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晨月夕第10部分阅读
花晨月夕 作者:肉书屋
光滑的。
再次呆愣了一下,低头望去,身体的唯一遮蔽物只是一张雪白的裘皮,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低头的同时,觉得有些许的违和感来自头顶,伸手去摸——是光的。
心跳骤然加快——是因为恐慌。他用力咬了咬唇,痛楚使他恢复些许冷静,再抬起头来面对那个男人:“你要带我去哪。”
“回筑水。”男人轻声说,看着他慌张的举动,眼中露出了快意的神色。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努力使自己声音听来更严厉些,“如果你为难我,苏十不会放过你的。”
“噗……”男人突然笑了起来,笑罢,用古怪的音调慢慢说:“你觉得一个死人还有让人寻找的价值?”
死人……
苏晨一时还不能明白他说什么。
“离王现在在长乐宫的地方吧,”男人眨眨眼,用缓慢的语调说,“严格来说,是前离王了,在两天前,新的离王夺权了,这样的话,旧王的生命就变得多余,为了借刀杀人,那么借住在启王府邸的长乐公子遇刺身亡也就很容易解释了,毕竟,整个院落的人都全部死光光了呢。”长乐公子是江湖上的人对苏晨的称呼,虽然很少人见过他,但苏岐毫不掩饰地让人知道了他对苏晨的重视,从此也慢慢得来了这样的雅号。说着又轻声笑了起来,“可怜的长乐公子,已经是死人了……”
苏晨半晌都不能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以后,你就是我的了。”男人笑着,俯下身体,压住他,伸手搂住他光裸的肩膀,亲昵地在他肩窝上蹭着,“属于我的。你再也不可能逃掉了……”
苏晨僵硬地躺在那,这人温热湿腻的气息在脖子上萦绕,让他觉得非常的……屈辱。
“……苏岐不是那么好骗的……”他挣扎半晌说道。
“……恩,我知道啊。”男人微笑着说,“但是好大的火哦,被烧死那么多的人,又正巧有人身材,脸部轮廓,甚至断裂的脚筋旧伤都那么像自己重视的那个人,你说他还会不会相信?”
苏晨震了震:“你计划很久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然后口气变得狂暴,“当然,我一直都准备着,自从你想杀了我逃跑的那天起,我每天都在考虑这个问题。”冷笑着抓住他的手,探往自己的脖子,低语,“你看,还跳着不是吗?”又有些撒娇的抬起头,看着他,口气软软地,“你知道吗?当时我真是好痛哦,我都痛死了,我每次一想到你,我就觉得好痛哦,难得我那么想信任一个人,可是,你却想杀了我然后一个人离去。”脖子上丑陋的疤痕提醒着苏晨当时这个男人有多疯狂。
“……我……”并不是我想杀你。这话到嘴边,却又觉得没意义,这个人眼中跳跃的黑色憎恨的火焰已经说明无论自己说什么,他都听不下去。如果一味的辩解,只会让他更愤怒。
“所以,我决定了,我不会原谅你的。”男人扬起唇角,露出了白色的牙,“我再也不会原谅你,可是我又觉得你很不错呢,怎么办,终于,我想到了好办法。”他狞笑着,贴着苏晨的脸呵气,灵巧的手指却顺着那半敞的白裘边沿了进去,整个地,不停地着,“我决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但是相对的,你要为刺杀我付出代价——那就是自由。”没有丝毫的,仿佛的是一只小宠物般。
苏晨皱着眉,只觉得非常的恶心。
虽然不至于讨厌人的碰触,但是这种,仿佛将自己已经彻底看成了宠物般的态度和这样诡异的触碰,让他胃液直往上涌。
“哦?”男人低语,“你看起来不太高兴嘛。”
“为什么剃光我的头发,不给我穿衣服。”他强忍住想呕吐的问道。
“你很擅长用药啊,我怕你把药藏在头发衣服里面嘛,”男人解释的理所当然,“而且,我喜欢你不穿衣服。”笑着他的,“如果穿了衣服,就摸不到了吧,这样温暖的光滑的皮肤,真柔软。”轻轻用指甲在他手臂上划动着,“这里面,奔涌的是生命呢。”
“……这一年,启国发生了什么?”他低声问这个比初次见面更诡异疯狂的男人。
“我现在是启王了。”男人咧开嘴,笑得十分开心。“那个愚蠢的甪里垣,居然都不知道我们之前就认识了,看样子,那个人的脑子在那十数年的仇恨中已经不顶用了。不过,就算他知道,也晚了,回到了启,谁还奈何得了我?”
成为启王,意味着他的父亲要退位,但是之前好像记得前启王虽然不怎么理朝政,但正值壮年,身体也十分健康。
见苏晨用疑惑的眼神看自己,男人再次狂笑:“人总是会死的,特别是做王的,早该有这样的觉悟。”
苏晨见他那冷漠的没有一丝怜悯愧疚的神色,在心里狠狠地打了个颤。
跟苏岐的疯狂不一样,苏岐更多是不将世俗放在眼里的高傲冷漠,这个男人,却是野心太大而看起来非常疯狂。
“不用怕……”男人仍然是轻轻着他,“你看,你现在只能依靠我活下去了,你已经是死人了。”
苏晨闭了下眼睛,没有反抗。
“我以为你会抗拒的呢。”男人轻笑,“真是听话又识时务的好孩子,放心吧,我会疼你的。”说着,低下头,缓缓地凑近他的唇。先是试探性地舔了他一下,见他没反应,然后侵入他的口腔,舌头用力地搅拌起他的舌头来。
他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笔直的躺着,男人在身体上喘息啃咬,他并没有推开,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过了好一阵子,身上密密地印满了吻痕,无论男人怎么弄,他握在手里苏晨的分身仍是软软的,没有一丝兴奋的迹象,于是抬起头,看着他闭着眼平静的脸。“睁开眼。”
苏晨顺从地睁开眼。
眼前男人虽然兴奋地呼吸都十分粗重,但是眼睛却变成了愤怒的红色。
他仿佛没看到男人的可怕神色,只是那样淡漠地看着。
“啪!咚!”两声巨响突然响起,苏晨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就发觉自己已经被这人一耳光给扇得重重撞在马车的车架上,脊椎仿佛要断裂似的剧痛起来。
随之,右脸变得很烫,感觉有什么液体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可能是唇角破了。
“为什么不推开我?”男人声音低沉地说。
苏晨沉默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虽然很可能已经激怒了。“我怕你生气。”由于整个右脸可悲地肿了起来,所以说话也不是很清楚,于是,他尽量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
他冷笑一声:“那为什么不迎合我。”
“我不喜欢。”这个倒是回答的利落。他并不怕男人听到这句话发狂,因为事实上,想必男人也很清楚,所以欺瞒不会有任何好处。
“为什么怕我生气。”
沉默了一下,苏晨才说:“我想活着。”
男人仿佛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回答般,疯狂地笑了起来:“活着,哈,你也会说这样的话吗?你也会选择苟延残喘的活着吗!”
苏晨平静地:“对。”
“好啊,很好,我想看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男人笑得非常的冷酷,然后扯掉了覆在他身上的裘皮,用力地毫不怜惜地拉开他的双腿,一边还冷笑:“我倒想看看,你能为自己的愿望做到哪一步。”抬起头来,准备一旦看到对方慌乱失措的眼神便狠狠嘲弄一番,然后再强上他折磨他。
却看到苏晨仍然是平静地,或者说是,漠然的神色。
身体内的热浪仍然没有退,但看到他这样的眼神,一向狂妄到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居然觉得浑身发寒。
他是说真的,而且也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只是,那眼底不时闪跃而过的黑色是什么?
不,也许是我看错了,这个人可是伤害蚂蚁都会说对不起的家伙。男人冷哼一声:“到了启国,你就知道面临的是什么了。”却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将人往塌上一丢,掀开车帘,走了出去。
苏晨看着男人走了出去,然后终于软了下来,双手微微抬起,搭在眼皮上,然后苦笑了起来。
我想活下去,如果有一天,我能活着出去,我能见到大家就好了。
不,现在的我,正如那个男人——甪里契,所说的,已经是死人了,大家都以为我死了,死人是不会有人去寻找的,而且我想,甪里契可能不会再让我出现在人面前了,知道我没死的人,或许只剩下他一个了。
……就算是这样,我仍然想活下去,为了未知的某天,能再触碰到这个世界。
因为,活着,是多么难得的事,所以哪怕再难熬,我也必须要撑下去。
但是,如果,我能够出去,却见不到大家,又或者,我到死也不能自由的话……
苏晨冷淡地笑了起来。
我也不能保证我会做出什么。
花晨月夕 正文 第38章
章节字数:3212 更新时间:090529 20:54
半天后,马车到达了筑水。
甪里契在驿站时,就换了马车,把自己弄伤,病怏怏地躺在轿子里,让侍卫们直接抬去见御医,给人民造成启王出使反被误伤的错觉。
而苏晨则仍由原本的车内前往甪里契在皇宫附近的隐秘住所。
据他说,那虽然不是他的宫殿,但却跟他宫殿有相连着的密道。
侍女们将他包得严严实实地扛进了屋子,由于一进筑水就被遮住的眼睛,所以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任凭人将他搬来搬去。
然后听到石门匝匝的巨响后,沉重的金属链子坠落的声音,再又是金属被轻轻敲击的声音,最后,人被丢在地上。
等他手忙脚乱拆除捆在眼帘的纱条抬起头来时,正看到戴着黑色面纱的男人用一把硕大无比的锁,锁上了笼门。
脱离了身上缠绕着的厚重红绸,他站起身来,打量四周。
然后蹲了下来,冷冷地轻笑了起来。
这是一间连光线都没有的屋子,不仅如此,这石室内还有个巨大的“鸟笼”,自己,正巧被关在了这鸟笼里面。
地面铺着上好的红绫,在东北的角落有一个盖着白玉盖的坑——这大概是茅房?
然后,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晨笑了一阵子,安静了下来,走到最里面的角落,双手抱膝,尽可能地缩进角落。
剥夺我着衣的权利,削光我的头发,排泄的也没有,他真的当我是宠物吗?
他要将我圈养到失去人类该有的自尊和骄傲?
真可笑,明明心是那么的坚持,却不得不为这难看的模样而动摇。
真难看啊……
直到这一次,他才确切地感受到了以后要面临的生活。
真真的畜生不如啊。
他冷笑,透过手臂粗的金属管仰首望那黑沉沉的屋顶。
我真的能撑过去吗?
也许不用多久,我就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发狂致死吧。
忘记了我想要活下去的决心,忘记了人类该有的仁慈理智,忘记了以前对我温柔的人们,忘记很多我现在还能记着的事情……
甪里契……
你真是好手段。
他缓缓合上眼,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很久,也可能不久,在这样日夜不分的昏暗和无休止的囚禁中,时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铁门咯哒一声轻响,然后穿着白色长衫的翩翩公子走进了笼子内。
在最内侧的角落,依稀能看到一个淡薄的白色身影蜷缩在那。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男人怕惊动了角落里的人般,悄悄走了过去。
但是那个人根本没有任何沉睡的迹象,只是睁着因为极其瘦削而显得大到恐怖的双眼看着他。
“今天怎么样?”男人仍然是带着笑容轻声问。“喝水了吗?”
那个角落里瘦得跟骷髅没什么区别的人仿佛没看到他般,眼珠转也不转地看着他身后的昏暗。
“今天我令御厨做了好吃的菜哦,你要稍微吃一点。”男人轻声说,走过去,将他的几缕乱发抚上去。
虽然男人的动作没有恶意,但是仍是让那人下意识的往里面缩了起来。
又细又虚弱的身体,那样佝偻着,整个人都恨不得贴进金属管里。
见那人虽然眼神虚无,但是身体却畏惧的模样,男人突然脸色一沉,猛然用力地扯住对方细软稀疏的头发,狠狠地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咆哮道:“你死了啊!说话啊!”不停被晃动的身体带动着手上脚上的铁链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个人总算有些把注意力投往男人身上,但好像眼前并没有人般,马上转开了。
“我要你说话啊!”男人暴躁地,粗鲁地一手扯住他的头发使人不能动弹,一手用力地拉扯那人几乎是覆在脸上的那层干瘪的皮:“你笑啊,说话啊啊啊!”
那人仿佛感觉不到痛,眼神仍是死水一般,但微微着的身体硬是显示出这身体的主人有多么的不适。
“真让人恶心!”男人怒喝着将那人随手往角落一丢,手中也落下刚才扯下的好几缕半黄不黑的头发。
除了铁链掉地上发出的嘈杂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碰”的一声巨响,原来是男人将那人不小心给撞到了笼子上。
结果额头马上就撞出了血,顺着额角滑落下来,落在白色的袍子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虽然那个人仍是麻木地无表情地看着别处,仿佛这不是流的他的血般,但男人彻底的慌了,扑过去,抱住他:“晨晨,晨晨,你别死,别流血了,你会死的……”搂紧了他,然后又神经质地,“对不起晨晨,我是因为最近心情不好,对不起,你别死,我现在只有你了,你别抛下我……”
纵使被男人那样担心地搂抱着,那个人的表情都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看着虚无的黑暗。
“你为什么不回应我啊,为什么不说话啊!”男人喃喃说了半天话,见怀里人没有丝毫反应,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般地,拼命摇晃他。
总算是再次把注意力投到了他身上。
男人松了口气,然后正要开口说什么。
对面的那个人突然一张口,一口腥臭的鲜血就这么喷到了他脸上,人昏迷了过去。
男人先是愣住,仿佛不敢相信般,用食指触摸了脸上的液体,再放到眼前看了看那刺眼的红,再将颤抖的指尖探入自己口中,然后,发出了十分可怕的尖叫:“御医御医,我的晨晨为什么又吐血了!快来救命啊!”凄厉的嚎叫,让人头皮发麻。
但这丝毫没影响到已经昏迷的那个人,他仿佛早已习惯般,安静地躺在那。
再次恢复意识时,那个人已经没在了。
空荡荡的笼子内,又再次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忍住疼痛和晕眩感,慢慢地朝习惯的那个角落爬过去,然后一节一节地贴着笼子坐起来。
至少,我不愿意像死人般躺着任由人观看折腾。
他的眼中是黑漆漆的,没有任何一点光亮。
微微低下头枕在膝盖上,费力地抬起手,抱住膝盖,手上脚上的链子发出轻微的响声。
记忆变得很模糊了,现在只能记起一些片段,苏岐小夕苏六漓悠小虎,仿佛是很久远的回忆般,甚至已经快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有这么长久了吗?还是在这样的地方,让人的记忆丧失的格外的快?
他也想不出来。
呆呆地看着那永远不可能打开的石门。
我是不是会这样慢慢衰弱地死掉?
……谁知道呢?
我都还没看到漓悠小虎飞黄腾达的样子,我也未曾跟苏岐好好说过话,小夕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难过的吧,还有苏六……
真的要等到那个男人死掉我才能自由?那时的我,也许已经变成一无所知的废物了吧。
他沉默地看着脚上沉重的镣铐,这是自己来之后没多久试图装疯卖傻被他拷上的,虽然没有固定上,但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连拖着这些东西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如果没人搬动自己,恐怕只能缩在这儿直到死吧。
现在被允许穿衣服也是因为自己赤身露体的样子已经瘦得太过于不堪太让人恶心才穿上的,也拜这所赐,那男人对这身体失去了所有兴趣。
每次给我换洗衣服的人都不一样,气味什么的都不一样,从来没有重复过,之前的人呢?
他也懒得再想,这样继续看着黑沉沉的屋顶漫无目的地发着呆。
这一次,他又会隔多久才来呢?
每次粗暴地虐打完之后又会跑过来道歉甚至哭泣——那个男人,恐怕快崩溃了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纹路,像是笑,但更多看起来像在哭。
来的越来越来的少,却越来越疯狂,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自己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这一次,真是很难得,在我晕了后他几乎没动我。
每次他从这里出去时甚至更痛苦十倍,又何必呢?
也谈不上多恨,或者是说所有的精力都只要求自己不要忘记,不要死,所以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恨。
只是,好后悔……
当时,都没能跟漓悠好好道别,也没有吃他辛苦做的那顿饭。
那样炽热的夏……
好怀念啊……
花晨月夕 正文 第39章
章节字数:3560 更新时间:090530 17:15
寂静的石室内,男人冷眼看着侍女给那如木偶般眼神空洞的人喂饭吃。
其实也谈不上是饭,仅仅一些半固态的白粥,因为固态的食物他一概吞不下去,吞什么就吐什么,无可奈何之下,只得给他稍微喂些粥和水。
就算是这样,那个人也几乎没吃什么,吃了一两口,便闭紧了嘴,不肯吞咽。
虽然没有说话表示抗议,但是那无声的动作的确是很有效,侍女不仅没再喂进去半口粥,反而将他的脸弄花了。
男人皱眉:“下去吧,拿热水绢帕来。”
侍女点点头,出去了。
男人在木偶的对面席地而坐,看着他,他茫然地不知看向何方。
这个人在屡次逃跑未果的情况下,变得越来越寡言,慢慢地一句话也不肯说,最后,连眼神都变得死寂,失去了原本的神采。
他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示抗议吗?
男人冷笑,突然猛力扳过他的肩膀,对着他的眼轻声说:“晨晨,你知道吗?其实我一开始知道了。”
那人,也就是苏晨,虽然面朝着他,但是神色却仍然空白。
“你是大夫,而且还是医术高明的大夫,怎么会连伤口是否致命都不知道?所以,我当然知道你不想杀我。”男人温柔地笑:“只是,我需要把你留在身边的借口。”看看对面苏晨的表情,那人果然把久违的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于是继续说,“可是,你的样子却看起来好像快死了……”黯然地垂下眼,然后又热忱地看向他,“你看,现在都过去快两年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记得你,你现在只有我了,你知道吗?我们一起回到上面去,你辅助我治理启,我们一起将这世界权势纳入手中好吗?”
苏晨眼皮掀了掀,随即不感兴趣地把眼神投往虚无中去了。
男人再次暴怒,狠狠地拧过他的头,强迫他把目光投视在自己身上:“我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别不知死活。”咬牙切齿地。
苏晨理都懒得理他,虽然脖子上的筋骨被硬性地掰过去是痛到让人浑身无力,但我平时还不是一样连走动的力气都没有?什么不知死活,难道我现在还像一个活着的人吗?
“我从来没有这样请求过一个人,为什么,为什么!”男人瞪着他麻木的脸怒吼。
面前的人那皮包骨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信不信,我真的会杀了你。”男人颤抖的手轻轻上他那非常细弱的脖子。
他畏缩地抖了一下,终于再次看了眼男人,眼中闪过黑沉沉的某种不明物质。
男人被他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怵,但还是决意一定要让这个倔强的人屈服,因为事态的严重性已经不允许自己犹豫些许了。“……怎么样?”
但是,苏晨的表情再次归于死一般的平静。
“既然你想死的话,我成全你。”男人慢慢地收紧手掌,然后一点一点地加大力量。
但那个人,连挣扎都没有,只是那样麻木地看着笼子外的某一角。
看着那人的脸渐渐涨红,然后变紫,神色却仍是冷漠的,男人终于放开手,用力地将他推倒,压住他的肩膀,瞪着他,大声地怒骂:“你宁愿死也不愿意跟我站在一起吗?”
意外地,他从拼命喘息咳嗽的苏晨眼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讥诮。
也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看到了,但对方哪怕是一丁点的变化,都足够让他开心不已,尽管这只是对自己的鄙夷,可是,等他定睛去看时,苏晨却是面无表情了。
男人挫败地垂下肩膀,然后默默站起身,扭头就走。
确定那人走出了石室,苏晨费力地抬起手,轻触脖子刚才被扼的地方——麻木了。
对,没错,我就是看准了他不会杀了我。
如果,他真的要杀了我……
苏晨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颜色昏暗的光芒。
如此,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苏晨察觉到来侍奉自己的人渐渐的不再更换,然后慢慢减少了,到最后,只剩下一名侍女。
甪里契来了几次,但是待不了多久就会匆匆离去,似乎很忙很焦急的模样,而这焦急则明显表现在行为上——他比以往更加的暴躁而神经质。
苏晨一边小心翼翼地触碰刚才被甪里契捏的手腕,肿肿的,让他几乎都有伸舌去舔的冲动,当然,他知道这于事无补,只是被囚禁的久了,行为也渐渐的不太像一个真正的人类了。
两年多了……吗?
他晃晃头,任由软软的头发在脖子上轻轻掠过。
头发都慢慢长出来了,只是,这样难看的枯黄头发,可能不长还好些。
甪里契不在的时候,他会稍微动作多一些,不然身体长久的不动,可能肌肉就会萎缩了。
可是……
又怎样呢?不能出去,肌肉萎缩也没关系吧。
埋下头,继续陷入那种无休止的寂静中去。
某日,苏晨一如往日地蜷在角落发呆,突然听到石门打开的声音——终于记起来给我送东西吃了吗?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给自己送食物的时间很不规律,有时甚至会好长时间没人送东西过来,也没人给自己换衣服,擦拭身体。
进来的却是甪里契。
身着的白袍子下摆染上了非常鲜艳的红,一边笑着一边轻轻地朝他走过来:“晨晨,晨晨。”
本来只是蜷在角落发呆的苏晨目光仿佛顿住了般,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
男人笑得温柔:“这么久没来看你,觉得寂寞了吗?”
苏晨用力地抓着笼子上的管子,费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也朝那个人走过去。
男人仿佛被他的动作给惊到了,停住脚步站在原地,看着苏晨的动作。
扶着周围的金属管,苏晨吃力地走着,手上脚上的镣铐撞击在笼子上,发出了“匡匡”的单调嘈杂声音。
走了一半的路,苏晨实在没力气了,于是停下脚步,朝甪里契伸出了枯瘦的手臂。
甪里契的表情很古怪,又是欣喜又是悲哀又是绝望地看着他,朝他疾步走过去,抱住他:“晨晨,你,你终于……”
被他用力箍在怀里的苏晨微喘着休息。
“……终于,是我的了……”甪里契笑着笑着,居然落下了眼泪。“晨晨,我的晨晨……”
苏晨等气息稍稳下来后,抬起头,仰望甪里契。
然后无力的手臂搭上了甪里契的脖子。
甪里契惊讶地看着他。
苏晨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脸上出现了一丝古怪的纹路。
因为苏晨好久没有出现过其他表情了,所以甪里契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只能擅自猜测他是示意自己低下头。
埋下头来,苏晨就凑了上来。
温暖的气息笼罩住面颊,然后,被他吻了上来。
甪里契惊讶地睁大眼,却因为对方闭着眼而看不到他眼里的表情。
虽然已经变得那么瘦了,嘴唇却仍是软软的,温暖的……
只是,为什么这个亲近来的这么的……迟……
甪里契有些心酸,按住苏晨的肩膀,正打算回应苏晨那笨拙的吻。
却惊讶地发现,身体向后倒去。
不仅如此,全身使不上一丝力。
倒地的同时,袖中藏的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看着苏晨慢慢爬了过去,枯黄的头发遮住了脸,看不到他什么表情。
然后,苏晨皮包骨的手捡起了那把锋利的匕首,缓缓回头。
明明闪耀寒光的是匕首,他却觉得苏晨眼中的光芒更让人心里发寒。
这次来是为了将这个人一起带离这世界的,却没料到会变成这样的情况,甪里契不晓得为什么觉得苏晨的表情非常的恐怖,虽然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看起来就是让人颤栗。
两人对视了一会,苏晨再次看看手里的匕首,似乎有些满意地再次点点头。然后爬了过来,坐到甪里契身边。
他没有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靠在角落继续发呆,看也不看甪里契一眼。
甪里契张张口,却发现自己居然无法说话了!仿佛喉咙被堵住了,一点声音也没办法发出来。
他惊惧地看着苏晨。
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
但苏晨再也没看他,仿佛刚才的动作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力气,只是微微闭着眼休息,手里握着那把匕首。
……启国亡了……
这就是甪里契要杀苏晨的理由,自己就算得不到,也要将他一起带进坟墓,不料却中了苏晨的暗算。
到底是什么时候中毒的?他身上怎么会有藏毒的地方?
甪里契想了好一阵子,突然想起了苏晨刚才的那个吻。
然后在心里冷笑——我真傻,以为他会改变心意,是把毒藏在口中吗?
苏晨,你倒是沉得住气,这毒两年多都不曾使出来。
不过,没关系,他那么虚弱的身体,总归是要跟我一起死,侍女被我杀了,不会有人给他送东西来吃,我肯定能看到他先死。
这样想着,甪里契也觉得没什么区别,觉得有些疲倦,于是也跟着闭上眼。
……离开了权势和勾心斗角,我也会觉得很累呢。
花晨月夕 正文 第40章
章节字数:4337 更新时间:090530 17:14
很快,甪里契明白了苏晨的用意。
当苏晨拿着那把锋利的匕首从他手臂上割出一道不深不浅却足以流下不少血的伤口后,他惊惧地看着苏晨凑过来,软软的唇在手臂上着自己体内的血液。
这个人疯了吗?居然开始喝人血!
他瞪大眼看着苏晨。
苏晨自己喝够了,舔了舔血红的双唇,似乎对他血液的味道还算满意般点点头。
然后再爬到他面前,将手臂举起,把伤口移到他唇边,让血液顺着流入他口中。
不但如此,还要我也喝?
甪里契几乎要疯掉。
虽然思维是反抗的,但身体却的动弹不得,别说反抗了,连紧闭双唇都做不到。
只能感觉从自己体内留出的血液顺着喉管慢慢地再次回到体内。
……他不希望我死掉吗?就算是他知道我想杀他,仍是不希望我死掉?
甪里契在心里困惑地想道。
但是,没多久,他就知道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苏晨除了在自己身体上划下几道刀口子用于进食外,其他时候一概不会碰自己,自顾自地发呆。
虽然身体不能动,但痛觉还在,可是他见苏晨每次举起匕首时看到他因为痛楚而扭曲的脸时,表情却不会有任何变化,就仿佛——甪里契只是个血液制造机。
那种眼神,就好像自己只是食物……
甪里契看着对方那黑沉沉的眸子,开始觉得恐惧起来。
虽然战场宫闱里杀人流血的事数不胜数,但是从来没有哪次杀人是为了将对方变成自己的食物。
而且,每次都割下一道刀痕,一开始还不觉得怎么样,久了,伤痛就变成了沉重的负担。
因为无论他再怎么不情愿,苏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割自己一道伤口用以取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等一双手臂几乎已经找不到完好的皮肤时,苏晨将目标移往他的双腿,当然,腿脚是不可能移到嘴边来的,于是苏晨便用嘴给他渡着喂血。
现在的甪里契已经不会因为这样的举动而怦然心动了,确切地说,他现在看苏晨都像是在看恶鬼一般,这个人,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苏晨吗?那个宽容仁慈的苏晨吗?
他给我喂血只是因为不希望我死,因为我死了他就没东西吃了……
这样的结论让甪里契不寒而栗。
又过了十分漫长的一段时间,现在的甪里契连脸上都是刀伤,整个人看起来犹如被红色水蛭缠绕着,布满了血红色的伤口。
苏晨和他的衣服都已经不知道苏晨弄哪去了,因为苏晨怕衣服将血液给吸收了,而且,穿着衣服切割起来十分的不方便。
大概,这就是地狱吧。
但是甪里契已经连地狱都感受不到了。
那样目光呆滞地躺在那里,仰望屋顶,身体不自然地微微抽搐着,每次苏晨靠近时,甪里契只会抖的更厉害。
饶是对方已经变成这样的模样,苏晨也没有任何神情上的变化,依然在他身体上寻找着可以割开的地方。
他更瘦了,虽然因为喝了甪里契的血液而得以暂时存活,但毕竟水分得不到充分的满足,嘴唇起了层干干的膜,爬一爬要歇一下,如果不是匕首够锋利,他根本无法切开甪里契的皮肤获得他体内的血液。
当甪里契身上没有下刀的地方时,苏晨开始割甪里契身上旧的伤口时,甪里契已经眼神涣散了,事实上,他中的毒已经散去了,但是他已经失去了逃跑的精力和意志,嘴唇不自觉地微微蠕动,每日只是躺在变成暗红色的地面上着,苏晨过来时,他惊恐地看着苏晨手里的匕首,嘴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晨看着他惊恐的神情,脸上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纹路,眼里似乎有笑的样子,突然,张了张口,说话了。
声音十分的刺耳,语调也古怪,话语更是含糊不清,不知道说什么:“……你不该想杀我。”
不过,反正这话唯一的听众甪里契也听不进,确切地说,甪里契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苏晨很满意自己两年没说话,说出的话如此难听也没人抗议,继续趴在甪里契身上,思考着那个伤口比较方便割开。
石门突然“碰”的一声,炸裂开来。
然后,明媚的,灿烂的阳光直接的投射了进来。
苏晨发出微弱地尖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爬回自己惯常待的角落,大口地喘息,尽量缩起身体,闭上眼,惊慌地躲避那刺目的光线。
门口似乎站着什么人,有极其浓烈的血腥味扑而来,这让他觉得有些安心,因为最近“食物”产血越来越少,已经不能维持身体所需的水分了,好像闻到了血的气味就感觉能继续活下去一样。
然后,轻轻的脚步传来。
他意识到现在所处的情况,紧张得全身紧绷。
血腥味也越来越浓烈,几乎到了让人窒息的程度。
蓦然,被收纳进了一个颤抖着的所在。
血腥味合着淡淡的香味席卷而来。
身体紧绷着,精神也下意识地准备忍受接下来的痛楚。
但是却没有,只有那气味缠绕着自己。
他困惑地睁开眼。
面前的脸有着让人惊叹的美貌,精致的五官无一处不展示出这脸蛋的主人有着怎样的绝色,细腻雪白,神态优雅迷人——只是,他在落泪。
苏晨困惑地眨眨眼:“……苏岐?”忘记了自己刺耳的声音和几乎不能发出正常的语调,含糊地问道。话说完,自己都开始后悔了,便闭上嘴,不肯再说。
但苏岐却听懂了,眼泪落的更凶。
眼泪中的盐分很高,不可以去舔,不然会更缺水。
他制止自己想扑上去舔苏岐脸的冲动。
“你没死……”这才注意到苏岐的神色似乎带着更多的迷幻。
苏晨点头。
“……”苏岐仿佛不知要说什么做什么似的,只是紧紧地再次抱住了他,将他整个圈在怀里。意识到自己居然能够如此轻松地将这个人全部抱住,脸上又出现了愤怒的神色。
“我们出去。”苏岐的心跳非常的快。
苏晨将脸埋进苏岐的胸前,许久未见的阳光让他畏惧,而苏岐身上的血腥味反而让他安心。
绕是如此,光线仍是让并未直视阳光的眼睛流出了眼泪。
也分不清是因为许久未见光还是喜悦。
苏夕正在门口等候着,一见苏岐一边脱下身上的外褂轻柔地盖在怀里那瘦得只剩一堆骨头的人身上,一边稳稳地走了出来,便一剑劈开与自己缠斗的侍卫,冲了过去:“晨晨!”
惊喜的,熟悉又陌生的呼喊让苏晨勉强地睁开眼,从苏岐肩头望去。
苏夕青色的衣裳染着暗色的血迹,一边跑着,一边拭去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痕。
她没有戴假面具,美丽之极的脸上虽然满是担心和难过,但是眉宇间的飞扬仍能看出她过的不错。
“晨晨。”苏夕叫着往日的称呼,转眼就到了眼前。
他很想朝她笑一笑,只是因为长久的面无表情,他只能沉默地看着她。
“晨晨?”苏夕疑惑地看着苏晨:“我是小夕啊。”伸手试图去触碰他。
但由于长久的囚禁中养成的习惯,他下意识地往苏岐身上缩去,躲开了苏夕伸出来的手。
苏夕的手停在了半空中,然后放了下去,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剑,低声咆哮:“苏十……我要杀了你!”人如离弦之箭般往某处奔去。
苏晨制止不及,只得无奈地扯了扯苏岐的衣服。
苏岐低头看了眼苏晨,眼中满是疼惜,但也没反对地举步往苏夕所在方向走去。
那边,苏夕已经跟一头白发的人打了起来。
虽然一手还搂着苏晨,苏岐只凭一招,便轻松将两人格开。
将刚才随手卷来的长剑丢在地上,然后冷冷凝视两人:“他不希望你们厮杀。”
一句话,已经简明地说明了苏晨的意思。
脸上戴着写了十字白纱的白发男子看了眼苏岐怀中,却看也不看自己的苏晨,颓败地低下了头。
苏夕的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睛都是红的,充满杀意地瞪了眼苏十,然后冷漠地说:“好,我让你活着,死反倒便宜你了。”
再转身,走到苏晨背后。
她呜咽着:“晨晨,对不起……对不起……”
小夕是非常坚强的孩子,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都没见她掉过一滴泪,如今她压抑着的哭声,让苏晨整颗心都被揪得生疼。
但是,小夕并没有错不是吗?她为什么要道歉?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她的错,若是有错,也只错在我太过天真。
犹豫地抬起头。
苏夕仍是低着头拼命道歉,眼泪落在石板上长出了小小的黑色圆点。
努力地抬起手,盖在苏夕的头上,轻轻地拍了拍。
光这样小小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
苏夕愕然含泪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