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你是我的劫第25部分阅读
狐狸,你是我的劫 作者:肉书屋
我抽抽鼻子,再看向花叶,泣道:“大姐你知道么,我现在才明白,若有一个男人这样对你,身为女人还有什么可求的?就应该放开了心去接受他才对,可惜我明白的太迟了,本想这次解决了王辅臣的事情,就跟他到云南去的……你看他弄成这样……”抽泣止不住变成哀哭,在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在我看清楚我对他的感情是爱的时候,命运又一次捉弄了我。
花叶半晌未语,静静看着我哭,摸出帕子给我擦擦脸,感慨道:“阿楠得妻如此待他,上苍总算怜他命苦了。”
生命的守侯[]
如我所言,云风与花叶轮班疯了似的赶路,日夜兼程不休,吃住几乎都不离车,我与他二人皆一副蓬头垢面,憔悴不堪的模样,终是在狐狸已皮肉尽僵却仍存一口气的时候赶到了鱼山。
山下雇了两个壮汉,用一块木板将裹得严严实实的狐狸抬上了山。我手脚并用,爬得飞快,全身汗意涔涔却丝毫不觉疲惫,只剩了满心焦急。
天色渐暗,一进神女祠的院子,那两人将木板置在地上,我顾不得礼数,放声大叫起来:“师太!师太救命啊!”喊了数声,只见九难一人匆匆走出,未见阿琪身影。她一见我们先是一愣,待目光落在木板上时顿时大惊:“阿楠!他怎么了?”
我奔前两步,跪倒在九难面前哭道:“师太,求你救救华楠,他被人下了毒针,性命难保了!”
九难紧锁眉头:“快抬进来!”
几人一同将狐狸抬进一间厢房,合力将其移到床上,这诡异万分的毒针已让狐狸身体冷硬得如死人一般。九难坐在床边探了探狐狸脉搏,转头询问:“僵骨针?”
花叶点头:“勾魂梨花,打在阿楠后颈里。”
九难眉头愈锁愈紧:“何人能伤得了他?莫非偷袭?”
花叶道:“是一个朝廷里的高手,不过已经死了。”
九难蹭地起身,眼中现了痛色:“是皇帝身边的高手?”
没有人答话,我一见她那神色,便知她定是以为狐狸去刺皇帝而伤。不愿说谎索性闭口不答,任她这样想好了,我不信她对狐狸没有师徒情谊,为了一个渺茫的刺杀机会,她会真的愿意送掉徒弟的命!
九难怔了半晌,抬手指指云风:“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候着。我不开门,任何人不能进来!”
我急道:“师太……华楠会没事的对么?”
她看我一眼,转身向里,重重答道:“尽力而为!”
天已黑了,云风照了九难的吩咐,点了灯拿了些需要的物品进得屋去,那门就关上了。
花叶拉着我出了祠堂,坐在堂前台阶上,一时无言。四周安静,偶尔可听到呜咽凄厉的山风刮过的声音,呆呆看着暗蓝的天空,眼角的湿气又起,这几天我流的眼泪比以前多得多,俊美的狐狸,妖媚的狐狸,无赖的狐狸,浓情的狐狸到哪儿去了,那直挺挺的僵硬身体几时才能靠向我,几时才能拥抱我?只要看他一眼,泪腺就似永不会干涸般不住向外冒着眼泪,若是让他知道了,又要说我一天到晚只会哭了。
花叶拍拍我的背:“放心吧,师太一定能救得了他。”
我没有说话,怎能放心得下,狐狸人事不省,七窍尽封,全身僵化如石,那针位又打得诡异,九难究竟有没有把握将针逼出?狐狸还能不能复原如初?我真的不明白,剥离黑暗竟要付出这样大的代价!难道一个曾有波澜过去的人就不能再有追求平静向往美好的权利了么?难道我与狐狸就注定要在波折中接受一次又一次考验?
等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候。这山中祠堂仿佛变作了手术室,爱人在接受生命的考验,我却只能无奈的等待。这是一种巨大的煎熬,以至于过去的每一秒,我都如在油锅里滚过一遍痛苦难挨。有人说,泪水是缓解痛苦的良药,我一直没断过泪水,痛苦也并没减少半分。
花叶见我难过,便找着与我说话,一开始我只听不说,渐渐的变成我一个人在说。从我认识狐狸说起,说他的坏说他的好,说我的甜蜜说我的无奈,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表达能力是如此的好,我从不知道自己的记忆力是如此的好,一直说到我的沦陷和此刻的煎熬,每一件大事,每一件小事,每一次斗嘴,每一次纠结,我竟都记得清清楚楚,看着花叶动容的擦着眼泪,我心中苦笑,平凡的谢三毛也终于有了一个能让人感动的爱情故事。
不知道等了多久,直等到浑身冰凉,山风愈急,隐有雷声滚过天际。云风蹬蹬蹬从里面跑了出来,一见我们就急道:“楠哥不行了!”
我眼前一黑,脑子轰响,甩开花叶的手,急忙窜起身连滚带爬向厢房奔去。
厢房门大开着,九难站在狐狸床前,面色沉重。床边丝丝血迹,床头一盆血水,狐狸眼角,鼻下,唇边,耳畔皆有血斑,状极恐怖。他闭着眼睛,仍如木头似的挺在那里,我惊叫着扑上:“华楠!”九难伸手拦住我:“不可碰他!”
看见狐狸的模样,一时间眼底火灼般的疼痛,拼命往前挣着,嗓子已急到沙哑:“师太,他……”
花叶跑了进来,看此情景也呆住了。
九难伸手进那血水中捞了一阵,摸出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道:“僵骨阻血时辰过长,针一取出,血气喷涌,致使他七窍流血不止,我封了他几处大|岤,暂可止住,”她摇摇头,“只怕已有血侵脑,若能撑过明晨,方可施下法疗伤,若撑不过……”
我看着她嘴唇一张一翕,口气淡然,仿佛就是一个医生在为不相干的病人看病,通知家属,这人病危了可以准备后事了一般。
一时哀从心头起,恨意压不住,我嘶声哭叫道:“你没有尽力!你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你只想着利用他为你杀皇帝,他若死了你永远不会心安!”
九难听我哭骂,面上并无不快之意,轻叹了一声道:“随谢姑娘怎么想吧,今夜绝不要移动阿楠,碰也不能碰他!”说完她一掀袍子出门去了。
身子晃了两晃,思维一片恍惚,往下一滑,花叶迅速接住了我,泣道:“阿楠吉人有天相,必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去给佛祖烧香,求他保佑阿楠。”
花叶的一句话刹时让我全身颤抖,眼底灼痛更甚,浓重不祥升腾胸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狐狸,哑着嗓子道:“花姐,我想,我是遭了天谴了……”
花叶还未明白我的意思,我已一把推开她,转身奔向祠堂院中,冰冷暗夜,风更急雨更骤,只几分钟的时间,冷雨便夹杂着冰雹从天而落,砸在我的头上身上,湿了头发,湿了衣服,冰寒入骨却也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我仰头举手,指天大声叫道:“他的天是我逆的,他的命是我改的,要罚就罚我!为什么要抓住他不放?”
花叶惊慌跟出,站在檐下大叫道:“三毛,不要这样,快进来!”
冰雹砸在脸上竟不感觉疼痛,或许我的皮肉已经麻木,甩甩湿透的头发,吐出一口雨水,我冷笑出声,如精神病一般继续沙哑着嗓子大喊:“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你们把我丢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看着他死??你们不是神仙,不是佛祖,你们全是没有感情的混蛋!”
雷声轰轰大作,初冬时候居然现了如夏季般的响雷,听到我耳中,只觉更加爆怒,我哈哈大笑,指着天拼尽全力的狂吼:“好生之德,全是屁话!想劈死我?来吧!现在就劈!如果你们不劈死我,那就给我记住了,我谢三毛说话算话,华楠若死,我必将天下搅到大乱!让你们做神仙也不得安宁!”疯了似的骂天,轰隆响雷竟也盖不住我的嘶嚎。
手指抖得厉害,半晌才垂下手臂,垂下脑袋,喘着粗气,再吐了一口雨水,带着血的雨水。转头看向祠堂,门口一二三整齐排了三人,花叶、云风和九难,表情却只有一个:目瞪口呆。
花叶擦干了我的头发,用一块大毯子将我整个包裹了起来,搂着我在狐狸床脚处坐了一夜,狐狸无声无息的躺着,我没有看他,将头埋在花叶怀里,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无声的流眼泪。花叶也陪着我哭,边哭边说:“好三毛,莫再哭了,眼睛要瞎了。”
我没有睡着,身心疲累到了极点,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像开过了几十辆坦克车一般纷乱杂响,就那么依靠着花叶,依靠到了天亮。
九难推门进来见我二人窝在床脚的模样,微摇了摇头,直到了狐狸床边,探鼻息,探脉搏,在他身上东点西点了一番后轻道:“撑过来了。”
花叶喜道:“真的?上天保佑了!”我倏地掀掉毯子,猛扑到狐狸床边,张嘴“啊啊”说不出一句话来。九难拉好狐狸的被子,皱眉教训我:“谢姑娘,昨夜见你激动过甚,我就未多言,以后在佛祖面前,还是不要说亵渎的话罢。”
我诚恳点点头,脸上扯出了一个想必极难看的笑容,九难又哪知个里详因,狐狸要是因我改命而死,我说不定真就豁出去了,反正不过是一条被扔来扔去没人管的平凡命!
九难将手放在狐狸额头,颤抖了一气似在用力,半晌道:“待血气平稳,阿楠就无大碍了。”
我指指脑袋,她又摇头:“不能急在一时,脑中是否侵血尚不可知,但见他气息平稳,想必不久就会醒来。”她看看花叶:“你们可先去休息一阵吧。”
花叶起身挺了挺腰:“我这老腰要断了。”
我双手合十感激的对她拜了拜,示意她去休息,自己仍趴在狐狸床边,不愿起来。
九难道:“谢姑娘若要在此等候也可,待阿楠醒了来知会我一声。”
该补觉的补觉去了,该念经的念经去了。我一人趴在狐狸床边,轻轻摸摸他的手,皮肤柔软了些,温暖了些,血液又通畅的流动了,他没事了。心中又忧又喜,喜的是九难果真还是有情的,经此一事,或者能够让她理智的思考刺杀皇帝的可行性,不会再逼迫徒弟去送死。忧的是狐狸性命无碍,不会再落下别的什么后遗症吧,九难总说“血气侵脑”说得我心慌,老天放了他一马,会不会转而在别的方面惩罚他?不过不管怎样,只要他活着就好,我一向不是个奢求的人,此刻的心愿更是卑微,只要我的爱人,活着就好。
狐狸一直没醒,我就一直趴着,摸着他的手腕,感觉那脉搏渐渐强劲,心便渐渐安稳,歪着脑袋用嘴唇去触碰他的手指,轻轻地来回摩挲,一夜疲惫袭来,摩着摩着我睡着了。
“三毛,三毛。”被人推着脑袋喊名字,我迷糊着睁眼抬头,花叶正站在身前。身上酸痛滚热,侧脑闷痛,我张张嘴,还是发不出声音,直起腰四下一瞧,还在狐狸床边,挠挠脑袋略有清醒,赶忙先看床。
床上那人睁着眼睛,静静看着我,眼光无神,但确实是醒了!我欣喜的一跳起身,小腿巨麻,轰地又软倒了。花叶嗔道:“忙什么呀,快醒醒困。”
我无声动着唇,敲敲狐狸的手,高兴的咧嘴就笑。花叶道:“阿楠,你感觉怎么样?”
狐狸的眼睛瞟向花叶,左右转了两下。花叶嘿嘿笑了:“你也不能说话,你俩正好一对哑巴。”
说话间,九难进得门来,手里拿了小玉瓶,见狐狸醒了也是一副平静模样,我心中纳闷,敢情我睡觉的时候他就醒了?
九难倒出两粒药塞进狐狸口中,嘱道:“勿提息,稳心神。”
狐狸眼睛里闪出感激,轻眨了眨眼睛。
花叶道:“师太,阿楠为何不能说话?”
“阻淤所至,无妨,此药服上一两次就会好的。”
我开心的坐到床边,将他被子往上提提,对着他的脸使劲皱了皱鼻子,笑眯眯的望着他。狐狸盯着我,眼睛不复刚才对他师傅和花叶那般有神,目光里竟然带了一丝……莫名其妙?
花叶道:“三毛,你好象生病了,小脸儿通红的。”
我摸摸额头,烫手!定是昨天雨淋多了。无声道:我没事。
她又道:“怎么没事?喉咙哑了,身子发热了,你赶紧到隔壁去好好睡一觉。”
我指指狐狸,摇摇头
花叶笑道:“真是小两口情深义重啊,你要看着他就看吧,不过得把毯子裹上。”
九难看着我的举动,听着花叶的调侃,竟没有现出不高兴的表情,从怀里掏出另个瓶子递给我:“谢姑娘,这是治咽嘶的药,你日服三次。”
我心中一暖,站起身双手接过药,恭敬对她鞠了一躬,九难师太终于领悟了爱的真谛!
待她们走后,云风又跑进来呆了一阵,说了昨日九难救狐狸的惊险过程,夸九难的功夫天下无双,狐狸与他目光交流倒也有几分兄弟间心灵感应的味道,脸上还微微露了笑容。
待云风也走了之后,屋子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与早上不同的是,这时他是醒着的。
我披着毯子,抿着嘴唇看着他,天知道我这时候有多开心,他不但没死,智商还很正常,眼睛里依然闪动着灵气,看来脑中定是没有淤血啦!
他的眼睛一会儿闭起来,一会儿又睁开,东瞟西望就是不与我对视。我俯身向他,抬手摸摸他的脸,将他头发捋了捋,看着他突然瞪大了眼睛,我心里发笑,这人就会装。唇道:“你干吗不看我?”
他的目光又变成莫名其妙,我缓缓将脸靠近,脑门滚热,不知是发烧了还是羞的,两个哑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关心不能用语言表达,那就用行动好了。
嘴巴即将贴上的一刻,狐狸的眼神变得异常惊诧,他僵着脖子,用力将脸扭到一边,避开了我的唇。我觉得不妥,忙抬头,他正斜眼望着我,嘴唇哆嗦着,我看了半晌才看明白,他在说:“出去!”
我站起身来,奇怪的打量他。狐狸不对劲,很不对劲,他看我的眼神和平常大不相同,陌生,惊讶,还带着一点气愤?
我捏捏脖子,咔了两声,声带像被切除了似的,完全无声,只能放慢唇语:“你要睡觉?”
他不动,眼神异样的盯着我。
我双手撑在床边,又无声道:“你是谁?”
他嘴唇动了:“华楠。”
“我是谁?”
“不知道。”
呃?我愣了,他说“不知道”我是谁?愣了半晌看着他扑扇扑扇的眼睛,我嗤鼻笑了,无声道:“跟我装?”
他的眼神依然异样。
我又坐下来,掖了掖被子,拍拍他的手,冲他点头,一个字一个字的摆唇形:“不要闹了,睡觉吧,我陪着你。”
他听话的不再回应,闭上眼睛前,对我皱了皱眉。
话还不能说呢就开始耍花招了,看着他的睡颜,我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是狗改不了吃s,一辈子想来都是这个德行了。
出去吃了饭,回来继续守着他,我不住的打喷嚏,脑子愈发沉重,身子愈发滚烫,九难来给狐狸喂药时又给了我一个小瓶,肯定的说我发热了,要我去休息,我却不肯,尽管狐狸只要睁眼看我就是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我仍坚持守在他身边,给他擦了脸,喂了粥,直到鼻子堵得无法呼吸,脑子闷得没了意识,烧热冲得再也坚持不住,一头歪在狐狸床边,隐约听着熟悉的人声说话。
听到花叶气道:“死丫头太倔了,怎么说也不听。”
听到九难说道:“把她抱到隔壁去休息。”
也听到狐狸蓦然开了口,用极嘶哑的声音:“这女人到底是谁?”
老爹的仙曰[]
睡了两个时辰,严严实实捂在被子里出了一身的汗,昏头昏脑爬起来吃药,咳嗽几声,感觉喉咙虽痛却能发出些沙哑的声音了,烧还没退完,鼻子已通了气。
看见床头不知被谁放了一套干净的棉衣,一套紫色外衫,衫上置了一张纸条:醒后换上干衣。衣服的颜色很眼熟,想了半晌想起来这是阿琪的主打色。这……是九难给我找的?
换好衣服,梳梳头发,我拿着铜盆踏出房门,腿还有点打软,这么些天折腾下来,饶是铁人也抗不住了。天又黑了,廊上一个人也没有,路过隔壁房间,听见里面有大声质问的声音,我顿了脚步静静站了一阵,没有进去。
去到院子里寻着木桶倒了点水,就着冷水洗漱了一把。洗完泼了水,我拎着盆呆看了会儿黑暗无垠的天空,昨夜的雨后,天气似乎更冷了,寒风扑面,很快将脸上的水份吹了个干净,皮肤紧绷绷的似要皴裂。冬天已至,这里的女人们都是用何物润肤的?
肚子咕咕叫起来,中午那点饭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想吃点热的,暖暖身子。
走回廊里,直接到了九难门前,我抬手敲了敲门,听得低沉女声:“进来。”
推门入内,九难师太正在闭眼打坐,独臂单手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我施了一礼,嘶声道:“师太,打扰了。”
她睁开眼睛:“谢姑娘请坐,有何事寻我?”
我没有坐,询问道:“我想问问您华楠的情况,他是否脑内残了淤血?”
九难面露一丝微笑,瞥我一眼道:“谢姑娘发现阿楠有些不妥?”
我没什么好掩饰的,直截了当点了头:“不错,他好象不认识我了。”
九难又缓缓闭上眼睛道:“阿楠针去毒清,血气稳定,我看他并无不妥之处。”
我不再多说,弯身礼貌告退。
敲门进了狐狸房间,花叶云风都在屋内,一见是我入内,狐狸的眼睛定格在我身上,眼神很淡,花叶的脸色突然变的很古怪,张张口,叹声气又闭了嘴。
我哑着个嗓子吃力道:“大姐,你们吃饭了么?”
“还没呢。三毛,你好点了吗?发着热就不要下床了。”
我揉揉太阳|岤:“我也不想起来,可是太饿了。”
花叶站起身:“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
我忙道:“我去吧,厨房在哪儿?”
花叶斜了狐狸一眼,道:“我们一起去。”
一出门,她立刻将我推到一边:“三毛,我觉得阿楠是装的。”
“装什么?”
“装不认识你啊!”
我微笑:“你怎么知道他是装的?”
“他午前一醒过来,我就把这几天的事情都跟他说了,你着急担心,为了他亵渎佛祖,还有……你说过的那些话,我也统统告诉他了。”
“哦。”我淡道:“他一定是没反应了。”
“他那时不能说话,我哪晓得他转了什么主意,今天居然闹这一出,无论我怎么逼他,他都坚持说不认识你,我看他是故意逗你的。”
我吃吃的笑着,拉拉花叶的手:“我知道啦,我们快去做饭吧,好饿啊。”
花叶拧眉望我:“三毛,你没事吧?”
“吃了饭就没事,饿肚子就有事。”我开了个玩笑,花叶脸色不佳,忽然推开房门道:“云风,你跟我去做饭,让三毛留在这儿。”
云风自然没意见,起身就出来了。花叶也不再与我说话,将我往门里一推,关门而去。
狐狸躺在床上,眼睛已不再看我,盯着床架出起了神。我走到床边,拉凳子坐下,咳嗽两声清清嗓子,沙声道:“现在觉得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斜睨着我,缓缓开口:“谢姑娘是么?”
我笑:“不要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我这几天好累,没有心情陪你玩游戏。”
他的眼神微光一闪,极快,我却捕捉到了,察言观色是我的强项。
“谢姑娘此言何意?”他蹙眉疑惑的看我。
我沉下脸,口气硬起来:“我说了不要玩了,你好的时候也闹,瘫在床上也闹,就不能消停一阵么?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花招?”
他叹口气,眼睛挪回床架:“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听花姐道你我二人原就相识,我却一点也不记得了,所以想请谢姑娘说说旧事,或许我会想起你来。”
我眯眼看他:“你想听什么旧事?”
他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呃”了一阵道:“自然是你与我的旧事,例如……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你对我是……”
我哼一声打断他:“我与你没有旧事!”
他奇怪道:“那为何花姐与我说你昨夜……昨夜为我……”
我心头火起,扯着公鸭哑嗓子叫道:“你还有完没完了,怎么一睁开眼就惹人讨厌?”
他还拉着那副死鱼样,文诌诌地道:“谢姑娘莫气,在下只想将你我二人关系弄个清楚而已,谢姑娘若能对在下说说前因,说说我们的事情……”
我怒的压不住了,往前一趴按住他的被子边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眨巴眼:“华楠”
“我叫什么名字?”
“呃……花姐说你叫谢三毛。”
“你认不认得我?”
他摇摇头。
我冷笑:“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认不认得我?”
他持续眨巴眼,半晌没答话,我虎口一麻,起身扭头就走,他忙道:“哎哎,之前不认识,现在不是认识了么?”
面无表情回头道:“既然你不认识我,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好好休息。”
他目光又是一闪,竟也不拦我,就那么任着我恨恨向门口走去。刚欲拉门,云风砰地先推开了,一见我就道:“嫂子,有人找你。”
我一愣,找我还能找到这里来?奇怪道:“是谁?”
“你爹。”
“啊?我爹?”我大惊失色,这也太扯了吧,回头看看狐狸,他抽动的嘴角终于泄露出了一点不可思议的表情。
云风道:“是啊,他说是你爹,正在祠堂里等你呢。”
听得狐狸在身后装模作样的喊:“谢姑娘!谢姑娘!”我头也不回,拔腿就向祠堂跑去。
一到那处,我便愣了,只见祠堂佛龛前跪着一个壮硕的身躯,满头黑色卷发,熟悉的骷髅耳钉,厚嘴唇嘟囔着,作虔诚状低头拜着佛像,唯一有了变化的是那身摇滚皮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紧身撑得快裂开的灰袍子。
我站在佛龛侧面望着他,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不住落下,喃喃道:“你终于来了。”
他叽哩咕噜念了一通,恭敬磕了头,吭哧吭哧挪腾着艰难爬起,长出一口气,这才看向我,依然是中气十足,依然是声如洪钟地笑道:“闺女,你爹我来了!。”
我一瘪嘴,“哇”的哭出声来,冲上去扯住他衣襟使劲向外拽去,云风在一边看我野蛮作风惊得瞪大了眼睛,老头一边顺着我的劲,一边对云风点头道:“闺女见到爹太高兴了。”
连拉带扯弄到院中,我抽得快背过去了,打眼看看云风没跟来,噎声道:“你……你太不负责任了……你把我和杰森害惨了!”
他拨拨卷毛,下巴一抬道:“怎么惨,死了还是伤了?”
我怒道:“杰森吃了多少苦你知道么?我受了多少气你知道么?我们遭了多少危险你知道么?难道非要死了人你才愿意现身?”
他匝匝嘴:“人啊,就是有依赖心理,我问你,你没来这里之前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倒霉倒少了么?”
我一愣。
他脸色一正:“喜乐哀嗔酸甜苦辣,乃人生必经百味也,无论身在何处,百味亦要一一尝过,人生在世本就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才能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你心一动,便由后世移至前世,再一动,又由无牵变做有念,不同的是身处的世界,相同的是人生百味,你明白了吗?”
老头诵佛般对着我不打磕巴的说教了一段,我听的果然心一动,又再一动。闷声开口道:“您的意思是,无论我身在哪里,该我受的苦我就一定跑不掉。”说话又用了敬语
老头笑着颔首:“不错,该你享的福也一样不会少。”
如醍醐灌顶,如佛光普照,一刹那间顿觉窍门全开,思结尽解,老头的这番话和杰森的旅行论竟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人生就是在不断的旅行,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无论在哪里,总会遇到不同的人和意想不到的事情,又何必在意自己身在何处呢?
看着我怔怔的沉思,老头笑道:“你虽有些狭隘之心,但凡事能做到谦忍安和,与上天有缘,慧根不浅,更能领会‘舍下’二字精髓,相信我说的话你一听就明。不过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做,这次来就是问问你,是否要回到原先的地方去?”
我望着厢房方向,呐然道:“不如您先去问问杰森?”
老头哈哈大笑:“你们二人居然说了同样的话。哈哈,我前些日子已将京城逛了一个遍……”说着扯扯身上的袍子,“这就是在京城买的,还不错吧,特地现身让你们看看。”
我哪还有心思看袍子,紧张问道:“您问过他了?他怎么说?”
老头略显赞赏之意:“西方黄毛小子说,他找到了人生的价值,本意是不愿再回去了,但要我来征求下你的意见。”
我心猛地一跳,杰森竟这样干脆,在康熙手下效力或可将他的智慧发挥到最大水平,这不正是人生价值的体现吗?他至情至性,永远随心而动,真是比起我的优柔寡断要强上百倍。
闷了半晌,我道:“若是他不回去,那……我也就不能回去了,回去……回去也没法交代。只是担心我的家人……”
老头摇头叹道:“谢三毛,既是你肺腑之言又何必遮遮掩掩,我早知你心有所属,会在此落地生根了,不过这个程序嘛,还是要走的。你无需担心,从你心定那一刻起,你已不再会有一丝印记留于后世。”
我心中一酸,这么说来,二十一世纪就将我彻底抹去了?亲人就再也不记得有我这个人了?
唉,比起互思互念的痛苦,这样决绝的抹掉一切或许才是最有人情味的。我顿了一会儿又疑惑道:“您早知?早知我会和他……”手向厢房处轻轻一指。老头笑道:“不错,你二人红线已牵,他就是你的真命天子。”
我皱眉埋怨:“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做过坏事,从来没得罪过人,遇神拜神,遇佛拜佛,为何要给我牵这样一根红线,您可知他这人……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老头撇嘴:“遇神拜神?昨夜指天大骂神佛皆是混蛋的是谁啊?”
我脸一红,没说话。
“他若不合你心意,你又为何要为了他而骂天?哎呀……”老头苦恼的叹息,“幸亏我帮你压着,你那声音啊,太刺耳了!要是让王母知道你亵渎神灵,非给你红线剪了去。”
我不屑:“剪就剪吧,我现在不稀罕了,正琢磨着要离开这里呢。”
老头望着我,嘿嘿直乐:“谢三毛,我劝你莫再口是心非了,红线虽由月老牵,姻缘却非天注定,若你己心不愿, 无人可以强求,之前我说过你会嫁个美男子,只是空泛之语,并非特指一人。其实,我也不知你究竟会嫁给谁,但只要你选定了心上人,那人不论是丑是俊,在你心里,他都是个美男子不是么?”
我看向老头的目光从怨恨转为释然,又从释然转为崇敬,心中嘀咕,他到底是什么神仙,竟对爱情有如此深刻的理解?
老头双手交叉,紧握了一握道:“好了,确认了你们的意愿,我就完成任务了,从此之后莫再念我,你以后的路自己把握吧。”说罢吸了一口气,状似准备飞天。
我忽然想起一事,忙拦道:“您老别急着走,我还……还想问您,华楠他以后还会不会有事?我是不是在无意中改了他的命运?”
老头嗤鼻一声:“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个平凡的丫头,还真当自己有逆天改命之力?那小子所遭的难乃其运之所至,与你没有关系。不过,你应当充分利用他意属于你这一点,对他进行感化,经常向他弘些佛法,将他引导到正途上来。”
轮到我嗤鼻,把我当佛法宣传员了:“您瞧见这是什么地方没有?祠堂!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日夜对着佛祖,还有一个尼姑师傅,您说他若是有一丝半点向佛之心,还至于变成这样吗?”
老头翻翻白眼:“这小子的魔性的确强大,我瞧着谢三毛你都有些被同化了。”
我重叹一声,向后退了两步,深深朝他鞠了一躬,手举向天空,道:“谢谢您!祝您早日成佛,请!”
老头没有飞天,他突然大叫一声:“那你爹我就先下山等了,闺女收拾好了快来寻我啊。”说着还呵呵笑了两声,我抬头一瞧,他朝祠堂门口扬了扬下巴。
那处站了两人,云风和……狐狸。
他半身都靠在云风身上,无力的歪着脑袋看向老头,眼中满是惊诧之色。老头冲他们抱拳:“告辞!告辞!不必送了。”转身向我挤挤眼,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大摇大摆出院儿去了。
我瞧着他宽大高壮的背影,心里安定之余带了些淡淡的失落。见过他三次,次次都是诡异现身,第一次告知我可以穿越,第二次告知我将遇命定之人,这一次……让我放下心结,定心去走自己选择的路。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三面仙缘,改变了我的人生,最遗憾的是从没能亲眼看他飞上过天,他究竟是哪路神仙,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眼见他即将拐出门去不见,我瞥一眼狐狸,对着门口叫道:“爹!您雇好马车等着我!”
老头已出了门,又回露了半个脑袋,嘿嘿笑着点点头,随即彻底隐入黑暗。
我无表情转身,对云风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把华公子扶出来了。”
狐狸一怔,云风惊道:“嫂子,你叫楠哥什么?”
我摆摆手:“随便你们吧 ,我去收拾东西了。”说着向祠堂里走去。云风又叫:“嫂子,你要去哪儿啊?”
我奇道:“没见我爹来了吗?他要带我回家啊。”
狐狸撑不住了,几乎整个身子都靠在了云风身上,张着嘴大口喘气,吭哧道:“你……你哪来的爹?”
我拧起眉毛:“华公子说话能否尊重些,我怎么不能有爹?谁人又会没有爹?”
“三……”
我不听他说话,抬脚向厢房走去,边走边道:“你们不嫌冷就吹风吧,我去跟花大姐和九难师傅告个别。”
身后一阵手忙脚乱,外加云风急叫:“楠哥,楠哥!嫂子你快来帮帮忙啊……”
心中气愤未消,无奈听云风叫得慌张,回头一瞧,两人都瘫坐在地上了。我挖苦道:“华公子动不了了还逞什么能啊,云风你自己看着办吧!”
“三毛!”狐狸大叫,“我错了!”满眼可怜巴巴。
我冷笑:“华公子别说我听不懂的话,你又不认识我,对我道的哪门子错?莫再叫我,我爹还等着我呢。”
那人挣脱云风,扑通趴在地上,双手扒啊扒的朝我爬来,边爬边苦道:“我错了我错了,大姐告知我你与她说的话,我又嫉妒了,你从没对我说过你的真实想法和感受,我真想听你对我说一次,三毛……你不要走,我又错了!”
看着他那德行,我真恨不得跳上去使劲踩他两脚,这人的性格太扭曲了!根本不懂得爱与信任是什么含义,更不明白生命的重要意义,与死神擦肩而过,不以为恐,睁眼就耍花招,我越看他越看的透彻,他这混蛋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不会放弃琢磨那些阴谋诡计!
花叶听得声音跑出门来,一见此景吓了一跳,慌忙上前拽起狐狸道:“阿楠怎么趴在地上,”又斥我,“三毛也不拉一把,这么凉的地。”
狐狸靠在花叶身上苦道:“莫怪三毛,是我不好。”
花叶斜看着他道:“你又想起她了?”
狐狸眨巴眨巴眼。
花叶又道:“你果然是装的?”
狐狸眨巴眨巴眼。
“嗵”地一声,“啪!”地一声,“不要!”一声。
狐狸被花叶甩出去了,云风当肉垫了,我惊叫了。
狐狸又庆幸又后怕的摸了摸脑袋,看着我担心捂嘴的模样,笑了。
友谊的契约[]
窝在小厨房里喝面鱼汤,捧着碗吸吸溜溜一气,觉得身上暖和多了。花叶边喝边笑:“我早看出这小子是装的了,他那几招我摸的门儿清。”
我不答话,心里已暗下决定,要好好给狐狸一个教训,俗话道,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这人就是欠削,既然不打算回家了,既然还要和他纠缠下去,那我就不能不为自己的将来做些保障,三天两头的调理我神经,待把我折磨死了,他不知道又要去祸害谁了,为了让别人不会遭受到和我一样的迫害,我就牺牲一下好了,修理混蛋的重任,我谢三毛担下了!
花叶喝完又盛了一碗,对我道:“你还气着呢?要不我去喂他?”
我从她手里接过碗,笑眯眯道:“我去。”
踏进狐狸房门,我的脸就沉下来了,眼光冷冷一扫,云风跑的比兔子还快,嗖一声就没影了。
狐狸靠在床头,看我端着碗进来,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刚觉着饿,娘子就送饭来了。”
我坐在他床边,一勺一勺将面鱼汤送进他嘴里,看着他眼睛都笑眯了缝,满脸幸福表情,心中狠道,一阵就让你笑不出来。
一碗汤喂光了,我放下碗,倒水给他漱了口,拿帕子给他擦了嘴,再扶他躺下,掖好被子,一切收拾停当,我开口:“好了之后也要少碰凉水,少吹冷风,多吃些暖血的东西。”
他眼光晶莹闪烁,微嘟着嘴,无比娇嗲的“嗯”了一声。
“你记着行事做人都要稳当些,莫再动些不切实际的危险念头。”
“嗯。”感动的眼泪水儿都要下来了。
“不要再和你师傅犯呛,老人家的话顺着就好,她虽有些冷淡,却也是真心对你。”
他不嗯了,眼神里飘起了疑惑。
我轻轻起身,淡道:“其他也没什么好交代你了,以后不要惹花姐生气,你的生活全仗她照顾了。”
他蹭地抬起半身,惊恐道:“三毛,你要做什么?”
我平静的转身向门口步去:“我爹在山下等我,我要走了。”
身后“咚”地一声,回头一瞧,他连人带被全滚下床来,伸着手臂叫道:“三毛,三毛!你不能走!”
看他狼狈的瘫在地上,我硬起心肠不去扶他,冷道:“你无需这么激动,我只是回家看看,过些日子说不定还会回来。”
狐狸慌张:“不可以,你怎么能丢下我?你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退两步,蹲在他面前,看着他艰难的挪动挣扎,无奈下半身无力,挪不起来,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他伸手揪住我胳膊,“我知道,我就是知道!”
我向后一趔身子,轻易摆脱了他没有力气的狼爪,讽道:“哦,你当然知道,因为你心里很明白你对我怎么样,不过是当个供你逗乐的玩具罢了,从来没把我当成|人看对不对?”
他万分委屈:“你乱讲,我爱你疼你把你当宝贝,怎么会不把你当人?”
我起身绕着他身前左右走了两遭:“是啊,哪个女人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