却明显发觉气氛不对。

    余天佑的脸涨得通红,却被商文仲一手死死按着,压在座位上,其余人都把头埋着,专心的喝酒。

    余端笑道,“多谢皇上和贵妃娘娘厚爱,可是天佑回来时日尚短,成亲之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天佑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最好是不要再议了。”

    “天佑!”商文仲低低的叫了一声,另一只手连忙去捂他的嘴。

    余端清咳了一声,笑道,“天佑年少无知,君前失仪,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苏贵妃掩嘴一笑,“小将军率真爽朗,又何罪之有。只不过看这神情,竟像是有了心上人了,是吧,皇上?”

    皇上也哈哈大笑,“看起来确有那么一回事。”于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天佑,“天佑,说说你看上哪家小姐了,朕帮你做主。”

    阿佑摇着头才要说话,皇上又笑眯眯道,“如果还没有心上人,那么朕就帮你物色一个好姑娘了。要成了家才能定性,朕还等着小将军建功立业,继承余爱卿衣钵呢。”

    阿佑推开商文仲的手,走出来跪到地上,定定的望着皇上,“皇上,您日理万机,这样的小事又何须您费心。天佑的亲事,叫爷爷操心就好了。建功立业也罢,继承衣钵也好,总之天佑会听爷爷的话,专心做好爷爷交待的事。这跟成不成亲没有有关系的。”

    皇上的脸慢慢的沉了下来,众人都在心里暗道不好。

    阿佑恍若未觉,“而且皇上也不知道天佑喜欢什么样的人,又怎么能赐我美满姻缘?天佑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生老病死,都要永远在一起,别的人,天佑是连看都不想看的。”

    少年俯下身去,重重的叩了一下头,脸上的神色却坚定无比,“皇上若是叫天佑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天佑一定眉头都不皱一下,欣然前往;可是喜欢的人,早已经是命中注定,即使是皇上,也不能让我心意更改。”

    阿佑清清楚楚的记得,当时就是这个皇上老头,害得大人那么辛苦。她知道,若不早早说明白,总有一天,她也会陷入君命不可违只能以死相争的局面。

    所以,一片静默中,她并不紧张,只是安静的跪着。

    余端的眼里一片暖意,几乎是有些骄傲的看着那少年,这便是余家的子弟。铁血柔情,为国英勇无匹,为情忠贞不二。

    苏贵妃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那是一惯被称赞为艳丽无双的明妍。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爱情,是世间多少女子一生的期盼,对她这样身处皇宫内院的女子,更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幸福。

    她微微红了眼眶,拉着皇上的手,轻轻摇了摇,“最是多情少年时,皇上就别怪罪了。”

    最是多情少年时?楚慕怔怔的想着,看着酒杯里模糊的人影。

    那不是多情少年时,那是情有独钟的执着。

    凤清抿起嘴角,一饮而尽。

    非一人不可的爱情,真正是一场笑话。

    而在几日之后,边关苦寒之地,某人对着一卷书信,敲了敲桌子,喃喃道,“余天佑?嗯,是个好玩的人。”

    “影想见见么?”

    “想,想见!”余天佑,天佑,佑啊!

    那样愚蠢的行为,那样无所顾忌的坦白,总觉得,似曾相识。

    更何况,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少年,还叫做余天佑。

    傻瓜

    “天佑你看,我说过的吧,世子种的茶花开得很漂亮的。”云朗扯着阿佑的衣服,欢快的说道。

    楚慕听见声音,转过头来,看见是他们,嘴角慢慢绽开温柔的笑容。

    “大人,”阿佑拉着云朗,径直向他走来。

    听见这声称呼,楚慕的眼睛,有片刻的恍惚,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天佑,云朗。”

    楚慕的衣袍,在风中呼呼作响,他站在园中,看着那两个少年因为他一句话,便在田地里辛苦劳作。

    他只说,“草木皆有生命,必须虔诚专心,亲手而为,才能护得草魂花魄。”

    两个少年几乎没有任何怀疑,便挽起衣袖下地了,仔细检查叶子上是否有虫害,扒开根部看是否有损伤,两个人那样认真,全然不顾雪白的衣衫,已经沾上了污泥。

    “天佑,以后我们的茶花你也陪我这样一起去种,好不好?”

    “好啊!”

    “天佑,你以后要一直一直陪我去的哦,我们两个人一起,说话不算话的是小狗!”

    “不要。”

    “为什么啊?”云朗垮了脸,可怜兮兮的看向阿佑。

    “你真笨,以后你要是成亲了我就不能陪你去了。”

    “那我不成亲了。”

    “人人都要成亲的,云朗也要。”

    “天佑也要么?”

    “对啊,我也要。”天佑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云朗要成亲,天佑也要成亲,那我们俩成亲不就可以了吗?”为这想法而得意,云朗在衣服上擦了擦手,慢慢挪到阿佑身边,讨好的看着她,身后好像有尾巴在摇。

    “不可以。”

    “为什么啊?”云朗扁着嘴,液体在眼睛里缓缓凝聚。

    阿佑抬起头,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云朗,你怎么变成个小花猫了?”拉着衣袖给他擦脸,对上他委屈的眼神,又道,“云朗,成亲是因为两个人互相喜欢,不是因为要在一起种茶花才成亲的。”

    云朗吸吸鼻子,“真的吗?”

    “真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动手做事。

    云朗揉了半天眼睛,忽地想起什么,转过头来问半天不语的楚慕,“世子,我们每天都要给茶花浇水吗?那紫草呢,其他的草呢,也要每天吗?我上次也每天给紫草浇水的,可是后来都死掉了。”

    阿佑也跟着抬起头来,眼睛亮亮的望着他。

    一天这样过去,楚慕便有些期待下次他们的到来了。

    跟这样单纯热情的人相处,会觉得连呼吸都变得轻快。

    疲惫而困顿的内心,在这样轻快的氛围里,会对那些伤痛有片刻的遗忘。

    那少年叫他大人的时候,他的心里会轻轻一动,短暂的甜蜜便会慢慢浮上来。

    “慕儿今天似乎心情很好,是因为余端的孙子,那个叫余天佑的少年?”吃饭的时候,药茶公主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开口道。

    “嗯!”楚慕微微颔首。

    药茶公主便也欣慰的笑了,“慕儿要是喜欢,以后多多结交也好,那日见过这余天佑,是个好孩子。”

    “嗯!”楚慕也不多言,只简单应道。

    药茶公主低叹一声,“只要慕儿喜欢就好。”

    楚慕埋下头去,专心致志的吃饭。

    只要他喜欢便好,多么希望这句话可以早一些听到!

    原以为那两个少年只是一时新鲜,或者是因为别的一些什么原因,才来接触他。

    可是时日一久,楚慕却有些诧异了。

    两个人几乎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农田,早来晚归,日日如此。午饭的时候就坐在田边,等着一个叫小白的侍卫从街上买了热乎乎的包子,两人吃得兴高采烈。

    吃完便又认真的干活,即便是无事可干的时候,也坐在田边,看看这棵,摸摸那棵,爱不释手的样子。

    朝堂之上的事,两人从来没有开口问过,即便有些时候他有事处理,两人也是自动的避到一边,眼睛都不乱瞟一下。

    两人在他的花园里,洒了些种子,然后便日日趴在地头看那种子发芽。

    每日充满期待的来,夜晚便略有些丧气的回去。

    那一日,下了很大的雨,他以为他们不会来了。

    在书房里看了很久的书,伸个懒腰慢慢走到窗边,动作却顿住了。

    缭绕的水雾中,天佑狼狈的正将一顶顶蓑衣往那洒了种子的地上盖,侍卫小白高高的举着伞,却仍是阻挡不了两人淋成落汤鸡的下场。

    “来人!”楚慕喊了一声,“立刻准备衣服和姜汤!”

    阿佑被拉进屋来的时候,冻得直哆嗦,却焦急的问他,“大人,这么多水会不会把种子淹坏了?”

    闷闷的一口气堵在心口,楚慕半天说不出话来。那些花草有什么重要,在这少药的年代里,一场病便有可能夺去他一条小命。哪有人这么笨,笨到这样不懂得珍惜的地步。

    可是他是楚慕,温文尔雅谪仙似的楚慕,二十年的涵养功夫不是空口说说而已,他调匀了气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两位还是先换了衣服,喝口汤驱寒再说吧。”

    “不用了,我们……”话说到一半,阿佑忽然改了口,“好啊,我们马上换。”

    大人的脸在笑着,可是他生气了,她知道。

    换了衣服出来,小白早已拿着毛巾等在外面了。

    接过毛巾擦着头上湿发,阿佑看了一眼小白身上的衣服,“小白,你没换衣服?”

    “用内力蒸干了,天佑也可以的。”小白只说到这,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出来。因为他明明看见天佑用内力烘干了里衣,只是脱下了外袍而已。

    阿佑扁了扁嘴,她当然也可以,“可是大人生气了,如果不换衣服他会更生气。”

    所以她自已烘干了里衣,因为那有她不能言说的秘密,可是大人的情也要领,她总要换件衣服表示一下才行。

    小白没有再问,无论天佑做什么说什么,他只要站在他身后,便足够了。

    “那花草,当真有那么重要么?”收拾停当过后,楚慕问她。

    阿佑看着他的眼睛,然后慢慢低下头去,绞着自已双手,“那是种的甘草,大人,甘草可以解毒的,是很有用的草……”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阿佑抬起头来,“大人,你能帮我们种出来么?”

    楚慕的脸微微沉下,“你知道你们种不出来?”

    阿佑没有说话。

    楚慕接着问,“既然早已经知道结果,何苦还花费这么多心血?”

    “余天佑,你真是个笨蛋。”

    阿佑的身躯微微一震,“大人,我一直都是很笨的,可是,我想试一试。”阿佑努力的笑着,抬起眼来,“大人,你能帮我们么?”

    “余天佑,你可知道帮你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楚慕的声音有些沙哑。

    “无论大人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

    “无论要你做什么你都会去做么?”楚慕轻轻笑起来,“即便你承诺,你又如何保证你能做到。我曾经许诺要陪一个人生死于共,可是如今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即便有心,又如何实现承诺。余天佑,你看,谁都能信口许诺,谁又能承担那后果?”

    “大人!”阿佑捏紧了手指,“尽全力试试吧,试过了总会少些遗憾。”

    人生在世,总有很多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只要曾经用尽全力争取过,就已经足够。

    “你走吧!”楚慕背转身去,不想让人窥见这一刻的脆弱。

    阿佑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在看着他背影良久之后,沉默的离开。

    雨下得很大,阿佑没有回头,而楚慕也没有挽留。

    雨水和着泪水涌下,尽管视线模糊不清,阿佑的脚步却仍然走得坚定。

    大人,我们做错了事没有关系,要尽全力去弥补。

    大人,你不认识我也没有关系,大仙早已洗去我身上你熟悉的气息,你不认识我是应该的,我没有伤心。

    大人,我没有伤心,所以你也不要难过。

    不管你曾经许诺的是谁,那个人一定不会怪你的。就像阿佑从来也不会责怪你一样,大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大人。

    大人,如果种出了药草却要你付出惨重的代价,那你不说也没有关系,阿佑会找到办法的。

    第二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阿佑和云朗,仍然神采奕奕的出现在地头。

    “天佑,草会长出来么?”云朗将脸贴在泥土上,眼巴巴的望着。

    阿佑挨着他趴着,点头,“会。”

    “嗯!”云朗也点头,半点没有怀疑的样子。

    小白站在两人身后,脸上有浅浅笑容。

    又过了几日,阿佑翻开泥土,那种子却已经烂了,两人对视一眼,云朗问道,“天佑我们明天重新种好不好?”

    “好。”

    “天佑,我以前真的是把种子洒在这地里便长出来的,我没有撒谎。”

    “我知道,我们重新再种。”

    两人松了土,约定明天再来。

    两人走后,楚慕站在那地头,沉默了很久。

    这世界上总有些傻瓜,傻得让人心疼。

    磨练

    “余天佑你给我站住!”余端在大门口一把揪住了正要往外跑的阿佑,气势汹汹。

    云朗抖了一下,主动自觉的咧着嘴笑着,挡在阿佑面前,“老将军,天佑没有和我去玩,我们在做正事的。”

    余端拍拍他的头,径直对着后面那人道,“天佑,你到练功房来,我有话跟你说。”

    余家世代武将出身,个个英勇善战,智计非凡。

    但是沙场之上,无论输赢,都是以活生生的人命为代价。或许正因杀戮太多,终有报应,余家人丁单薄,代代独脉相传。

    余端只得一子,当然是寄予厚望,悉心□。却没想一个异国女子,却让他二十年的心血毁于一旦。

    虽然恼恨独子为情所迷,却也知道为了不多生事端,他的远离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这些年来,早已绝了还能再见自己血脉之念,却不想突然冒出个孙子来,虽然看起来瘦弱点,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却宠辱不惊,自成气度。

    一番凉了许久的心,又慢慢活跃起来,只觉得像是重新活了一回,这几日走起路来都觉得身板格外灵巧。

    可恨这小家伙,日日跟着云朗早出晚归,听说是去那楚大世子处学习花草之道。

    想着他才回府,总要几日适应,便也罢了,由得他去折腾。可一看这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还是没个定性,自然就开始着急了。

    “天佑,明日跟着文仲去军营学习学习。”

    余端一边说着,一边从墙上取下一柄剑来,剑柄处镶嵌了几颗蓝宝石,还挂着红色的流苏。

    余端伸手轻轻抚着,脸上的神情因为想起了什么而显得格外柔和。

    阿佑只是乖巧的倒了茶水放在爷爷面前,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耐心的等待着。

    良久之后,余端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看见阿佑端端正正的坐着,忍不住欣慰的笑了。

    他站起身来,将剑平举在胸前,正色道,“余天佑,跪下。”

    天佑不明所以,倒还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余家祖训有三:一要忠君报国;二要勤俭持家;三要一心一意,一生只得一妻。这苍穹剑,是祖上传下来的信物,如今,我将它交到你的手中。余天佑,你可当接得住我手中剑,当得起我余家人?”

    阿佑脑中乱成一片,只能震惊的望着那柄剑。

    双手似乎有千斤重,无法动弹分毫。

    她怎么能担得起这样沉重的托付?

    风国军中不败的神话,国之栋梁的余家。

    慌乱的摇着头,“爷爷,我不能,我不是……”

    “天佑!”余端看着他,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沉痛,“爷爷已经老了,你真的要让爷爷手中的剑交不出去,死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么?”

    阿佑死死的咬着唇,却始终不敢伸手去接那剑。

    “天佑,余家的人不一定要做大将军,也不一定要做什么大英雄,只是要你继承这忠义家风,为国为家尽绵薄之力,行事端正,无愧朗朗乾坤,便已经足够。天佑,你能代替爷爷,接过这苍穹剑吗?”

    阿佑跪在地上,仰视着正专注的看着他的余端,能看见爷爷的白发在光线里闪着刺眼的光芒。他捧着剑的双手,因为期待而微微颤着,能看见那手上纵横交错的伤疤,和因为长年握剑而弯曲变形的手指。

    平常人家这样年龄的爷爷,早该怡养天年了。

    阿佑的鼻子微微一酸,便双手一抬接过了那柄剑

    “爷爷,从今以后,阿佑就代替爹爹孝顺您,爷爷您以后不要操心,不要辛苦,都叫阿佑去做好了。”

    再是经过战争洗礼的男人,在这一刻,也变成了普通人家的爷爷,忍不住的窝心,“天佑,我的天佑。”

    “所以说,你们其实是想找到种植药草的办法?”在听完阿佑对这段时间行踪的解释后,余端本来还悬着的心,便彻底的放松下来。

    他们余家的儿郎,当然不会是玩物丧志之辈。

    “嗯,只要找到了方法,大家就不用再受病痛缠绕之苦。”阿佑的双眼,因为激动而格外明亮。

    余端点点头,“还需要什么,让文仲也一起去准备。”

    “爷爷,你不反对了?”

    “天佑做的是好事,我又怎么会反对?但是我们以武立家,学习之事也不能耽误了,明天起上午和文仲去军中操练,下午再带着云朗去公主府,晚上,嗯,过来和军师学习行军布阵之术。”

    “爷爷,您不是说余家不强求每一个人都成为大将军大英雄么,现在还要学习这么多为什么?”

    “对啊,我们不强求,我们只是培养。”

    呜!爷爷骗人,阿佑在心中哀嚎。

    她当然不是怕辛苦,她只是,怕自己太笨,辜负了爷爷一番厚望。

    其实爷爷真的对她很好,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对她表示过。

    可是,会有人关注她最喜欢吃哪一盘菜,下一顿饭,那盘她多夹过一下的菜便会出现在桌子上;

    没有人问过她关于爹娘的事,爷爷有很多次欲言又止,却终是没有开口。他有一次想要告诉爷爷,才刚起了个头,爷爷便止住了,“你平安的长到这么大,我便知道他们的情况了。你什么都不要再说,无论对谁都不要提起。”

    她为娘找的药,只是无意间问过商文仲一次,隔天便有府中侍卫接二连三的出动。

    余家家风俭朴,合府上下都没有浪费之举,只因他每次都要躲在房中洗澡,不肯去府中公用的池子。便有人在她屋后专门建了浴池,她那天回来的时候,看着商文仲一脸白灰,还试着水流小心翼翼的样子,又想哭又想笑。

    吸吸鼻子,阿佑将剑挂在腰上,忍不住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余端,“爷爷,我觉得真幸福。有爷爷的感觉,真好。”

    余端拍拍他的背,“臭小子,别想着说了好听的话,我就会容许你偷懒。”可是那眼里闪烁的,分明有亮亮的光。

    楚慕在院中站了一早上,没有看见那两个少年的身影。

    “大世子,该用午膳了。”有下人在旁躬身行礼,楚慕淡淡的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下人识趣的退了下去。

    楚慕走到那新翻的泥土面前,看着那和周边相比稍微深了一些的色泽,自嘲的一笑。

    即便那名叫天佑的少年,和那人有着一样执着明亮的目光,可是又怎么会有一样那人一样痴傻不放弃的倔强。

    是他傻了。

    于是绝决的转身离去,再没有驻足回头。

    “来人备马。”

    直到几日过后,再次经过院中,忍不住的往那头望了一眼,心却猛烈的跳动起来。

    那地头,有点点新绿。

    双足一点,便跃到前头,声音有些发颤,“这是怎么回事?”

    经过下人回禀,才知道原来那两个少年每天都有来,只不过把时间缩短到只有下午了。

    “余小将军可真没有架子,一看见那药草冒出头来,又跳又叫,开心得不得了。叫侍卫买了包子,给大家都分了一份。”

    楚慕嘴角带了笑意,似乎可以看见那少年开心得脸都在发光的样子。

    手臂上隐隐的疼痛,此刻仿佛都消失了。

    于是第二日,楚慕没有出门。

    天佑一听说他在府里,就高兴的冲进书房来。

    “大人,大人!”那声音里的欢快,老远都能听得出来。

    楚慕轻抬了头,示意房门外隐身的人不要阻拦,任那少年一路畅通无阻的跑了进来。

    “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们把甘草种出来了,虽然只是一小块,但是说明就有希望了。大人,你知不知道,我们种出来了,我们种出来了!”

    阿佑开始还是兴高采烈的笑着的,说到后来,却哽咽了,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她索性一把抱住了楚慕,号啕大哭,“大人,大人,我们种出来了。”

    那一刻,楚慕的心中不是不震撼的,这个少年给他的感觉,太像,太像了。

    不想去细想那荒谬的感觉,他抬起手来,慢慢的,带着微微的颤抖,拍到他的背上。

    “阿佑!”

    这一声称呼,两人都愣住了。

    楚慕看着自己的手,不知所措,阿佑却在那一瞬间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才勉强平静的仰起脸来,“大人,你叫天佑吗?”

    楚慕的神色一黯,视线掉转到一旁,“我是叫你别哭了,男人怎么能像个小姑娘一样的哭鼻子。叫余老将军看见,你得皮痒了。”语气里,有他自己也没能察觉的宠溺。

    阿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嗯,爷爷会生气。”

    看见那似曾相识的动作,楚慕心中一动,“余天佑,你,你可还有姐妹?或者你有没有听你父母提过,有失落在外的姐妹?”

    阿佑一直没有提过她的身世,他怜她孤苦,也从来没有问过。

    可是阿佑与眼前这少年,除了身形样貌不同,男女的气质略有差异外,其他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太像了。

    不由得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阿佑,阿佑连忙头一低,不敢接触他的眼神,双手慌乱的抓着他的胳膊,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他低吟一声。

    飞快的抬起头来,就望见楚慕轻皱的眉头,和脸上一瞬间的苍白。

    阿佑心里一跳,想到了什么,一手拉起他的衣袖,完美无瑕的手臂上,是一道新鲜的伤口,已经上过药,却仍然能看见那狰狞。

    楚慕轻轻一动,要从她手中挣脱出来,阿佑却固执的握紧他的手,想起那日他的问话,下唇咬得生疼,“大人,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要付出的代价?”

    楚慕略一使劲,便推开了她的手,将衣袖放了下来,“不是,这是在一场意外中遇到的。像我们这样身份的人,遇到这种事本是稀松平常,天佑不必大惊小怪。”

    淡淡的抬起眼来,“刚刚我的问题,天佑还没有回答。”

    天佑低下头去,缓慢的摇头,“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没有别的姐妹。”

    “没有吗?”低叹一声,楚慕闭了闭眼,眉宇间有浓浓倦色,“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那脚步声慢慢的响起,逐渐远去,惟留一息空寂,是他所熟悉的,夜半时分从梦中惊醒后,深入骨髓的空寂。

    阿佑,若你泉下有知,能不能入我一梦?

    是不是怪我了,所以自你去后,竟然一梦也不曾留给我。

    “世子,这是余小将军叫属下交给您的。”

    楚慕狐疑的接过来,是一个小小的药瓶,接开盖子,脸色变了变。是金创药,那个少年,竟将如今千金难求的外伤圣药送给了他,只因为这小小的一道伤口。

    轻轻抚着臂上的伤口,其实有时候做事,不可论值不值得。

    他只是一时性起,却换得这少年如此真诚相待。

    “世子,殿下说就从这余天佑下手,不知世子意下如何?”来人恭敬的立着,等待着他的回话。

    从他下手,然后将那纯净剔透卷入不死不归的纷争?

    楚慕的心忽尔觉得很累,是真的很累,从阿佑离开之时,便已经累得无力承担的心,在此刻,愈加不堪重负。

    他揉揉眉心,“将军府本来便是中立,皇子之争还是不要把他们卷入了,要不然到头来弄巧成拙,反而不利。”

    来人并没有反驳,只是低头应是。

    而楚慕,却握紧了怀中的药瓶,来不及护着阿佑,已经成为他一生无法铭灭之痛,可是至少,要护着这个像阿佑般单纯无畏的少年。

    像是这样做了,便能稍稍弥补当日的遗憾一般。

    “老将军,您这是?”商文仲一头雾水的跟在余端身后,看着他一路示意卫兵噤声,静悄悄的入了军营。

    徐军师敲敲他的脑袋,“老将军是来看看天佑的。”

    看就看嘛,用得着搞成这样神秘的样子吗?

    商文仲耸耸肩,却不敢将心里的话说出口。

    于是乎,老将军就看到了以下盛况。

    “天佑,来来来,老黄今早做的大包子,还热乎乎的,一直给你留着,知道你一定喜欢。”端着一大蒸笼看起来特淳朴的,是伙房的主厨了。

    “对啊,天佑,吃完了,祥叔带你去后山遛达遛达,那里风景秀丽,闲逛最适合了。”这位拿着水袋笑得一脸谄媚的,貌似是他英勇善战的副将。

    “唉呀,不对,你看我们小少爷脸色不好的样子,就知道昨晚老将军让他看书看到很晚了,唉,我可怜的小少爷啊!”余端的脸,一片铁青,有没有人告诉一下他,怎么府中的老管家都跑到这儿来了。

    “对啊,天佑的脸色是不太好,先去帐中休息一下吧!”连军中一向铁面无私的掌刑,也紧张的说道。

    “我没事,各位叔叔伯伯哥哥,我身体很好的,爷爷没有让我很辛苦。”阿佑清清亮亮的声音传了出来。

    “怎么会没事,你看这小身板,弱得要被风吹走似的。”

    商文仲已经不敢去看老将军的脸色,只能无语望天。

    他有什么办法,众人怜天佑跟着父母在外飘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才长成如今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加上天佑人又乖巧可爱,聪明伶俐,很快就收伏了这帮铁血汉子的心,将那隐藏在外表下的爱心柔情,统统都给发掘出来了。

    余端果然一甩手回了府。

    “老徐,阿佑这样是不行的。”站在书房前,老将军长吁短叹。

    徐瑞好笑的摇摇头,“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天佑的魅力,那帮老小子怎么招架得住!”

    余端“哼”了一声,又是骄傲,又是担忧。

    好半天,才舒了口气道,“天佑自小在爹娘身边,已经是被宠得一副娇弱的样子,如今再不好好磨练磨练,岂不是浪费了这孩子一副玲珑剔透的心思。而且,你也看出来了吧,这孩子极端聪明,真真是一颗好苗子。”

    徐瑞赞同的点点头,“这段时日授他兵书,便已经发现天佑心思极为巧妙,与一般人不同,想法很是新颖,恰是兵法中出人意料之功。”

    余端背起手来,在屋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徐瑞也不打扰他,知道老将军必是要做出一个什么决定了。

    “不要!” 是夜,将军府中冒出一声惨叫。

    商文仲的脸,黑了又黑,“小十一,你能不能不要再哭了,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虐待你了呢。”

    “不要,不要就是不要。”云朗伤伤心心的哭着,一边不停的吸气,抱着阿佑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天佑在哪里云朗就要在哪里,你们不能把我们分开。”

    “云朗,乖,不要哭了,我去那里磨练几年很快就回来了嘛。”阿佑无奈的说道。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爷爷今天突然就说要她一个人去银翼军,听说驻扎在边防重镇,是一支能吃苦能打仗的骁勇之师。

    “不要,云朗也要去。”

    “小十一,”却是徐瑞走了过来,“你想不想要天佑真正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以自由的施展自己的才华,纵横于天地之间?”

    为着军师不同以往的慎重态度,云朗吸吸鼻子,勉强道,“想。”

    他喜欢天佑,所以希望让天佑成为他自己想成为的人。

    “那么,就该让他有一个成长锻炼的机会。京城之中,谁都知道他是老将军的孙子,即使是在军营,那些叔叔伯伯们个个都盼了老将军的后代很多年,如今见了天佑,真正的是疼到了心坎里,哪个舍得给他一点罪受。天佑在这样的宠爱里,只会一天一天沉溺,到最后,只会成为一个呵护在手心的富家公子。云朗,想看见这样的天佑么?”

    云朗有些迟疑了,他偏头看着天佑,红红的眼睛里,满是水光,“天佑,你想去么?”

    阿佑有些明白了,她看向爷爷明明不舍,却强作严肃的目光,心头有浓浓暖意,这是天佑的爷爷,是对她好的爷爷。

    这便是亲人,爱之深,责之切,期望之深。

    于是重重的点头,“想,我想去。”

    “你说你要离开了?”楚慕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天佑点头,“爷爷说,要让我好好锤打锤打,我太瘦了。”

    她摸摸脸,在心中暗暗叹息,估计爷爷再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她变成一个威武强壮的样子。

    听见这一句话,楚慕的嘴角,泄露了一丝笑意,走到后方案几上,将一个包裹提了过来,“这个,给你。”

    “什么啊?”阿佑愣愣的问。

    楚慕扬扬下巴,示意她自己打开。

    包裹一层一层的打开,到了最后,阿佑愣住了,眼睛迅速的升起水雾,她使劲的吸着鼻子,她不想顶着一个男子的身份,却每每在大人面前表现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那是娘的药,她到了京城中就一直在找的,本来打算若是要去边关,也要先跟爷爷说明白,拐路到药王谷去求药的。

    可是大人,居然帮她找到了。

    她努力压抑着哭意,眼睛却还是红了,“大人,大人!”不知道要怎么说感谢的话,只能不停的叫着。

    楚慕却听明白了,忍不住抬起头来拍拍她的肩膀,“傻小子,你送我伤药,我送你灵草,不用太感激的。”

    阿佑咧嘴笑了,“大人是好人,真正的好人,我一直都知道的。”

    楚慕也跟着笑了,“在你眼中,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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