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几度醉第19部分阅读
红尘几度醉 作者:肉书屋
人一样,迎向了急切奔来的白远兮。
“阿佑,你有没有事?”
阿佑轻松一笑,瞪他,“我能有什么事,刘副将安排了那么多人保护我。小白,我们带来的药还有吧?你快点把你自己背上的那几刀包好。”
白远兮这才靠在了她身上,虚弱的喘口气,“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小白,你今天表现得真好,苍穹阵有你在我很放心。”她说。
“那也是你指挥得好!”白远兮微笑道。
“嗯!”晨光里,阿佑的脸色有些苍白,“我先去换衣服,身上都是士兵们的血。”
归来
白远兮背上的两道伤口,也是深可见骨,阿佑手中原本带来的伤药,一些给了那个被影伤到的女子,余下的都偷偷塞给影带走了,白远兮手中的那一点,还不够给他自己用。
阿佑在医帐中转了两圈,只得偷偷叹口气。
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现在轮到她亲身体会这要用药却没有药的痛苦了。
她抚着左肩,微皱了眉头。
夜深人静时,阿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费力的撕开衣裳,看着那被她随意用布裹住的左肩,血水已经浸透到衣服上了。要不是白天的场面太血腥,她身上本就被溅满了血迹,早就被发现受伤了。
可是现在被发现受伤有什么用呢?
没药,也没人。
那满城的军民,还眼睁睁的看着她呢。她就算是回光返照,也得好好的站在那里。
她叹了一口气。
用匕首在烛火里烤烫了,她咬着牙,猛地□了左肩里,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砸下来,这一刻,她宁愿疼得昏过去。
可是她使劲眨着眼,还要努力保持清醒。一排整齐的牙印出现在下唇上,并且慢慢变得嫣红,而此时,那插入左肩的刀子也慢慢划动,在疼得手打颤而不得不停顿了几次之后,她才轻叫一声,将那箭头挖了出来。
箭头的倒勾,还挂着些许血肉。
阿佑趴在桌子上喘气,像是失了所有力气般一动都不想动,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汗湿了全身。
疼,好疼!
她想忍住哭声,却忍不住眼泪滚滚而出。
她使劲的吸着鼻子,“影,阿佑好疼,你为什么还不快点回来?”
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可怜兮兮的手嘴并用,将伤口包扎好。
撑着桌子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她一手紧紧的抓住桌边,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挪动脚步向床走去。
将自己整个人丢到床上的时候,她昏昏沉沉的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一觉睡去便醒不来了。
可是第二日,她却比任何人都起得早。
索然未退,她没有任何偷懒的理由。
阿佑破天荒的穿了一袭黑衣,白远兮见了她的时候,却略微的怔了一怔。
黑衣素颜,竟越加显得清秀绝伦。
“幸亏你是个男人!”他拍着额头叹道。
阿佑笑了笑,没敢接话。
伍军那一日的进攻,前所未有的疯狂。
原因无它,耽误了战机,即便是攻克了居远,也已经失去了意义。
更何况,居远的援军已经在赶来的途中。
“余天佑,你个胆小鬼,简直是丢尽了风国余家的脸,居然躲在众人的保护之中,算什么英雄好汉。”
“余家先前的将军,哪个不是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等到了你余天佑这,居然变得这样贪生怕死,你不配做余家人。”
“风国没人了吗,居然找个贪生怕死的小奶娃来指挥?”
……
两军交战伊始,这样的谩骂声便没有停过。
索然挑着眉,等待着一腔热血的少年忍不住冲上前来。
那少年或许有几分谋略,但看那小身板,定然不是他对手。
阿佑站在银翼军旗下,脸色都没变过。如果此时有人去俯身去听她的心跳声的话,会发现她连心跳都没有多跳一下。
一边,她指挥着苍穹阵的千变万化,暂时缓解对方的攻势。
另一方面,也开始在城墙上堆积重石,滚木,以防止对方攻城。
刘元一边协助着安排,一边偷眼去看她。
“余小将军?”身边早已有士兵气愤难平,余家是风国军队的神话,怎么能容对方这样污辱。
阿佑浑不在意的偏头说道,“对方越是骂得厉害,就越是说明他害怕。我们不理他,他们自己骂一会儿,会感觉自己变成了疯子,自然就不会骂了。”
话一说完,偏头听了一会儿,才自言自语的说道,“有力气多砍几个人该多好啊,这样骂人真浪费。”
身旁一片鸦雀无声,铺天盖地的杀气中静得诡异。
据说,后来银翼军中互相对骂的情况少了很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拜今时余家小将的这句话所赐。
再怎么厉害的阵法,毕竟只演练了这短短半日;
再怎么英勇的军队,也不能保证士兵个个都能以一敌二,甚至敌三敌四,像书上说的那样,轻松击败人数多于已方两三倍的敌人。尤其,当对方的将领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的时候。
所以一日一夜之后,白远兮退回了城内,浑身血淋淋的差点跪倒在阿佑面前。
阿佑的眼中,并没有丝毫责怪之意,她甚至还在微笑,“我们的军队,真的好厉害。”
之前被编入苍穹阵的一万五千名士兵,无一生还,却生生阻住了索然大军一天一夜的攻击,并令对方死伤无数。
阿佑含着泪,看着对方渐渐向城门逼近,扬声道,“准备开水和滚石,神兵营开始射击。”
伍军被打退了一次又一次,却又强势的一次次卷土重来。
“儿郎们,今日便要将居远拿下。”
索然剑指天际,扬声道。
被余家一个初出茅庐的无名小子搞得损兵折将,他已经够灰头土脸的了,要是再拿不下居远,他怎么向卢将军交待。
成名数年,他已经推算得出,对方的兵力也耗损得差不多了,要破居远,今日不到午时便可以完成。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破,居然又耗到了晚上。
“余天佑!”他咬着牙,莫非余家真的是平武大军的克星,连这么个毛头小子都能做到这般地步。
“余小将军,你走吧!”几名将领站在城墙上,血迹斑斑的脸上,露出诚恳的眼睛,“老将军唯一的孙儿,不能断在我们的手上。”
“说什么话,赶紧再去准备应对新一轮的冲击。”阿佑骂道。
“小将军!”却是刘元跪了下来,这个一向循规蹈矩,惟命是从的男子,在此刻,已经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小将军,你走吧,白二武功高强,一定能护着你平安离去。我们这四万残兵弱将,能令卢尚手下的第一员猛将损兵六万,阻敌数日,已经是大大的胜利,已经够本了。可是我们不能让余将军的血脉断送这里,那样我们就是虽胜犹败了。”
“不要!”阿佑纹风不动,“余家也不过是军人,而且,我也绝不做临阵退缩的余家人。”
白二看着众人,咬咬牙正要上前,阿佑却快速移开了几步,站在城墙之上,扬声道,“今日,我们与居远共存亡。我不怕,大家怕吗?”
几个将领没有说话,片刻的静默之后,更大的声音响了起来,“不怕。”
“我们要守住居远,大家能守住吗?”
“能!”那声音如雷贯耳,久久不散。
白远兮的视线模糊了,那个在他眼里似乎还没有长大总需要人保护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成熟,挑得起众人的生死。
那稚气的脸上,是对面对死亡却还能洒脱的平静。
他于是站在了她的身边,放下了高高扬起的手。
他要走的路,无论生死,他都陪着。
阿佑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不能让索然过去,不能丢下众人自个儿逃跑。
她知道,她如果走了,居远便真的结束了。
士兵们憋着一股劲,双眼通红,只想着怎么将来犯的敌人砍个七段八段的。
看着余小将军站在那里,站得笔直挺拔,就仿佛是另一面旗帜,让他们沮丧的心慢慢变得鲜活。
今日,即便是死,也得拖两个垫背的。
眼前久攻不下,对方反而越战越勇,索然已经忍耐不住,背了长弓,亲自挥刀杀上前来。
你余天佑想要逞强,想要激励士气,我便让你倒在众目睽睽之下。
拉满了弓,力透指背,瞄准那个黑色的身影,“去!”
一边三支箭,都被白远兮挡下,索然一抬手,“给我射,瞄准余天佑,全部弓箭手都给我射。”
任你有三头六臂,也挡不住这漫天箭雨。
一时之间,纷乱飞舞的箭矢,统统冲着一个人而去。
“索然,我要你的命!”随着一声怒吼,紧跟着也有漫天箭雨射来,将伍军的箭矢在半空中击落。
那力度控制之精,靶头之准,世所罕见。
一骑如风,越奔越近,那黑色大麾像是空中展开的翅膀,挟着森冷杀意而来,“给我活捉了索然。”
楚影挥舞着长枪,一路杀来。
身后,方小为一挥手,“刚刚他们怎么射我们的兄弟的,现在就给我还回去。”
“是将军,将军回来了。”
有人开始惊呼,阿佑身子晃了晃,攀紧了城墙,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总算等到他了。
一片欢呼声中,阿佑走下城楼去。
“天佑?”白远兮一把扶住她,却被那指尖烫手的温度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阿佑靠在他肩上,喘着气,“先扶我离开。”
“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一处民房中,白远兮担心不已,明明楚影都已经回来,危机解除了,怎么天佑还要跑到这里来躲着。
阿佑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先让我休息一会。”
好累好疼,好想闭着眼睛再也不要醒来。
影和索然的战争,还得有点时间吧,趁这个时候,先让她睡一会。
真的好疼啊!沉入昏迷中的时候,她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家天佑
眼看着天佑沉沉睡去,那下眼睑上的青黛色诉说中主人的疲倦,白远兮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叫她,四处看了看,这是一处空置了许久的民房,破床上连个被子也没有,只有一堆干稻草,白远兮扫视了一圈,没找到可用之物。只得脱了身上外袍,轻轻给她盖上。
察觉到有人接近,阿佑的睫毛颤了颤,白远兮将衣服盖上之后飞快的退到一旁,她才偏着头,安静的睡了过去。
这段时间,真的把他累坏了吧,白远兮轻轻的掩上了房门,管他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他只守着这方小小的天地,听着那人,安静的呼吸。
从收到居远被袭的消息开始,楚影一直焦躁难安的心,在此刻达到了极致。
他虽然从来肆意妄为,却也懂得轻重缓急,若不先解了洞岩之难就奔回居远,只会让居远更加孤立无援,到头来,腹背受敌,得不偿失。
他熬红了眼睛,若不是被花翩翩拉住,他几乎要冲到最前头去找卢尚拼命。
你攻城就攻城吧,居然这么卑鄙的跑到背后就使坏。
使坏就使坏吧,偏偏要选到他家的丫头在的时候。
他比谁都清楚留下的那几万人是什么资质,所以他几乎没有抱着回来还能看到居远在银翼军手中的希望。
他之所以还能勉强压制着不管不顾率兵回来的疯狂,只是因为他想起了还有白二。
这个人,他绝对不会认错,阎王殿中数一数二的好手,当初能在那样的环境下绝处逃生,必然有过人之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跟在了阿佑身边,但是楚影知道,但凡跟在那丫头身边的人,随着相处时日渐长,必定会真心的对待。
索然虽然是战场之上出色的将领,排兵布阵不在话下,但是碰上江湖中的高手,要想从他手中夺个人,应该还是蛮难的。再加上他没必要花那么大的心思,生生要去夺个无名小兵的命。
所以他将所有的杂念咬牙吞下,拼了命的与卢尚周旋。
幸好没过几日,商文仲领兵来援,很快解了洞岩之急,他连洞岩城都没回,径直拍马向居远奔来。
一路上,听到断断续续的消息,知道阿佑居然亮出了余家人的身份,明目张胆的立于人前。他气得几乎想要把那丫头揪着好好打一顿屁股,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就不能稍微安份点吗,知晓了她的身份,索然又怎么会放过她?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丫头,他又急又气,惶然的逼着自己不要多想。
他不敢去想,若然有了什么差池,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无力再去承受又一次的生离死别,他知道,他承受不起的。
却不曾想,那个丫头,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心中又是骄傲又是失落,他的丫头,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远远的,看见城楼上她的身影,即便是向来不信神佛的人,也在这一刻感谢上苍,幸好,她没事。
就是这一怔愣,才发现索然竟敢朝着阿佑放箭。
可恶,竟然当着他的面欺负他的女人!楚影提着长枪,便是一顿乱砍,硬生生朝着索然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来。
无谓什么谋略布防,楚影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中燃烧,只要靠着这杀戳的腥味,才能稍稍缓解他的愤怒。
他的身后,花翩翩只得苦笑着招手,安排亲兵跟随着一路保护。苦命的他,稍稍勒停了马,观察着双方局势,以便更进一步的安排。
而看着另一边,方小为也是二话不说,手一挥,漫天箭雨便朝着索然的方向,黑压压的飞去。
不由得揉揉发痛的眉心,似乎苦命的,只有他花翩翩而已。
那两人倒是幸福,随了心意的便拼杀上去了,可怜他一个将军的私卫,还得兼顾起统帅的职责来。
索然早就在看到楚影领兵而回时萌生了退意,此时再取居远已经完全失去了战略意义,于是他指挥着军队,想慢慢撤离。
却没想到那个不按理出牌的楚影,居然横冲直撞的杀了过来,有将军像他这样舞着长枪杀得欢快的么?
再加上一个惟恐天下不乱的神兵营,也不管射得着射不着,反正那些箭密密麻麻都朝他射来。
索然打了平生第一个,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仗。
几个时辰之后,索然才且战且退带着不到两万人逃开了。
在他初初带兵而来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楚影杀得双手发麻,站在地上喘气,见状还在大喊,“给我围住,我得把索然煮了。”
花翩翩拼了命的抓住他,“好了,影,要捉住索然,我们得付出更大的代价,别闹了,先回城去看看。”
楚影这才罢了手,一边恨恨的说道,“我刚看见她了,好好的站着呢。所以我得把索然捉回去给她出气,要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恨。”
这边厢已经想着回了城之后,要如何的夸夸他家丫头,却不想迎接他的,是这样一种场景。
“抱告将军,余小将军刚刚下城楼去了。”
“报告将军,余小将军不在军营里,没找到。”
“报各将军,还是没找到。”
……
“刘元,再不把人给我找到,就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他拍着桌子喝道。
一夜过去了,还是没找到人。
楚影手握得紧紧的,声音已经变得沙哑,“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我还不信,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了。”
臭丫头,你答应过的,没有我的同意哪里都不去的。
这次你再敢食言,我便吃你的肉喝你的血,把你整个人都融到我身体里,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
丫头,你不要吓我,快点出来好不好?
人都走了之后,楚影一下子脱力般的跌坐在凳子上,紧紧的抱住了头。
“影!”花翩翩冲了进来,“找到他了。”
花翩翩的神色有些怪异,但是心急如焚的楚影没有注意到,站起身来便冲出去了。
一群人围在破屋门口,阿佑缩在床上,闭着眼睛,却似乎有意识,一有人靠近便使劲的挥着拳头。
“余小将军,你别动,要不我让人背你回去?”刘元几乎要跪下去了,想不到这小将军睡觉的时候脾气这么不好,才说叫人去扶他,人还没走近呢,他就一脚蹬了过来。
喊也喊不醒,又不敢动粗,将军还黑着脸等着他把人带回去呢!
一看这阵势,楚影一笑,怕是小丫头熟睡中也在警惕着有人靠近发现她的身份吧,心中又怜又爱,身子一动就要过去。
却听到轻柔的一声呼唤,“天佑!”
他愣了愣,便看见人群散开,走进来一个白衣胜雪的身影。
楚慕?
只觉得心头“喀!”的响了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涨涨的难受。手足微微发冷,他的脚僵在了原处。
“天佑,怎么睡在了这里?”他慢慢走了过去。原先还张牙舞爪的人却在听见这个声音以后,慢慢的安静下来。
楚慕站在他身边,仔细看了看那绯红的两颊,皱着眉问一旁的白远兮,“他的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顶着一个巴掌印的白远兮,略有深意的看了看突然变得安静的阿佑,才道,“他的体温是有些烫手。”
这个人,是天佑心目中很重要的人吗?
要不然为什么拒绝众人接近的天佑,独独接受了他。
他低下头去,说不出来什么滋味。却不知道有人,也在此刻,痛至肺腑。
果然,在有他的地方,你的选择,还是他啊!
楚慕伸出手来,想要去抱他,却在堪堪碰到的瞬间,阿佑剧烈的挣扎起来,又是手又是脚的,在空中乱蹬。
楚慕一个措手不及,被一脚生生踹上,“天佑,你怎么了?”
一边喊一边再要伸手去安抚,却不想之前还一直乖顺的人这会却怎么也不肯消停了。
“我来吧!”楚影扒开前面的人,挤了进去。
楚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楚影面无表情的走了过去,一把握住了那还在空中挥舞的手,那手有一瞬间的停顿,却没有再挣扎。
楚影慢慢俯下身去,手扶着她的肩膀,顺势扶起了上半身。
阿佑侧着头,似乎在辨认气息,专注的嗅了一会儿之后,似乎是认可了来人的身份,头颅在他怀里蹭了蹭,放柔了身体靠了上去。
这一个动作,几乎要逼出人的眼泪来。
心里的笑意,慢慢涌了上来,连眼睛都格外明亮,楚影小心翼翼的抱起她,放柔地声音,“我们回家。”
楚慕微微侧开了身子,“他有点发烧,你带回去先让军医看看。”
楚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了。”
便抱着阿佑,快步向营中走去。
搂紧了怀中的人,楚影的脸上,是柔到了极致的光彩。
这一次,慕先遇见她,却没有认出她,所以生生错过。而他,绝不会再给任何人机会,他曾经放手过一次,知晓那活着就如同时间静止的绝望。他已经成全过她一次,所以从今往后,他绝不会再放手。
就算是拿了绳索将她牢牢的绑在身旁,也绝不会再放手。
把她带到军医帐,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温夷才看了那脸色便凑了过来,“把他衣服脱了给我看看伤口。”
“伤口,什么伤口?”反而是楚影一愣。
温夷瞪着他,“两颊带着淡粉色,是伤口发炎引起的低烧。再不快点,这位一战万名的少年将军就要烧成个傻瓜了,到时候护国将军府里两个傻瓜刚好热闹。”
生平最痛恨的人,便是怀疑他医术的人。要不是还禀持着一惯的医德,他早就拂手而去了。
楚影心中一急,忙将阿佑放到床上,“那你快点过来看看。”
去解她衣裳的手忽然顿住,还不知道她的伤在哪呢,莫非要脱了衣裳一处一处的去找?
偏过头来,双眼一瞪,“你,先出去。”
温夷指指自己,“我?”
楚影哼了一声,这医帐里的闲人除了他还有谁。
温夷简直要哭笑不得了,“你把我叫出去,还有谁来替他看病。”
楚影才管不了那么多,“你先出去,我看完了伤再叫你。”
面对楚影的古怪,温夷似乎有点反应过来,想起之前的一些怀疑,不由得看向床上躺着的人。楚影立刻站直了身体,有意无意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温夷一甩袖,走出去了。
“啊!”才刚走出去几步,便听见帐内传来惊呼声,紧跟着便是板登翻倒的声音。
“怎么了?”温夷掀开帐子就要往里冲。
却被凌空而来的掌风拂了开去,“先别进来!”楚影的声音有些不稳,温夷心中不解,却也不再贸然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楚影的声音响起,“温夷,你进来。”
温夷踏进去的时候,楚影正将那人揽在怀里,露出小半个肩膀,声音有些异常,“你来看看,肩上的伤。”
温夷过去一看,也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伤口很大,有明显血肉挖出的痕迹,伤口周围已经略略处理过了,有烫伤的皮肉结成痂,阻止了进一步的恶化。
即便在战场上已经见惯了血腥,此刻面对这少年的伤,温夷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些类似佩服的情绪。
“得先上些止血的药,看样子是没上过药的。”
“我知道,她把药塞给我了”楚影从怀里掏出个药瓶来,“你先看看这个,她带来的。”
温夷拧开瓶盖闻了闻,欣喜的说道,“果然是好药,也不知道……”目光却在接触到楚影的脸时,愣住了。
那眼睛红红的,还带着水光,明显是哭过的痕迹。
楚影,这个生死考验下也不从不皱眉头的人,居然为了这个少年哭了?
温夷没有再问,只是飞快的开始清理伤口,可能有些疼痛,昏迷中的阿佑断断续续的溢出了些呻 吟,但是大多数时候都是乖顺的任楚影抱着。
楚影将头埋在她颈间,几乎没有勇气去看。
阿佑,他的阿佑!
他恨不得代她去疼,也好过这般看着她疼痛而无能为力。
上好药,裹好伤口,温夷又道,“把他的手拿出来,把肥脉,得开点药内服才行。”
楚影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把她的手拉了出来,“药够不够,要不要我叫人去药王谷再运些过来?”
温夷的手搭在她腕间,脸色大变,惊疑不定的看向楚影。
楚影直视着他的目光,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温夷才偏过头去,努力平复心中的震惊,专注于那脉搏的跳动。
“楚影,你会爱上其他人吗?”在楚影笨拙含了最后一口药,哺进她嘴里之后,沉默良久的温夷,终于问道。
“不会!”几乎是没有半丝犹豫的,楚影头也不回的答道。
“但是,但是她的脉相中并无曾受过大伤的亏损,你该知道,我小师妹曾经受血竭之苦,不该是如此脉相。”
“只要我知道她是谁就够了。”
不需要别人证实,也不需要再多的试探,只要他知道他爱的人是谁,那就够了。
养病
这一次,楚影牢牢的守在了阿佑身边。
再也没有去理会一片狼藉等待清理的一干事宜,“慕到了,你们去找他。”
刘元有些为难,“这?”虽说楚慕是将军的兄长,可他现在毕竟是带着圣旨而来的身份,将军面都不见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把这堆乱摊子交给人,实在有些,咳!说不过去。
楚影侧耳听着帐内的动静,一边回道,“他以为带着圣旨来晃晃就可以了啊,没那么便宜的好事,去找他。”
最好是被这些事情烦得受不了,然后早点回京城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不要再在阿佑面前出现。
谁知道那个傻乎乎的丫头还能再干出什么事来。
花翩翩当然知悉他的邪恶心思的,也不点破,只笑着问道,“那将军府的云朗呢,已经来吵过好几次了,要见天佑。”
楚影当即就黑了脸,“不见!”
咬牙切齿的回想起昨日初一见面,那少年欢快的跳出来,“楚二哥哥,我娘子呢?”
他还没从这当头一棒中回过神来,旁边副将已经笑着回答,“云朗公子,军中都是男人,哪里会有你的娘子,你回将军府去找老将军给你找罗,自然能找到娘子了。”
这些人之前都在将军府见过云朗,自有几分熟綛,此时围城之困一解,气氛登时变得轻松。
云朗扁着嘴,“天佑就是我娘子,我知道他在这里。”
刘元笑意吟吟,“余小将军是男人,怎么能当你的娘子,快莫瞎说了。”
云朗眼睛一瞪,“我不管,将军说过只要我乖乖的不闯祸,以后要把思杰叔叔的孩子给我当娘子的。所以,天佑就是我的娘子,又没有人规定男人就不能当娘子了,你是坏人,我不理你了,哼!”
刘元哭笑不得,“好好好,云朗公子说是就是了。”
连声哄着他,何必跟个头脑有问题的人较真,到时候要真惹火了他,胡乱发起脾气来伤着了哪里他们还赔不起了。
“胡闹,”楚影霍然站起身来,脸绷得紧紧的。
他都还没叫丫头娘子呢,就叫这个小傻瓜叫了去,一想起这个心头就不舒服。他的女人居然要被别人叫娘子,即便是个傻瓜也不行。
“不许再叫余天佑娘子,再胡闹我就叫人把你绑回京城去。”
从鼻子里哼了两声,抬头挺胸目不斜视的走了。
云朗在地上跺了两下脚,气鼓鼓的冲着他的背影嚷道,“我要叫天佑不理你,你个大坏蛋。”
楚影才不管他在背后的大呼小叫,在心里暗自嘀咕,他才是应该去拧着小丫头的耳朵,告诉她不许去理别人。
阿佑还沉沉的睡着,温夷说是有些发烧,而且也是精神绷得太紧,又没有休息好,现在一放松下来,就成这个样子。
心里头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手指轻轻的刮着她的脸,“累着了吧?下次再不把你丢下了,你说我们把索然捉来是炖了好还是蒸了好,要不然还是烧着好吃?”
或者先拿箭把他射成刺猬,再来慢慢考虑烹调的方法。他煞有介事的想到。
“影!”一睁眼就看见他的脸,顿时所有的委屈都涌了上来,阿佑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泪要掉不掉的挂在睫毛间。
“嗯,我在这里。”楚影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柔声道,“不要怕,我回来了,闭着眼睛乖乖睡觉。”
“影,我好疼。”阿佑吸吸鼻子,反握住他的手掌。
“我知道,已经抹了药,很快就不疼了。”
“影,你不要走。”
“好,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一抹喜色点亮了阿佑的眼睛,“我睡着了你也不要走。”
“好,不走。”
安心的舒了一口气,阿佑握紧了他的心,闭上眼就要睡去。
“阿佑,先别睡。”楚影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阿佑费力的睁开眼睛,不解的望着他。
楚影笑了,“先吃点东西。”
阿佑向来是好打发的人,对吃穿用度都不怎么讲究,给她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现在?楚影额头的青筋跳了跳。
她喝了一口汤便一脸苦相的推开了,“不好喝,我不要。”
馒头也是,拿到手里还没开始咬呢,就一个劲的往他手里塞。
汤换了下去,端了粥来,在他的瞪视下她勉强吃了几口,便扭过头神色倦怠的想要往床上躺。
“再吃一点才睡。”他扶住她,不许她躺下去。
才吃了那么一点东西怎么行,她都已经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了。
“我饱了,不想吃。”
“这一点就饱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碗几乎像是没动过的粥。
阿佑被他的手拉着躺不下去,便靠在他怀里,“影,我想睡觉,我难受。”
楚影忍了又忍,才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阿佑霍然睁开了眼睛,“你去弄,你自己去弄?”
楚影没有注意到她的用词,快速的点头,“你想吃什么?”
阿佑笑眯了眼睛,“那,你熬粥给我喝,我还没有吃过影做的东西呢。”
楚影几乎要跳起来,熬粥?他?
该不是他听错了吧,可是一低头,看见那丫头欢天喜地期待着的样子,便心软了。
熬个粥什么的,应该大概很是简单吧!
众人都不知道将军是发了什么疯,居然亲自进了伙房。
几个伙头兵差点要哭着跪地上了,将军啊,舞刀弄枪你还是厉害,可是能不能不要在菜刀上灌注内力?
菜板飞了,肉?碎了。
人家还要径自点头,“碎了?碎了好,刚好当肉沫放进粥里。”
浓烟阵阵,一个小兵连滚带爬鼓足了勇气冲过去,“将军,您还是专注做饭吧,我来生火?”
楚影考虑了一下,生火的话,让别人做没关系。
“好,你来生火。”
结果,烧坏了一口锅,楚影看着锅底黑乎乎的饭,脸色臭得快比那锅底还黑了。
“给我换一口锅,再来。”
“将,将军,”有人小心翼翼硬着头皮凑上前去,“我们锅不太多,您省着点用。”
……
折腾得一堆人人仰马翻之后,终于有一碗还勉强看得过去的东西熬了出来。
早已得了消息的花翩翩,摇头晃脑的走过来,扔给他一条帕子,“先擦擦你那张脸吧,顶着这样一脸黑炭,我怕士兵把你当j细捉。”
楚影接过来往脸上一抹,登时看不出来原来颜色了。
花翩翩长叹,估计是洗不干净了,又毁了一条帕子,浪费啊!他痛心疾首。
等楚影回到营帐的时候,才发现阿佑已经睡了。
“起来!”他推着她的肩。
阿佑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
楚影把碗往桌上一放,索性将她半抱起来,“不准睡觉,快点起来喝。”
他辛苦了一半天,要是她敢不把它喝完,他就,他就要生气啦!
结果被拍着脸蛋弄醒的阿佑,无数次的后悔,不该仗着生病就提出这种不合理要求的,觉都不让睡,而且那粥,还有烟火味。
当然,她忍着,没说。
“好不好喝?”他的眼光四处乱瞟,有点羞涩的样子。
阿佑微弯了嘴,“影做的当然很好喝,天下最最好喝的。”
“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本公子是谁。”某人好不骄傲的抬起头,坦然的接受她的夸奖。
待得病稍微好些,阿佑终于见到了云朗,还有,大人。
“天佑!”云朗欢呼着冲过来,却要就要抱到她时被人揪住了后领,转头一看,立马大喝,“天佑,就是这个楚二哥哥是坏蛋,他拦着我不许我见你。”
“她身上有伤,你给我离她远点,要不然就把你丢出去。”楚影放了手,却不忘警告的附送一个阴森森的眼神。
云朗鼓起腮帮子,却终是没有再扑过去,只是眼睛红红的凑到床边,“天佑,我听说你受伤了,给我看看伤在哪里了,伤得重不重。”
“我……”阿佑一句话还没说出来,楚影便打断了她,“看什么看,伤有什么好看的,不许看。再说要看就把你丢出去。”
“天佑,你看他。”云朗再也忍不住跳起来。
阿佑眨眨眼睛,决定不要理会阴阳怪气的影,“我的伤口都已经包好了,你也看不到了,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对了,云朗,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云朗咧开了嘴,“我做完了你要我做的事,半道上碰到大世子哥哥,就决定来看看你,顺便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阿佑的视线转到楚慕身上,是毫无掩饰的喜悦,“大人。”
楚慕略略点头,一惯的清冷疏离掩饰了内心的惊涛骇浪,“云朗说,这包药草的种子,是你要他带来的。”
这几日无事,他已经看到了那种在后面的龙牙草。
他的血,余天佑的血,居然都有同样的功效,怎么不叫人震惊。
更何况,影对这个少年的特别,他看在眼里,忍不住的心跳加速。他对影的偏执再了解不过,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在这短短时日里得到他的眷顾?
余天佑,天佑吗?
作别
“居远之战,余天佑功不可没,以半数兵力对抗索然大军……”花翩翩的笔忽然顿下来。
“怎么了?”楚影发现了他的异常。
花翩翩没有答话,只是凝视着纸上黑字,好半响,才说,“影,真的要如此吗?”缓缓抬起对来,双目直视,“一时兴起的纵容,可能会带来无穷祸患。此番立功,更加上她身家背景,兵法谋略,此后必定赐官封将,青云直上。她,要不然是因犯欺君之罪丧命,要不然便是终此一生以男子身份示人,影,你当真舍得?”
长久的静默之后,楚影长身而起,似乎有些烦躁,稍稍站立之后,又坐了下来,“她喜欢,便由得她去吧。五年,放任她五年的时间,五年之后,我自然有办法换了她的身份。”
“影?”花翩翩还想再劝。
“怎么了?”楚影挑挑眉,不可一世的样子,“本将军要是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还有何颜面活在这世上。”
他只想看见她快乐的样子,他的爱,是要她更加快乐,而不是变成束缚,夺去她脸上灿烂的笑颜。
“余小将军,你睡了么?”
阿佑已经躺在了床上,迷迷糊糊间听到花翩翩的声音,顿时一个激灵,伸手往旁边一摸,没有摸到那熟悉的温度,莫非是影出事了。
匆忙间只披上外衣,便道,“还没有,你进来吧。”
“楚慕和影,你到底选谁?”花翩翩进来,目光略怔,随即很快的扫向别处,一开口,却是直奔主题。
“翩翩公子?”是因为她才刚睡醒的原因吗?还是说这几日生病糊涂了,怎么花翩翩说的话,她完全听不懂。于是她老实的说,“我不明白。”
“怎么会不明白,”胸中赫然生起的怒火让他的声音大了起来,“我问你,楚慕和楚影,你到底爱的是谁?他们两个如果只能救一个,你会救谁?这下总该明白了吧!我不管你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如若对影无意,便不要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清楚明白的告诉他,要不然,你会害死他的,明不明白?”
影对她的爱,已经明白无疑,现在剩下的便只有这丫头的心意了。
偏偏越是想得到的越是没有勇气去追问,影自己在那反复揣测,坠坠不安,却一直不敢去寻求一个答案。
影不敢问,那么就他代替他来问。
长痛不如短痛,看如今影的情状,是万不能再拖下去了。
爱还是不爱,直接给一个明白话。
“如果他们两个只能救一个,我救楚慕。”这一句话出口,三个人怔住。
帐内的花翩翩,帐外还有两人,一东一西从两个方向而来的,刚好在营帐的两侧。
“余天佑,你,你……”只觉得急怒攻心,花翩翩气急败坏的指着她,“我杀了你这个祸害。”
“我救了大人,我陪影一起死。”似乎说出来的是最平常的话,阿佑的神情再恬淡不过,“我要大人好好的活着,可是影,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
“你!”这次轮到花翩翩说不出话来。
想到一些事情,阿佑轻轻的笑了,“不过影应该不会让我死的吧!”她要是死?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