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侯门嫡妃第27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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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门嫡妃 作者:肉书屋

    染香却不似她这般轻松,染香吓得嘴唇都白了,小声问道,“小姐,那些人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夕鸢一哂,“还能想做什么,都明着告诉你了,不就是打劫喽。”

    染香脸色更白,肩膀都有些发颤,“那……那该怎么办啊?”

    夕鸢本想告诉她不必慌张,这些人看起来大约也就是乌合之众,三脚猫的功夫,抄起刀就想假扮窜匪了。谁知这会儿却听王富粗声喝道,“快让开,别惊了我家主人,否则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王富此言一出,那几名匪徒像是被激怒了一般,为首的一个也叫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爷爷们叫板?!好,今儿个你们既不留下钱,那就留下人头来罢!”

    夕鸢心中轻叹一声,本想着扔些钱过去息事宁人也就罢了,她们又不是武林中人,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可王富如今这样一说,激化了矛盾,这群人估计是没有胆子真杀了她们的,想来也不过是为了要更多的银子而已。

    她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来,算了算数量,与外头那几个人的数量正好对的上。她是没有隔空点|岤的本事,扔暗器也只粗浅的学过那么几次,这会儿正好拿这几人练练手。若是真打不过去,那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这会儿云谨与染香都吓得不轻,并未留意她的动作,夕鸢掀起一点车帐,瞄准为首的那人,轻轻扔了出去。

    一丢出去她才发觉方才用的力道轻了些,正懊恼这次不能打中了,谁知那铜钱却径直击中窜匪头子的胸口,那人眸子蓦地瞪大一下,而后便不能动弹了。

    啊?这是自己打出去的?!

    夕鸢见那群匪徒登时惊慌,心想不如再试一次,谁想到竟屡试屡中,七枚铜钱丢了出去,恰好放到了七个人,连王富都颇为不解,仰头看了看周围四下,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这群匪徒已经倒了下去,王富便扬起马鞭,毫不客气的在他们身旁狂踏而过,留下一片灰土绝尘。

    夕鸢心中的惊诧之意并不输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暗忖难道自己领悟了什么无上法门不成?打中一个是运气,打中两个还可以说是机缘,可连着打中七个,未免就有些蹊跷了。

    云谨抚着胸口道,“可是吓坏人了,竟遇上了窜匪,只是……那些人怎么忽然就直挺挺的倒了呢?”

    夕鸢苦笑摇头,染香在旁揣测道,“会否是咱们小姐平时常去敬香,积德行善多了,便自有菩萨保佑,所以才能不战而胜?”

    染香说的话自然是不可能的,然而夕鸢自己也找不出个解释的理由,只好含含糊糊的将这事推了过去。然而谁知道,这一下午,她们竟遇上了三次劫匪,每次的说辞都一模一样,而夕鸢尝试丢出去的铜钱,也是百试百灵。

    不对劲,绝对有问题。

    夕鸢蹙着眉想,她自己都不信,自己能这么利落的解决掉这些人。那若不是她打中的,就是有人在暗处相帮,那人又是谁呢?

    她思忖了半晌,忽然在心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而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大约,是他吧?

    王富的马车赶的且快且稳当,入夜的时候便已赶到了丰县的城中,此处是过了裕镇后的一个大县,夕鸢只说了想往金陵一带去,他对路途大体知道些,便一路奔着那个方向去了。

    好在大殷的国都建的不算太靠北方,应该说属于中原地带偏北一些,这样赶路下来,应当不会在路上耗费诸如半年之久的时间。一日下来众人都累极了,歇脚的客栈修的倒是很大,夕鸢打量了一番,觉得掌柜的和伙计看着都是老实人,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晚饭在厅里用了些菜,都是类似葱拌豆腐和炝炒白菜这样的简单菜色,除此之外还烧了一盆热气腾腾的鸡汤摆在桌上,模样虽然一般,闻着气味却十分诱人。

    云谨还想着替夕鸢剔出来鸡肉的骨头,被夕鸢笑盈盈的按住了手道,“你别忙了,快吃饭罢,咱们都出来了,从前那些讲究就不必再留着了。大家伙儿一块儿吃饭才觉得香呢,染香,夹个鸡腿给王富,他这一日也累得不轻,该好好补补。”

    染香闻言笑着拢袖夹了个大鸡腿放进王富碗里,王富的耳根子有些发红,口齿不清的说了声谢谢,又引得染香忍不住轻笑一声。

    “小姐,今天才头一日,便遇上了三次窜匪,虽说后来都不知为何自己倒了下去,可我还是觉得不大放心。”王富抹了抹嘴巴,同夕鸢低声道,“我想一会儿出去找个铁匠铺,买一把剑放在车上,好歹也能吓唬吓唬人,再不济还能防身呢。”

    夕鸢笑盈盈道,“不必不必,你没见那些人手中都拿着刀么?就算你买了把剑来,若真打起来,只怕也要吃亏的。今日他们不攻自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而是有人在暗中帮着咱们呢。”

    桌上三人俱是不解,“是什么人?”

    夕鸢抿唇一笑,回身朝着客栈角落望了一眼,那儿的烛台被熄了,显得分外暗沉,有没有坐人也看不大清。她站起身来,独自走到角落的一张桌子旁边,低低笑道,“来都来了,干嘛不现身呢?这黑灯瞎火的,小心把菜都吃进鼻子去。”

    桌旁倒着实做了一人,只因他一身黑衣,斗篷上的兜帽又没有取下,便愈发看不出来了。他听见夕鸢的笑语,片刻后才冷然开口,“没有规矩,对师父说话,也敢这样没大没小?”

    夕鸢笑着捧过一盏烛台,点燃了桌旁的红烛,楚离的轮廓被映照的清晰起来。只听他淡淡问道,“几时发觉的?”

    “就在师父帮我打退众多匪徒的时候,我还没有那么不自量力,以为自己能够厉害到那个地步。”夕鸢嘻嘻一笑,又问他道,“师父为什么要跟着我?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离开王府了的?”

    楚离闻言竟微微一哂,“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至于如何知道的……我想知道的事,自然没有不清楚的。”

    夕鸢勾唇道,“师父是跟来保护我的么?”

    “不过是刚好也要南下,与你顺路罢了。”楚离瞥了她一眼,眉毛微微挑起,“还不回去?你那一桌子的奴才丫鬟,个个都脸色发慌呢。”

    “师父过来一起用饭罢,往后也不必躲藏着了,咱们既然是同路而行,正好可以做个伴说说话啊。”夕鸢伸手拉了他的衣袖,含笑道,“多谢师父还挂念着我,有师父在旁,着实能让人安心不少。”

    牵袖相告,这是极亲近的举动了,楚离眸光变了一变,却没说出什么回绝言辞,拿了佩剑站起身来,同夕鸢一起走到那边桌旁坐下。

    夕鸢笑着同众人道,“如今你们可知道了罢,白日里打退那些人的,不是菩萨保佑,而是楚离公子。”

    云谨诧异不已,却毕竟知道楚离与夕鸢的那一层师徒关系,倒也还不至于太过失态。只是染香却全然不懂为何楚离会在此地,更不明白他为何会救助夕鸢,脱口便问道,“是王爷要公子来的不成?”

    楚离扫了她一眼,神情冷峻,薄唇轻轻一动,“不是。”

    染香被他的冷淡态度弄得大为尴尬,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夕鸢见了便柔声笑道,“楚公子恰好与咱们同路,也要往南边去,故而才结伴而行。今儿个大家都累了,赶紧吃完了东西便回房去歇息罢,明儿个一早还得赶路呢。”

    楚离的面容俊美,轮廓如刻,只是性情冷淡疏离,一向不爱与人来往。他坐在桌上,也是喝酒多些,偶尔有人投去打量的目光,让他的余光一瞥,也要吓得不敢再看。

    这人浑身便是有一股凛然气息,宛如一个强大有力的保护神似的,让人不敢靠近周围。

    夜里众人都歇在二楼,夕鸢和云谨染香睡了一间,楚离和王富的屋子则分在两侧,夕鸢明白这样的安排是为了方便夜里照应。进屋之后,烧好的热水已经送了过来,云谨执意要替她擦背,两人便一起去了屏风后头。夕鸢浸泡在热水之中,只觉得舒服不已,仿佛这一天下来的疲累困乏都被这热水冲的消散褪尽。热气蔓延,水雾熏腾,正在夕鸢有些意识迷蒙之际,忽然听得云谨低声道,“小姐从前,怎么不将此事告诉奴婢呢?”

    夕鸢不解她话中所指,困惑道:“告诉什么?”

    云谨眼中倒像是含了些笑意,朝着隔壁努了努嘴,“小姐和楚离公子的事,是几时开始的?原来小姐离开王府,就是为了楚离公子,其实这事儿,小姐大可以告诉奴婢的。楚离公子虽然为人冷淡,可是与小姐曾有渊源,若说生了情愫倒也不难理解,就是不知是何时的事情?”

    夕鸢越听越觉不对,听到后面简直哭笑不得,连连摆手,“你误会了,误会了,我和楚离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他为什么会在这儿,我和你们一样不明白,或许是真的有事要办,又或者有什么别的缘故,但我和他当真没有暧昧啊。”

    云谨“咦”了一声,讶异道:“可是,小姐先前说离开王府是有些不便详说的缘故,难道不是因为楚离公子么?”

    夕鸢苦笑摇头,轻叹道:“我从王府离开,不是这一朝一夕的念头了,你看我与楚离在一起的模样,哪里像是那种关系呢,压根就不沾边嘛。”

    谁知云谨却低低笑道:“哪有不像的,小姐风姿绝代,一颦一笑都宛若惊鸿,楚离公子丰神俊朗,对旁人虽然冷淡,可奴婢却瞧得出来,他待小姐总是不同的。如今咱们都已经从王府出来了,若是往后真有楚离公子照顾小姐,奴婢倒觉得也是个好归宿啊。”

    夕鸢只听她越说越不着边际,连忙摆着手叫停,她从没想过自己和楚离在一起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竟是像有情愫暧昧。楚离那副样子,那种性情,总感觉他这辈子也不会对什么人动情似的。

    更何况,他相貌英俊,武艺高强,看着就不是凡俗中人,若真想娶亲,只怕有大把的姑娘乐得同意,怎么会对自己这个离过婚的有什么念头呢……

    夕鸢同云谨又郑重其事的澄清了一下,说自己与楚离当真没有什么关系,谁知云谨却只是笑道:“小姐从来一向聪慧,如今怎么倒没想明白呢?那楚离公子就这样巧,正赶上咱们出京的时候他也出京,咱们去南边儿他也去南边儿?”

    说起来,这件事确实是太凑巧了点,夕鸢自己也想过,会否是宇文昊放心不下她们,请了楚离一路跟来。又或者,是不是楚离对她这个徒弟不大放心,所以跟了过来呢?

    无论事实如何,她都没有打算去问,既来之则安之,人都已经在了,何必还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晚上洗完之后,夕鸢本还想同两人再商量一下路线和往后日子的规划,只是看她二人都是一脸困乏之意,想到自己是因为有楚离教的功法练得身子好了许多,她们二人却不成。这一整日的舟车劳顿,对于没怎么出过门的云谨染香而言,不可谓不折腾。于是便作罢了,想着等明日有了精神再说。

    客栈的屋子里头有两张床铺,云谨和染香坚持要夕鸢自己睡那一张,这种事争来争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夕鸢便索性遂了她们的意思。云谨心细,将府里用惯了的枕头也一起带了出来,她没有择席的毛病,这屋里窗子封的严实,屋子两侧睡得又都是自己人,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夕鸢放下床帐,将功法又运了一遍之后,才褪了外裳,裹上被子躺了下来。

    这是来到这个地方之后,在王府之外的地方过的头一夜,心里似乎有些不大平稳。不是怕安全问题,就是觉得,在这儿睡觉,有些找不到归属感觉。

    出来之后,才发觉原来前面的方向这样模糊,像是隔了一层雾气似的,看不真切。

    她的归属又该在哪儿呢?金陵?苏州?还是某一个她们选择最终落脚的地方?

    夕鸢就在这样胡思乱想,辗转反侧中,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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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 被人保护也不错【手打】

    这一夜睡得舒舒服服,早上醒来的时候精神大好,云谨起的更早些,将洗脸水都端了进来,倒是染香和夕鸢贪睡了。

    夕鸢伸了个懒腰,一边换衣裳一边道,“这儿天亮的仿佛比京中早些,空气也好,虽然地方不大,景色倒挺娟秀别致的。”

    染香笑着在一旁替她挑选簪子珠花,拿起一朵粉簇簇的绢花在她鬓边比了一比,“再娟秀的景致也比不上小姐好看,今儿个就穿那套粉色衣裳罢,配这杜鹃花最好不过。”

    夕鸢哂道,“穿什么衣裳配什么花又有什么要紧呢?咱们一整日都在马车里坐着,又没人看我,精心打扮做什么。”

    染香嗔怪道:“谁说没有人看小姐了?不是还有楚离公子么。”

    唉,这昨晚刚走一个,今儿个早上怎么就又来一个。

    夕鸢只好耐着性子,将昨晚对云谨说的那些话又同染香解释了一番,再三强调,“我和楚离真的不是那种关系,你跟在我身边年头也不短了,难道还不清楚,我不是那样朝秦暮楚的人啊。不管我与王爷之间出了什么事情,原因都不在别人身上,只在我与他之间而已。你和云谨啊,就是一个比一个能操心,别胡思乱想了。”

    染香不服气道:“怎么叫胡思乱想呢,那小姐与王爷已经和离,难不成往后都再不嫁人了?与其另选,还不如挑个知根知底的,我瞧着楚公子虽然话不多,可人倒是沉稳,小姐难道就没有一点点的动心么?”

    夕鸢笑着轻轻拧了她的嘴,“你这蹄子,就知道胡说八道,说了人家那么多好处,要么我将你许配过去啊?”

    染香连连讨饶,两人在屋里笑闹了好一阵子,直到云谨前来说该下去用早膳了,二人才消停下来。

    下楼之后,便见楚离一人坐在桌边,换回了他一贯的青衫衣袍。夕鸢四下张望了一番,讶异道,“怎么不见王富,他还没下来么?”

    “王富起的早,奴婢下来打水的时候,就见他在外头喂马了,连早膳都用过了。”

    桌上摆了小米粥和烙好的葱花饼,热气腾腾香味四溢,还有些小菜用来就粥喝的。夕鸢坐下之后,见楚离面前没有粥碗,刚想让人再端一碗来,便听他道,“我用过了,不必再添。”

    诶,这个人是有读心术不成,自己抬个头而已就被他瞧出了意图。

    夕鸢点点头,低头喝粥,又听楚离开口道,“早起,我与你那伙计看了看路线,今日往襄平去,取益州那条路走。你可想好了,究竟要在哪儿落脚了没有?”

    “具体的地方倒是还没有想,大约也就是金陵一带,或者是苏杭之类的江南地方。”夕鸢咬了一小口葱花饼,热乎乎的吃的人胃里格外和暖,“你南下是要往哪儿去?等到你该分别的地方,你就只管走,不要因为顾虑我们再耽搁了正事。”

    楚离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在这简陋的木头桌沿上轻轻的叩动,竟让这桌沿也显得有了几分别致古韵。

    青色的领口贴在他的脖颈上,露出的肌肤十分细腻,并不像寻常武夫那样粗糙。

    “既然你也没有定下来的地方,那不妨就去苏州,至于我要办的事情,就等到了苏州之后再说。”楚离说着抬起眸子,注视夕鸢的眼睛,声音虽依旧淡漠,语气却明显是在询问她的意思,“你可有什么别的想法念头?”

    苏州啊……

    夕鸢想起那天晚上,楚离谈到他自己身世的时候曾经说过,苏州是他娘的故居,想必也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杭这两处地方在她的印象中没什么太大分别。大约也就是杭州有个西湖,而苏州以园林见长。

    去苏州倒也没什么不好,江南地方,安定宁和。又是极富盛名的美景之处,想来环境必定极好,且苏州也不算个太小的地方,要做起买卖生意来,还能有客源往来。

    思忖了片刻之后,夕鸢便浅笑点头,“你想的已经很周到,苏州是个好地方,就去苏州罢。”

    说完这话,身旁的云谨和染香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轻笑来,楚离倒仿佛未曾发觉,只说要出去看看马匹,拿了佩剑便转身走了出去。

    夕鸢睨了她二人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们两个,就别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我与人家说句话而已,你们也要偷笑,仔细让人笑话你们。”

    染香眨了眨眼道:“小姐还没听出来楚公子的言外之意么?他都说了,自己要办的事并不着急,一切等到了苏州再说。可见楚公子要去的地方就是苏州,是存了心不想和小姐分道扬镳呢。”

    夕鸢趁她说个不止,撕下一块葱花饼塞进她的嘴里,嗔道:“一大清早就这样喋喋不休,再乱说话仔细我缝了你的嘴,快吃东西,吃完了好赶路了。”

    几人用完了早膳之后,云谨便起身去将房钱结了,这会儿王富已将马车牵到了门外,楚离骑在马上,松松的握着缰绳,正在等着她们。

    上车的时候,夕鸢不经意瞥见楚离青衫下的腕子,原以为他武功练得那么厉害,手腕上应该有些伤痕疮疤之类的东西,谁想却是干干净净,露出一截子在光下一看,如瓷瓶一般。

    夕鸢坐上马车后,不禁想起了楚离所说的深仇血债,既然现在大家要结伴而行,那大概可以找个机会问问他这件事情。从前夕鸢揣测他的仇人在京中,那他如今又回南方,岂不是没法报仇了?还是说,他已经报完了仇,所以要隐退回乡了?

    她掀起一些车窗的帷帐,瞧见了楚离在马车前方的身姿,青袍微微扬起,马儿步履轻快,可不知为何,夕鸢总觉得他的身影有些淡淡的落寞萧索。

    楚离身上的谜团太多,头一次见他的时候,他对自己的态度是不很友善的,不知怎的到了后来却又转变了些。且他傲然清高,许多事都看不入眼,除了宇文昊、应少棠以外,能和他多说上几句话的,大概就剩下自己了。

    一个人武功再高,相貌再好,却没有什么朋友,岂不是太寂寞了么。

    昨日看着外头的风景还觉得新鲜不已,今日便已经没了那份新鲜兴致,云谨和染香都各自拿了针线活在手里做,夕鸢不会女红,便只能闭目养神,脑子里胡思乱想着漫无边际的事情。

    也不知道京里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这一走,宇文昊应该是会去房里察看的吧,就算他不去,也应该会派下面的人去打扫收拾。那封信,估计现在兰清已经看完了,也不知道小丫头看了会不会埋怨自己不辞而别,又流了多少眼泪呢……

    不过细想一想,她除了给兰清留下书信辞别之外,对其他人连书信都没留下一封。宇文昊和宇文哲两人,夕鸢是心里实在有些复杂,不知该去如何应对,可应少棠却一直对她坦诚相待,两人也算是知己朋友,她却也没与他说一声再见。

    夕鸢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她清楚自己不擅告别,有些话当面说出来,反而心里更加憋闷,还不如不说了。

    这儿的路和刚出京城那一段路就没法比了,两旁的闲花野草四下开着,路面很不平坦。王富自然留心挑少有坑石的地方去走,然而也是聊胜于无,这样颠簸的路途,反倒把人的困意都勾了出来,阖着眸子本是假寐,不一会儿就变成了小睡。

    梦里夕鸢看到自己骑在高大的马背之上,手中攥着马鞭,眼下是一望无际的草海,似乎压根就没有边界。她不停的往前奔跑,天空晴朗,微风和煦,一切都美好的不似真的。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人唤她的名字,声音低沉,无比温柔。

    夕鸢回眸去看,只见一人站在远处,她只觉得那人身影极其熟悉,声音也是,却就是看不清楚他的容貌轮廓。

    她纵马向前跑去,只是那人却仿佛始终站的极远,怎么都跑不到跟前。

    夕鸢心里生出了几分焦躁之意,她骑在马上,都可感到疲累不已,然而却就是无法近身。

    此时,又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唤她,夕鸢皱了皱眉头,耳畔的声音却愈发清晰起来。

    “小姐,小姐醒醒。”

    迷迷糊糊的感到肩头被人晃动,夕鸢慢慢抬起眼皮,却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云谨拿了条湿帕子递给她,“小姐先擦擦脸罢,这附近都没有镇子农庄,中午要将就吃些了。”

    夕鸢借着帕子上的湿意清醒了几分,才发觉自己竟睡到了正午时分,染香已经在车下了。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闻见一股有些烟熏火燎的味道,前方有个木头架子上串着一只雌鹿,外皮已经烤的金黄焦脆,时不时还能听见火星劈啪作响。云谨在一旁的石头上扑了块绢子,让夕鸢先过去坐着,她却对那鹿颇有兴味,含笑问一旁煽火的王富道,“这鹿是怎么打的,你和楚公子一起猎来的?”

    王富嘿嘿一笑,颇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我哪儿有那个能耐,是楚公子打来的,楚公子可真是好本事。”

    “可是这儿也没有弓箭,难不成他用剑刺的?”

    “不是,要不怎么说楚公子能耐大呢,他随手找了个锋利的树杈,瞄准了那鹿一掷过去,立时就中了。”王富挪了挪位置,站在下风的地方,“小姐别站在这儿了,这风大烟也大,别再呛了你。”

    用树杈打猎?夕鸢想想便觉得十分新鲜,只是却不见楚离与染香的人影,便同王富问了一句。王富指了指东边那条河流道:“染香姑娘顺着去上游取水了,楚公子往下游那边儿去了,大约一会儿也就回来了罢。”

    夕鸢点了点头,笑着道,“那我不妨碍你忙活了,在车上睡得太久,精神都惫懒了,我顺着河岸走走,一会儿就回来。”

    云谨想与她同去,夕鸢却道,“也不好留下王富一个人在这儿,你将咱们车上带的干粮拿出来些,也用火烤热了,一会儿好就着吃,我去去就回了。”

    留下一个笑意,夕鸢转身顺着河岸走向下游,见着岸边长得无名小花颜色可爱,又忍不住拔了几朵编了个花戒指戴在手上。

    这儿地方开阔,树木都恣意生长,有些到了这个时节也不见黄叶,不知是柏树还是杨树。夕鸢又向前走了几步,看见楚离倚坐在河边的一颗大树下,正用帕子擦着佩剑。他的眼神异常认真,风将他的鬓发吹得肆意飞舞,他也全不在意似的。

    夕鸢上前走到他身旁,含笑道:“师父好厉害的身手,树杈也能打猎,为什么这样的功夫就没教我呢?”

    楚离唇角扬起少许一点弧度,目光仍旧不离开手中佩剑,“你一个姑娘家,就该秀气些,学这么粗野的功夫做什么。”

    切,敢情你教我分筋错骨手的时候没嫌过那功夫粗野,夕鸢撇了撇嘴,却留意到那剑身上刻了一行小字,她将目光凑过去细看了看,是一句诗。

    “犹冀凌云志,万里共翩翩。”夕鸢念完之后又兀自眨了眨眼,含着几分调侃笑意看着楚离,“这是师父自己刻的?凌云志大约是说要报仇,那这共翩翩……又是与谁共翩翩呢?师父有心上人啦?”

    楚离斜睨了她一眼,而后举起剑来,缓缓将它入鞘。剑刃在日头下映出极凌厉的光芒,楚离又神情淡然,二者放在一处竟有种出乎意料的合适感觉。

    “这是我师父的剑,上头的诗,也是他刻上去的。”

    夕鸢了然点头,“那就是太师父了?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

    楚离淡淡道:“早已驾鹤西去,这上头所书之言,是师父毕生之不可得。他年轻时候恣意妄为,伤了心爱之人,最后孤独一生,所以才在剑柄刻上了这两句诗。”

    夕鸢不由想到,难怪楚离性格这么冷淡,父母都不在了,师父又是个受过感情创伤的,肯定不会是爱心泛滥的人。

    这么一来,夕鸢对楚离的师父不禁也多了几分好奇,能把楚离教的这么厉害,他师父必定更是个神人。又曾经年少轻狂,说不准以前还是个风流公子,到老了才追悔不及。

    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夕鸢见楚离对他留下的剑都如此珍视,便不太敢用先人调侃,好奇也随之压了下来。

    楚离看了她一眼,“你过来找我,是不是有话要问?”

    难得他这样善解人意,这会儿四下又没有旁人,夕鸢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你究竟为什么会跟着我离京?别跟我说什么巧合一类的,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还是王爷让你来的?”

    “我那一日去王府,恰好听王爷说了此事,我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是放心不下,便说过来送你一程。至于回去苏州,我也确实有事,并非是单纯为你。”楚离答的十分干脆,字字简单,毫不拖泥带水。

    看来他还是从宇文昊那儿知道的,夕鸢听他说起宇文昊神情的时候,脑中不由浮现出那一日他眼中的苦痛之色,连忙摇了摇头,竭力不再去想。

    “出城之后,连几个区区毛贼你都应付不来,若不是为师在旁,你身上那些银子,只怕早就被人洗劫一空了。”

    夕鸢听他说着说着竟开始讥讽起自己来,颇不服气的辩驳道,“我是不想招人注目,要说下去和他们打,哪里会有打不过的呢?我好歹也从你那儿学了不少,对付几个小毛贼还不在话下。只不过除了云谨之外,剩下两人都是不知道我会武的,若骤然用了,染香又要喋喋问个不停,我不过是想省些麻烦罢了。”

    楚离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用铜钱做暗器,连力道都拿捏不准,还好意思这样大言不惭,你以为只练好了外家功夫就行么?”

    “一时失手也是有的嘛,后面几次师父你若是不出手,以我自己的力道,说不准也能打中他们。”

    虽然她是极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暗器手法还只算个入门级别,但对着楚离的不以为然,免不了就生出几分好胜之心来。

    真是的,人家都主张鼓励教学,哪有师父这样贬损徒弟的。

    楚离似乎对她这样的强词夺理有些不屑回应,轻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夕鸢也跟着起身,又想起另一件要紧事来。

    “对了,你这样离开京城,那你的仇人怎么办呢,你已经报仇了么?”

    楚离闻言忽然停了下来,负手驻足,神情似乎有些淡淡的落寞。

    “他运数好,还不等我动手,便已经遭了天谴报应,连同往日与他一起行凶之人,也都一败涂地了。我不能手刃了他,将他头颅挂到我爹娘坟前固然可惜,不过我离京之前,也听说他已经染了重病,大约命不久矣了罢。”

    夕鸢轻轻颔首,“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做了恶的人到头来总要自食其果的,你去杀这种人,反而是污了你的手。”

    楚离淡淡一哂,笑意傲然洒脱,“你这话说的倒与王爷一样,从前他也时常劝我,说那种人不值得弄脏我师父的剑。我回苏州就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爹娘,好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有所安慰。”

    夕鸢听到那句与王爷一样,心头又是微微一动,柔声笑道:“其实你不动手去杀他,你爹娘势必会更加安慰,谁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手上沾满鲜血呢?所以如今这样的情况,也可以说是皆大欢喜,那你回去苏州,就不打算再回京城了么?”

    楚离今日心情仿佛不差,闻言唇角又勾起一点,带着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同你说了几次,不要随意打听为师的行程,记不住么?”

    说完他便转身向回走去,再不理会夕鸢,夕鸢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可也没有胆子大到在楚离身后做什么手脚,也三步两步的跟了上去。

    回到方才下车的那块地方时,鹿肉已经烤好,王富将身上带的匕首用火燎了一下,将鹿肉一块块的切了下来。夕鸢拿起一块烤的最焦香肥美的递到楚离跟前,他倒也毫不客气,顺手接了过来。

    他们男的吃起肉来大多都并不讲究,牙凑上去一咬就是一大块,例如王富就是这样的。然而楚离却咬一口肉,啜一口酒,面上神情飘逸俊朗,全然不像在吃肉,风雅极了。

    夕鸢对这种烧烤出来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特别偏爱,随意吃上些还成,可吃得多了总觉得烟火味道太重。幸好云谨方才热了带来的干粮,就着鹿肉随意吃吃,也不至于会饿着。

    染香倒是挺喜欢的样子,只是不爱吃肥腻的部分,夕鸢留意到染香在挑拣鹿肉的时候,王富总会先一步替她搁下肉来,而后又将上头肥腻的一块留到自己面前,递给染香的全是烤的金黄焦嫩的部分。

    不知怎的,见王富这般殷勤体贴的模样,夕鸢心中忽然隐隐一动,看向他和染香的目光,忍不住多了几分笑意。

    “吃完了东西,咱们得加紧赶赶路了,再往前去,应当离七和庄不远了。”王富皱着两条浓眉道,“当时或许走水路能更快些,如今快马加鞭的跑,小姐要受些罪了。”

    夕鸢闻言连忙摆手,笑吟吟道:“可千万别将我想的那样娇气,坐马车有坐马车的好处,若是待在船上,整日见得都是一样的水色,哪里有什么趣味可言?”

    她将这一段行程当做众人在外头游山玩水,反正大把的光阴漫漫,看看山光水色,也是一件乐事。

    七和庄听着名字不算响亮,可地方却大的很,夕鸢在马车中看着外头来往之人的穿戴衣饰,也能看出这儿的百姓生活富庶。一个个都是绸缎加身,红光满面。

    “小姐,咱们今晚就在这儿歇下罢。”王富打起帘子,指了指对面的客栈道,“我看这儿人来人往的,还算热闹,现在天色不早,再不找地方下榻,只怕就要没屋子住了。”

    夕鸢点了点头,和云谨染香下了车去,本来应该径直走进客栈去。谁知她去瞧见街对面有家店门外人声沸腾,拥挤不断,不由好奇的抬手一指,“那儿是经营什么的,怎么这样热闹?”

    客栈里出来牵马的伙计恰好听见,连忙笑着应道:“小姐是外地过来的罢?那是咱们七和庄上最红火的铺子,做的买卖啊,从前都没听说过,叫香皂。说起来也真是好东西,拿在手里香的不得了,听说宫里的皇上也用这个。”

    “香皂?”夕鸢先是一怔,随后不禁笑了出来,同云谨对视道,“我怎么不知道,咱们的香皂都卖到了这个地方来?”

    云谨亦是忍笑道,“只怕是挂羊头卖狗肉的东西,小姐别理这种人了,咱们进去罢。”

    “不成不成,他既然敢作假,必定是不会想到被正主儿撞见。我倒也想看看,他是怎么仿制出来的,和咱们做的又有什么区别。”夕鸢抿唇一哂,将披风裹紧了些,转身同几人道,“我和云谨去瞧瞧那铺子,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先进去罢,将屋子定下来,免得一会儿又没了。”

    说罢,便同云谨走上前去,刚走到跟前便听那铺子掌柜的高声吆喝,“来的晚了,可就没了,咱们这一天就这么些,买不上求我也没有用。赶紧挑好了给银子,别在跟前磨蹭,若是没银子买的,那就赶紧让开!”

    夕鸢给云谨递了个颜色,云谨会意上前问道,“请问老板,这香皂怎么卖?”

    “五百文钱一块,小娘子可要选上几块啊?”

    云谨露出饶有兴味的模样,举起一块凑到鼻尖下头闻了一闻,“听说,这东西还是京里传过来的?好稀奇新鲜,还真的有香味儿呢,就是有些淡。”

    老板见云谨穿着体面,谈吐有礼,态度也殷勤起来,“小娘子倒是见多识广,不错,咱们这香皂跟京城中的夕颜阁,那是同一块招牌。夕颜阁是什么来路?那可是宫中御用,太后皇上全用这个。你想想,五百文钱,就能买着太后用的东西,还不值么?这也就是在这七和庄,都是父老乡亲的,不好要价太高了。这要是搁在京城,就这么一小块,没有一吊钱休想买的下来啊。”

    云谨忍了忍笑意,取出五百文钱买了一块,回身与夕鸢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将那香皂递到她手中,“小姐瞧瞧,我方才闻着确实是有香味的,只是看着与寻常皂角没什么分别,香气也不如咱们的浓郁了。”

    夕鸢将那香皂凑到鼻尖下头闻了一闻,蹙眉道:“你说的是,香气果真淡的很,这种程度的气味,只怕用个一次两次,便没什么味道了。”

    “小姐可猜得出他们是如何做的?”

    夕鸢一哂,笑意中含了几分不屑之意,“这不难猜,必定是用大量的香囊香粉熏出来的,用来蒙蔽百姓,打着咱们夕颜阁的招牌招摇撞骗。五百文钱一个,卖的这样昂贵,指不定赚了多少黑心钱呢。今儿个既然遇上了,我就不能当做没看见,咱们车里也是带了香皂的,你准备了多少块?”

    云谨凝神想了一想,也不是十分肯定,“不算多,也就不到三十块的样子,小姐是想……”

    “走,咱们先吃些东西去,等填饱了肚子,再出来对付他们。”夕鸢微微一笑,怡然自得,“你放心吧,我已经想到法子了,既然敢抄我的牌子,那就应该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她也着实觉得意外,没想到山寨盗版这种东西,古代就有了,还山寨的如此明目张胆。

    正觉闲的无事可做,这盗版商就撞上了门来,她自然要打一打假。

    进客栈之后,只见楚离几人都已坐在桌旁,染香急忙问夕鸢方才是去了哪里,夕鸢笑着将那铺子讲了一讲。在座几人除了染香之外,都是知道夕颜阁是夕鸢所营,染香虽是乍然知晓,却也没有多问什么,只静静听着夕鸢将话说完。

    “夕颜阁这块牌子,等到了苏州之后,我还是想接着用的,总不能任由他在这儿糟蹋我夕颜阁的名声。等用过饭后,我想在门口也摆出一个摊子来,到时候真假立现。”

    染香颇有些咋舌道:“小姐……这儿毕竟不是咱们的地方,小姐这样公然砸人家招牌,是不是不太好呀?”

    “砸招牌?什么叫砸招牌?”夕鸢理直气壮,言语干脆,“他在这儿用我的招牌赚黑心钱,我都亲自撞上了,再不加理会,也未免太窝囊了些。”

    染香还想再劝,却听楚离开口问道,“对方是什么人,刚才看仔细了么?”

    夕鸢想了想道:“看着就是普通的商人,一身绫罗,满脸横肉,脑满肠肥的模样。”

    楚离微微颔首,说的有些漫不经心,“既是如此,那一会儿在外头支个桌子就是,若有人要刁难,自有我在。”

    呃,这有保护神撑腰的感觉确实是不一样,顿时就觉得腰杆子硬了许多。

    夕鸢兴致勃勃的吃完了饭菜,让云谨拿了半吊钱给店家,问他借了桌椅板凳,王富一人便抬去了外头,正好支在那山寨版的对面。

    她又让云谨去接了两盆水来,取了二十块香皂放在一旁,另一边则放着刚才云谨买来的那块香皂。夕鸢同王富低声说了几句,王富点了点头,扯开嗓门便吆喝起来。

    “正宗的夕颜阁香皂,一块只要一百文钱,留香许久不退,瞧一瞧看一看了,正宗的夕颜阁御用香皂!”

    他声音浑厚洪亮,又是刻意吆着嗓子喊得,一下整条街都传了个遍。在对面挑拣香皂的人,一听说这边一百文的价格,即刻都丢了手中香皂赶来对面这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夕鸢面前便围聚了许多的人,七嘴八舌的问这香皂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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