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夜话 下第17部分阅读
红楼夜话 下 作者:肉书屋
人家蒙得圣宠升迁了,郡王变亲王。
按照胡老汉的说法,三皇子的少詹事可不该坐这种船,至少要降低一个层次。
沈修杰问道:“会不会是军中的某位大员恰巧路过此地?不下船只是到岸上补给而已。”
西南地区的大军极多,能征善战的将领也不在少数,或许真是某位将军家的女眷打从此地经过也未可知。林致远现在要忙的事儿多,无暇顾及这些,只悄悄的嘱咐了跟在身后的两个小厮吴泓和冠缨去打探消息。
这边闹事的人并不甘心被冷落,见林致远只顾着和胡老汉说话,便有人又开始叫嚣:“给我们个说法。”那书生高声道:“林大人,你若是光明磊落之人就该告诉我们实情,而不是这样躲躲闪闪。”
林致远不觉好笑,“告诉?请问这位公子,你可有官职在身,手上可有缉拿我的告示文书?本官虽然只是四品,但到底是皇上亲封朝廷命官,哪里由得你在此胡闹”
前朝有例,民告官,无论有理无理先要杖责一百,本朝圣主临世,认为此等刑法过甚,但又怕刁民生乱,便只改了数字,先杖责五十,虽有五十步笑百步之嫌,但是终究很好的控制了这个度
书生定然是知道这条王法的,所以脸上泛起自豪之感:“草民乃是天安元年的秀才,前科刚刚中举,有功名在身。”
林致远心中冷笑,怪不得这么理直气壮。
他心中主意一转,便笑着从自己的腰间拽下一块上等的玉佩,虽说是上等,但要看对什么人而言。林致远身上的穿戴一向是香萱打理,自打香萱嫁人,这差事就交给了慕蕊,慕蕊最爱将她家大爷收拾的英俊非凡,所以身上的配饰是三天两头的换,衣裳十天半个月都不带重样的,林致远说过几回,只慕蕊还是乐此不疲。
时间久了,林致远也就悉听尊便了,好在慕蕊懂得分寸,知道什么东西该是林致远这个身份用的,从不逾越了规矩。
再加上林致远出手阔绰,出门见客的时候常打赏,慕蕊就更不敢拿价值连城的玩意儿给林致远佩戴了。
这块玉佩通体莹白,刻着喜上眉梢的图案,两只小喜鹊叽叽喳喳的立在梅花枝头,只在角落里有些细微的瑕点,不过倒也值百十来两的银子。林致远心中虽冷,不过脸上却带着笑意:“公子少年英才……也是我们幽州的荣耀,这是我的随身玉佩,公子他日进京赴考的时候可携着去拜见拜见当朝太傅佟大人。他与我乃是忘年之交,若是能得他的只言片语点拨,公子将来可是受用无穷。”
这书生的脸一僵,手似伸不伸。
百十来两的银子他不在乎,可是佟太傅的教导……这东西可是千斤难买。
只要是个读书的,只要是前科进过京的,谁不知道林致远和佟太傅私交甚密?两家不敢说是通家之好,但绝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众人都眼红的嘀咕着,林致远有没有真学识不知道,不过借了当朝太傅的光儿是一定的。
这书生与林致远同科,可惜当年连个同进士也没能中,灰溜溜的回到了幽州,本来时要闭门苦读一心备考的,但耐不住有人挑拨,这才有了今日府衙门口的争端。
一杆秤在这书生的心里不断左右倾斜,后面围着一帮人眼见不错的盯着,手不知道是该伸还是不伸。
恰在这时,人群中有一人朗声道:“林大人,学生郑昶,恳请拜在大人名下为弟子,请大人爱怜小人求学心切,收下我这个学生吧。”
一个白衣少年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说出来的话叫众人摸不着头脑。这里在说林致远贪墨的事儿,怎么跑出来个小郎君要拜师求学?
那些破皮无赖见状忙喝倒彩:“找个贪官当师傅,将来也是要有样学样吧”人群中哄笑不已。 他们是吃定林致远不敢在府衙门口动手抓人,于是说话的语气更加的肆无忌惮。
有人挑事,有人惊诧,当中又以那书生为最。
书生呆呆的看着跻身至前的郑昶,手指向对方:“你……你不是说……”
郑昶忙打断对方的话,讪笑道:“赵师兄,我说过,林大人殚见洽闻,满腹经纶,乃是为德才兼备的真君子,我若能拜在林大人的门下求学,将会受益终生。”
这位姓赵的书生气的直哆嗦:“好你个郑昶,原来是做了个套子与我钻,这……”书生望向林致远,再瞧瞧对自己不屑的胡老汉,满脸羞红:“你们的破事儿,我不管了。”说罢,扭头就走。
破皮无赖们不由得一齐看向林致远右侧的典十五,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被林致远和沈修杰同时捕捉。
沈修杰哼道:“跳梁小丑。”
此话不知说的是典十五,还是走掉的书生。
典十五面色不虞的做了个手势,那些泼皮们见状,装腔作势的又闹腾了几句才散去。平民百姓也有不少,可是都是胆小没主见的,瞧着领头的书生都走了,哪还敢在这里多呆,于是也都纷纷的跟着去了。
林致远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他还真的不敢对老百姓如何,那几个地痞似的人物好应付,但是在这个时候林致远并不想叫这件事儿分了自己的心神。
“典公子要是不忙的话……就请回吧”林致远一副有礼而生疏的笑容。台阶下那位叫郑昶的小郎君正要开口,林致远忙用话堵上了他的嘴,“哦,对了,典公子,顺便将这个郑家小公子一并带走吧,他可是你的人呀……”
典十五和郑昶的脸色陡然一变,不明白林致远是从哪里看出来的,然而这个时候再问只是自取其辱。
典十五没好气的大踏步离开,叫好些认识这位典氏病秧子的人都惊呼,这哪里是典家的十五郎
林致远居高临下的看着郑昶:“怎么,郑公子,还不走?莫非要叫我请你吗?”林致远早就认出了眼前的少年,那日和黛玉在街头挑拣玉佩,典家的女儿当街纵马,管闲事的不就是他?
郑昶脸色是白了又红,红了又黑,终于是丢不下面子跑了。
沈修杰盯着郑昶的背影说着风凉话:“我还以为又是个厚脸皮的呢,不过……自打你们家开了桐花书院,找你当师傅的人可不少。你不在京城的时候,大司马没少唉声叹气,想求你带着他的儿子出来历练历练,可你愣是没答应,不但没答应,还携带着重重的厚礼去道歉,分明是想堵住人家的埋怨声。”
林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为了掩饰忙撇下沈修杰去招呼胡老汉。
“胡老爹,今日能够平安无事多亏了乡亲们的帮忙,这样吧,府上略备了薄酒,叫大家小酌几杯吧”
胡老汉却板着脸说道:“大人,你既然叫我一声胡老爹,便是拿我们当自己的亲人,想当日在江堤上做活,大人是与我们同吃同工,我们那些孤儿寡母的也都是林大人叫了差役们送米送面,今日我们来报答,难道就为了一顿酒肉?”
林致远听罢忙向河工们道歉,这胡老汉也是个爽利人,咧嘴笑笑便带过了。林致远亲自将众人送出了好远才折身返回府衙,衙门口的人大多都散了,只是三三两两的有些人在那里做小买卖,眼神倒是时不时的往这边瞄。林致远明白这些人都是看热闹的,绝不是谁派来的j细,也就没放在心上。
刚一榻上台阶,六安忙附到林致远的耳边低语道:“大爷,华家大老爷亲自来的,就在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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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三零章 华家兄弟通风报信
第三三零章 华家兄弟通风报信
这次来的不但有华家的大老爷,连一向与哥哥两地而居的二爷也一并到了。两个人在府衙后的三堂里急得团团转,华家二爷一边搓手一边抱怨道:“这个林大人,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忙着前面的事儿,是名声重要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
大老爷虽然也急,但是他心里自有思量,对自己亲弟弟的话只是皱眉轻声呵斥道:“你懂什么,林大人这才是大智慧,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难得他有这份胸襟。”
华家二老爷定住了正要迈的步子,扭头看向长兄,“胸襟?要是他能在知道实情之后还能如此淡然,我才佩服哥哥说的这句话。”
“什么实情?”
门外传来的问话声叫华家两位老爷慌忙躬身施礼,“林大人。”
林致远身后跟着的是沈修杰,华家两兄弟并不曾见过,再加上他们来的匆忙,一知道消息之后就急忙往这边赶,根本不知道还有个东平侯世子。
虽是如此,但沈家大爷眼光毒辣,马上意识到这相貌英俊的后生该与林致远有着不错的私交,至少比华林两家亲密的多。
林致远随意往上首位一座,未等人招呼,沈修杰自动自觉的占据了右侧的副位。华家大老爷和自己的弟弟见状并不敢乱动,心里暗暗嘀咕,这人是什么来历
林致远摆摆手,屏退了正欲进门端茶的小丫鬟,“两位大爷来是为了……”
“大人,这回真是出大事儿了。我们截到消息,原来一切在背后使坏的是郑家人,要不是他们,大人也不会陷入今天的险境。”华二爷语意诚恳,如果林致远没有提前知道他是什么为人,只怕早就将对方当成交心的知己了。可惜,华家的两个掌权人都是狐狸一般的精明,只会讲求自己的利益,对林致远,往往是有了利益便会站在一起,而出了事儿,自然是远远的躲开了。
林致远淡淡一笑:“怎么,郑家的人又出了什么招数,能叫华家的两位老爷如此吃惊?”
华家大爷长叹了一声,“大人,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郑家,而是凉州的郑氏一族。”
沈修杰当即反应了过来,凉州,“那不是三皇子侧妃的娘家?”
“大人,这位是……”华家二爷一脸的谄笑,望着沈修杰不肯移动眼球。
林致远干咳了两声,打修杰和自己进门的时候,他就没打算和华家的人介绍介绍,只是这两个人实在是眼力极好,只从修杰的言行举止便看出了几分的门道,“这位是东平侯世子……”
话音未落,华家二爷已然满是敬畏的看向沈修杰:“原来是世子爷,真是失敬失敬。”
不管这二老爷是不是真心,但是脸上恭维的表情倒是实实在在。大老爷无端被弟弟抢去了风头,心中不大高兴,可当着林致远的面儿又不好争吵,只能顺着华二爷的话往下接茬:“早就听说世子爷在京都平反叛乱时立下赫赫战功,真可谓是年少有志。”
沈修杰没理会这些,“先别说这个,我只问你们,什么凉州郑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得马匹没拍响,倒是叫沈修杰好一顿埋怨。
华家这俩兄弟何时受过这样的闲气?一向只别人捧着他们,如今一置换,这大老爷和二老爷的心里可就不大舒服了。只是形势不由人,一个林致远是官,一个沈修杰是世子,他们俩也只是伏低做小。
华大爷便道:“大人、世子,这事儿还得从一个时辰之前说起,我们突然得打消息,说江陵的俞家在走货的时候碰见了点小麻烦,当时我们都没在意,毕竟……我们两家做的买卖不一样,也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俞家到底是外来户,行事上与我们多有不同。”
华大爷的措辞倒是小心,但是林致远心中冷笑,什么多有不同,不过是幽州三大家族只华家称心如意得到了马匹生意,余下的两家别说“喝粥”了,连“汤”也没能捞着一口。郑氏和典氏早就有了不忿,华家是知晓的,可惜这种买卖不能埋头赚钱,只能尽量的少惹是非。
投标会上像江陵俞氏这样的人家并不再少数,只是华家这哥俩极是狡猾,轻易不与人家接触,反而是悄悄的躲在背后观察。
这回俞家遇险,华家能得到的也算是第一手的消息,至少要早于林致远。
华大爷见林致远眼神有些深邃,忙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林致远眼皮抬也没抬,只沉声道:“你且继续往下说。”
华大爷唯唯诺诺的忙点了头:“俞家标中的是帖卧儿的宝石、珠玉生意,可惜他们家太贪心,总怕自己吃了大亏。此次去进货,远远超出了大人单子上规定,余下的那些是形同走私。俞家的主意打得好,然而车队刚刚从羌夷那边的山脉过来,走在山间小道上,便遇上了在此巡视的凉州军。那群官兵见了车上的货物,便要求看官府出示的凭证。大人想啊……小山一样高的货物,明眼人哪里会看不出这里面的问题?一个校官登时就要掀覆盖在上面的遮盖苫布,双方借此发生了争执,俞家是民,纵然是一般的小小场面,动气手来也总会吃亏,何况是凉州军这支部属不敢说是与西南悍匪有一拼,但也差不离,最是彪悍善战。”
原来是这样。
林致远恍然,原来所谓的贪墨竟然是这个。只是不知道凉州军的出现是有意为之还是恰巧的碰见。
林致远更倾向与前者,说不定这就是三皇子给自己设下的圈套,逮到机会便要狠狠的收拾自己,趁机赶自己出幽州。
华家大爷又道:“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大人,原来俞家是与人合伙做生意,俞家的人一出事儿便跑了个精光,生怕自己受到损失,只是苦了那合伙的一个少年人,生生被凉州军押进了大牢里。”
“合伙人?是薛家”林致远的话极为肯定,语气只有沉重而不见幸灾乐祸。沈修杰忙低声回应道:“薛蟠那傻子不是还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嘛?难道已经好了?”
林致远深深的瞅了好友一眼,“不是薛蟠,该是他那个同组兄弟薛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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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三一章 宣旨(上)
第三三一章 宣旨(上)
华家大老爷一拍腿,“还真就是大人说的这个名字,叫什么薛蝌的,听说还是出自皇商之家。凉州军也真叫一个狠心,生生的将那薛蝌的一条腿打断了,这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是他们家里人肯来花钱赎人,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打断一条腿?林致远稍有惊愕,薛蝌和薛蟠虽然都流着同一个家族的血,但是性子却是天壤之别,后者做事粗鲁莽撞,不经大脑,但是前者……恐怕思虑缜密,并不该是一般的莽夫才是啊
华家大老爷又道:“俞家的人为了将失去的钱财夺回来,或者说是赎买回来,昧着良心说是大人指使他们走私,将来得到的钱财二一添作五,还……”大老爷面色僵硬,极尽羞恼的说道:“还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咱们两家,哦,不不,是大人和我们华氏做了生意,说大人以权谋私,甚是和羌夷人的内部皇族有私交。”
沈修杰“啪”的一拍桌案,“这俞家是什么来头,看我不好好的修理修理他们,敢情当咱们是好想与的,什么脏盆子都敢往咱们头上倒。我倒要瞧瞧,这俞氏族长有几个脑袋。”
华家二爷没有来的缩了缩脖子。他们华家虽然富有,但是可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见到的大人物也就是局限在西南这一带,毕竟此地有些荒蛮,真正的豪门大吏谁愿意来?所以对于沈修杰这位东平侯世子的“豪言壮语”…… 二老爷还是有些胆怯的。
“世子息怒,这俞家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他们在江陵称王称霸,但是到了幽州,还不得一切都听林大人的?”二老爷讨好的看向沈修杰。
沈修杰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二老爷:“听致远的?怎么个听法?”
当即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华家二老爷悄悄的瞄向了长兄,希冀能由大老爷出这个面来讲条件,谁知长兄竟当没看着似的。
二老爷不由心中暗骂,来的时候与自己商议的好,临了临了,却做了个缩头乌龟,要不是二人还是一母同胞,华二爷早就翻脸了。也罢,你要你的面子,那就由我来提,将来的好处都到了自己这边,只希望长兄别眼红。
华家二老爷一拱手,说道:“这也好办,那江陵的俞家不是贪财吗?走私走私,坏就坏在了一个‘贪’字上,只要大人截住了源头,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林致远一阵好笑,不是气的,竟是被华家这俩老爷的天真想法给逗乐的。
招标会是他一手主导的,虽然收获颇丰,但是众商家之间也有了不忿和眼红,那些出钱多的也更加愿意在看管不严密的时候多多的捎带些私货好逃避官府的重税。林致远手不长,他只为皇帝多赚了点私房银子,余下的西南这样大,军中关系盘根错节,林致远打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杜绝走私的行为。只要星星点点不要过分便足矣,可是没想到三皇子早就盯上了自己,竟是借助了俞家的‘口’过来狠扑……
华家能在这个关口上还来献媚,不就是在打俞家那一份例的贼心?
只可惜他们还不知道修杰是来奉命缉拿自己,若是知道,恐怕早就甩了脸子转而去寻新知府的门路去了。
林致远淡淡一笑:“江陵与此地乃万里之遥,实在是搭不上边,俞家便是有千般的不好,本官是实在难以插手,至于凉州军……天朝体制,一向是文武不相结交,本官乃是天子门生,又怎能知法犯法?”
华家二老爷怔怔的看着林致远,口中嗫嚅着:“可……可薛家是大人的姻亲啊,难道大人并不打算去解救解救?”
林致远脸色陡然一变:“何人与你说的?”
三堂内室的气氛骤僵,华家大老爷忙出言为弟弟圆场:“大人息怒,也不是刻意打听来的,只是……我们兄弟二人去了一趟大牢,看看能不能为大人做点什么,一切都是狱卒告诉我们的。说凉州军有人日日来劝说那薛蝌,叫他指正大人,”大老爷用眼角的余光瞄着沈修杰的拳头,又正儿八经的与林致远说道,“薛蝌并不愿意,想当然在里面的境况不大好,我们心中佩服大人有这样有骨气的亲戚,便打点了狱卒,只希望他们能稍微善待对方些。”
二老爷忙道:“都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叫大人排忧解难而已。”
沈修杰听罢,也顾不得当下还站着的二人,拉着林致远就站到了角落里,用几不可查的声音说道:“这薛家不会是知道什么,打算来招狠的吧”
在沈修杰看来,薛蟠虽然是自食恶果,但是没有林致远的推波助澜,薛家的独苗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薛家要是在此次贩货的过程中对林家落井下石,沈修杰倒是能淡定的接受,不过……眼前这老头说什么?薛蝌宁死不指认?
薛家还出了这样一个人物?或者说是薛家那对母女研究出了什么恶毒的招数?
林致远一摆手,示意沈修杰不要惊慌,只低声说道:“此时此刻,无论薛蝌诬陷与否,大局都已经定了下来,咱们要做的就只是……”话音到此为止,沈修杰已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只苦了华家的两位老爷,直直的翘起了耳朵听了半晌也未能听出一个字。
……
林致远迟迟不给准确的信儿,这兄弟俩就知道俞家这边是没希望了,本来还打的好算计,不敢完全分享这偌大的份额,但是如果因为通风报信这点小事儿就能分一杯羹,那绝对是物超所值。
只不过林致远并没那个意思。
华家两兄弟讪讪的准备离开,恰在这时,院子里传来急促促的脚步声。连一声通报都没有,就见二人甩来帘子闯进来。
正是林致远派去探听消息的冠缨和吴泓,俩人是气喘吁吁,见了林致远只高声嚷道:“大爷,快,快去门口接旨”
沈修杰一个箭步窜到了二人跟前:“什么旨意?谁下的旨意?”
华家大老爷和二老爷原听了冠缨二人的话还有些没应过神来,猛见沈修杰这般举动,才恍然明白竟是宫里面传出来的圣旨。哥俩瞧沈修杰的眼神充满了嘲讽:还是什么世子爷呢,圣旨当然是皇上下的,难道这天下还能有第二人如此大的权限?
他们俩哪里知道,沈修杰是怕三皇子反悔,要置林致远于死地。
冠缨吞了吞口水道:“我们奉了大爷的命令去码头,正迎面碰上了来宣指的仪仗,对方知道我们是林家的人,叫我们先行回来报信,说是请大人准备案台香烛,圣旨即刻便到。我们悄悄的打听了一下,来宣纸的是位姓善的公公。”
姓善?
沈修杰不记得宫里面还有这样一位能人,“致远,你认识?”
林致远若有所思的摇摇头,“皇上身边数得上号的宦官就那几个,这位善公公倒是头一回听说。不过,咱们问一个人,倒是该知道点什么。”林致远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他忙吩咐道:“冠缨,你即刻去芳华园,只找公主殿下身边的嬷嬷,问下此人的来历。”
沈修杰一拍掌:“是啊,快去快去。”整个幽州还有谁能比那些老嬷嬷们更熟悉的宫中门路的?
冠缨领了差事去芳华园,吴泓急匆匆的出去找六安商量接旨一事。
华家大老爷的嘴是张了又张,终于耐不住好奇说道:“大人,这里可有我们兄弟二人能帮上忙的?”
“二位是客,本官何禁得起。不如就到前堂一坐,专心等候圣上旨意便是了。”
华家兄弟俩是求之不得,脸上带着笑意的跟随在林致远身后准备去接旨。这种事儿可是华氏家族百年难得一见的胜景啊,只可惜…… 这种皇家的恩宠他们只能看着眼馋。
不多时,一堂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依次摆下了供桌案台,黛玉戴着纱帽与众女眷守在一墙之隔的后堂,专心致志的听着外面的消息。
府衙门口是人挤人,典家大老爷连新岳父老泰山这身衣服还没脱呢,就马不停蹄的到了衙门,正拼命往里面挤。这身衣服实在是艳丽,晃得好些人睁不开眼睛。他女婿贾蔷在后面边追便喊:“父亲慢些,父亲慢些。”
典老爷如何能听得进去,正扒拉着人流往里钻的时候,就见面前一人甚是眼熟,不是郑家那老匹夫还能有谁?
“你来做什么?”
典老爷狠狠的一点对方的后肩膀,郑氏族长扭头一见是典老爷,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将将要去甩手一巴掌往上扬,却猛的被身边的人挤了个踉跄,眼瞧着便要栽倒,甚至是被后面的人潮踩在脚下。
典老爷下意识的一伸手,就拉住了郑氏族长。
二人同时一愣,都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个动作,典老爷忙厌弃似的甩甩手,不多时这三人就被推到了前面的大门口。此地已经有差役们开始维持秩序。
人潮渐渐平稳,人们站在原地四处观望。
典老爷冷笑:“你来做什么?不会是这个时候才来求得大人原谅吧?”
语气满是酸腐,叫郑氏族长听的好生气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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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三二章 宣旨(中)
第三三二章 宣旨(中)
郑氏当家人也不肯吃亏,当即反驳了过去:“呸,我来不来与你何干,倒是你们典家,一知道消息就跟猫儿闻见鱼腥似的,真是好不知羞耻。”说完,还意有所至的看向贾蔷。
贾蔷心中暗叹了一声,自打招标会上岳父与郑老爷结仇,两人是彻底的撕破了脸皮,连最起码的敷衍也不愿意了。
他这个“新出锅”的孝顺女婿只好一边扶着典老爷,一边冲着守门的衙役说道:“快叫我们进去”
差役们早被眼前的人潮吓了个半死,刚刚一场械斗几乎没发生,怎么转眼之间就多了几倍的人?后来听说是圣旨要到,差役们也不知是喜是忧,但见自己大人并无异色,甚至极为淡定,七八个人也心中稍安,只小心翼翼的再次维持秩序。
时间一久,早就有些晕头转向,语气也不见得好。
乍听贾蔷在不远处这么一句,差役不耐烦的吼道:“挤什么挤?都往远处站”
贾蔷一个主簿,当着岳父的面被几个小喽啰呵斥,脸登时就落了下来,声音骤然肃杀:“睁大你的狗眼瞧瞧我是谁?”
差役吓了一跳,见是贾蔷,忙谄笑着躬身:“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知道是贾大人亲自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同知大人都已经到了。”
果然院子里来者不少,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有官场上的小吏,也有本地的名门望族,甚至有林家有头有脸的管事们穿梭其中。众人见郑氏族长和典老爷结伴而来都微微的惊愕,这里面好些人都是从贾蔷的婚宴上现赶过来的,谁不知道郑家和典家那点上不了抬面的恩怨,原先还都打着看好戏的念头……怎么一转眼就凑到一处了?
华二爷笑盈盈的走上前:“俩位来的倒是迟了。”
典老爷一惊:“怎么,圣旨已经是读完了?”
“这倒没有,只是典兄的消息可不大灵通,你瞧瞧……”华二爷指了指站了一院子的人,“这些可都是一刻钟前就到的。”
典老爷听华二爷的前半句,只觉得一口气就出来了,“嗨,我们这还是听了外面到处嚷嚷说皇家来人了,这才赶到。”典老爷四处张望着,“怎么,林大人呢?不是该出来接旨嘛?”
此时的林致远正在后堂听消息。
公主教养嬷嬷传来的消息。
沈修杰急的团团转,为了好友的安危,不免抱怨道:“你也是,找了这么些人在外面叫嚷,若不是好消息,到那个时候岂不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林妹子可怎么办?她如何出的去城?”
黛玉忙道:“沈大哥,我不怕”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此刻吉凶难料,不该如此的背水一战。”
林致远看向沈修杰,“只怕将来再没这样的机会,不如叫我放手一搏。”
沈修杰见自己劝说不了,林家妹子更是对林致远这个哥哥的话相信的不得了,也便不甘心的放下了劝解,有气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林致远和黛玉相视一笑,并不再开口。
三人苦等的冠缨终于是姗姗来迟,“大爷,孔嬷嬷说了,这个善公公是已故冷太后的心腹,原先与嬷嬷都在一处当差,后来太后去世,这位善公公便自动请缨看守佛堂。”
冷太后就是皇上的生母,在世的时候虽然得先帝的宠爱,但是却没能拥有皇后这个头衔,还是皇帝继承大统之后,给自己的母妃加封了席位。
冷太后的心腹,想必也是皇帝的心腹。
林致远眉头舒展,笑语沈修杰道:“看来下旨意的是皇上,而绝非三殿下。”
黛玉迟疑道:“哥哥,会不会是个圈套,沈大哥不是说了嘛,皇上重病未醒,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哥哥下圣旨?”
沈修杰一听有理,忙附和道:“林妹妹说的是,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妙。速速准备了银票,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这个善公公的嘴巴松一松,咱们进京之后就能有所准备。”
六安早准备了厚厚一沓银票,京城汇通钱庄一万两……好大的手笔。六安替林致远仔细的塞到了袖口的暗袋里,以方便见机行事的时候提取。
远处钟鼓齐鸣,林致远猛一抬头,眼中精光大盛,说不出的英武。
“走,去迎使者”身后浩浩荡荡跟着林家众人,一同进了大堂……
这位善公公慈眉善目,脸皮白皙,倒也瞧不出年纪,说他五十也有,四十也差不离,胳膊上架着一架拂尘,正缓缓走来。
当院里是寂静一片,人人屏住呼吸,只盯着善公公双手捧着的明黄|色圣旨。
“林大人”善公公的声音并不像很多小太监一样尖细,反而叫人听着悦耳。“这位是东平侯世子吧?”善公公瞧着沈修杰,不住的点头:“像七殿下,眉眼有神。”
林致远忙迎了几步:“公公一路辛苦,宣旨之后便请到客院好生的休憩一番吧。”
善公公却坚定的摇着头,“大人还是先听旨为好,免得稍后慌张。”
林致远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是倏忽的紧了一下,掌心里已然见汗,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惧意:“这是理所应当的。”
善公公缓缓的将卷轴打开,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幽州知府进京伴驾,即日启程,不得延误,钦赐”
下面嗡的一声就乱了,当院里好些人一听“伴驾”二字就觉得热血沸腾,再看林致远的眼神就不大一样了,尤其是典老爷和郑老爷。一个是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坚持住,哪怕叫小女儿嫁过来当妾,那也行啊。林致远飞黄腾达,难道还能落下他们?至于郑氏族长,悔恨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现在他迫切要做的就是与林致修复关系……
林致远手里捧着圣旨,将善公公拉到一边,轻笑道:“公公大老远来,本该到处走走,只可惜时间紧迫。这是我们幽州的一点特产,还请公公笑纳。”
一卷的银票崭新崭新,连动也没动过。善公公只扫了一眼,便将那个东西给推了回去。
“大人,打太后娘娘薨了之后,我便专心礼佛。这些身外之物与我来说……并不能用在点子上。大人还是收了吧,不过若是大人想知道什么,我便与你细细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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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三三章 宣旨(下)
第三三三章 宣旨(下)
善公公是资深的老宦官,在宫廷里是是非非见的很多,自由一套明哲保身的手法。打太后逝世的这十几年来,善公公几乎是销声匿迹,表面看来是专心礼佛,但是背地里做的是什么……并无人敢断定。
就拿当下这件事儿来讲,皇上为什么谁都不选,偏偏找了一个人早已经淡出人们视线的善公公来,林致远想到这里,对善公公便有几分的肃然起敬,“公公里面坐,我这就命令家小收拾行囊,尽快与公公赴京。”
善公公很是和蔼的笑了笑:“大人只要尽心就好,不瞒大人……皇上近来的脾气有些焦躁,咱家心中也惦记着主子,若是能早日起航这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了。”
院子里熙熙攘攘,林致远面有不耐之色,善公公忙道:“大人先去忙着吧,临卸任前必定是是非多多,不要为了咱家而耽误大事,大人只需叫个小厮将咱家领去见见公主殿下即可,来的时候皇上可是特意给十八公主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林致远一招手,韩胜笑盈盈的走到了近前:“大爷。”“你带着善公公去见芳华园,要好生客气的招待着。”
韩胜嘴角微微一扬,抿着不算厚的嘴唇垂下了头。他自领着善公公去后面且不说,单讲林致远和抱着肩膀的沈修杰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你说这善公公的话又几分是准的?”沈修杰好奇的打量着已经远去的背影,反正他是不大相信。自己临来的时候皇上可已经水米不进了,按照善公公说的,好家伙,还脾气焦躁,这怎么可能
林致远伸手拍了拍沈修杰的肩膀,“假亦真时真亦假,像善公公这样的老油条,对他的话只能听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什么意思?”
林致远神色渐渐凝重起来,虽然是在看向远处正与六安等人交涉的典老爷、华大爷等人,但是眼神里的谨慎却不敢叫人小瞧。林致远与沈修杰说道:“我猜……在你走后,皇上肯定是醒来过一次,而且很突然,周围伺候着的应该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沈修杰并不赞同林致远的话:“这却未必,三皇子怎么会叫皇后娘娘孤身一人侍奉,他还没真正上位,一定是小心再小心。”
林致远伸出中指摇了摇,缓缓的说道:“三皇子虽然精干,但是论心计……他未必是皇后娘娘的对手。皇后娘娘的唯一依靠就是圣上,所以皇上不能有半点的意外,她必定会想尽想尽各种办法叫皇上苏醒,恐怕这也是皇上希望见到的。善公公未必是皇后身边的人,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绝不会是三皇子的人。”
沈修杰细细一琢磨,不由得点头,好友想的有理,三皇子的人尚在路上,他们这两批人又是先出发,善公公必定是不愿意叫三皇子这边的人得了势,让致远下不来台,所以才会有如斯神速。沈修杰眼前一亮:“这么说,皇上是想保住你?”
林致远并不作答,虽然微笑着点头,然而他心里却发凉,皇上在这个时候还将自己调回京都,说不定是已然听信了皇后挑拨的话,圣上与三皇子之间有了隔阂,这浑水可不好趟……
好言送走了来道贺的众人,贾蔷甚至要留下为林致远收拾行李,说自己作为晚辈理当孝敬长辈。林致远可费了好大的一番唇舌,才将贾蔷及其岳父给劝了回去。
日暮渐昏,林致远叫厨下的管妈妈先暂且别管他事务,只专门为善公公做上一桌上好的斋菜。管妈妈知道事关主子的大事儿,丁点马虎不敢,好在林致远和黛玉在苏州守孝的那时候留下了不少的好食单,这幽州府材料也足,管妈妈将众人撵了出去,都在当院里坐着,只自己紧闭小门在那里翻炒烹炸。
林致远赶到芳华园的时候,韩胜正焦急的跺着脚踱来踱去。
“大爷,你可算是到了。”韩胜重重的松了口气,“这群小丫头片子牢牢地盯着我,连大门都没叫进,说是要等特使回来。”
守着芳华园大门的是三四个十一二的小宫女,穿的单薄,正聚在一起往林致远这里瞧呢,时不时的嬉笑两声。
林致远大踏步走了过去:“几位姑娘,劳烦向十八公主殿下通禀一声,幽州知府林致远来求见。”
打头的那一个足有十三上下的年纪,林致远往日来给十八公主“讲课”的时候并未见过这个少女。小姑娘轻声说道:“嬷嬷已经交代好了,说是叫大人独身一人进去。”大大的眼睛不时的瞄向沈修杰。
林致远眯缝着眼睛,孔嬷嬷倒是精明,知道沈修杰性子不好,若是换了个人在这里守门,不管他是聊城卫还是什么护送仪仗队,只要沈修杰看着不愿意,里面便是住着皇子……只怕也是照闯不误。
然而面对几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谁还能下得去手?
林致远附在沈修杰耳边低声道:“我先进去,你在这里守着。我猜想,善公公的声势太大,有心人只怕早就忙着去通风报信了,你防备着在武昌过夜的新知府临时发难。”
说罢,大踏步进了芳华园。
孔嬷嬷坐在桌案的右两,善公公竟是占了主位席,二人正说这话,猛见林致远流星般走了进来,忙讪讪的歇了嘴。
“嬷嬷和公公商议的如何?可是将圣旨原封不动的告知了公主殿下?”
孔嬷嬷望向了善公公,善公公长叹道:“林大人哟,哪里有那些圣旨。刚刚一说只是掩人耳目罢了。其实稍早时候为林大人宣读的那一封圣旨也不是皇上口述的。皇上只是苏醒了短暂的一刻,身边只有皇后娘娘和咱家,陛下别的都没多说,只叫三皇子将大人带回京城,在殿前伴驾。”
善公公欲言又止,林致远笑了笑,道:“公公有话只管讲来。”
善公公一咬牙,说道:“请大人私下里寻找些世俗间的神医,陛下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皇后娘娘形同软禁,若大人再不肯出手,只怕……陛下就难熬了。”
果然不出林致远所料…这么一迟疑的功夫,就叫善公公产生了些许误解。善公公忙道:“皇后娘娘已经是束手无策,大皇子那边还闹腾,说是叫法华寺的高僧来给念念经。”
“那太医院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