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几度醉第22部分阅读
红尘几度醉 作者:肉书屋
城呢,就听得士兵来报。
卢尚皱了皱眉,早已有手下大将站起来请命,“将军,我去教训教训那小子吧,这样三天两头的冒出来,不被拖死,都被烦死了。”
卢尚沉吟片刻,“索元,带锋营去。”
“将军?”明显的讶异,锋营是平武军最精锐的力量,众将都以为这是要留着来对付平城中守军的。
卢尚抿了抿嘴,“楚影还当自个儿在那小打小闹呢,这次咱们给他玩个大的。”
“那平城中?”
卢尚轻笑,“余天佑知道不能跟我们硬碰硬的对上,往日都是虚晃一招,吸引了我们注意力解了楚影的围就走,这次不用管他。”
这是卢尚连日来将楚影余天佑算得最准的一次,也是将他们的想法摸得最清楚的一次。
可是这些算计和想法要是放在今天以前,那肯定楚影就玩完了。
毕竟他们的意图和动机都清清楚楚的被卢尚理明白了。
可是,那也是在今天之前。
老天有时候真的是很不公平的,偏偏是在今天,就发生了变化。
楚影为着早点见他的丫头,今天不想小打小闹了,他想快点把这碍事的老头赶走,回去抱着阿佑做点让人脸红的事。
而阿佑呢?
江门城破的消息传来,她腿一软差点从马上掉下来。
卢尚那个老狐狸,趁着两军对峙,居然又暗暗增兵去了江门。
云朗等不了,大人等不了,而她也不能再等了。
抓起苍穹剑,她领着兵出了城门。
“天佑?”商文仲欲言又止。
阿佑朝着他勉强一笑,看着雾气沉沉的前方,“他的脾气,也忍到极点了,应该,也等不及了吧。”
“什么等不及?”商文仲一头雾水,本来要想说的话立刻被丢到脑后。
阿佑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文仲大哥,你放心吧,咱们肯定赔不了的。“
以影的脾气,能忍受卢尚这样不冷不热的拖着几日,也到极限了。
更何况,江门城破的消息他应该也收到了,估计再怎么忍也忍不住了吧?
今日,她不想虚晃,跟卢尚的战争,今日便正正式式的打一场吧,让她也看看,跟爷爷齐名的将军,到底长什么样子。
“将军,楚影全部人马都扑上来了。”
“将军,余天佑带着守军出了城,摆出了苍穹阵,好像形势与往日不同。”
“将军……”
卢尚头昏脑涨的一挥手,“不是说将这两军隔得死死的,一点风都漏不过去么,怎么这两人会互通消息?”
看这阵势,俨然是商量好互相配合的。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也闹不明白,明明天上都没个鸟儿飞的,他们俩人是怎么传消息的?
“不管了,给我传令下去,索元挡住楚影,我去会会余天佑。”卢尚站起来,他还不信,他就拿两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没有办法了。
那一日的战争,在很久之后,仍然被不断的提起。
血映红了半边天空,楚影和余天佑从两个方向朝平武大军发起了攻击,两人像是随时互通消息一样,进退一致,攻防配合。
卢尚站在苍穹阵中,剑指余天佑,指挥着随身卫队,在阵中不断旋转。
那一日,卢尚破了长久以来盛名在外的苍穹阵;
但是也是在那一日,余天佑伤了伍国的军中神话卢尚。
平武军不是输给了楚影,而是输给了银翼军与余家军的配合。
那一场战争,整整持续了一天。
最后,卢尚带伤逃去,楚影在后面紧追不舍,所说是要永绝后患,不想再离故土。
阿佑只远远的看着银翼军的旗帜飘动,便拍马转身而去。
任胳膊上的伤口,悄然裂开,再次浸红了盔甲里藏着的白纱。
影已经没事了,大人,你能不能再等阿佑一会儿?
天佑之死
只恨那路如此漫长,阿佑恨不得生出双翼,可以尽快飞到江门。
大人,白衣飘飘一尘不染的大人,永远高贵清华的大人,又怎么可以在这血雨腥风里消失了光彩,即便是一点黯淡也不可以。
白远兮跟在她身后,抿紧了双唇,却一言不发。
没有问她为何如此焦急,也没有问她那里的人,为何对她如此重要,即使是她手臂上的伤,也没有问。
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想要用尽全力去守护的人,犹如她之于他。
一日苦战之后,本已经疲惫不堪,更何况如此长途的奔波。
江门还有索然在,阿佑也不敢大张其鼓的带着大军前来,跟在她身后的,便只有白远兮了。
阿佑几乎没有去想到了江城又该如何,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快点到江城。
所以一看到影的安然归来,几乎没有一刻停留的,她便离开了。她想,有商文仲在,定然会对影交待她的去向。
却不知,她的这一举动,便让余天佑如一颗流星,短暂的光芒后悄然坠落,留下多少叹息之声。
商文仲当然知道她是去了哪里,如果楚影问起,他也当然会说明白。
问题是在见到楚影之前,他先见到了另外一个人。
“少将军?”商文仲看完老将军的亲笔信后,惊疑不定的看向余思杰。
余思杰深吸了一口气,倒也没有多解释,只问他,“知道天佑去了江门的有多少人?”
商文仲摇头,“她没说,但是战役一结束就有士兵来报天佑不见了,我猜到她要去,楚慕和云朗在那里。”
“楚慕,云朗?”余思杰皱了皱眉,“他们跟天佑交情匪浅?”毕竟天佑出来也没多长时间,何时交上了这样值得他用性命去搏的朋友。
商文仲虽然不知天佑与楚慕交情深到了何种地步,但还是把他和云朗的身份介绍了一下,最后说,“天佑虽然和云朗认识时间不长,但是两个人还是感情很好的。”
余思杰点点头,阿佑那样的心性,连小镇上卖米卖菜的都能和他搭上好交情,更别说云朗那样在将军府中长大的了,阿佑心里怕是把他当成亲人了吧。
当下也没有多想,站起来就准备往外走,“战报上就写天佑一路追击卢尚,死于流箭吧。”
“可是,如果有人不信怎么办?又没有人亲见。”
余思杰转过头来看他,似笑非笑,“余家军何时败落到这种地步,连这样一件事情也计划不周祥了?”一甩手就要离开。
“少将军!”商文仲连忙拉住了他,“我不知道您和老将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可是天佑真的是难得的将才,就此埋没的话,可惜了。”
余思杰的脸上有了隐约的笑意,他当然知道天佑的才华,他教她武功兵法的时候,也是全心全意的教导,因为她的领悟力太好,连他自己都忘了她其实还是个娇滴滴的女儿身,只想着怎么将自己一身所学倾囊相授。
可是,他们家的天佑,也该享受平凡女儿家该有的幸福,有疼她爱她的夫君,有活泼可爱的孩儿,她手中拿着的,应该是刺绣的针,而不是这杀人的剑。
所以,即便会让老父伤心,即便他的出现有可能带来更多的麻烦,他仍是下山了。
只为,带回他的女儿。
“这不是商量,这是命令!”余思杰也不再多说。
商文仲立刻挺直了身板,“是!” 随后脸上带了几分迟疑的开口道,“楚影与天佑也交情颇深,如果他问起……?”
余思杰当然再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楚影与天佑的真正关系,因此一挥手,“无论谁问起,都是同样的回答,兵荒马乱的,谁也不知道阿佑去了哪里,我自会前往江门拦截,这里就交给你了。”
楚影喜滋滋的冲进城来时,本是满心期待的,东望西望一阵后,没见着期待的面孔,顿时怒气陡生。
这么久没见了,她都不知道来接接他么?
所谓想思成狂,莫非只有他自己。
当下勒住马不走了,埋头生闷气。
“影?”随后的花翩翩发现了他的异状,奇怪的唤了一声。他不就是因为想念那人了,才不管不顾的杀回来吗,怎么到了这里,反而止步不前了。
“影,你是不是也近情情怯了?”低声取笑道。
楚影黑着一张脸,也不说话,但是花翩翩自然看见了某人眼里委屈的光。顿时心头一阵无力,他们家英明神武的主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
叹一口气,拍拍他肩膀,牵着他的马到一旁,“好吧,我知道你生气,你就继续生气在这边儿上等吧,好坏不能挡了大军的路,我去找人来。”
楚影果然就好好的坐在马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弄得后面陆陆续续通过的士兵,本来是打了胜仗兴高采烈的一路嬉笑着回来的,一到了这里,立刻肃然行礼,端庄了面色,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不一会儿,忽然听见花翩翩的声音,是极为惊慌,极为恐惧的声音,是花翩翩几度面临死亡也未曾发出过的声音,“影!影!”
楚影心头一跳,几乎是有些茫然的看着花翩翩由远及近,一路跌跌撞撞的跃过来。
“怎么了?”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沉稳得,不带一丝颤音。
花翩翩抓住他跨在马上的腿,一阵剧痛从腿上传来,楚影极缓慢的低下头去,看着花翩翩那只几乎要陷进他肉里去的手。
花翩翩另一只手抬起来,微颤着指向他先前来的方向,“他们说,他们说,余天佑,死了!”
死了?死了是什么意思,楚影的视线一点一点的从花翩翩的手上移到他的脸上,轻轻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他说,“翩翩,你在玩什么?”
花翩翩摇着头,眼睛都红了,“影,影,你,你不要急,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的。”花翩翩说得语无伦次,却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楚影抬起头来,怎么觉得入了眼的东西,颜色都变了,他喃喃的说道,“翩翩,怎么这些东西颜色都变成了黑的和白的。”
“影!”似乎有人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喊他。但是楚影已经听不见了,他耳边,很安静,安静得宛若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自己。
“翩翩,好像有点冷。”说着,他就双手环抱了自己,冷得打颤。
花翩翩一着急,想要翻身上马,但是不知道怎么的有些手脚发软,连发了好几次力,才跳上马去坐在楚影身后。
影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花翩翩一手扶着他,一手就要去点他的昏睡|岤。
却在此时,楚影忽然一掌向他打来,狠狠的,以命相搏的力道。
花翩翩一惊,反应极快的便顺着掌风飞了出去,即是如此,还是免不了心头血气翻涌,双脚落地那一刻,硬是把喉头的一阵腥红给压了下去。
“影!”才要说什么,就看见楚影俯在马上,极快的冲了出去,花翩翩连忙夺过一匹马来,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她答应过的,没有他的允许,她哪里都不能去。
即便是死,也要先问过他才行。
她一向都很乖的,她知道她这一次要是再不告而别,他会非常非常生气,他一生气她就害怕了,所以她绝对不敢自己跑掉的。
他们一定在骗他,一定是的。
这些个愚蠢的人,哪里知道他的丫头是多么的乖巧,她从来都不说谎的。她不想说的话,不想答应的事,索性傻乎乎的闭嘴不言,也绝不会说谎的。
对吧,阿佑,对吧,阿佑?
你不敢骗我的吧?
楚影一路狂奔,等他出现在议事厅的时候,满屋悲戚之声顿然停止,几位大将都红着眼睛转过头来看他,然后一言不发的稍微往后退了退,便将眼前盖着什么的白布露了出来。
楚影呆呆的看着那盖在一个人形物上的白布,脚像生了根一样的,一点也动不了。
他想冲过去,可是他的脚怎么都迈不动,使了很大的劲都迈不动。
“将军!”有人伸手过来扶他,那人很凉,刺得他一个激灵。
这才发现自己哪里是站着的,是跌坐在地上,他有些恍惚了,他什么时候坐到地上来的?
“我坐在地上干什么?”他问扶他的人。
那人没有回答,楚影抬起头来,刚好撞进他的眼里,忽然一愣。
那人是方小为,他一见楚影看他,连忙低下头去,“将军,您先起来。”
楚影看了他的头顶一会儿,忽然眼里慢慢聚起了神采,借着他的手站起来,大踏步的走过去,一把就要掀起那白布。
“等等,楚将军,天佑被伤得惨不忍睹,还是,还是让他就这样安静的离去吧。”商文仲伸手挡住他,语气中带着不忍。
楚影“哼!”了一声,飞快的掀起白布来,一张面目全非的脸露在面前,只有身上惨破不全的衣物还勉强能认出人来。
楚影只扫了一眼,便又将白布盖了回去,转头看了方小为一眼,便大大的叹口气道,“唉!余小将军竟然就这样去了,实在是令人惋惜,本将军一定上书皇上详细说明本战的情况,绝不埋没余将军名声。”
“影!”这边花翩翩刚刚冲到,本来是满脸担忧之色的冲进来的,却在看到楚影脸上明显的悲伤惋惜之色时,愣了一下。
楚影还在摇着头,“罢了,罢了,还是让余小将军入土为安吧,本将军实在不忍心再看。”
一边摇着头,一边叹着气,往门外走去。
花翩翩的眼神带着狐疑,却聪明的不再问什么,只跟在楚影后头一道出了门去。
别人或许不知,但是他当然能看出影叹息声中隐隐露出的雀跃之色。
而且,这样生动的惋惜,实在不是他想像中影应该在这情况下能做出来的表情。
所以待走得远了一些,花翩翩左右看看无人,才上前一步附在他耳边道,“怎么了?”
楚影这才放松了早已僵硬的身体,露出脸上的疲惫之色,只是眼底,却有了真真切切的笑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臭丫头,等我见了她,一定要好好的拉来打一顿屁股,居然敢这样吓我。”
花翩翩当然是聪明人,前后一思索便将整件事连贯起来,“她要将你的阿佑还给你了?”
楚影嘴唇勾了勾,露出极让人动心的弧度,“就她那猪脑子能想到这一招?八成是余家的人想出来的。更何况……”
更何况如果她要这样做,定是要先告诉他的。
既然没有提前知会他就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说明,她也是不知情的。
“走吧,我就好好的等着她来找我。”
“万一要是她不来呢?”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声音响起,“告诉我娘的哥哥,我要回京城了。”
她不来,他便去找将军府要人。
楚影当然怎么也想不到,阿佑此是并不是被她爷爷叫走了,而是去到了江门。
一路上,已经有看到零零星星的残兵败将,阿佑一路问过来,更是心中焦急。
江门城破之时,索然并没有大肆屠杀平民百姓,可是兵荒马乱之中,死伤还是有的。问起楚慕的情况,却都说不知。
直到遇上一伙头兵,才说起见过两个如阿佑口中的描述的人在城中出现过,毕竟以楚慕的样貌,实在太令人印象深刻,是以现在阿佑一问起,他立刻就想了起来。
只是在敌国攻城之前,他们就已经启程要回京了,现在应该在回京的路上吧。
听了这个,阿佑顿时就露出了笑容,绷得紧紧的神经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幸好,大人没事。
“嘶!”心头重担放下,手臂上的剧痛就密密麻麻的传来,她这才低下头来,看着已经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半天没想起这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等白远兮给她包扎好伤口,阿佑才揉了揉眼睛,打个呵欠,“小白,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吧。”
“现在觉得累了啊?我还以为你就一木头人,不用吃饭不用睡觉的呢。”白远兮面无表情的说着似乎听起来像笑话的话。
阿佑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知道该回什么。
山道旁就是条大河,看起来水流很是湍急,白远兮看了看,近处就是一小片树林,他拉着阿佑坐在林边,将她的马拴好,才道,“你先在这儿坐着靠一会儿,我去找点吃的。”
阿佑带伤跑了一路,这会儿是真没力气了,只得点点头,靠着身后的树干休息。
白远兮骑上马,四处看了看,往一个方向奔了去。
白远兮走了没多会,阿佑就闭上眼睛快睡着了。
就在这时,树林里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男人的闷哼声。
一个男人嬉笑道,“想不到还能在这偏远之地碰上这么个稀罕货色,不枉我们花了那么多蒙汗|药将他从客栈里掳了来。啧啧啧,看看这手这腿,比娘们还娘们。”
另一个人的笑声也跟着响起,带着滛邪的意味,“那是,也不想想现今那蒙汗|药是多难找了,简直已经快绝迹了。要不是这货色值得,我还舍不得用呢!”
接着便是衣服的撕扯声,和着些别有意味的调笑声。
“滚开!”一个男人的声音喘着气嘶哑的冒了出来,“一帮不知死活的东西,再敢动手动脚,便是你们死期到了。”
“哟!这手脚都还动不了呢,就敢给我们说大话了。省点力气好好侍候侍候爷几个吧,说不得爷们一高兴爽完了还给你留条命。”
“来,亲一口。”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嘿嘿的笑了两声,极得意的样子,“他妈的打这个破仗,老子都好几个月没碰过女人了,这会儿正涨得痛着呢,来,摸摸。”
“滚开,唔……”男人余下的声音便被什么东西捂着没发出来。
阿佑的眼睛开始一颤一颤的想要睁开,因为她好像在梦里,听到大人的声音了。
只是身体的疲倦已经到达极点,心神放松之后的虚脱,让她似梦似醒之间辩不清白了。
“滚开!”猛听得男人怒吼一声,接着便是什么东西栽倒的声音,接着便听见脚步声忽轻忽重的响起来,直往那河边而去。
“还敢跑,给老子站住,看老子玩不死你。”这气急败坏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
“哼!”那跑到河边的男人也不答话,看着后面追来的人,使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往水里跳下。
就算是要死,也绝不能以那样屈辱的方式。
“大人!”那绝决跃下的身影,清晰的映进阿佑忽然张开的眼里。
只是她再快,也来不及拉住人了,所以“扑通”,“扑通”两声,是奔近的阿佑紧跟着,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
伤逝
阿佑刚一入水,便察觉到了水底的急流,心下一慌,还没去想要怎么找大人,便有一双手从旁而来,紧紧的揽住了她。
阿佑仓惶间回头,便看见了那熟悉的脸,“大人!”才一张嘴,水就涌了进来,她一张脸憋得通红。
楚慕一笑,俯下身去,一口气便度到了阿佑口中。
阿佑不会水,先前不管不顾的跳下来,这会儿才发觉自个儿的处境,趁着这一口气就要往水面上冒。
楚慕的双手却紧紧的扣在她腰上,不让她浮上去。
阿佑想要开口,可是水中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不是水灌进来,便是楚慕的唇盖在她的唇上,度进一口气来。
不知道在水下飘了多久,楚慕自个儿都浮上水面换过好几次气了,才在一处水流不那么急的地方稍微速度慢了下来。
阿佑看着楚慕,不明所以的仰起头看着他。
忽然脸色一变,飞快的将楚慕往旁一拉,急切的张开了嘴,“小……”话没有说完,水灌进来的瞬间,楚慕的唇也随之盖了上来。
阿佑使劲的摇着头,却躲不开他如影随形的吻。
她一切的挣扎,在他怀中都没了可以施展的空间,眼睛渐渐的瞪大,楚慕只觉得怀中的人浑身一颤,才放开她,一起冒出水面来,喘口气,“阿佑,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他脸上的笑容,灿若朝华,那么美丽。
可是更美丽的,是刚刚出水的瞬间,从阿佑手腕上掉落的一条蛇,色彩斑澜,绚丽异常。
那蛇掉回水里,便往深处游去,迅速的消失不见。
阿佑看了自己的手腕一眼,神情怔仲,听得此言,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他,“大人,你,你没事?”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楚慕的脸上,只有纯然的喜悦。
阿佑皱着眉,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那先前,你为什么要跳河?”
“呵呵,那只是一个验证,让某人放心把你交托给我的验证。”
看着阿佑明显的不解,楚慕将她拉上岸来,四周风景秀丽,已不同于刚才的景致。
楚慕一养尊处优惯了的世子,自然是不懂得什么野外生存之道的,所以阿佑去捡拾柴火的功夫,楚慕便去打了只兔子来,看着阿佑,少有的几分局促,“阿佑,这个要怎么弄,我,我没弄过。”
阿佑连忙放下手中的干柴,接了过来,“大人没有做过这些是正常的,让我来吧,你坐在旁边休息一会。”
看着阿佑在一边忙活,楚慕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以往有些清淡的喜悦,慢慢变得真实鲜活起来。
“好,那你一边弄,我一边给你讲今天的事吧。”
却原来楚慕和云朗早在江门乱起之前便已经启程回京,到了半路,楚慕知晓了这边的战事,当下便决定去平城,他随身带有凤澈的印信,如有不测,可以随时调动官府的力量,虽说人手上不能支援,要调集些物资还是可以办到的。
只是安排护送云朗和搜集信息上稍微晚了一点点,他还没有到平城,便传来风国军队大胜卢尚的消息。
他便放慢了行程,却在歇脚的茶寮里碰上了一个意外的人。
他本来没有认出那人的,只是无意间一瞥,看到了他付帐时的钱袋,花纹与手工都与阿佑随身佩服的香囊一致。压下心中的讶异,他细细打量了对方一会,联想到底下里听到的一些传闻,对那人的身份有了一些猜测。
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楚慕心下一惊,便走到了那人面前,“请问您,是来带您的孩子离开的吗?”
余思杰脸色微变,略有些警惕的看向他,“请问阁下是?”
楚慕弯腰一礼,“我叫楚慕,是她的朋友。”
一听到他的名色,余思杰的神色便慢慢缓和了下来,但是手还是按在剑上,“你有什么事?”
楚慕心下已经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和来意,也不再拐弯抹角,“能不能不要带她离开?”要不然,怕是这一生都见她不到了。
余思杰这才认真的审视起他来,楚慕愈加有礼的弯着腰,一动不动的任对方观察,一颗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
余思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你知道?”
楚慕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是。”
顿时一股杀气涌来,余思杰的声音变得冰冷,“你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欺负她了?”
“没有,”楚慕这会儿可真是一点也不敢大意,“是晚辈根据日常点滴猜出来的。”
“猜出来?那意思是你阅人无数了,要不然哪能这么有经验,随随便便一看就能猜出来。”那声音更加不满意了。
楚慕心头苦笑,却只能恭顺的回答,“晚辈不敢,晚辈一生所求,不过得一知心人,从此白头谐老。”
“那么你那知心人,也对你有此心意?”余思杰稍微的迟疑了一下,想起商文仲所说的阿佑与眼前这人交情匪浅的话来,顿时心中一动。
楚慕便轻轻的笑了,“她虽然没有说过,但是我知道在她心中,我是有几分不同的。”
余思杰没有说话,虽说他长年待在山中,可是药茶公主长子的美名,还是略有所闻的,此时细细打量来,不禁暗自点头,好姿容,好丰仪,倒也有了几分满意。
“你如何证明给我看?”
楚慕一愣,随即眼里便涌出了止不住的狂喜。
江边那一幕,自然便是这一证明的产物。
余思杰和楚慕刚好在那树林边发现了阿佑,两人都是绝顶聪明的人,不过略一思索,便有了这个计策。
待得白远兮离开,这场演给阿佑一个人看的戏,便悄然展开了。
楚慕落水,阿佑毫不犹豫奋不顾身的追随,足以说明她对楚慕的情意,余思杰自然可以安心离去。
楚慕答应他,带着阿佑,从此离开京城之地的繁华和纷争,给她一方自由的天空。
于女子而言,爱而且被爱,爱人还舍得放弃那触手可及的权势地位,已经是幸福的极致。
将阿佑交托给这样的人,远远要比跟着他回到山上,更要快乐。
所以,余思杰安心的走了……
当然,楚慕的那两个手下,也安心的走了。
余思杰下手很快,那两人,不安心也不行了。
至于白远兮,听到商文仲提到过的一些事情,余思杰便稍微用了些手段,便让余天佑的消失,顺理成章。
“阿佑,”楚慕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白衣黑发,无风自动,“你竟然真的那样就跳下来了,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阿佑抬起头看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阿佑,”楚慕的脸上,带了些许受伤的神色,微微的黯然,“就算是偷来的时光,也让我幸福几日,好不好?我只是怕,你被他带回去了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管你以后去了哪里,去到什么人身边,只有这几日,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好不好?”
阿佑低着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阿佑,你生我的气了?”大人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佑努力的张大眼睛,摇摇头。
夜里,万簌俱静。
听着不远处大人平稳的呼吸声,阿佑抬起手腕来,借着月光,可以看到两条黑线,已经延伸到手肘处。
即便是用布条捆得紧紧的,仍然阻不住那黑线的延伸之势。
阿佑熟悉医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师父教过她的,赤灵蛇之毒,天下间无药可解,毒性会随着经脉之气的流动,慢慢扩散,黑线长到心口之处时,便是命尽之际。
最可恨的是,那毒一旦入体,便早已随着血液流至全身,即便是要砍断被咬之处,也是来不及了。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那黑线一点点生长,直至侵袭全身。
赤灵蛇之毒所以让人如此害怕,便是这等死的过程。瞬间的死亡,并不可怕,让人恐惧的,恰恰是这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一点流失却无能为力的绝望与悲哀,足以让任何一个心智坚强的人,崩溃发狂。
眼泪悄然滑落,无声无息。
谁知道爱着她的两个人,为了彼此放心而导演出来的一场戏,牺牲掉的,却是她的生命。
她唯一仅有一次的生命。
小镇上民风淳朴,自然也买不到什么好的衣裳。
可是换完衣服走出来的两人,在看到对方时却都呆了一呆。
惯常华衣锦服的楚慕,换了粗布衣服,少了几分贵气疏离,反而多了几分令人亲近的柔和。
阿佑看着,忍不住心头泛起的亲切之感,这样的大人,更像是当日她初初睁开眼时看到的那个大人,对着她极是温暖的一笑,自此天地失色,映入她的眼中,铬在她的心上。
而楚慕,却想不到那个清俊的少年,换了女装之后,是如此的明眸皓齿,楚楚动人。
心里的温柔,一层一层的荡漾开去,让他的眉目之间,都含了深深的眷恋,“阿佑。”他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牢牢的,以不容拒绝的姿态。
阿佑朝他一笑,另一只手牵起裙子,在他面前微微一转,“大人,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楚慕情不自禁的轻笑出声,伸出手去在她鼻子上一刮,“你的礼,我可消受不起。”
阿佑抿着嘴一笑,趁机脱离了他的掌控,跳出门朝他做了一个鬼脸,“大人,你不是说要带阿佑去吃好吃的吗,还不快走。”
那一日,阿佑做了好多还来不及做的事。
生平第一次,吃了糖葫芦,她像个孩子一样吃得津津有味,浑然不觉站在大街上这样肆无忌惮的吃东西有什么不对。
迎上楚慕宠溺的目光,便冲他一笑,极是欢欣的样子。
虽然那糖葫芦,其实并没有很好吃,她仍然觉得很甜,一直甜到心里。
那甜蜜,应该是无情如草木,也能记住的味道吧!
她穿着女装,大人给她买了好多好多女子用的玩意儿,胭脂水粉,钗裙手饰,并不很华美,质地也不精纯,可是她仍然很开心。
老板一个劲儿的夸她有福气,嫁了个知道疼人的相公。
大人淡笑不语,在她澄清前拉着她飞快的离去,只是嘴角的弧度,翘得越来越高。
她微微的闭了闭眼,也笑着随他去了。
大人还带了她去看了街头杂耍,她手掌都拍红了,一个劲儿的欢呼。
还有,还带她吃了好吃的杏仁糕,肉刃,她抱着撑得发涨的肚子,在大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目光里,愁眉苦脸。
“再这样吃下去,要变成猪了。”
“看样子,有可能。”大人语气里,有明显的赞同。
“大人!”她委屈的大叫,却只换来大人的一阵笑声。
“阿佑,据说这月桂树,已经生长几百年,当地人都说它已经成仙了,很灵的,有求必应呢。”
两人站在一颗月桂前,香火缭绕,求拜的人络绎不绝。
阿佑张大了眼睛,“成仙了?”不由得上上下下仔细看着,按不住心中的好奇,按道理说成仙的话,应该已经有人形了啊,可是这么高这么粗的树,哪里像个人了?
忽觉手心一暖,是大人拉住了她,“阿佑,不如我们也来许愿吧!”
“我们许了愿,就会实现吗?”她认真的问道。
楚慕拍拍她的头,“只要真心所求,便会实现。”
楚慕先跪了下去,叩了几下头后,闭上眼虔诚的念着什么。
阿佑也跪了下去,却是张大眼望着,那一瞬间闪过脑海的,却是那一夜影跪在庙中,指天而拜的豪情,以及他说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狂傲。
嘴角便慢慢的弯了起来,影,就算你不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于阿佑心中,你已经是这世间最令我安心的人。
影,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不知道花草树木,会不会懂得想念?
如果有一天,我忘了想念的感觉,你便也,忘了吧。
“阿佑,你许了什么愿?”楚慕转过头来问她。
阿佑灿然一笑,俏皮的扭过头去,“才不告诉你呢!”
楚慕摇头,“你不告诉我,告诉神仙就行了,他们会替你实现就好。”
“是啊,”阿佑点头。
她的心愿,不要再做一株草。
她也想有轮回,想着今生太多无法实现的遗憾,还有来世来弥补。
她想要有感情,会痛会哭,会爱和被爱。
她不想,再做一株草,看不到他哭,看不到他痛,听不到他的呼唤,听不到他的笑声。
“阿佑!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楚慕这样说。
“是啊,我也很开心,大人,谢谢你给我这么开心的一天。”阿佑也笑着。
楚慕眼里的光芒一点一滴暗了下去,阿佑眼中有泪,可是她很勇敢,都没有掉下来。总有一天要告别的,放在今天的话,比较没那么容易让他难过吧。
“大人,可是我要回去了,你知道的,我要回到他的身边了。他脾气那么不好,我再不回去,他要生气的,他生气的时候都不理我,但是会拿眼光偷偷的瞟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看到了,只是我不说而已。”
“阿佑,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能够给你。阿佑,留下来好不好,我带你去看海上的日出,带你去看草原的辽阔。”
阿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哀伤的大人,也从来没有听过大人用这样的语气求过人,她的心,又酸又涩,眼泪一颗一颗的掉了下来。
这是她一心追随的大人,这是她曾经深深眷恋着的大人。
可是大人,终究只是大人,不是他,不是他!
“大人,阿佑总是在做错事,总是很笨,总是让他难过,可是他一直一直站在身后,就算很生气很伤心也一直站在那里。我很想有个家,无论多累多苦,只要一想到便会觉幸福的家。”阿佑努力的笑着,“我现在知道,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是阿佑的家了。”
“大人,他就是我的家了。”
“所以大人,阿佑能陪你走的路就到这里吧。”从今往后,再也不能,也不会陪你走下去了。
大人,即使你现在会有些难过,但你总有一天会知道,你的良配,是天上绝色的瑶光仙子。阿佑于你,不过是漫长生命中一闪而过的点缀,偶然的出现,必然的离开。
夜黑风高
,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但是于银翼军而言,实在是觉得杀人放火还算是好差事了,总比深更半夜的还要泥里来水里去的强。
他们将军这几日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火气特别旺盛,简直是不把他们当人的训练。
一帮士兵觉得苦不堪言,头一次盼望着伍国能快点来犯,好歹整个倒霉蛋来分散一下将军的注意力啊。
伍国啊,卢尚啊,随便什么人,赶紧来攻打一下吧!
这是银翼军全体上下一致的期盼,看看他们饱含热泪的渴望眼神你就知道了。
但是敌人一直没来,大家伙自然要想点办法,帮将军大人去去火了。
但愿将军今晚回了营帐之后,明天能稍微放松一点。估计男人憋得太久了,都会憋出点问题来。
即便是已经累得无力,半夜才迈进自个儿营帐的楚影,还是觉得心头的闷气无处可发,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端着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喝完便把杯子往地上一摔,“给我滚出一个人来,谁让你们给我添热水的?本将军就喜欢喝隔夜茶,就喜欢喝冷的。谁自作主张多管闲事的给我端了茶水来,自己去领三十军棍。”
气呼呼的吼完,半天没有动静,楚影心头的火越发旺盛了。
“呼!”地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凳子,“人呢,人都给我死哪去了?”
就在这时,床上有人动了一下,一个脑袋从被子里冒了出来,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不满的咕哝,“影,你又生气了啊,还喊那么大声!”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唇边,楚影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己床上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
阿佑说完,满意的没再听到任何声音,脸在被子上蹭了蹭,闭了眼又要睡去。
便在此时,一个重物压在身上,紧接着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睡,你还敢给我睡,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我就不姓楚。”
阿佑半睡半醒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来人一把抱到膝盖上,迅速的翻了一个身,突然觉得后面一凉,“影!”她惊呼一声,话声刚落,便被那人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到屁股上
“你敢不声不响的就去跑掉,去看别的男人。别的男人有我长得好看吗,你巴巴的跑去看个什么劲?”
“啪!”的又是一声打下来,“你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你居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先前答应过我什么?说好了没有我同意哪里都准去的,你倒好,又不听话。”
“啪啪!”犹自觉得不解气,又是两下打了下去,“据说你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