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 下第15部分阅读
红楼夜话 下 作者:肉书屋
林大人的远房亲戚,谁不知道宫里面新晋封的元妃娘娘是他的同宗姑姑。就算不看在典家的面子上,也要想想这位新郎官背后的势力。
典家为了这个长女的出嫁也算是费尽了心思,贾蔷的院子本小,又是租赁来的,在这里成婚到底有些不好看,典家大爷一咬牙,和大太太商议,干脆将贾蔷宅院后身的一处三进院落也给买下来,两家一打通,倒是宽敞了许多,今后贾蔷待客也好看些。典家的管事将老爷的打算和贾蔷一说,贾蔷未语脸先红,连连怪自己思虑不周,委屈了大娘子,不过倒是安心的接受了未来岳家的厚礼。
黛玉等人忙了一早,总算前院传来消息说新娘子已经从典家大宅出来,请各位太太、姑娘们到前院去观礼,这表姐妹俩才能歇一歇。迎春笑道:“我那个时候成婚只顾得上紧张了,哪里知道家里人要费这样大的辛苦”
黛玉拣了张靠着门口的雕花大椅坐了,一边往外张望一边笑道:“谁叫你是蔷哥儿的姑姑?不挑着最重的活,那典家的太太们看见了,心里岂能高兴”
迎春忙笑道:“好个促狭的丫头,连着我和典家人一起打趣了,难道你就不是蔷哥儿的姑姑了?没道理咱们不干一样的活儿。待会儿那后面的新房里有的热闹,我且全交给了你,也叫我在这里受用受用清闲。”
姐妹二人正说笑着,忽见迎春的丫头花姐儿急匆匆进了院子,见了迎春满是喜悦:“奶奶,是东府里的蓉大爷来了,说是要给奶奶请安。”
迎春一愣,半晌才道:“是……珍大哥哥家的蓉哥儿?”说完,眼睛一亮,也不等花姐儿作答,已经站起了身,拉着黛玉的手欢喜道:“咱们家来人了,快跟我瞧瞧去,老祖宗一定是带了话过来。”
黛玉却坐在位置上纹丝未动,一只手被迎春轻轻拉着,另一只手却反过来按住对方,笑道:“二姐姐别忙,众人虽都去了前院,但是后面不能没个家里人守着,不如二姐姐去见见蓉哥儿,我就在这里等着姐姐。”
迎春的兴奋劲儿还没过,想也未想的说道:“那就劳烦林妹妹了。”
雪雁打量着迎春出了院门,才努努嘴:“这二姑娘八成是想京城想坏了,早就忘记男女之别,蓉大爷虽是姑娘的侄儿,但是到底隔着好几层的亲戚,咱们如何轻易见得?再说,那蓉大爷在外面的名声可不大好,姑娘还是远远的离了才是,免得惹麻烦。”
黛玉捏着雪雁的小鼻梁笑骂道:“你这嘴是越加的刁钻了,蓉哥儿我也见过,倒是一表人才,如何又将你得罪了?”
雪雁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姑娘还说蓉大爷一表人才?东府里哪个丫鬟婆子不说他风流多情,平日里见着都躲着走,也就是在老祖宗面前乖巧了几分。”
黛玉眉头一皱,“这话你打哪里听来的?”
“好姑娘,什么打哪里听来的?是人人都这样说。咱们原不是住在荣府的西跨院里嘛,那边小门一开,同一条街上就是宁国府的后门,那些丫鬟婆子们出门买胭脂水粉,常在咱们门前经过,时间一久自然就知道了。当时香萱姐姐还曾暗地里吩咐我和雁蓉几人,千万别和东府里的人说家里的闲话。”
黛玉闷闷的坐着,原来看着繁花似锦的贾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人都说大厦将颠,原来都是最早从里面破败的,连贾家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个主子难堪大任,作为宁国府的独苗,贾蓉到底有多叫人失望,实在是不敢想象。
雪雁见黛玉不再说话,自觉失言,讪讪的低下头:“姑娘别怪我多嘴,雪雁以后不说了就是。”
黛玉轻轻一笑:“没事儿,我就是觉着屋子里太闷,你扶着我到外面坐坐。”
小院里的人并不多,只有零星几个站在角落里等着给里面的贵人端茶送水的老妈妈,也不知道是贾家的人还是典家的人,总归看见黛玉的时候连个眼皮都没挑一下,照常站在那里磕着瓜子儿。
黛玉倒不指望着这帮人帮上什么忙,不过见了还是心中不快,再加上想起刚雪雁说的话,便沉吟道:“看来,典家的新娘子一进门就要好一阵休整,蔷哥儿府上的下人……有几分的劣性。”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那几个守院的婆子像脚底生风似的,忙扔下手中的瓜子儿撒腿就往外跑,生怕比别人慢半拍。雪雁不屑的哼道:“这是到前面去领红包去了,从没见过这样没规矩的人家。”
不知不觉间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这主仆俩,外面是热闹非常,越加凸显里里面的寂静。黛玉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忙起身唤雪雁:“咱们也到前面去瞧瞧。”
雪雁也不笨,在黛玉开口的时候就感觉到周边有一丝不对。想也未多想的拉着姑娘往外走,月亮门左右两侧种着十几株三尺高的牡丹,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倒像是个迷宫一般。
雪雁感到了几丝怯意,手指发凉,“姑娘,那儿……”她正要指已经越来越近的花丛,手背猛的被黛玉拍了一下。
黛玉笑道:“旧毛病又犯了,见到那富丽端庄、芳香浓郁的花你便要摘上两朵,咱们家的花难道还不够你糟蹋?偏还要来祸害蔷哥儿家的牡丹,你别忘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咱们可不能乱来。外面都是客人,叫人家看着你动手,还不当场被逮到。”
黛玉虽在和雪雁说话,但是眼睛却不断瞄着花丛,后面的几句说得极重。
几步之遥……在黛玉看来却异常的艰难,早知道就不该叫雁蓉几个先去新房忙活。
主仆俩正要从花丛边越过的时候,突然灌木之间跃出一只通体全白,无一丝杂毛的碧眼波斯猫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黛玉二人看。
雪雁险些吓瘫在地上,颤巍巍道:“姑娘,这是什么玩意儿?”
林家不养猫,原因很简单,黛玉心爱的小东西是个毛还没长全的红领绿鹦鹉,整日里就喜欢跟着黛玉念诗,什么“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或是“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都能朗朗上口,也因为有了这个它,黛玉的院子里是从不养猫的。
猛然间见了这么个眼睛碧绿的东西,别说雪雁有点傻眼,就连黛玉也觉得心慌。
“呦,在这儿啊”
月亮门外闪进一人,粉红的绣衣,满是惊喜的抱起地上的白猫,“你这小家伙,倒叫我们好找。”说着,抬头打量黛玉。
雪雁见对方的衣着打扮,知道可能是新娘子典氏家的人,便气愤道:“大喜的日子,如何将这白猫放了出来?”
粉衣女子脸一红,满是歉意:“真是对不住了,吓到两位了吧,这是我家姑娘的心爱之物,刚才一下马车的时候就跑了进来,我正到处找,好容易才找到,求这位小姐千万别与外人说,我……我是才跟着姑娘做事的。”
黛玉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虽然刚才被吓了一身的冷汗,但是见对方很是诚意,便笑道:“放心吧,我们不会说的。只是你家的这猫……”
粉衣女子忙道:“我这就放到无人的地方去。”
黛玉点点头,轻语道:“还是关起来的好,免得吓住众位奶奶太太。你是大娘子的?”
“回姑娘,我是大娘子的陪嫁丫鬟红玉。”
“红玉是吧,那后面有间耳房,旁边是角门可通向后院,想必典家的车马都应该停在那里了。”
红玉抱着小白猫欠了欠身,笑着往黛玉身后所指的门而去。
黛玉与雪雁对视了两眼,笑道:“你刚才怕什么?”
雪雁也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小脑袋,抿嘴不语。
黛玉不着痕迹的往裙角擦了擦早已经湿漉漉的掌心。真是一着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自己倒是有些风声鹤唳了,总想着以前的旧事……黛玉自嘲的笑了笑,与雪雁出了院门。
只是她自己并不知道,在二人刚一踏出月亮门的时候,花丛中竟站出一人,如果黛玉亲眼见了,一定会惊呼,这不是那日在绿柳山庄里射箭的紫衣男子嘛。
花丛中的男子掸了掸身上的浮叶,哼笑道:“怪不得能做林致远那只狐狸的妹妹,倒是个警觉的。”
本应该离开的红玉却抱着白猫去而复返,见正踏出花丛的男子便笑道:“十五爷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没去前面应酬?”
这位十五爷顿时弱势了下来,一副病秧子似的:“前面太吵,我听着厌烦,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只觉得人少,便进来坐坐。”
红玉一听对方不舒坦,忙走上前来急切的问:“十五爷哪里难受?还是去告诉大爷一声吧,免得回去老太太惦记。”
十五爷笑着接过红玉怀中的小猫,猫咪懒洋洋的叫唤了一声,越加的蜷缩成了一个白球,躲在十五爷的怀里。十五爷点着小猫的额头,笑骂道:“都是你惹得祸,竟成了个通风报信的。”
红玉见了十五爷的笑容,一早就看呆了,哪里还顾忌得上大娘子的猫……
前面婚宴已经开始,贾蔷与新娘子跪在大红的蒲团上,一个十三四岁丫鬟跪在右侧拜佛凳上念祝词,三跪,九叩首,六升拜之后,随着赞礼者一声“礼毕,退班,送入洞房。”女眷们哄笑着就往后院涌。
这个时候谁还管你是小媳妇还是大姑娘,看热闹的人早就将新房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上了。
贾蔷送了小娇妻进洞房,男左女右坐床沿而坐,同知夫人这位福寿双全的妇人用秤杆微叩一下新娘头部,随即交给了新郎贾蔷。
贾蔷盯着满屋子人的目光,尴尬的用撑杆轻轻揭去盖头,一位相貌清秀的新娘子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贾蔷心中有些失望,相貌不如龄官……不过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心里安慰自己,相貌都是次要的,只要人好,能和自己过日子,把这个家操持起来,这才最重要。
他一想到这些,脸上不禁柔和了起来。
站在门外的小丫鬟们忙将盘子里的花生、大枣、桂圆往两位新人身上扔,边扔边念叨“百年好合”、“吉祥如意”等字眼。
黛玉看着微微皱眉,这几个小丫头怎么回事儿?怎么只将东西往新娘子身上扔,有好几个桂圆都打到了典氏的脸。她瞄了瞄周遭的人,发现各位夫人、太太们都只是笑呵呵的看着,有时小丫鬟们打中新娘子,新娘子去躲的时候,这些人还会发笑,连迎春也不例外。
黛玉暗笑自己大惊小怪,只是不经意往门口一瞄的时候,却看见龄官一双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正满是怨愤的看着床上这一对新人
贾蔷和典氏吃了半生不熟的饺子,外面已经有小厮请了又请,待他看着满屋子打趣的眼睛,讪讪道:“请各位婶子、太太们多多的照看。”
典家的一位太太笑道:“新郎官快去吧,这个时候前面正找你呢,这是我们的亲侄女,难道还能委屈了她?”
按照京城的礼数,呆在新娘婚房里的人都该是婆家的亲戚,可是贾蔷的女眷亲戚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典家大爷一挥手,一切权益行事,也不必遵从那些个礼数,索性叫家中办事能力强的奶奶们出来撑场面。
这位典家太太是族中有名的巧嘴,有她在,大娘子就吃不了亏,毕竟……今儿来的还有郑家、华家的人。
贾蔷心里明白这个缘故,所以点点头,又来到迎春、黛玉近前,“两位姑姑多担待些。”
迎春笑道:“放心”
蔷哥儿扭身来到妻子身边,典氏忙垂下头,贾蔷低声道:“有什么要的只管和二姑姑与林姑姑说,我先到外面去了。”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典氏蚊子似的嘤咛了一声,脸上血染似的,便再也不吭声。那位典家太太见此,暗暗点了点头。
男主人一走,屋子里就更加热闹了,七嘴八舌的问着典家大娘子的嫁妆究竟几何。
黛玉悄悄叫住了迎春,附在迎春耳边道:“我刚才在门口见到龄官了”
迎春一把冷汗就下来了,下意识的往门口瞅,可是除了嬉闹等着讨赏钱的丫头们就再无别人,迎春思忖道:“我叫花姐儿去看看,要是龄官起了什么心思,咱们也好提防着点。”
离着黛玉二人最近的是那位全福太太,同知家的夫人,尽管黛玉姐妹俩说话的声音很小,但是声音还是传进了同知夫人的耳朵里。
“林姑娘别担心,”同知夫人往这边挪了几步,笑道:“典家的人精明着呢,刚我瞧典家这位太太一早就叫婆子出去拉走龄官姑娘了。”同知和贾蔷是一个衙门里做官,加上贾蔷极会做人,虽然钱财上吃紧,但是对同僚却很大方,连带着衙门里的同知、通判、推官等人人都知道贾主簿家中有位貌美的姨娘叫龄官。
同知夫人说这句话的本意是讨好林大人的妹妹,可是话一出,却越加的叫黛玉二人尴尬。
外面雁蓉笑盈盈的走了进来,高声道:“各位夫人、太太,前院已经摆下了戏台子,新郎官请众位前去观赏”
一位爱听戏的少奶奶忙问:“可是赵大家亲来了?”
赵大家是幽州城四大戏班里的头号名角,唱的是小旦的角色,最惹这些深闺怨妇们的喜欢。雁蓉哪里知道什么赵大家,李大家的,只点头笑道:“正是他的《鲁智深醉闹五台山》。”
众位太太们呼啦一声都往外去,独那个爱听戏的少奶奶奇怪的念叨:“赵大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出戏?”
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乖乖的跟着众人出了新房。
黛玉和迎春对典氏笑道:“你先歇着,等明日我们再来看你”
典氏知道明日是夫君这边的认亲之礼,所以脸上羞赧的点点头。
迎春率先走了出去,雁蓉见状忙拉着黛玉,背着众人道,“姑娘,出大事儿了,大爷叫你快去”
黛玉的右眼皮猛的一跳,心中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田……
ps:大家猜一猜是什么大事呢??
正文 第三二三章 沈修杰的到来
第三二三章 沈修杰的到来
在进屋之前的那一刻,无论黛玉怎样猜测,都无法相信眼前的人会出现在这里,那个坐在花桌前,与背手而站的哥哥遥遥相对的人,不是东平侯世子还能是哪个?
“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黛玉问话的时候心惊不已,东平侯是朝廷命官,虽然领了个闲职,但是他的儿子进京,没有皇上的谕旨是绝不可以随意离开的,放在以前,他就是一个变相的人质,一个位高但时时受到监视的质子。
沈修杰千里奔驰,早就有些力竭,待听得黛玉的问话,只能勉强的一笑算是打了招呼,连说话的气力也小的微弱。
前面尚能听见敲锣打鼓的吆喝声,小生、花面、正旦你来我往唱的正欢。良久,沈修杰喘匀了气,才问道:“致远,你倒是想个法子,是走是留?宫里面的人稍后就能到。”
黛玉忙问:“沈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我哥哥……”
沈修杰深深的看了一眼黛玉,难掩焦急:“宫中要来人捉拿致远,说他监守自盗,与外敌勾结,扰乱西南商贸。”
黛玉踉跄了几步,幸而被后面及时赶上来的雪雁扶住,主仆俩俨然都听见了沈修杰最后的这句话,监守自盗,勾结外敌,扰乱商贸,无论其中的哪一点,单独放出来就足够哥哥下大狱,或是叫林家大祸临头。
黛玉摇头自语道:“不会的,皇上那么器重我哥哥,怎么会派人捉拿他?”
“皇上……已经不能理朝了”
黛玉被哥哥这句冷冰冰的话打了一个激灵,“哥,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皇上已经薨了?不会啊,天子驾崩,幽州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早该和全国上下齐声哀鸣了。
沈修杰冲着黛玉苦笑道:“七日前,皇上在御书房与肱骨大臣们商议修河堤一事,却猛然间呼吸急促,不断抽搐,几位老大人吓坏了,找了太医去看,十几位御医皆是束手无策,其中一位王太医施了针,勉强叫皇上回了阳气儿。皇上在这个时候下了几条谕令……这其一,即刻封三皇子为太子,协力皇帝监国;其二,圣上移居上阳宫修养,由皇后娘娘亲自照料;其三,擢燕都统统领大内禁军日夜巡防,不得疏忽大意。”
沈修杰望向了林致远,又低声问道:“你说皇上是不是早就料到自己要出事儿?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交代的明明白白的?”
林致远一指对面的太师椅,让黛玉坐了,这才说道:“半个月前我曾叫韩胜去长公主府送端午的节礼。”
沈修杰怪异的看着林致远:“无缘无故的……”话到一半却卡住了,沈修杰这才意识到挚友的意图,忙问:“长公主说了什么?”
林致远呵呵一笑,“我送的礼可不轻,就是在皇帝面前也能拿得出手,好在换来了一副好药材。”林致远从花桌上的茶碗里蘸了一滴茶水,在台案上写了两个字“当归”
沈修杰念出了声音,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是叫你回京?难道长公主那个时候就猜到你要出事?不过,下这个令的可是三皇子皇上并未表现出对你不满。”
林致远冷笑两声,“你看不出来是因为你远在京城,皇上给幽州下达的命令早在一个月前就断了消息,每日丞驿送来的只是些邸报罢了。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察觉到不对劲儿,加上三皇子的人不断前来挑衅,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就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揣测。皇上……不会无缘无故的甩开对幽州的控制,这只能说明,老爷子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幽州太远,他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能再支撑对这里的掌控,什么时候爆发,谁也不能预料的准,我猜想,三皇子早就知道这个消息,所以才回有恃无恐的对我进行施压。”
黛玉望向沈修杰,“沈大哥,我哥哥现在会怎么样?”
“三皇子只是下了命令,叫我将致远押送回京,到底是什么意思并没有直说,但是……旨意是单独发下来的,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接替致远知府位置的人是三皇子从小的伴读,人还在来的路上,估计今晚会到武昌,咱们先姑且往好的方面想,致远虽然锋芒夺目了些,但是年纪不大,只要肯向未来的新君投诚,未必不能保住将来的前程。”
林致远一摆手,制止了沈修杰的话,“这个时候说三皇子是未来的新君为时尚早。”
沈修杰怪叫了一声:“还早?再不找找门路,等三皇子即位,可有的你苦头吃了。”
林致远笑道:“修杰,我且问你,三皇子到底希望不希望陛下苏醒康复?”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况且此时还在贾蔷的宅子里,保不准就隔墙有耳。“你就直说吧,我洗耳恭听。”沈修杰一抖膝上的长袍,摆开了架势准备促膝长谈。
林致远瞧瞧好友,又看看妹妹黛玉,说道:“你们只想皇帝临倒下之前的几条旨意,表面上看着是将自己最疼爱的儿子推上了高位,但是这个位置可不稳当。说来说去,陛下最爱的人…… 是自己他命皇后娘娘侍奉在自己身边,就是要将昭武侯家和自己绑在一起。”
沈修杰讶然:“你的意思是皇上并不是真心信任三皇子?”
“呵若陛下真的薨了,那就只好信了,可关键是皇上正值壮年,他如何肯服老?我没有亲眼见,并不敢肯定皇上的病情到底有多严重,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皇后娘娘定会竭尽全力挽救圣上,要不然荀家可真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
沈修杰猛的站起身,劲风带动下几乎没将太师椅绊倒,不过他哪里还能在乎这个,“咱们还是先离开幽州再从长计议,不如先回恩师那里。山长乃是先帝的伴读,连当今是圣上都要给几分的薄面,若是他老人家开口保住你,三皇子绝不敢拒绝。”
尼山书院在整个天朝也是数一数二的儒家圣地,更何况有先帝的亲笔题词,就越加显得气势非凡。由山长大人来求情,虽能叫林致远逃过一劫,但是今后的名声可就不能要了,而且再无入仕途的希望。
沈修杰似乎看出了林致远的忧心之处,斥道:“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还想什么仕途,先保住小命才是正理儿。你前番也曾为幽州出任的事儿和三皇子结仇,这个时候还是避让些好。”
黛玉听了半晌的话,终于没按耐住,起身走到二人近前,指着早就干涸的桌面,轻笑道:“沈大哥难道忘记了长公主送的这副药材?说不定就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当归……当归……
也许事情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林致远当即叫了外面看守着的六安:“咱们这就回去,告诉众人,家里贵重的东西都由姑娘带走,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索性就赏给那些婆子们,反正人也不和咱们贴心,另外,在我们走后,新知府会不日上任,十八公主那边估计也会得到消息,与其叫她冒失犯险,不如咱们挑明了话题。是去是留只看她自己的意向。”
黛玉忙见缝插针的问道:“哥哥,那我呢?”
“你和我们一同进京,将你和荣泽、雪琪两个放在幽州我并不放心,兄妹四个既然是同时来的,也定然要同时离去。”
哥哥斩钉截铁的话叫黛玉松了一口气,她正怕哥哥扔下自己独自进京犯险。
黛玉转身去唤人准备车马,沈修杰盯着黛玉的背影问林致远:“不如就叫林姑娘在幽州等等吧,京城里的情景不好,咱们也好叫她有个退路。”
退路……早在自己决心整合西南各方势力的时候,这个退路就被林致远堵死了。别看三大家族现在与自己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是心里指不定是怎么骂自己。一旦林家破败,最先上来落井下石的就该是郑氏林致远不敢冒险叫荣泽三人留下冒险。
“我和你坐官船,叫黛玉等人坠下后面的民船,有你的旗号,一般小贼绝不敢动手。至于前院的贾蔷……”林致远心中暗道,贾蔷的官职不大,但是在有心人的眼中,林贾两家并不能分开,恐怕他会受到无辜的牵联。“今儿是蔷哥儿大喜的日子,我匆匆离开会引得众人瞩目,可不说,怕这少年将来多走弯路,得罪了新知府”
沈修杰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三皇子的人在没有掌握幽州大权的时候,不会轻易将你的罪名透露给外人。今日的新郎官照样在他的岳父眼中是个前途无量的佳婿,而且,我听说那位元妃娘娘可是有孕在身,要是那位真的薨了,元妃娘娘倒是得了不少好处,将来做个太妃是轻而易举的。”
林致远暗中掐算了一下,贾元春这个时候有孕,那贾家岂不是即将破败?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将黛玉送到贾府暂避风头?
林致远又开始踌躇不已……
ps:今天晚了点,才写完明天会赶早~~
正文 第三二四章 回程(上)
第三二四章 回程(上)
致远兄妹回来的很是匆忙,林致远是马不停蹄的直奔公主的院落,而黛玉则领着两个弟妹反身回了自己的锦华园。守在家中的碧蝶等人见了皆惊诧不已,再看黛玉的脸色,也知道是大事不妙。
“除去从京城跟来的丫鬟婆子,余下的人都叫到当院里守着,”黛玉叫住了正六神无主的雪雁。雪雁是最早知道内情的,急切的已经快哭出了声儿,压着嗓子问道:“可是姑娘,咱们说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收拾东西,她们一定会瞧出问题。”
正抱着荣泽的晴雯在二人身侧说道:“姑娘,不如叫我去吧,我呵斥两声,她们自然就怕了。”晴雯只知道家里要收拾行李,至于去什么地方,并没有人告诉自己。
黛玉往前迈了一步,打量起晴雯:“若是你出面自然最合适,只是说什么借口才好?既不能叫她们起疑心,咱们又能安稳的收拾东西。”
晴雯眼珠子一转,笑道:“姑娘就交给我,我保管叫她们心中只有惧意,不敢生事”说完,将怀中的荣泽交给了碧蝶,自己扭身去了外面。
不大一会儿,当院里就是一阵的鸡飞狗跳,乱得几乎不成样子,叫嚷的也有,推搡的也有,告状的也有……雪雁听的几乎呆住,愣愣的看着黛玉:“姑娘,晴雯这是在干什么啊?”
黛玉支起耳朵听了半晌,不由得笑道:“不怪宝玉总说晴雯是她们院子里最聪慧的一个将事情交给她办倒是事半功倍。好了”黛玉环顾四周,面前站着雪雁、碧蝶、雁蓉等人,“家里出了什么事儿,现在没有这个工夫和你们细说,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们,咱们今夜就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今夜就离开?此时已经是正午时分,时间如此的赶?有心想多问几句,可是看见黛玉的神色,大家只能识趣的合上了嘴。
其实黛玉的这些物件里只有一些古书最难打理,几乎每一部都是精品中的精品,那些粗杂的都被黛玉放在了莲花胡同,只将心爱之物捆绑了几箱子与和亲的大队人马运了来。然而现在这些世间难见的佳作却成了累赘。
雪雁仰望着满书架子的古籍犯了难:“姑娘,这些可如何带?”
金银珠宝可以装盒运走,华服锦缎可以弃之不理,然而对于黛玉来说,那些俗物远不及爱书重要。黛玉神色晦暗的轻叹声:“罢了,咱们走后,叫小厮们慢慢收拾吧”归根结底,黛玉是不愿意拖累了哥哥的行程。
雪雁果断的摇头:“这可使不得,那些小厮不知轻重,或是弄脏了姑娘的东西,或是粗心落下几本,姑娘岂不是要心疼?”雪雁正急的团团转,院子外面却传来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雪雁心烦的喝道:“晴雯做什么去了?由得外面的人胡来”
彼时香卉正往箱子里装着黛玉的几副重要书画,一听雪雁的话,忙解释道:“雪雁姐姐别气,是晴雯姐姐问话呢晴雯姐姐说姑娘屋子里丢了东西,事主就是她们当中的一个,叫这些人老实交代是谁偷盗了财物”
雪雁微微一笑:“这个晴雯,坏主意倒是一肚子,姑娘说是不是?”雪雁看向黛玉,却发现黛玉眉头紧皱,笑容一僵,“姑娘,你想到什么了?”
此时黛玉已经站到了三菱花的窗户前,从半支起缝隙中看去,一个四十上下的婆子正耍赖似的盘腿坐在地上哭闹,晴雯只冷眼看着。也有打算上前去劝说的小丫头们,只是刚往前凑了两步,就被地上的婆子给搪开了手臂。几次三番下来,再无人敢上前,越加的助长了那个婆子的劣行。
黛玉招了招手,唤雪雁、雁蓉到跟前,指着当院里坐着的人说道:“你们瞧这人,是不是在往咱们这个方向偷瞄?”
一开始雪雁和雁蓉还没仔细留意,只是姑娘这么一说,二人才猛然觉得有些不对,雁蓉道:“瞧着贼眉鼠眼的,”雁蓉忙指着那婆子,“瞧瞧,瞧瞧,正借着捶地的工夫往咱们这里打量呢这人是谁?倒是有些面生?”
雁蓉不认得,雪雁自然也答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人实在是不起眼儿,要不是今日在当院混闹,恐怕大家还真就没注意过。
黛玉注视了半晌,唤了正装东西的香珊,低声吩咐了几句,就见香珊小腿这叫一个快,几乎是立时间没了踪影,大家再转身去看的时候,香珊已经跑到了晴雯身边。
雪雁好奇的问道:“姑娘……你和香珊说什么了?”
黛玉轻笑道:“你只认真的看就是了”
不大会儿,晴雯领着一群十一二的小丫头们往后面两排下人房里冲,原本坐在地上的婆子看出不对劲儿,连滚带爬的从地上起来,挣扎着就要追上晴雯。
晴雯冷笑几声,一声令下,三个巡夜的婆子当即就将人给捆了起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晴雯捧着个小包裹折身回了院子。手一抖,原本捆绑好的小包袱当即现了原形,一根、两根、三根……
三根黄澄澄的金条就躺在众人面前
院子里是鸦雀无声,众人都拿看怪物似的眼神盯着被捆绑起来的婆子,眼中既是鄙夷,又有羡慕。
晴雯趁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金条上的时候往黛玉这个方向点了点头,而后刻意提高声音斥骂道:“你这老贼,竟敢偷到姑娘的眼皮底下了,你睁开眼睛打量打量,这里是知府衙门的后宅,你倒是向天借了一个胆子”
兀那婆子听了晴雯的话,气的直哆嗦,愤然道:“谁是偷儿,你这小娘养的,仗着姑娘给你几分的脸面,越加的拿我们这些人当牛做马”
晴雯冷笑道:“不是偷儿,那这些呢?”晴雯的小绣鞋往金条上一踢,巴掌长短的金条叽里咕噜的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咱们院子里的妈妈们可没有你财大气粗你们也都听着,姑娘屋中丢了极重要的东西,你们心中若是有愧,便紧着交上来,姑娘最是宽宏大量,绝不会为难你,若是像她似的……非要我们一个一个去搜检,那到时候脸面上可过不去。”
在晴雯面前站着的下人们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老,总归都是些不愿意惹事的,虽然看着被摁到在地上的妈妈有点胆颤,但是晴雯实在厉害,嘴上又不饶人,这些人就多半抱着看事不关己的态度,免得自讨没趣
黛玉低声吩咐道:“把外面这个妈妈带进来,我有话要问。”
不大会儿,晴雯亲自押着对方进了屋。那婆子一见黛玉顿时委屈的不得了,哽咽道:“姑娘要为老奴做主”
晴雯忙将手里的另一只包袱交给黛玉:“姑娘,这是余下的东西,每件都不是便宜货”玉镯、朱环、明月珰……不敢说件件都是精品,但十两二十两是绝到不了手的。
黛玉掂量着晴雯递过来的镯子,哼笑道:“妈妈贵姓?”
这贼婆还想欺负黛玉年纪小,脸皮薄,但一见对方眼底的冷漠,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眼睛就往那些黄澄澄金灿灿的东西上瞄,这些可都是自己下半辈子的依托啊
婆子一狠心,扬着脸问道:“林姑娘知道我姓什么也无用,还是问些正经的好”
黛玉一阵冷笑,与雁蓉等人道:“这世道还有如此嚣张的贼偷”
婆子反讽道:“姑娘只要略略的翻一翻你的箱笼,就知道我不是什么贼儿,姑娘不过是想从我口中问出点端倪罢了。”
“哦?你可愿意说出来?”黛玉倒是头一次见到这样大方的告密者,少不了一番的怀疑。
那婆子似乎察觉了黛玉的疑心,忙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姑娘想听我便说,只一点……说完了,姑娘要将我的东西还给我”婆子重重的咬了那个“还”字,倒好像黛玉成为了土财主似的,专门压榨无辜的百姓。
黛玉慢条斯理的摆弄着手上的包袱皮,“妈妈说不说,到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不过有一点我海得警醒着妈妈,妈卖身契似乎还在林家……”
婆子听了这话差点没蹦起来,但转念一想到自己的处境……气势就低沉了许多
黛玉扫了眼雪雁,雪雁忙闻音知雅的接过了那一包袱的财物,没好气儿的双手捧给了那婆子。婆子喜不自禁的接过,跪在地上直磕头:“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黛玉一摆手:“你先别忙着谢我,刚才我如何说的?”
婆子越加紧的搂住了包裹,像个心爱的孩子似的抱着:“这就说,这就说奴婢先夫姓典,原一直伺候在典家十五爷的身边,这些东西也都是十五爷叫人给我置办的,说我煲汤的手艺好,进了林家一定能受重用,可没想到,厨房里根本插不进脚。我有负十五爷的重托,但是他后来听我说伺候在锦华园,给姑娘当差,十五爷不但不恼,反而欢喜……”
黛玉忙问:“你送过几次的消息?”
“每月十四是奴婢休浴,奴婢……偶尔会在这个时候去十五爷的私宅送信”
ps:晚上吃了烤全鱼,实在是撑得难受啊不过肉好嫩,辣极了粉过瘾
正文 第三二五章 回程(中)
第三二五章 回程(中)
屋子鸦雀无声,不管是打包袱的,还是收拾行李的,都呆呆的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往黛玉这个方向看,这间屋子虽然不能说是小的,但此时此刻,就算往地上掉一根针恐怕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黛玉一脸的郑重,不由沉声道:“这么说,林家的这点事儿都没能瞒过你?你曾经和你的主子都说过什么?”
那婆子也不胆怯,仿佛背后有什么支撑似的,反而梗着脖子,颇有得意的说道:“姑娘谬赞了,我一个下人能知道什么,只是当年在典家的时候跟着十五爷见识了些人物,自己又小心谨慎,不过是给我们十五爷送了几个无关紧要的消息罢了,姑娘也不用着急”
雪雁听的满腔的怒火,上去手一扬,甩手就要来一巴掌。
要是搁在往日,指不定就有多少人上去拦着,可今天……别说雪雁了,就是脾气最温善的雁蓉也几乎没上手。那婆子见大事不妙,忙闪身去躲,可惜自己下半截跪着,上身又由人按着想躲开,已经是不能了。
婆子紧闭双眼,以为要生生的挨上一巴掌,可是等了又等,疼痛却未曾袭上心头。
雪雁的手就停在那婆子的左脸微高处,冷冰冰的盯着对方,“打你这种人,哼,只怕脏了我自己的手”雪雁扭头对黛玉说道,“姑娘,咱们和这种人也别多费唇舌,只叫韩管事取了她的卖身契来,远远的送到那塞外之地,看她如何作恶”
婆子满不在乎的嗤笑了一声,白眼一翻,不屑的看着雪雁:“我劝雪雁姑娘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大家一样的奴才身份,谁又能比谁高上一等了?不过是看在姑娘仁慈抬举了你,没得助长了你仗势欺人的气焰不错,我是给十五爷做事,可扪心自问,跟着姑娘这些日子,日日巡夜打更,看守门户,我哪一点有了差池?你想拿卖身契压着我?哼,老实说吧,那卖身契上的名字根本就是假的”
到了这个时候,黛玉是不怒反笑,一摆手,叫香珊几个松开了压制那婆子的手,“怪不得你底气如此的足……香卉,你去将柜子里的红匣子拿来。”
香卉不情不愿的磨蹭了回来,递出一半的匣子又响反悔似的收回来,“姑娘”
显然香卉知道匣子里装的是什么,正因为知道是什么,所以才对黛玉的意图了如指掌。
那婆子眼见不错的盯着匣子,探头探脑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黛玉恰好怕婆子不动心,当匣子被轻轻挑开的一瞬间,这婆子的两眼猛然放光,黛玉想也不想就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
一匣子的银锭子,十两一枚,足足有五十枚
黛玉笑道:“妈妈只需回答我两个问题,若是能叫我满意……这些就都是妈妈你的了”
婆子沉思了片刻,须臾便应道:“这个好办,只是我原本的东西……”
“自然是物归原主。”
那婆子粲然一笑,露出了满口的黄牙,朗声道:“姑娘只管问,我必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黛玉想要知道的很简单,这个十五爷听着就不是简单的人物,自己好像隐约记得哥哥曾说,典家大老爷似乎很不喜欢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而且在年幼的时候就远在异地治病,一年半载的难得回一次幽州,像这种病病怏怏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和精力惦记别人家的内务?黛玉盯着婆子的眼睛问道:“十五爷为谁卖命?”
婆子甚是惋惜的看看近在咫尺的红匣子,叹道:“我倒是叫姑娘失望了,十五爷为谁卖命……像我这种小人物怎么会知道。不过,”她语音一顿,犹豫的看着一匣子的银两,“?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