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第56部分阅读
后宫孽杀_落尽梨花春又了 作者:肉书屋
小青怕我累,不过一会,就将孩子从我手里抱过去交过奶奶,她端过一碗莲子汤来喂我
然而我的脑子里正纠结烦闷不已,只吃了几口就住了,想了一想,我问她,“皇上来过么?
小青点点头,“皇上听了信儿当时就赶来了执意要进来看你,好几个奴才下死命的才拖住了
小姐晕迷的时候,皇上在外面眼都红了。
小青的眼睛亦忍不住红了起来,歇了一歇,她又道,想是当时的情形极是牵心的,说到这个,“皇上在外面一直守到了天亮,甚至,下旨免了今儿的早朝,小皇子平安降生之后,皇上又等着屋子里收拾了,他进来看了小姐,这才去了,临走还吩咐说,一有什么事就赶紧去报。”
“宏,”我顿时想起在昏迷恍惚里听到的,心里一酸,忍不住的满是籍然,眼里干涩,却怎么也没有泪了,深深的吸一口气,我苦苦一笑了又道,“小皇子出生,太后应该已经知道了罢?"
小青的睑色顿时一阵发白,她只是看了我一眼,就转跟头去,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在
竭力的压抑着什么,我命奶娘宫人等全都退了,这才牵了她的衣袖轻轻的一拉,道,“青儿,这会子不是难过的时候。”
这会子是什么?我亦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孩子已经生了下来,我也就没有了庇佑,太后正等着这一刻呢。而既然我已经所剩时间不多,就绝不能将时间浪费在难过伤感上。
小青转过身的时候,睑上已经是潮湿一片,她尖声叫道,“姐姐为皇家生下目前唯一的
皇子,其功足可以抵过了呵,皇上对姐姐又是这样儿的心,我就不信,皇上救不了姐姐你,皇上一定会救姐姐,一定会的。”
她颤抖着身子跪在我的床前,伏在我的腿上,哭声里是真正的绝望,终于,到了要面对
的时候了,随着孩子的降生,我死的日子也就近了。
我死死的咬着唇,不肯让眼里的泪流出来,看着小青,我强自镇定了道,“快命人去请
皇上来,我有事要说,快。”
小青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她只是疑惑的看了我一眼,不敢多问,就急忙起身出去,我
软软的靠在身后的软枕上,双眼微合,一边养神,一边在想着一会儿英宏来了,我该怎么说?小青再进来时,我扶着她的手强撑着要起身,小青唬了一跳,急道,“姐姐,你才生产
过的,你不能起来啊。”
我淡淡的一笑,语调平淡得仿佛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左不过就是这几天了,还管这
月子不月子的事作什么。”
不去看小青的泪眼,我让她服侍我净了面,束了,换一身千净的衣服,上下收拾得清爽了,又命她帮我将头发梳得整齐了,用一根发带这才坐在贵妃塌上,靠着小青的身子养神等着。
待听到御撵上的紫金铃声在外面响起,我扶着小青吃力的走到门边跪下,只是一会 ,就见帘子掀开,一双用金线绣了龙缎面靴出现在我眼前,我缓缓的俯下身去,轻而恭敬的行礼,“臣妾见过皇上,给皇上请安。”
那双靴子的主人默不作声的在我面前只稍稍停了一刻,就走到座椅上坐下,他停了一停
才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的道,“起吧。”
我在那样艰难的生产之后,身子虚脱如面条般的绵软无力,强撑着在地上跪了这一会儿,冷汗就已将我的贴身小衣浸得湿透了,听他说一声“起,”我勉强的又撑着俯身谢恩,要起身时,却已经无论如何也没了力气,小青感受到我身上的战栗,她伸双手在我的肋下,下死命的将我托了起来。
靠着小青的手,我抬眼向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看去,他的面色依旧清冷,就仿佛,昨天夜里那个激动狂乱的声音从来都不是出自他的口,他看向我,极淡薄的语气,“说你请朕来有事要说?"
他的脸色语气全都是疏冷而客气的,就仿佛我和他只是相对而坐的一对商人,为了利益又或者是为着别的什么,在寒暄着。
我浅浅而笑,“臣妾以待罪之身,斗胆请皇上来,实是有一事相求,不敢说请皇上念着
夫妻之情,只求看在这孩子的份儿上,了臣妾这个心愿。”
说完,扶着小青的手,我又极恭敬的缓缓跪了下去,连连的磕了两个头。
他不说话,沉重的呼吸像是在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终于,他道,“你说。”
我强忍着让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挺得直了,仰脸看向英宏,“臣妾临死前,我到底忍不住,放不下这孩子,没有母亲在身边,他… … 他… … ,”说到这里,英宏的睑抽搐起来,他的眼里隐隐的有了伤痛,看着我时,像是有一把火,有恨,也有无奈,他咬了牙,“朕的儿子,还有谁敢欺凌他?"
我不觉凄然而笑,看着他的眼神里,已是带了几分嘲弄,“皇上忘了睿儿么?"
这句话像是一个极大的耳光,狠狠的打在他的脸上,他顿时僵住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的,狰狞森冷,小青被他这副神情吓得一抖,不由往我的身后躲去。
沉默良久,他终于无力的开了口,“那你有什么打算?"
我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臣妾想将这孩子托付给一个人,请皇上成全。”
“谁?"
“瑛常在,”我果断毅然的说出来,看着英宏,我接着道,“大肃朝的规矩,皇子若是
年幼时失了母亲,就要由别的宫妃来养护,而如今满宫的殡妃里,若说有谁会将这孩子是真真正正的视为己出的,就只有她了,孩子只有交给她,臣妾走在黄泉路时,也是笑着的."
说到这里,我重新深深的拜下,“臣妾就这一点心愿,请皇上一定成全。”
他默然的坐着,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我此时已经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了,一半是因为坚
持,一半是因为虚脱.
突然,他猛的站起,几步走到我跟前,抓住我的胳膊死命的一拎,我没有防备,连惊叫都没来得及,就整个人被他提在了手里,他的眼里全是愤怨的怒火,咬了牙一字一字的,“今夭这样的结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你又何必牵挂这个,担心那个,早知如此,你何必当初”他这样的暴怒,像是立时就要将我吃了般。
小青吓得疯了,又不敢来拉,只得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着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啊,我家小姐也是没办法啊,是她们 ,是她们先害我家小姐的 。”
小青的话仿沸是在烈火上又狠狠的浇了一瓢油,他紧抓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急,他直逼
着我的眼睛,语气里满是狂乱,“那为什么不告诉朕,你为什么不说?"
不知道是因为胳膊上的痛,还是因为他说这样的话,看着他既怒且伤的睑,他是那么的
怨我,怨我做了这样残虐的事,平白周顾了他对我那样深的信任和爱恋,也让彼此,全都伤痕累累,体无完肤。
我忍了许久的泪再也忍不住,刷的就流了满脸,看着他的眼睛,我冷冷的笑了起来,皇上,告诉你有用吗?”突然间,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我死命的一挣,一把将他的手甩开,语调阴冷,字字清晰,“皇上是英明天子,从来不会为个人的恩怨而不顾江山社稷,百姓黎民,就算是残害皇长子这样足以诛灭九族的罪,临了也不过是个幽禁,”满意看着英宏睑上的血色一点点流失,我的心里禁不住快意连连,“臣妾却只是个生活在权势欲望夹缝里的小小女子,江山社稷也罢,黎民百姓也罢,从来不和臣妾有什么相干,在这样的地方活着,我若不用这样的手段保护自己,只怕,臣妾坟头上的草都有皇上的腰高了。”
英宏的手慢慢,慢慢的松开,他无力的向后退了一步,我的这些话全都说进了他的心里
再看着我时,他的眼里已是满满的歉疚,对着我睑上的泪,他不由自主的抬手要来擦,却又
停住,那只曾经带给我许多温暖许多爱怜的大手,就那么僵直的停在半空里,久久的不动。
终于,他沙哑着嗓子开口,“凝霜,是 ,是我亏欠了你 。”
他又只以“我”自称,每每对我柔情满怀时,他总是这样,在我被幽禁在流云殿以后,
我就再没有见他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过,这一声,恍若隔世!
他突然泄漏的温柔,让我的心里陡然而酸,有多久了呵,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再也听不到他这样的声音。
我的世界一片冰冷,冷到无论我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伤害,我忍不住就想依进他的怀里去,总能在他的怀抱里寻到些许慰褚。
我差一点就这样做了,我脚步踉跄着,往前挪了一步,然而只是一步,我就硬生生的逼
自己止了脚步,他的怀抱太过温暖,我怕自己会沉酒进去,从而留恋,从而,不能从容离去,如死亡已经是不能扭转的乾坤,我就万不能让自己背负太多的不舍。
我凄然而笑,语调平淡,“皇上不必如此自责,不过是各人做各人的事罢了,巨妾不怨皇上,臣妾只求皇上能应允臣妾的请求,将孩儿交给瑛常在照顾,”说到这儿,我又指着一边的小青,“青儿是我从小一起长到大的,我的孩子也就跟她的一般,就让她跟在瑛常在身边,贴身服侍小皇子罢。”
我这样郑重其事的求他,只要他一点头,那就是金口玉言了,如此,在我去时,太后就
不能将她一起处死,而至于以后怎样,就只能看她的命了,我只能保她一时是一时。
缓缓的,英宏将手轻轻放在的发上,他是那样的无力悲伤,“凝霜。”他手上熟悉的温度,让我的心里一阵轻颤,我强忍着不肯表露在脸上,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他满脸的伤痛内疚,就仿佛,实在是他亲手将刀子放在我的脖子上一般.我又催着他,“皇上?"
他迟迟不肯开口,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我知道他是为了什么痛苦,这样的决定何
其艰难呵,只要一点头,就已经明白的表示,他真的已经放弃了我.然而,再怎么样的挣扎,到底还是要面对,他终于开口时,却是,“朕的孩儿,怎能交给一个小小的常在抚育。”
我心里顿时一惊,怎么,他不肯么?他方才眼里的柔情愧借,难道,竟然是假的?
正惊慌绝望的时候,他却又对守在外面的刘喜吩咐,“传,听玉小筑的瑛昭仪。”
他这样的反复,倒让我愣了,只是那一声“瑛昭仪”我却是听得极清楚,心里顿时又惊又喜,原来如此,原来,他是这样的意思,我忘了身子的疲软无力,就要跪下谢恩,他扶我,像往日那样的拥我进怀里,我才一抬头,就觉得有热热的一滴水样的东西落在我的睑上,他竟然流了泪,他的下颧顶在我的额头上,我看不到他的脸,只听到他的声音是那样的嘶哑悲苦,无力而又悲哀,他问,“凝霜,你还有什么要说,你,你只管说?"
我靠在他的胸前无声的流泪,我知道他肯定是没有办法了,方才向小青问起太后时,小
青的神情就已经告诉了我,在我昏迷的那一段时间里,太后必定已经下了要我死的懿旨,肯定又是英宏,是他强争了将我留到现在。
然而就如方才对小青说的那样,此时已经没有难过伤感的时间了,我吸了吸气,在英宏
的耳边硬咽了道,“那些事都是臣妾一人所为,不敢求皇上宽赦臣妾的家人,流放也好,为奴也罢,臣妾只求皇上能够留他们一命。”
英宏拥着我的手臂紧了又紧,口里呜呜的说不出话来,我的脸上不知道是他的泪水还是我的,潮湿狼藉一片,然而我知道,他已是允了,有他这样一句话,我这才深深,深深的放下心来,当初的良昭仪,皇后已经瑾夫人俱都没有祸及到家人性命,今日他这样的对我,想来,我的家人亦并不会有太坏的处境。
外面有人轻声的回察,“昭仪娘娘到了。”
英宏并不放开我,声音一扬,“传。”因此时正是半夜,梳了正式的发鬓,急促之间,瑛儿并没有着正三品的昭仪品服,只穿一身稍正统些的宫慌慌张张的进门一跪,口呼,“殡妾见过皇上皇贵妃,给皇上皇贵妃请安。”
英宏轻轻的说了一个“免,”他再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缓缓的松了手,转身站到了一边
小青过去扶起瑛儿,脸上又是泪又是笑的,“奴婢见过昭仪娘娘。”
这样半夜的变故,让瑛儿颇感惊慌疑惑,她慌忙扶住小青,抬头见我们全都是双眼红肿,她是知道我的处境的,顿时惊急了起来,连声道“不敢当,”脱口道,“姐姐,你?
转头看看英宏,她生生的将到口边的询问咽了回去,只是她的意思我如何不知,强挤了
笑出来,我道,“恭喜妹妹晋位昭仪。”说完,不待她开口,我亲手扶她在椅子上坐下,后退几步,郑重的敛袂大礼而拜,瑛儿。这一惊非同小可,姐姐快起来 。
她顾不得规矩,腾的站起身子双手来扶,口里急急道,“姐姐这是做什么,
我的身子死命的往地上坠着不肯依,她愈发的急,不由也扑通一声跪在我的面前,声音里已经带了哭音,“这到底是怎么了,姐姐,你。”
那边小青再也忍不住,哭得瘫软在了地上,“昭仪娘娘,您别推了,就受我家小姐这一
拜吧。我家小姐有事要求您呢。”
瑛儿当下只得一边连连的点头,“姐姐但有所吩咐,瑛儿万死不辞。一边死命的用手抱着我,眼里的泪如珍珠般滚落,我欣慰的笑,对着外面吩咐一声,道,“抱进来。”
帘子一掀,儿吃饱了奶,奶娘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儿进来,小青赶忙过去接了,双手托到我的跟前,正睡得香,我贪婪的看了又看,这样娇娇小小的小东西,我多想一生一世,
孩都留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呵!
瑛儿看了小皇子,脸上顿时满满的全是怜爱,她忍不住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脸,夸道“小皇子生得好俊,长得真像皇上,”她又笑着向我恭喜,“殡妾恭喜娘娘得小皇子。”
我伸手将孩儿接过来,双手捧送到瑛儿的面前,凄婉而笑,只有将他交给妹妹照顾,
我的语气轻柔和缓,“如今见妹妹这样喜爱他,道,“我临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孩子,我方才能走得安心,再看了我也放心了。”
瑛的脸都白了,她又像是惊喜又像是不信,呆愣愣的看着我,不敢相信道,“姐姐,要将小皇子托付给殡妾?"
要知道,这可是当今圣上唯一的皇子呵,身份之尊贵,实是令人难以仰望,虽然说抚育他时,其间有着万分的艰辛和危险,然而随之带来的地位尊崇,亦是难以言喻的呵,她此时才明白,为何会在半夜里,英宏无缘由的一道旨意,将她由一个地位卑下默默无闻的从六品常在册封为正三品的昭仪,这样大的晋位,就算是我当年,亦没有这样大的跨度呵。
这在今天以前,太后命周贵殡抚育,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她一直以为,若我果然死了从此母由子贵,正位中宫,再命宫妃严守秘密,这孩子也必定会是被若以后皇上没有其他的皇子,这孩子将来继承了皇位,周贵殡可就是太后了。可是,如今却是 ?
看着她这样犹豫不信的样子,我却以为她是怕,语气不由苦涩起来,“怎么,妹妹你不愿?"
虽然抚育这个孩子能给她带来尊崇的地位,可是,这一路上的凶险其实是要比那荣耀风光多太多的,若她怕,亦是情有可原。
然而,我却总是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人。
果然,她只是稍愣了一下,就稳稳的将孩子接在了怀里,她的神色从来没有过的坚毅,“竟然姐姐信我,那么从今以后,我等当竭力保小皇子平安,小皇子在我在,若小皇子有个什么,我必定以死谢罪。”
她又扶住我不让我再拜谢她,流泪硬咽道,“其实,皇上对姐姐的心,姐姐是知道的,
有皇上在,姐姐一定没事。”
她怀抱孩儿,跪看膝行向英宏,连磕了几个头,呜咽看对英宏求道,“皇上,臣妾和小皇子一起,求皇上救救姐姐,姐姐当日那样的行为实在是被她们逼迫所至啊。”
而我也不阻止她,又跪又哭的折腾到现在,我的身子终于被抽去了最后一丝力气,向后
靠在小青的怀里,我只觉得,连动一下,也是不能够的了。
英宏一直都背着身子站着,此时被瑛儿这样又哭又求,我分明看见他的背在微微的颤抖
,好容易,他才缓缓开口吩咐道,却是,“皇贵妃累了,昭仪带着小皇子去歇着罢,”他一指小青,“你也跟着去,今后,就跟在昭仪身边贴身伺候小皇子罢。”
小青的身子一僵,她的睑上慢慢的绝望起来,她转过头来,哀哀的看着我,轻声的唤,
“小姐。”
我浅笑着摇摇头,“青儿,拜托。”
那边有宫人进来搀起瑛儿,奶娘要来抱孩子时,却被瑛儿避开,她冷然道,“我自己来
小青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咚咚的向我和英宏连拜了三拜,轻声的一句,“皇上保重,小姐 ,保重,奴婢告退."
我看着她这样的故作坚强,心里像是被一只手死死的揪了又放,放了又揪,可是我知道
终有道别的时候,如此,也好。
待得她们全都退了,英宏过来,亲手抱了我上床,这一夜,他就和着衣裳躺在我身边,直到天亮。
不知道是因为卸下了全部的心思,还是因为累,这一觉,我睡得极沉,醒来时,竟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身边只有裁雪贴身陪着我,见我醒了,她慌忙扶我靠起身子,又不让我下床,领了宫人就在床边伺候我洗了睑,又用青盐擦了牙,紧跟着端上一碗红枣汤来,一勺一勺的喂我。
我见她的手不停的轻微颤抖着,知道她的心里此时必定也是极难受的,于是我微微笑了
调侃道,“你不用怕,我去之前,会请求皇上将你们这帮子旧人全都安排个好去处的。”
裁雪再忍不住眼里的泪,她硬咽了道,“谢娘娘恩典,只是奴婢却并不是为着这个,"
说到这里,她抬头看我,“奴婢服侍娘娘几年了,娘娘对奴婢们从来都是极良善亲和的,如今却落得 ?”她吸一吸气,又道,“奴婢只是心里太难过 。”
她的额角有细碎的头发散落,我轻轻的伸过手去,为她掠好,浅笑道,“傻孩子,常言道,夭下无不散的宴常,你再熬几年就能回家去了的,以后好好儿的过自己的日子,别想着我这个倒霉晦气的人。”
她却倔强的一偏头,“娘娘才不是倒霉晦气的人,娘娘是被人害的,太后,”说到这里,她猛然停住,到底有点儿不敢开口。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道,“太后下了懿旨,要我早早儿自裁,是不?"
裁雪见我竟然知道,她捂着嘴,眼里的泪更是汹涌,身子猛烈的颤抖着,手里的红枣汤已是洒了大半,“娘娘"
我正要劝她,却听外面有人轻声的回,“娘娘,刘喜公公来了,求见娘娘呢。”
裁雪一听,赶紧起身收拾了,又慌不迭的擦去眼泪,低着头退到了边上,我倒笑了,向
她点了点头,这才扬声道,“快请.
刘喜恭恭敬敬的进来,他并没有因为我是将死之人而轻慢我,依旧极恭谨的给我见了礼,这才双手递上一封明黄|色的笺纸,道,“皇上有旨,请娘娘为刚刚出生的小太子起名。”
“小太子?”我冷不防间,顿时吓了一跳.
“正是,皇上已经颁布朝臣,要将才出世的小皇子册封为太子。”我愣愣的坐着,心里又酸又苦又甜的,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味道,做这样的事来,必定是为了让我在临死前,心里安慰呵.
“可是,小皇子还是那么的小?”我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到底是我的孩子,又是才
出生,若此时就已经圣宠太过,会不会为他带来祸患。
刘喜像是知道我的心思,他淡淡的回,“娘娘请放心,宫里为权为势尔寞我诈的太多,实在是令人发指,皇上一早就已经下了旨意,说小太子若一旦天折,定要整个后宫为他陪葬。”
我心里突的一跳,撇眉道,“这样的旨意,会不会太过了,一旦落人口实,那可是大大心里着实疑惑,英宏难道不怕靖海王拿来大做文章?
见我这样说,刘喜不由连看了我几眼,像是欲言又止,我见他像是有什么话不敢说的样子,忍不住催道,“刘总管,我如今已是这样儿了,要是有什么,你不用瑞我?"
“奴才只是怕娘娘听了生气,”刘喜的语气亦不觉哀婉,他缓声的道,“皇上在旨意上
说,皇贵妃沈氏,为私欲而行毒为,实在是大逆不道,赐死。当为后宫之戒,今夺去皇贵妃位分封号”说到这儿,他小心的看了我一眼,见我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才又接着道“圣旨还说,从今后,宫里为权为势尔真我诈的事绝对不许再有,小太子若一旦天折,定要整个后宫都为他陪葬。”
听了这样完整的旨意,我不但不恼,反而深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英宏到底还是聪明的
他为了不落人话柄,为了让太后靖海王等人无话可说,旨意的开头故意的先将我重重疡斥,
再话风一转,用那样决烈的口气来保护我的孩儿。一旦天折,满宫殉葬呵!
于此,纵然是他亲口将我赐死,我又怎么能不明白他的那一颗苦心!
刘喜见我竟然是这样的表情,他也是从来都看在眼里,到此时,知道我已经明白了皇帝的用意,而我和英宏之间的种种,他不由深深的叹了口气,突然道,“娘娘,您不要怪皇上.
他这样的话是从来都没有说过的,这么多年来,他从来都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不肯
平白的多说一句话,多走一步路,我知道他是怕我怪英宏亲自下旨将我赐死,当下笑了摇头,“我知道,其实,要我死的是荣寿宫的那位。”
“娘娘果然是个明白人,”刘喜的语气里亦满满的全是伤感,“娘娘被幽禁着流云殿以
来,皇上就没有好好的用过一顿膳,睡过一个安稳觉,奴才晚上在皇上身边守夜时,经常听到皇上叫着娘娘的名字惊醒。”
我只是静静的听着,并不说话,心里到此时,也已经是极平静的了,英宏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牢牢的放在了心里,纵然是在黄泉路上,也不能忘.
“皇上怕太后疑心,后宫里的事一概不管,又时不时的宣召妃殡侍畏,让太后以为,皇上已经不再惦记娘娘您,而看守流云殿的人,全都是皇上亲选的最贴心的人,无奈太后和靖海
王亦盯得极紧,娘娘才诞下小太子,太后赐娘娘死的懿旨就已经到了,”说到这里,刘喜亦禁不住有了些许的怒意,咬牙道,“唉,欺人太甚啊。”
他忽然想起,这实在不是一个奴才该说的话,不由有些惶恐,咳嗽着掩饰一下,这才接着道,“昨儿个靖海王来了宫里求见皇上,他有意无意的提起娘娘,若是皇上稍有回护,只怕他立时就会伙同了太后,给皇上扣上一个沉酒美色,昏庸祸国的帽子,图谋篡位了。所以,皇上下这样的旨意,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看看刘喜,我心里暗暗摇头,你又哪里知道,这背后其实还有更多的阴险诡异呢,其实
他所看到的,这是一小部分而已,然而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说,只道,“皇上是英明天子,他又怎能为了一个宫妃,而将大肃的规矩法典抛在脑后呢?"
刘喜当下也就顺着我的话道,“娘娘说得正是呢," 捧了笔墨来,忽然又想起一事,“沈大人虽然被罢了官,却因为小太子出生大赦天下的缘故,家里的财产人丁俱都没有损害,只命搬去城外住去了。”
他又亲手将那张笺纸递到我面前,那笺纸是明黄|色的底子,展开来时,里面是深红色的宣纸,隐隐印着飞龙的图案,乃是御前特用的东西,我才提起笔来,听了刘喜这样的话,我的手微微一顿,只是一瞬间,我就恢复了正常,一边落笔在纸上,一边轻声的道,“替我谢皇上恩典。”
用的却不是普通的墨,浓重的金漆写出来的字尊贵大气,刘喜在边上轻声的念,“英昊”他轻轻的拍掌,“真是好名字。”
我微微笑了道,“我只愿他将来天地广阔,再别如他的父皇母妃般,一辈子都拘谨在这
样压抑紧迫的皇城里。”
然而我亦知道,这是个多么难的愿望,他才生下来,就已经被封为太子,有那么多的人在景仰膜拜,又有那么多的人在嫉妒暗伤,这将来的路,他势必要比他的父皇走得还要艰难呵。不幸生在帝王家,孩子,只怪你生错了地方?
将那御筏上的金漆吹了吹,我交到刘喜的手上,“未必就是好的,请皇上裁夺罢。”
刘喜应了一声才要告退时,我想了一想,又道,“请刘总管转告皇上,我如今是罪妃,按规矩,是不能再住这静延宫的主殿了,浅梨殿的梨花儿,这会子,该全都开了罢。”
在我住进流云殿后,赐给我做春日小憩的别院,因我曾经说过,我喜爱里面的那几颗梨花,英宏下旨那间偏殿命里面多植梨花。
今年的梨花仿佛份外的繁茂,蓬蓬勃勃如雪般铺天盖地的妖烧,一阵风吹来,如海里的波浪般静腾起伏着,满庭满院的香雪如海,闻之欲醉。
我命裁雪帮我折下一枝来,亲手供于小安的灵位前,洁白的花枝映着小安的灵牌,上面周小虎三个字,因为每日殷勤的擦拭,字迹已经淡了许久。
让裁雪取了笔墨来,我细细的将那三个字又描了一遍,想了想,我对裁雪道,“我去了后,小安的牌位只怕不能再放在这里了,你让他们几个看能不能找个隐蔽荒僻的地方藏起来,也不必这样每日都上香了,想起来时,过去看一眼就好,也是大家认识了一场的心意。”
裁雪默默的点头,这几天太多的生离死别,让这个天真单纯的女孩儿变得沉默寡言,她轻轻的将那灵牌上的墨吹得干了,小心的放好,就一直的陪我默默站着,午间的阳光穿过小窗很子透进来,斑驳的一片。
在这样一个明媚美好的中午,芬芳的花海下面掩藏的却是森浓的死亡气息,小安的音容
笑貌犹在眼前,在供花的人,亦立时就会随他而去了。仿佛才只是一转眼,却是一生已经到了尽头。
跟过来的都是往日在浅梨殿伺候的旧人,见我从小安的小灵堂里退从来,小福强笑着对我道“娘娘,奴才在那梨花下摆了才做好的梨花糕儿,都是才摘的梨花瓣儿裹了棒子粉,再用去年收的梅花蕊里的雪水调的,奴才先尝了一口,味道极好呢?娘娘好歹赏奴才个面子尝一口儿。”
这两天来,我虽是产后虚乏,却每日里并没有怎么用膳,裁雪劝得狠了时,也不过是勉强的一口,此时小福下这样的心思,我不忍拂逆他,微笑点头道,“好。”
然而才坐下了,就听到凄厉的一声唤,“娘娘。”
这个声音恍若隔世,声音里的熟悉让我顿时心里一荡,看向从梨花丛中急慌慌过来的那个人,我再没有那份伪装的平静,哑然出声,“秀儿."
从那日她进宫回喜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只见蒋秀双眼红肿,睑色憔悴,瞬钟的腰身彰显得她即将做母亲的事实,她不顾身子沉重,脚步踉跄着奔到我面前,一下子扑在我怀里,壕淘大哭起来。
“娘娘,这是怎么说的,当初咱们做得那样隐秘,怎么就露了呢?”她伏在我的肩头,哭到声噎气堵。
对于她这样的话,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亦实在已无话可说,心里却是深深安慰的,只觉得临了还能再见到她一面,实在是太幸运的一件事。
轻拍她的背,半晌,还是我先平静了下来,牵着她的手坐在我身边,我命边上的人全都
退了,这才轻轻一笑,问,“你怎么进来了?”又摸一摸她的肚子,欢喜道,“几个月了,快生了罢?"
蒋秀抹了一把泪,抽泣着道,“快满七个月了呢?"
我算一算日子,笑道,“原来是进门开喜,好妹妹,恭喜你,”然而看一看她的身子,我又埋怨起来,“身子这样重,怎么还来看我?"
蒋秀的泪又落了下来,她呜咽着道,“知道娘娘出了这样的事,奴婢都快急得疯了,可想尽了法子也进不了宫,没办法,只得命奴婢的丈夫天夭留意着宫内的动静,奴婢在家里天天为娘娘焚香祷告,祈求老天爷保佑娘娘逢凶化吉,没想到,没想到。”
此时的她,再不见半点往日的干练,哭得成了个泪人儿,反而是我已由初见时的激动里脱身出来,心态平和的劝她,“别哭,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别伤了孩子。”
“没想到皇上竟然真的狠心将娘娘你 ,”蒋秀实在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些,才又道,“才听说娘娘生了一个小皇子,奴婢才高兴着,却紧跟着听说皇上下了这样的一道圣旨,奴婢当时就晕了过去,奴婢原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有见到娘娘的时候了,却没想到,今儿一早就有内务府的人悄悄儿的来接,说昭仪娘娘的意思,知道娘娘惦记着奴婢,命悄悄儿的接进来见一见。”
是瑛儿?”我听是她,倒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想来定是小青提醒了她,而她如今已位居三品,在经过这么多的浮沉风波之间后,此时的三品昭仪乃是宫里位分最高的,她如今又是抚育太子的人,地位之尊崇,已是无人可比,她若吩咐下去,内务府岂敢不从。
这两天发生的事,我只拣重要的向她说了一遍,然而我越说她的脸越白,最后道,“陡然间将一个小常在晋为三品昭仪,又将小太子交给瑛娘娘抚育,这不是明摆着向荣寿宫挑战么?娘娘就不怕?"
见她担忧这个,我不由冷冷而笑,“哼哼,我怕什么,她此时虽然利用靖海王来钳制皇上,然而她内心亦绝不肯真正和那靖海王联手,秀儿,你细想一想,她和皇上如今虽然已经水火不容,可她的手里到底还有能牵制皇上的王牌,只要这张王牌在手,皇上就得忌惮容忍她,她太后的位置就稳如磐石,可若是换了那靖海王当皇帝呢,她还能有什么呢,那靖海王虽然不会明里除了她,可是,那是能住在荣寿宫里的人,却就绝对不会是她了。”
想到那靖海王,我更是笑得讽刺,“那靖海王一直都对龙椅垂涎三尺,他手上虽然兵力财力全都雄厚,然而皇上亦到底是不好惹的,更何况,京城附近驻扎着的几万兵马,全是为着护卫皇城而置,所以,若是他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他亦绝对不敢轻举妄动,他之所以甘心为太后所用,亦是想借此机会来做文章了,太后将我的罪证当着众人的面揭露,皇上也就避无可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呵,只要皇上对我稍有回护,立时就要被扣上一个沉酒女色,昏庸误国的罪名,那时候,那靖海王再造反,可就师出有名了。”
“他等来等去,却不知,自己也只是被太后掌捏了他的心理,平白的被人利用罢了,所以我料定,只要皇上不回护我,那靖海王抓不到把柄,也就无计可施,至于太子交给谁抚育,谁因此位列后宫之首,纵然她心里再不忿,一时之间她也绝对不会放在睑上,只怕,她还要打肿了睑来称赞皇上处事公允呢,”想到太后知道我的孩子被交由瑛儿抚育时,她那张脸上可能有的表情,我就笑得畅意,太后啊太后,纵然我立马儿就要死了,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如意。
听到我说这个,蒋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娘娘,您的那位二姐,您出事后,可有见过她么?"
她这话让我觉得大是蹊跷不明,我被幽闭在流云殿之后,纵然是太后都也进不来,何况是她呢,我一皱眉,“她怎么了?"
蒋秀见我竟然像是不知道,不由的犹豫起来,然而她的眼里已经满满的全是泪,我分明看见那里面有一股强烈的恨意,如火般的攒动看。
“我如今已经是这样儿了,多件事少件事都无妨,你说罢,”虽然隐隐已经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
蒋秀只得点点头,她咬了牙道,“娘娘,奴婢就再没有见过哪一个人会像娘娘二姐那般的,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往刀子上推,”她像是气得极了,狠命的吸一吸气,才又接着道,奴婢的丈夫回去说,皇上命他暗里去示意亲信大臣们上折子,就说娘娘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当年皇后和瑾夫人歹毒在先,此时娘娘不过想了法子让她们罪行败露罢了,就算后来毒死瑾夫人行为过激,亦是瑾夫人罪有应得,娘娘实在是罪不至死,这样的折子上了后,原本事情已经有了转机,可万没想到。”
蒋秀不知是因为气还是恨,已是说不下去,我的心里已是冰冷如冰,然而我硬是硬了肠子,不肯将此事模棱两可的过去,“我的二姐,她做了什么?"
蒋秀的眼里却已经有了后悔和不忍,然而话已经说到了这个时候,她又不能不说,于是
接着道,“太后带了她当着那几位大臣的面,说娘娘你和那位表哥之间确有暖昧,皇后和瑾夫人她们死得冤枉 。”
我久久不语,心里只是苦苦的一声,“二姐,你始终不明白我当时的用意,你竟然恨我到如此地步么?" 蒋秀见我久久不语,她担心的轻声唤道,“娘娘 。”
看着她担忧的样子,我淡淡而笑,“罢了,这一生就这么点子长,恨也好,爱也罢,都随它去罢。”只是想到英宏时,心里不由得痛如刀绞,原来,他竟然为我花了这样大的心思,却没有想到,竟被太后利用我那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的二姐,当着众大臣的面给摆了一道.妃子和外男缓昧不明,这对一个帝王来说,该是多么大的羞辱呵.
二姐呵,纵然你恨我入骨,可是唇亡齿寒这句话你没有听过么?我死了,你们又还能好到哪里去?可是,此时我已经不愿再将心.思放在这些话题上,招手唤裁雪过来,笑着吩咐道,“可巧了你秀姐姐进来了,看着蒋秀,我突然想起一事,你去将包东西拿出来。”
裁雪忙答应着进屋去了,蒋秀不由疑惑道,“娘娘,是什么?"
我摸一摸她的腹部,淡淡一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些小东西,给孩子当个见面礼儿罢。”
正说着,裁雪已经捧了一个小包袱出来,放到蒋秀手里,她忍不住的硬咽了道,“娘娘将她日常策的一些东西,还有一些没有被记档的赏踢,全都分给了我们几个,这是留给秀姐姐你的 。”
蒋秀的手颤抖得不像样儿,她眼里的泪再一次汹涌,抓着我的手,她再不肯放,“娘娘我硬生生的忍下眼里的泪,清浅的笑了道,”随手折下一枝梨花来,插在蒋秀的发鬓上,
“傻秀儿,别哭,日后有你自己照顾自己了“若是有心,就为我带几天孝罢。”
“娘娘,”蒋秀不顾身子沉重,扑通跪在地上,我这样一句话,不单是蒋秀,连着裁雪小福等,全都齐齐哭了出来,声音传到外面,就见浅梨殿大门被嘎吱一声推开,有人探头来看,并指着蒋秀道,“王夫人,时辰已经不早,你见也见了,就到这儿了罢。”
蒋秀的身子一颤,她死命的抱住我的腿,已是哭到快要晕过去,我见那些人已经面露不耐,生怕蒋秀这样拖下去会遭了什么不好来,又顾着她的身子,当下狠了心死命的一挣,从她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当着那几个人的面,我硬了心肠冷淡淡的道,“王夫人对我有这样的心,也不妄了咱们曾经主仆了一场,我这里谢了,你回罢。”?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