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殿下(穿)第6部分阅读
狐狸殿下(穿) 作者:肉书屋
“没什么好说的!给我打!”
……
……
混蛋。
“老板……有事好商量嘛嘿嘿……”
“没得商量!”
“啊!!”
叶深深第一次出门上街,下场可谓是悲惨至极。正当她撩起袖子打算好好干一场时,声后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声音说:“本王的女儿也没得商量?”
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泪流满面了,这声音她这三四天来烦死了,现在听起来却亲切得让她泪流满面,墨晔爹爹!
卖酒的男人回头见了一派威武的墨晔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王、王爷?!这个小姑娘是您的……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哼!”
墨晔一声冷哼,酒馆里的百姓跪了一地。
“女儿,跟为父回家!”墨晔的气息微微不稳,似乎是赶得很急。
“嗯……”叶深深含泪抬头:他是为了她不见了才急得到处寻找么?
“跟为父解决那个恶女人去!”
“……”
原来,不是他好心,只是用她的时候到了。
……
墨晔爹爹的秘密(下)
到朱墨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出现了个爹爹,然后被坑蒙拐骗到了荣亲王府。
到朱墨的第二天,胭脂眉笔腮红学上妆,结果被鉴定为没有天赋。
到朱墨的第三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试,师傅说这孩子还是打架利索些。
到朱墨的第四天,酒馆管闲事,被恐吓,险些被打,然后被墨晔爹爹救下。
朱墨的生活呵……
“乖女儿你在嘀咕些什么?”墨晔见一路上叶深深都在嘀嘀咕咕,忍不住问。
叶深深叹了口气:“没事。”
“乖女儿哇~”墨晔忽然感慨起来,“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会被些个地痞地头蛇欺负呢?哎。”他捶胸顿足,一副儿大不成器的模样,“我拉你当女儿,就是想你去对付那个恶女人啊!”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妖怪这么这么不争气啊!!
叶深深白眼。
这个捡回来的爹爹,传说中的威震四方的荣亲王,居然是这副样子。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阴险小人,相处了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就是个惹、事、精!他是开国功臣,老皇帝为了保江山社稷革去了他的将军职位,封了他一个清闲的王爷做。本来他大可以安安分分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却不知好歹地去招惹了老皇帝的宝贝女儿,结果人家一个公主死活要下嫁给他,他却避她如蛇蝎。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居然想出了拐个女儿来当挡箭牌这阴险招。而她叶深深,不巧是他老人家选中的“最强大的女儿”。
“谁让你去招惹人家的。”活该。
墨晔哭丧起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说:“你爹爹打了半辈子仗老了想过些清闲日子容易么,当初逛青楼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个恶女人居然会女扮男装逛青楼啊。女扮男装也就算了,关键是扮得还不像啊!你爹爹不就喝多了点,以为她是楼里那个姑娘玩的新鲜玩意儿,就、就轻薄了一下子嘛……”酒醒后他还想着大不了被抄家贬为庶民就了事了,没想到居然被那个公主给缠上了,这才想起了带个拖油瓶让人家主动退让的主意。
老了?他这模样算老?
叶深深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墨晔爹爹啊,你到底几岁?”
“三十有五。”
“……”妖精,绝对是妖精!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只有个二十八九岁,居然三十五了?
“我跟你娘相识在十七岁,十八有了你。”墨晔笑眯眯。
“你……”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叶深深才想好好争辩,目光却不经意扫到了街头一脚,顿时整个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了。
街角行着个轿子。正直夏日,轿子是敞开的座椅样式,顶上悬着垂纱,隐隐约约见得到里面的人影。里面的人倒是很惬意地倚靠着,身影让她熟悉得心慌。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轿子上的垂纱,有那么一瞬间,轿中人的脸在一瞬间露了出来,又马上被遮盖住了。但这短短一瞬间对叶深深来说就足够了,她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腿脚都忍不住战栗了,倏地后退。
那个人是——少紫。
她不会认错的,他化成了灰她都认得。那个人几天前才把她从湖眉的万丈深渊中扔下去,封印那灼烧一切的热度她现在都闭上眼清晰地感觉到,那种烫得整个人会化掉一样的痛楚……全是拜他所赐,少紫!
她今天不冲上去把他掐死她就不叫叶深深!!
“女儿你怎么了?”
墨晔发现了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坐在轿子里的人脸色一边,拉起她就走。
“你干嘛?”
叶深深回头就看到了墨晔一副大敌降临的模样,不解,被他拽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去看少紫,想挣脱他的手冲上去。最最直接的结果是——啪——脑袋上墨晔狠狠一记脑瓜。
“快走!”
好不容易见不到少紫了,墨晔才缓下了脚步,大口大口地喘气,又是捶腰又是揉肩。
叶深深看着有些歉意,主动凑了上去替他捶捶背。顿时墨晔眼睛闪闪发光,眼里写着大大的三个字:乖女儿。
“为什么要跑?”叶深深奇怪地问。她还没跑呢,他担什么心?
“那个是新上任的国师。陛下前两天上郊外打猎,碰着妖怪作乱,刚才那个男人救了陛下。听说他非常擅长辨识妖精,捉妖杀妖更是一抓一个准,宝贝女儿你被他看见了还有命?”
“国师?”
叶深深呆呆傻傻看着来时的方向,百思不得其解,他少紫一个狐狸精,怎么就成了人家国师。只是她还来不及仔仔细细想个明白,就被墨晔连拖带拽地地拖到了王府门口。
墨晔向来自视威震四方无人敢犯,荣亲王府平日里只有几个家丁看门。此刻居然在门口整整齐齐站了一排铁甲的侍卫,架势之大,让叶深深起了怯场的念头,只是还来不及实施就给墨晔逮了个正着。只好乖乖跟着他进了门,沿着窄窄的花园小径往后园走。
这芳草萋萋,柳枝依依,亭台楼阁,花草芬芳,一看就是个人约黄昏后的好去处。加上到了后园,那密密麻麻的守卫都纷纷不见了踪影,叶深深不怀好意地看了一眼:嘿嘿,来见人家公主吧?
墨晔狠狠回瞪她一眼:不孝女,幸灾乐祸!
“墨晔爹爹,你约会总不至于拉上我吧?”她退后一步划清界限。
墨晔一把拽住,干笑:“女、儿、哇,你不要告诉爹爹你不打算负责了。”
“怎么会呢,爹、爹。”
正当两个人你来我往不亦乐乎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从不远处的亭子里传了出来。随后叶深深就发现,有那么一瞬间,墨晔的脸僵硬了,像是木头人一样地转过身,冲着亭子方向挤出个干笑:“公主有礼了……”
果真是那个公主?嘿嘿~叶深深幸灾乐祸地瞟了亭子一眼,嘴角才扬起的笑马上随之僵住了。呆滞地看了亭子里的人许久,终于忍不住万分同情地看了墨晔一眼,跟着他一起僵硬。
在这呆滞的空挡里,她总共总结出了三件事:一,亭子里是个女人;二,亭子里是个公主;三,亭子里的……是个不怎么像女人的女人不像公主的公主。
宫主叫墨采薇,这她早就知道。这几天来每当墨晔爹爹提起这个公主的时候,她脑袋里面自动代入的都是个楚楚可怜娇柔万分的大美人儿,现在一看原来是她理解错了,不是紫薇花一样的女人,不是墨采薇是莫采薇啊!
那公主剑眉,方脸,不着脂粉,不梳发髻,简简单单找了几根彩绳把头发绑了。穿的是粗布质地的麻衣,脚上踩着爽沾满泥浆的鞋,背上是一把大刀。一见墨晔,她脸上顿时笑开了花,直冲他而来,脚下生风。
……这哪里是个公主啊!!
叶深深忍不住拽了拽墨晔的衣角,偷偷压低声音说:“墨晔爹爹,你这样都会认错来调戏?你的眼光咳咳……”
墨晔瞪眼:“说了为父当时喝醉了!”
“晔哥哥……”公主终究还是靠近了。
墨晔一个激灵,咳嗽了几声,终究还是弯腰行礼,捎带着把叶深深也拽了下去,狠狠掐了一把她的手腕。
“咳咳,公主,您可以直呼墨晔名字,或者不嫌弃的话可以跟着其他皇子一样,叫臣一声皇叔……”
公主把眼一横:“我不要,反正晔哥哥是册封的王爷又不是亲叔叔,等本公主嫁了你还是得叫晔哥哥。晔哥哥……”
“公主……”求求你饶了我吧!!
墨晔一哆嗦,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直接导致的是一直憋着笑的叶深深终于破了功,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是谁?”墨采薇斜眼。
敢情她这才注意到她?叶深深咧嘴笑笑,点了点墨晔。墨晔如释重负两眼放光,赶紧把她拽到了面前,继而往公主面前一推,再抬头时已经是一副泫然泪下的表情。
“公主,这个是小女墨深深。”
“晔哥哥,你怎么多出了个女儿?”公主大惊。
墨晔扭头抹了一把辛酸泪,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叶深深的脸颊:“想当年,臣年少不更事,十七那年与她娘私定了终生。后来因为两家人反对,她娘怀着她跑了,我不知情,以为是她娘负心,伤心欲绝之际恰逢朱墨与青云征战,就参了军上了战场。一晃就是十多年啊!如今我战功成,陛下厚爱还封了我个王爷做,我回到都城才知道她娘当初是怀着她离开我的。再去寻找……早就佳人无处寻啊……只找到了这唯一的血脉。臣自觉亏欠她们母女太多,这辈子只求与女儿相伴,别无所求了……”
“爹爹……”
“女儿……”
……
“晔哥哥,没想到你是这么个至情的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嘎?
墨晔呆住,叶深深的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墨采薇无限爱怜地摸了摸叶深深的脑袋:“深深,我当了你的娘一定疼你。”
“……”
“我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
“……公主妹妹,我觉得我们的年龄不大适合当母女……”这个公主丑归丑,年纪倒很小啊……
“是啊是啊!”墨晔赶忙插话,“公主你想想……”
“不用想了!本公主决定了!”
墨晔:“……”
叶深深:“……”
天、亡墨晔……
墨晔呆呆站着,头上是青天,脚下是大地,中间是他飘摇的小灵魂。
好在,这场约会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家丁忽然来报,说国师他上门了。
狐狸国师(上)
朱墨人人都知道,国里新来了一个国师,不仅擅辩妖精法力无边,而且长得跟画里出来似的,一时间声名鹊起。而荣亲王墨晔与采薇公主的姻缘也是他卜算的,听说是“天作之合”。于此,这荣亲王啊,可以说是把这新国师记恨到了骨子里,而这国师今天居然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乖女儿,你一个女儿家可别给来历不明的陌生男人看去了,进屋去。”
“哦,好。”
不管来的是不是少紫,叶深深也不想现在跟他打上照面。既然墨晔发话了,她自然乐得少惹麻烦,揶揄地看了一眼原地站着目光灼热的采薇公主,在国师走到后园之前进了后园的别院里。说来也巧,别院的院子虽然是个独立的小院,但是院门正好对着墨晔所在的亭子,窗户又正好对着门,这样一来,她在里面打开一丝儿窗户缝,就可以看到亭子里发生的事情。两边隔得不远,只要竖着耳朵仔细听,还是可以隐隐约约听到亭子里的人声。
叶深深一走,墨晔第一个反应是畏畏缩缩看了墨采薇一眼,随后理了理被他悄悄揪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咳嗽了几声。墨采薇娇柔一笑,倚进了墨晔的怀里。有那么一小会儿,在屋子里偷看的叶深深觉得,她的墨晔爹爹可怜的脊背一瞬间绷直了,他纤瘦的身影风一吹就可以迎风倒下,尘土飞扬。
再然后,该来的终于来了。
叶深深隔着窄窄的门缝,首先看到的是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走来。那个身影似乎一点也不心急,一步一步,衣袂飘荡,长长的衣摆拖在园子里的白玉石铺成的小径上,划过碧绿的草芽。
墨晔明显是等得不耐烦了,抢先两步朝他行了个礼,换来那个国师迷眼一笑。
叶深深在屋子里看得直磨牙:混蛋,装什么斯文!
屋外亭子上,上演的戏码倒是文雅得很:
墨晔弯腰行了个礼,问道:“不知国师大驾光临,微臣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国师笑得眼睫弯弯,轻声说:“朱墨国师不受官品,王爷多礼了。”
“得国师关照,替微臣指引天定姻缘,微臣自然是要大礼相待的。”要不是你乱点鸳鸯谱,我哪里会那么麻烦!
“姻缘天注定,我不过是成|人之美,为朱墨多凑上一对天作之合,王爷毋庸多礼。”
“……”你、狠!
“嗯?王爷似乎有话想说?”
“嘿,微臣只是想问,国师远道而来,有何贵干?”墨晔的话说得是客气得很,只可惜不大会掩饰表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脸上大咧咧写着: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本王砍了你!
只可惜这招似乎对国师不管用,他不以为然,状似不经意地朝别院里瞥了一眼。
叶深深在屋子里面侧着脑袋贴着窗户听国师与墨晔你来我往,脸早就憋笑憋得通红,被他忽然看了一眼,却忽然浑身发凉。如果刚才她还看得不大清楚的话,那刚才他一回头的空挡里,她彻彻底底看清了他,那张精致得不行的脸,还有那时时刻刻都好像在笑的眉眼,除了少紫还能有谁呢?那个在湖眉断崖上巧笑威逼的少紫,那个在幻境里哭泣的少紫,那个……把她活生生往火坑推的少紫。
“谁!”
国师冷颜,不知道使了什么步伐,一下子进了别院,手一挥,啪——别院里面的窗被打开了。
“啊——”很不巧地,砸中了某个偷听得不亦乐乎的某人鼻子。
两个人,四只眼睛,一双眼眼带桃花眯着笑,一双眼红红肿肿颤抖得不行,最后由叶深深的一声嘶吼打破了僵局:“爹爹!!”救命啊!!!
“你是?”国师淡然一笑,问得风淡云轻。
“我……”叶深深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呆滞地看着他的眼。少紫,他不认得她?
“他是本王的女儿。”关键时刻,墨晔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插到了两个人中间,挡住了国师的视线:“国师,你再看的话,小女怕是要不好意思了。
“爹爹~”叶深深立刻会意,隔着窗户把脑袋往墨晔肩上一靠,娇羞地躲开了国师的视线。
国师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原地浅浅笑着,不动声色。
也只有叶深深自己知道,她的心跳已经凌乱得不行了。少紫,他知道了她没死,怎么办?他会不会……不行,这时候打死都不能露出马脚!
“国师,你到晔哥哥府上来有什么事?”关键关头,墨采薇夹了进来。
“陛下下个月寿宴,举国欢庆,我夜观星象发现这荣亲王府祥云笼罩,特来看看。”
“真的?”墨采薇大喜,“那一定是我要嫁给晔哥哥的事情被老天爷知道啦~嗯……今日天气正好,国师整日闷在请神殿里怕是闷坏了,不如我们去郊游?”
额……
叶深深与墨晔无奈地抬头对望一眼,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绝望。所幸国师没有这个兴致,他微微笑了笑,退了几步行礼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能陪公主与王爷游玩了。”再一抬头,对上叶深深的眼,眼睫都眯了起来,他说,“王爷好福气,小姐好样貌,必定大富大贵一生衣食无忧啊。”
“嘿嘿,承蒙夸奖。”墨晔扬眉笑。
只有叶深深在原地腿都发软了。
他这么说到底什么意思?他……不记得她还是假装不记得?
在湖眉的时候,她没有梳妆的习惯,衣服也穿的是湖眉山上一致得不行的白色纱衣,其实到了王府这几天,她的装扮是天壤之别的。第一次照镜子,她自个儿都愣了半天,如果……如果硬要说他认不出来或者干脆他不是少紫的话……
“既然国师有事,本王就不多留了。”
墨晔瘪瘪嘴,躬身行礼——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自家女儿很怕那个国师,那个国师都把他家深深吓得发抖了,当爹的不就是要在这时候出头么。什么国师,不就是卖假符的道士嘛。
轰隆隆——青天白日里起了个响雷。
战功显赫的墨晔大将军很没骨气地打了个冷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白云飘飘日光明媚的天空,哆嗦。
国师嘴角勾起一抹笑,把袖子一甩飘然而去。叶深深埋头在墨晔的肩膀上偷偷看,眼睁睁看着他都快走出花园了又回过了头,才慢慢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干嘛?!”墨晔出头:想调戏我家女儿不成?!
国师回头笑了笑,清声道:“三天后是朱墨的请神节,我看小姐气色不佳,最好不要出门。”说罢就再没回头,离开了后园。
后园里,又只剩下三个人,只是气氛好像发生了一丝丝奇怪的变化。墨晔依旧是汗涔涔地看着墨采薇,墨采薇却饶有兴趣地看着叶深深,看着看着忽而挤出个笑来,害叶深深打了个冷颤。
“女儿,你说,我长得怎么样?”公主发问了。
“……我不是你女儿……”
“我长得怎么样嘛……为什么那个国师就看你都不看本公主?”
“……因为公主您已经看上我爹爹……嗷——”
嚎叫的原因无他,源自墨晔爹爹掐在她腰上的手。
“可、可我还没嫁嘛。”
“公主说的是,”墨晔两眼放光,“微臣老了,哪里配得上公主,公主花容月貌,也只有国师般宛若天人的才子才能配得起啊。”
轰隆隆——
“……”
“……”
“……”
一场浩劫,公主心满意足地回宫了,剩下两个精疲力尽的人瘫软在花园里。
“结束了……”叶深深语。
“一次而已。”墨晔语。
“……”
再接下来,天色就泛黑了。
墨晔爹爹家的饭菜丰盛得很,那天晚上叶深深却意外地没有大快朵颐。她正很努力地咬着筷子考虑着一件事,一件不知道缠着墨晔爹爹能不能成功的事情。
墨晔瞥了她一眼,对她脸上露得太白的意思翻了个白眼:“不行。”
“为什么?”
“朱墨的请神节请的是神!”墨晔一个脑袋瓜子砸了上去,“你一个小妖怪去凑什么热闹?等着被人烤啊?”
“我带足侍卫,然后把爹爹你的什么令牌挂脖子上。”叶深深笑嘻嘻地建议,这朱墨国内,谁不知道他荣亲王的大名?谁敢抓她?
“那……”墨晔的意志明显松动了,半晌憋出一句:“那万一那个恶女人到府里来……”
“那我立刻赶回来~不会让爹爹你被公主给蹭了豆腐去~”
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到朱墨的第四天,遇见了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少紫的国师。
于此叶深深下的定语是:孽、缘。
既然是孽缘,她就一定要去搞个清楚,如果他不是少紫,那就算了,如果是……她非咬死他,拔光他的毛不可!
狐狸国师(下)
传闻说,朱墨的祖上出了个仙人,这个仙人啊每隔三年就会降临一次,出现在朱墨都城里最为繁华的街上的请神台上,为黎民祈福。那时候漫天的繁星都会隐没,月亮也会消失不见,整个街上唯一的光亮就是每个人手里提着的花灯。传说,当花灯汇聚成河流一样的时候,那个几百年前的仙人就会被感动,从天上下凡来。
对于叶深深来说,这次请神节课不是来看神的,她是来看狐狸精的,确切的说,是看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国师的国师跳大神的。只要想到那个人顶着少紫的脸,光着脚丫子,在头上系跟红纱,光着膀子跳大神,她就忍不住想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手里的灯本来就颤颤巍巍的,被她甩啊甩,噗嗤一声撞到了路上的小摊,灭了。
照理,请神节上被灭了灯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但她叶深深又不是朱墨的百姓,自然不信这个邪。如果老天爷可以给她个机会让时间倒流的话,半个时辰后的叶深深会穿越到半个时辰前灯还没灭的时候,揪着她的耳朵大吼一声:你给我小心点!让它灭了就完了!
时间不可能倒流,她命中注定会发生之后的那些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事情。
街上的人每个手里都提着一盏小小的花灯,灯纸统一用红色的砂纸糊的,在黑夜里汇集成了一条长长的小溪,一路蔓延着看不到尽头。
叶深深很后悔没有带个家丁出来,而是仗着自己记性不错不会迷路偷偷溜出来的,到了这会儿她才确信,在这个只有灯光与人流,其他一切都看不清的黑夜里,她很不信地,迷、路、了。
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长长的人流灯流往前慢慢挪动,走啊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人流终于渐渐停滞了下来,渐渐地围成了一个圈。
叶深深个子矮,看不到人们围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一直拼命往前挤啊挤,越往前,人越松散,直到一声惊呼打断了她发誓挤到最里面看个清楚的进程。
那个声音是个妇女发出来的,尖锐得刺痛耳膜,她尖声喊:“她的灯灭了!!!”
额?
叶深深一阵不安,谨慎地抬头四处张望,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些个拿着灯的人把她围了个团团转,眼色诡异。
“嘿嘿,那个……一不小心……”
“她的灯灭了,她就是今晚的灾星!来人,把她架到台上去!”
“喂喂喂,你们等——等一——下啊!!”
毫无意外地,她被几个大汉架到了人流中央。原来人群中间是围着个很高的看台,上面架着个巨大的火盆,火盆里放着些个不知名草,明明只有稀稀疏疏的几捆,却烧的异常旺盛。
——不会……又是……下锅被人当饭吧?
叶深深忍不住哆嗦,一看那几个架着她的人松开了手,她抓着机会就想往看台下跳,临到台边却停下了脚步。
台下站着个人,白衣黑发,眼睫弯弯,对上她的目光,他眯眼一笑。
……
少紫。
他那个眼神简而言之就是两个字:活该。
……
“他,”叶深深扯出一抹笑,用手点点台下笑得很欠打的人,“他没灯。”不是灯灭了,而是没灯,哼哼。
“国师来了!”
人群中爆出一声欢呼。
少紫模样的国师抬眸一笑,轻轻松松跳上了神台。叶深深这才想起,他这次可是请神的主角,跳大神来的!
“不会要煮你下锅,”国师眯着眼笑,“这个只是个仪式,你只要站着好了。”
“少、少紫?”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甚至一次微笑的弧度,能这么狐狸的除了少紫她想不出还有人可以做到。
“嗯?”国师稍稍低头仔细听。
“少紫?”混蛋你到底是不是?!
“小姐,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今晚别出来吧,”他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你还是这么不安分,晚饭。”
……混蛋少紫……
叶深深气得浑身发抖,抬头对上的是少紫闪着戏谑光芒的眼。这副样子,天知道他是怎么变成的百姓口里温文儒雅的国师,这分明就是个痞子无赖色魔!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少紫在她耳边说,“你还真是让我——意外。”
叶深深咬牙:“你也让我惊讶。”居然有无耻成这样的人……
“怎么,气我拿你当钥匙?”
“嘿嘿,不气不气。”我只想咬死你。
“真的?”少紫挑起她的下巴。
“你觉得呢?”叶深深挤出一抹灿烂的笑,看着他纤白的手挑着自己的下巴,磨牙霍霍,趁着他因为自己忽然灿烂的笑脸发呆的空档,张嘴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了下去。
肉感,唔……挺细腻的,红烧最好。
“好吃么?”少紫不叫不吵,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不错,待会儿你跟我回家,我让张妈烧个糖醋的。”
“好。”
“我反悔了。”
“……”
神台上的人你来我往窃窃私语,神台下的人们等得有些焦急了,开始窃窃私语。
少紫扫了一眼台下,又朝叶深深抛了戏谑一眼,从火盆旁边捡起跟绳子,二话不说往她身上一捆,打了个死结,牵到了火盆的扶手上,固定住了。动作之快,让叶深深傻眼看着,瞪眼都来不及。
“只是个形式。”他笑笑。
叶深深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跟着身边的火盆直冒火。
只是这把火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接下来所见的事情让她看得傻了眼。
她从来没想过,请神前的仪式会是这副样子。少紫脱去了他厚重的国师服,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水蓝色的衣服宽大衣服,一跃上了火盆边缘,赤着脚在站在上面,慢慢摇曳出了几个诡异的步伐。
稍过片刻,一群穿着深蓝色衣服的蒙面人也上了神台,在火盆外面围成了一个圈,跟着他跳起了那诡异的步伐。他们围绕的方向跟少紫正好相反,一圈一圈,越来越快,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咒语,最后尽数扑向了火盆。
而火盆之上的少紫的动作却越来越迟缓,他的脚已经成了红色,不知道是血还是什么……
叶深深看得心惊肉跳,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火盆上的少紫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他就像是从地狱里挣扎出来的恶魔,漂亮的面孔,和令人不寒而栗的手段。她早就知道他对什么人都狠绝,但是却没想过他连自己都下得了手。
火盆之上,少紫忽然凌空一跃跳到了地上,长长的袖摆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穿着深蓝色衣服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倒在了台上,滚动不止。
台下有个孩子奶声奶气地问娘亲:“娘,哥哥们在演什么?”
“哥哥们演的啊……”
孩子的娘耐心地跟孩子解释,叶深深竖着耳朵仔细听,不知不觉地,陷进了故事里,不可自拔。
传说千年之前人间发了一场大水,那场水几乎淹没了所有地方,到最后只剩下了朱墨一个国家。水势之大,就好像把整个汪洋大海搬到了地面上一样,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就在所有人都流离失所,民不聊生的时候,朱墨境内出了个仙人。那时候仙人还不是仙。大水就快把朱墨这最后一块土地淹没了,仙人挺身而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对抗肆虐的潮水。
朱墨境内有一种石头,叫草卒石,据说是见水则吸,方圆十里之内如果有那么一颗石头,十里的草都会枯死,故名草卒。
仙人想方设法收集了整个朱墨的草卒石,用火加以炼制,最后尽数投到汪洋大水之中,历时三年,终于让击败了洪水,抱住了朱墨这最后一块生养之地。
“那哥哥们演的就是好仙人和坏洪水喽?”孩子天真无邪地问。
“是啊,仙人最终大败了洪水,从此就有了咱们凡人的好日子啊。”
仙人……打败了洪水么?
叶深深呆呆地听着故事,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做的梦,梦里的人一直在逃,逃避着肆虐的浪潮……
仙人真的打败了洪水吗?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喃喃:“仙人最后……死了啊……”
仪式怎么结束的,身上的绳子是什么时候解开的,叶深深一点记忆都没有。她只记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整个世界的彩灯都灭了。
少紫的眼色如琉璃,被盆里的火光映衬得明明灭灭,看不到尽头。
“少紫,你的命那么长,你说,那个仙人最后真的大败了洪水骂?”
少紫似乎没料到她有此一问,愣了片刻,忽而笑靥如花。他说:“千年前好像是有那么一次大水,只是岁月太长,世事变迁,我不记得了。”
岁月太长,世事变迁,妖怪也会嫌命长?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忍不住战栗。
“刚才,我代表的是什么?”她问少紫。
“海妖。”
“那你呢?”
“大败你的仙人。”
“……滚。”
好好的诡异气氛,被少紫一句欠扁的话打破了,把叶深深拉回了现实。
松了绑,回过了神,叶深深做的第一件事是一拳朝狐狸精少紫砸去,没中;第二件事是一脚朝狐狸精踢去,差点儿;第三件事是一记白眼扫去,中了,可惜不痛不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着!她气呼呼转身跳下神台,身后出来少紫悠悠的一声:
“晚饭,路上小心哪。”
“你才小心!”
哼哼。
这梁子,结大啦!
放到妖孽(上)
如果要叶深深用两个字来形容少紫:妖孽;如果要叶深深用三个字来形容少紫:狐狸精;如果要叶深深用一句话来形容她对少紫的感受,那就是:妖孽狐狸精你去死!!
此番言论出自朱墨请神节吃亏后三天,皇帝大寿前四天。
朱墨的老皇帝是个五六十的老头儿,这次寿宴摆得听说是排场大得很。那天墨晔很高兴,上朝完还特地去喝了场花酒庆贺好运,不仅自己去了,还把宝贝女儿拉了去,说是带她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妖怪见识下人间逍遥美人在怀的感觉。
什么事值得他开心成那样呢?
叶深深追问之下,墨晔才乐呵呵地说,那个恶女人改口了,说国师也不错,想让他跟国师之间较量下,哪个更好嫁哪个。
“然后?”她追问。
“然后嘛,”墨晔点点自己的脸,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你爹爹我人老珠黄年纪一大把了,人家国师年纪轻轻长得又俊俏;你爹爹我打了十多年的仗身子可都是伤疤,那个国师看脸蛋都知道那叫一个细皮嫩肉啊……”
“墨晔爹爹,你这叫人老珠黄?”如果三十五的年纪,二十八九岁的脸蛋叫人老珠黄,那全天下大半的人就垂老将死了。
“嘿嘿,乖女儿,咱们给陛下选寿礼去~”
墨晔的好心情是破坏不了的了,喝完花酒说要去给陛下选寿礼,把都城大大小小的古董店逛了个遍,逛得叶深深两眼发花两腿发软眼冒金星,最后在一家古董店柜台前一座,再也走不动了。
只可惜墨晔兴致高昂,再逛个几条街都不成问题。于此,叶深深决定晓以大义:
“墨晔爹爹,你一个王爷成天逛大街,不成体统。”
“没关系,功名在外。”
“你小心采薇公主出现。”
“……不就是累了嘛~”墨晔笑得很j诈,“要不……乖女儿你变回小鸟?爹爹带你去丞相府上气死那养了个八哥就得意忘形的老不死的~”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什么鸟?”叶深深莫名。
“就是我第一次把你抱回家的时候那个啊,”墨晔一提起奇珍异兽就两眼发光,两个手兴奋地乱比划,“那个小小的,可爱的,两个翅膀耷拉着,一碰还会扑通扑通闹腾的还会瞪人那个啊!!”
叶深深咬牙:“……我不会。”
“乖女儿你是妖怪啊。”
“……”
“你就满足一下爹爹嘛~”
“墨、晔!”
两个人,一个两眼冒火苗,一个两眼冒光,在古董店里僵持上了。古董店的老板颤颤巍巍看着柜台前的人,一个是威震四方的,正耍赖的……王爷,一个是气得喷火王爷千金,手抖个不停,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一个以后这店啊,开不安稳。
“深深姐姐……喵……”
就在两个人僵持的时候,一团雪白色的东西串进了古董店,扑到了叶深深身上,抬起毛茸茸的笑脸朝蹭了蹭,“喵。”
咣当——
“妖怪啊!!”古董店老板手里的铜樽掉到了地上,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妖怪……啊嘿嘿~”墨晔兴奋地直搓手,被叶深深狠狠一瞪。
“思凡,你怎么来了?”是玄歆发生了什么事么?
思凡还是小狐狸的模样,在她怀里抬起脑袋眨眨泪汪汪的眼睛说:“姐姐,族长以为你死了,都变了一个人呜呜……思凡、思凡不信姐姐死了,找了好多天呜呜……”
照思凡的意思,玄歆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少紫的血毒对他并没有多少危害。只是狐族天灯快灭,他忙得有些转不过弯来,就没多理思凡。思凡死缠烂打,被玄歆好好修理了一顿。小狐狸生气了,偷偷溜下了山。
其实湖眉与朱墨都城并不远,只是短短的距离,却是隔着妖与人的界限。不管湖眉山发生了什么事,叶深深是不打算回去了。思凡倒没有再哭闹,只是跟着在王府里住了下来。
这天天气真好,阳光明媚。
荣亲王府里的两个宝贝妖怪闲来无事就想出门逛街,只是还没出门呢,就给门口的家丁拦下了,家丁递上来一封请柬,说是有人差人送到王府里,点名了是给小姐。
叶深深自认为在朱墨人生地不熟,哪来的人送请柬呢?
请柬之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四个字:晚饭亲启。
叶深深顿时恨得牙痒痒,这等无赖语气,不是那个混蛋勺子还能是谁?他把她接二连三害成了这样,居然还有脸送请柬来?!
“退回去。”
“是。”
“等等,拿笔来。”
笔墨备齐了,叶深深咧嘴,在晚饭二字上打了个大大的叉。旁批二字:勺子。划掉亲启二字,小注一个:滚。
打发了送请柬的家丁,叶深深心情大好,拉着思凡就想往街上冲。临出门遇到了墨晔爹爹,又给拦了下来。
墨晔选好了寿礼,正兴致勃勃地往府里赶,正好遇着想上街的两个妖怪宝贝,赶紧拽回了屋子里。
“什么宝贝那么兴奋?”叶深深也忍不住好奇了。
墨晔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个锦盒,掀开盒子是一块锦缎,锦缎下面又是个锦盒,锦盒下面……还是锦缎。叶深深翻了个白眼,把盒子从墨晔手里抢了过来,掀开了最后一个锦盒。
在那个小小的锦盒里面躺着颗小小的碧绿色的石头,却不是玉石,在暗处泛着微微的荧光,摸着是冰凉的,一丝丝从指尖往上透。
“这是什么东西?”
墨晔神秘兮兮地关上门窗屏退侍女,才小声开口:“草卒石。我花了大价钱加威胁抄了人家全家才给弄来的嘿嘿。”
草卒石?
叶深深好奇地拿起石头打量,这个就是传说中在土地里埋一颗,方圆十里的草木都会枯死的那个草卒石?看起来比玉石还难看那么一点点,居然那么宝贵。
“墨晔爹爹,你舍得送人?”照他的脾气,不像是为了区区皇帝大寿就舍得把稀奇古怪的东西拱手送上的啊。
墨晔被说中心事,满眼的辛酸,捶胸顿足。最后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这东西对涝灾的地方有用啊,爹爹我再怎么喜欢还是国家社稷重要,哎。”
无奈敲定了贺礼,接下来等的就是皇帝大寿了。
照理,叶深深是荣亲王的女儿,这皇帝大寿她是必然要去的。她也对皇宫好奇得很,当然,如果不是那天有个肯定要见面并且肯定会是个大麻烦的人的话,她会更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