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孕圆第45部分阅读
花好孕圆 作者:肉书屋
”季淑慢慢说道:“我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楚昭才笑:“好罢,只要我是你的便好,但除我之外,不许你再要其他人了。”季淑哼道:“我的心也小小 的,有一个人在里头翻腾就已经焦头烂额不已了。”楚昭很是欢喜:“那就让我永远都在里头罢!”季淑见他高兴之时竟有几分纯真之色,心头感动,就抬头,轻轻 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两人卿卿我我片刻,楚昭道:“果儿知道了内情,就一心要回去边漠,以她的性子,必然要追究此事,部族虽然灭了,但旧部仍在,若是给她纠结人众,去找我那兄弟,那就大大不妙。”
季淑问道:“是谁不妙,你那兄弟?他是咎由自取,听了你说的这些,我倒是希望塔琳果儿能够替飞娅报仇。”楚昭道:“我自不担心他,我担心的是果 儿,她哪里是我兄弟的对手……唉……我虽同飞娅毫无瓜葛,但念在她曾对我母亲有恩的份上,也答应了她要替她照料果儿,因此是不能袖手旁观的。”
季淑沉思,说道:“你想拦着她么?”楚昭说道:“你有所不知,我那位兄弟,为人最狠,果儿不去找他便罢,若是找上他,以他的性子,定然是要斩草除根的。”
季淑皱眉道:“这人如此冷血没心肝么?你怎会认得这样的人?”楚昭苦笑,道:“罢了,不要提他,我只愿你此生也不会有见到他的一日。”
季淑听得心惊,便道:“这样宛如蛇蝎般的男人,哼!……对了,这么说你被贬去边漠,是正中你心意了?”
楚昭道:“我不过是顺势去罢了,但倘若你许我跟着你,我自然就不去了。”季淑道:“哈,那你还是去吧。”
两人说了许久,见时候差不多了,楚昭便相送季淑回去驿馆,果然见人都还未曾开拔,楚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季淑送入屋中,依依不舍。
“我回去后,便即刻叫天权前来。”轻轻地在她脸上亲吻过,楚昭低声叮嘱,“你自己也要多加留心。”
季淑说道:“我知道,你也是。”临别之际,也有些眼眶发红。
楚昭还想再说,却听到外面人声传来,季淑就推他走,楚昭无奈,只好抽身而去。楚昭前脚离开,后脚丫鬟进来,见季淑人在,就急忙出去禀告。
片刻上官直急急进来,季淑已经换好了衣裳,上官直问她为何消失,季淑就说自己独自一人出去透气……上官直自是不信,可又无可奈何,只好眉眼冷飒地出去吩咐启程。
车驾行了半天,季淑便在车内补眠。沉沉地睡到了黄昏,才醒来,车内灰蒙蒙地,季淑忽地玩心发作,便道:“天权?”
试探着叫了几声,周遭静默,并无人回声,季淑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没有来?”又笑道,“也许根本就不想来,推掉了也不一定。”
如此车驾行了有七八日,终于出了北疆地界。将到了东明,上官直早就派人去送信,又四五日,传信的回来,说信已送到。
如此又行了两天,此日将近黄昏,车子慢慢地停了,季淑知道又到了歇息的地方,果真有丫鬟来相扶,季淑下车,正站定了脚,忽地觉得有些异样,迟疑地抬头,左顾右盼看了一阵,目光停在不远处一道人影身上。
那人本是坐着,上官直则走到他的身前,颇为恭敬地说什么,那人起身转过来,正好看到季淑。
四目相对,季淑心头一震,眨了眨眼,将那人看得清楚之后,目光便再也移不开。
与此同时,那人已是快步向着这边而来。
季淑撇开丫鬟,自己向前走了两步,脚下绊了块儿石头,踉跄几步,站立不稳,那人则及时过来,及时将她扶住,唤道:“淑儿。”
季淑抬头怔怔地看他,泪眼朦胧里,依稀看清那人熟悉脸庞,想张口,嗓子却似哑了一般,喉咙口里堵着什么似的,怎地也发不出声。
那人叹一声,将她拥入怀中,温声道:“淑儿,无事了……回来便好。”
132兰花:山水含晖吟谢郎
来人自正是花醒言,将季淑一抱,便携了她手,此刻上官直在旁相看,面色淡淡地。花醒言回看他,道:“子正,此回你所做甚好,嗯,你先行一步,回去面圣,我自会将淑儿带回。”上官直行礼,道:“有劳岳父。”抬头时候看季淑一眼,犹豫片刻,终于道:“小婿遵命,只是在离开之前,有几句话要同淑儿说……”
花醒言点点头,道:“好。”便看季淑,季淑擦干了泪,久别重逢,心中万千感叹。
季淑踏前一步,上官直引着她走到旁边无人之处,两人站定了,上官直才说道:“淑儿,我要回去了。”季淑说道:“嗯,你要同我说什么?”上官直说道:“淑儿,我只是想同你说,自在北疆同你重逢,我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明了,你、你说的那些绝情言语,我尽可当做不记得,不管先前发生了多少事,我心里想你同我回上官家。”
季淑望向上官直,却见他并无怨怒或者哀愤之色,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季淑有些难过,却仍道:“上官,我说的那些,不是玩笑话。句句是真。”
上官直静静看她片刻,终于说道:“我大概也是知道的,但此刻,只想你知道我的心意。”他的面上忽地多了几分无奈的冷意,看了一眼在不远处的花醒言,轻声说道:“淑儿,不知为何,我有种古怪预感,这些话我本不想再说了的,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如你所说,不是委曲求全之人,可……我只觉得,若是此刻不说,就再也没有机会说,故而我还是想亲口说给你听的。”
季淑一怔,喃喃道:“上官。”
上官直说道:“你说的没错,我心中是有芥蒂的,我恨那人……也曾恨你,恨你绝情,也恨你……心里竟还有他!可是……怎生是好?我仍是没法儿只恨着你不去爱你,或许我对你是爱恨交加的,但这几日行路来我扪心自问,不管我是恨你或者爱你,我都不想放手……人道是,十年修得同船度,百年修得共枕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
季淑忽地觉得自己很难面对上官直,若他是先前那样蛮不讲理容易动怒之人,她还可以拿捏自如,但此时……季淑沉默片刻,终于说道:“这天底下可爱的女子甚多,上官。”
上官直一笑,却缓缓地探手出来,将季淑的双手握住,道:“我不为难你,或许……嗯,——我先走一步,在上官家等你。”
将季淑的手轻轻一握,上官直放开,又向着花醒言行了礼,终究转身,带队伍离去。
季淑远望上官直骑马而去,越行越远,终究摇头一笑,回过头来,却见花醒言正站在身旁,若有所思看她。季淑道:“爹爹。”
花醒言微微一笑,伸手握住她手,道:“过来。”引她到旁边,走了几步,踏上条杂草丛生的小径,其中野花盛开,有些小小蜂蝶出入其中,颇有野趣。花醒言的随行大概有十数个,远远散开护卫。
花醒言道:“方才子正同你说什么?”季淑道:“没什么大不了……”本不想说的,心念一转,道,“说会在上官府等我。”
花醒言看她一眼,道:“那你呢?”季淑见他竟问起来,便说道:“我也正想跟爹爹商议。”花醒言道:“此处没有旁人,你有什么话,就同为父说。”季淑道:“我想跟爹爹商议,叫我跟上官直和离。”说出这句之时,仿佛冰棱断做两截。
季淑说罢,一时屏住呼吸。
季淑看花醒言,等待答案,却见花醒言面上并无震惊或者恼怒之色,反而只是微微地点点头,却不做声,只是放开她走,向着旁边走出一步,道:“你不在这段日子,我反复思量,若是你出了事,再不能回来,若是我此生再也见不到你,该如何是好。”
季淑见他不回答,反说这个,很是意外,便静静听着,心中却暗暗打定主意:倘若……
花醒言背对着她,继续说道:“我发现我无法想到那些更坏的,先前你在东明,虽说嫁为人妇,就算再难见到,可就算数月也好,一年也罢,总归是能见到你,也能想着听你唤我一声‘爹爹’的。只要知道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可自你离开,一想到会永远都不再见到,有好几次,夜不能寐,或者从噩梦之中醒来,不怕你知道,我都觉得或许我度不过晚上,熬不到天明。”
季淑身子一震,凝眸看向花醒言,他是微服出来,只是简单的一袭淡色青衣,头上戴着一顶文士帽,遮着底下发髻,先前相见急促,季淑又泪盈盈地,看也只看他的容颜,还不曾察觉其他,如今细细看来,却见他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之中,隐约见斑斑点点,星星花白。
季淑越惊,还以为自己看错,急急走上前去,向着花醒言鬓边看去,却见那原本毫无瑕疵的青丝之中,掺着若干的银丝白发,季淑鼻子蓦地酸了,两行泪夺眶而出,伸手捂住嘴,挡了满心哽咽。
花醒言却未曾察觉,只是仍道:“原来那时候,我才真正明白,我此生最不能少的是什么,便是我的淑儿……”声音亦苍老悲凉。
季淑难以忍耐,张手,将花醒言抱住,唤道:“爹爹!”花醒言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她,说道:“如今你回来了,你的心愿便也是我的心愿,你要离开上官家,爹爹为你做主。”
季淑泪眼朦胧里听到这个,又惊又喜,抬头看花醒言:“真的么?”花醒言从袖中掏出一方洁白帕子,替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说道:“你乖,先前你向我求,我本是要应你的,但那时,时候未到,我不敢轻举妄动……,有些事你不知,故而心里头怪着爹爹,爹爹也是有苦难言,如今,爹爹已无须再忍……”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坚定,道:“该是结束一切的时候了。”
不知为何,季淑听到此刻,只觉得心中有种不祥之感,一颗心噗噗乱跳,好似有什么不好之事要发生,呆呆停了泪,问道:“爹爹,究竟是什么事,不能说给我知道么?”
花醒言的手指轻轻地摸过她的脸,将她垂落的发丝撩开,爱怜看她,道:“你可知为父最欣慰的是什么?”季淑想了想,便摇头。花醒言笑的无奈,道:“为父最欣慰之事便是……你将先前发生之事尽数忘了。”
季淑心头一痛,却说不出究竟是何滋味。花醒言微笑看她,说道:“走罢,爹爹带你回家。”
两人乘车而回,季淑全没料想事情竟是如此顺利,虽然心下仍旧有些不踏实,但已经比预期的要好许多,——她回来路上,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倘若花醒言坚持不许她同上官直和离,那么她就只好死了那条心,再怎么相似,也是两个人,绝对不是她朝思暮想的父亲。该舍弃的时候便要舍弃。
谁知道花醒言竟说出那些话来,事情也并没有坏到无法收拾的地步,季淑自是高兴的。
如今,季淑望着近在咫尺的花醒言,看着他鬓边华发星星,心中仍旧酸涩的很,花醒言不过是三十多岁而已,竟已经生了恁般多白发,在她离开东明的时候还好端端地,可见在她离开这段日子里,他是多么忧心,才会如此。
季淑想到这里,便探手出去,将花醒言拦腰抱了,唤道:“爹爹。”花醒言低头看她,见季淑依偎自己怀中,一脸满足感动。他便微笑,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怎么了?”季淑心满意足,道:“你对我真好。”花醒言哑然,又笑道:“现在才知道爹爹对你好?唉,你是爹爹的乖女儿,不对你好对谁好呢?”
季淑在他怀中用力蹭了两下,花醒言哈哈而笑,很是欢欣。季淑静静趴着,想了会,便问道:“爹爹,方才你说要结束什么……究竟,有何事瞒着我呢?真的不能同我说么?你说给我,或许我……能替爹爹分忧。”她试探说到这里,花醒言的脸色便有些沉郁起来,季淑忙道:“若是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好了,爹爹不用为难。”
花醒言的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沉吟片刻,道:“上回你在上官家出事,我不在京中,闻信几乎昏死过去……后来回来后你却好了,我知道你将昔日的事忘了,心中竟很是欣慰。”季淑道:“为什么?”花醒言说道:“你大概也忘了,你发生那件事醒来,跟我相见,说话,是那半年来第一次……此前,你不肯见我,就算是我去见你,你都避开不看,连话也不同我说。”
季淑道:“我、我真忘了。”花醒言笑了笑,说道:“或许那是老天给你我的机会,让你我重做父女。”
季淑本来满心疑问,花醒言越是不说她越是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才让他们两人反目?忽然听到花醒言说“重做父女”这句,顿时满心涌涌欢喜,便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花醒言见她一脸娇憨,亦很是欢喜,说道:“以后爹爹会好好地护着你,在爹爹身边儿,无人敢欺负你。”季淑高兴的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紧紧地抱着花醒言,说道:“我知道,我也要永远都留在爹身边……”欢欢喜喜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想到什么,顿时身子一僵。
花醒言察觉,便低头看她,道:“怎地了?”季淑的面色有些尴尬,慢慢地将花醒言放开,犹豫不决,手捏着衣襟,不知该怎么说好。
花醒言见她面色有异,顿时也上了心,挺直腰背望着季淑,问道:“怎么?真的有事?”
季淑张张嘴,又不知怎么说,脸上也有些微微发红。
原来季淑想到了楚昭之事,……只不过,上回楚昭同花醒言相见,两人势同水火,楚昭更是掳走自己的罪魁祸首,大概花醒言心中已经恨死了他,更因此扬言同北疆发兵,如今,叫季淑怎么开口说自己想同楚昭好?花醒言心中又会怎么想这个?
花醒言略带忧虑看她,季淑越发脸红,她才刚跟花醒言相见,父女其乐融融,万一又因这件事而不好了怎办?她实在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好好地气氛搅合了……便有些退缩,在心中想道:“不如回去了再说,反正不急于一时。”正想到这里,心中却忽地跳出一个卡通形状怒气勃发的小人儿来,指手画脚地道:“不成,快些说!”气愤愤地,正是楚昭。季淑吓了一跳,咳嗽了声,不由自主想道:“若真的给他知道,或许真的会怒发冲冠……不过也是他的错,叫什么叫呢?”想到这里,唇边忍不住带了笑。
花醒言正在细细看季淑,见她先是犹豫,继而发呆,发呆时候双眼空濛,脸颊红绯,唇边却忽地浮起浅浅笑意。
花醒言心中大惊,他纵横官场,阅历丰富,察言观色何其厉害,当下唤道:“淑儿?”
季淑一抬头,对上花醒言明亮双眸,她本就心虚,当下便有些慌乱,想来想去,终于鼓足勇气道:“爹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只是……你听了不要动怒。”
花醒言不动声色,问道:“何事?你说。”
季淑说道:“你先答应我别动怒。”花醒言无奈摇摇头,道:“我答应你不动怒就是了。”季淑才说道:“那个……爹你能不能别……嗯,别生楚、楚昭……的气了?”说到“楚昭”两字,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花醒言脸色到底有些变,却问道:“北疆的昭王?为什么?”季淑说道:“咳,其实他……其实他那个人,虽然很霸道也有些坏,对我、也……有些很过分之处,但是……但是我……”一时之间脸涨红,吞吞吐吐,说不成句。
花醒言望着季淑,皱眉道:“淑儿,你在替他说话?”季淑红着脸,点点头。
花醒言眉头越发深皱,道:“淑儿,你不要告诉我……你喜欢那畜生罢?”
季淑很是难为情,这件事说起来很不可思议,若非当事人的话,别人看来的确是匪夷所思的,怎会爱上个强掳自己的人?又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病症……可是个中滋味,点点滴滴,种种黯然、无法舍弃之处,却只有季淑最为明白,但就算她极明白的,一时半会儿怎么说得清楚?花醒言也未必肯听……
季淑说道:“爹爹,他那人一时虽然有些犯浑,但是大致上对我……还是不错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花醒言冷冷地哼了一声。季淑心中七上八下,也不知道花醒言到底如何态度。
133木槿:风露凄凄秋景繁
花醒言冷哼一声,季淑心中不安,正在此刻,车外有人轻声道:“相爷。”花醒言看季淑一眼,便转身回去,将车帘掀起来,略探身出去。
一位侍卫骑马而行,俯身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什么。花醒言略一点头,便放下车帘,重又回来。
季淑自不知发生何事,就又看他,问道:“爹爹……”花醒言才开口道:“那畜生给你吃了什么迷|药了,你竟还给他说话?”季淑听他如此说楚昭,竟隐隐地有些心疼,花醒言又道:“你也说他霸道蛮横,当初他不顾你意愿,将你掳走,他当你是什么?我亲自追去讨你,他还不领情,难道如今你要为父同他妥协么?”
他虽是语声缓慢,却暗含绝情之意,季淑的心怦怦乱跳,急忙说道:“我也怪他行事粗莽,又冒犯过爹爹,故而也同他说过,我暂时不会原谅他,也把他逐走了……”花醒言道:“哼,他幸好是走了,若是被我碰上,有的他好看!”
季淑见他同楚昭“水火不容”,勉强定了定神,说道:“爹爹……你有所不知,其实他带我回去之时,一路凶险,多亏他护持着,而且他那人,虽然性子有些粗,但对我尚不算太坏……”花醒言道:“他将你掳走,心怀不轨,难道要任由你死在路上么?护着你是应该的,尚不算太坏?……淑儿,你是女儿家,心软,被人三言两语地就骗了去,他那样的人,用些手段,便容易迷了你的魂,你休怕,如今回来了,万事有爹爹做主,他还想如先前般欺负你,却是不能,我也必要让他为先前所做,付出代价!”
季淑心一惊,更是暗暗叫苦,忙道:“爹爹……爹爹,就算你恼他,但是毕竟跟国事无干,如今我也回来了,你、你总该不会对北疆用兵吧?”花醒言道:“尚未可知。你虽回来了,但先前遭受折辱,怎能让为父气平。”
季淑见他竟不软化,虽然焦急,却也知道不能硬来,便慢慢凑过去,手拉住花醒言袖子,求道:“爹爹……你就看在女儿面上,不要对他动真气了好不好,反正我现在都回来了。”花醒言道:“你虽回来了,人却似丢了魂,被那畜生成这样,哼……”季淑道:“我没有我没有,我也知道他很坏的,……我以后也会教训他……”花醒言笑道:“他肯听你教训的么?”季淑忙点头,花醒言道:“只怕他是有所图,装出来的也未可知。”
季淑道:“爹爹,我也不求你即刻就谅解他,只不过,不要起兵斗是第一要紧的……至于他,以后慢慢地再说,好不好?”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地摇晃花醒言的胳膊,又眼巴巴看他,乃是一副小儿女撒娇之态。
花醒言瞅她一眼,道:“淑儿,不是为父不肯松口,只是……唉,回想先前,你一心要嫁子正,为父当初也颇有些犹豫,奈何是你所愿,就也从了,如今竟成如此情形,想那楚昭,比子正坏到不知多少,为人又凶狠霸道,子正起码是个读书人,又是我东明之人,若是有什么不好,我还可以替你出头,可那楚昭呢?又是北疆的,瞧那性子,又似未驯化般的,如狼似虎!倘若我真许你跟了他,将来他负了你,欺负你,又如何说?你自己也知道,上回我跟他讨人,你瞧他那副不由分说的骄横狂妄之态,当真是不知所谓,为父想想便气坏了,如今是断然不肯大意,……就算你说他好,为父也要好好地看一阵子再说,起码要将先前的账一笔一笔算清楚。好了,你不用再替他说话了,否则爹爹可要怪你一句‘女生外相’,真要生气了。”
季淑听花醒言一句一句说来,虽然是不答应自己跟楚昭,她心里听了也有些抑郁,但花醒言字字句句却是为了她着想,因此季淑也不觉得格外难受,此刻又在花醒言的气头上,不便就硬碰硬,只好徐徐图之,因此季淑就说道:“那……我便先听爹爹的。”
花醒言见她退却,才一笑点头,将她揽入怀中,说道:“你是爹爹的宝贝女儿,以后万万不能再随便轻易地就许给哪个混账小子,……就算是有人觊觎,也要过了爹爹这一关再说。”
季淑听了这个,便也一笑,道:“我知道爹爹是为了我好的,我也要找个真心对我好的人,如此也不会让爹爹担心了。”花醒言颇为欣慰,在她发顶一吻,道:“这才是爹爹的乖女儿。”
两人正说到此,忽地听到外面“叮”地一声,极为细微,季淑起初都未曾在意,一直到听到那声响变大,且渐渐地察觉就在车外不远,才觉得有些不对,侧耳一听,好似是兵器交加,间或有人的呼喝。
季淑皱眉,看花醒言,道:“爹爹,这是什么声响?”花醒言的面色却是如常,道:“别怕,只不过是宵小之辈,一路上尾随着我们,我叫人拿下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季淑听了这句,心头一动,急忙起身,撩起车帘子往外看。
季淑定睛一瞧,却见不远处,一道白影如虹,剑气纵横,洒脱帅气,但人却是极熟悉的,不是天权是谁?此刻却被三个花醒言的侍卫围在中央,以一敌三,腾挪飞跃,虽然并未受伤,可是到底是双拳难敌四手,颇有些现象丛生。
季淑虽然不懂武功,隐约看出点儿端倪,她一惊之下,急忙扬声叫道:“住手,住手!”
不料那些侍卫并不停手,天权亦似在全神贯注对敌,只是在季淑出声之时,剑光不知为何一偏,被花醒言的侍卫觑了个破绽,一剑刺出,骤然之间,天权雪白的衣襟上绽出一朵血花,竟是手臂上受了伤。
季淑见状,魂飞魄散,不由地尖叫起来,花醒言道:“淑儿?”将她拉回,季淑扑在花醒言身上,叫道:“爹爹,别伤他,他是护着我的!别叫人伤他快停手啊!”
花醒言听了这个,双眉一皱,转头往外一看,却见那白衣青年身形敏捷飘忽,虽然被三人围着,却竟还能应对自如,只手臂上伤了……花醒言道:“停手!”
与此同时,季淑人已经到了车门边儿上,叫道:“停车!”不见马夫停下,此刻马速放慢,季淑咬牙纵身一跃,顿时就往地上跳去,花醒言正喝止了侍卫,见状大惊,急忙一撩衣摆,也跟着过去。
那边儿上花醒言的三个侍卫停手,其他正虎视眈眈的侍卫也都收兵器入鞘。
天权见状,本是要悄然隐退的,忽地一眼看到季淑跳下车,又在地上栽了个跟头,他的脚步一顿,便未曾动,反而向前一步。
与此同时那先前围着他的三个侍卫将他拦住,道:“站住!”天权面色冷冷地,目光却望着地上的季淑。
季淑还未曾爬起,就被花醒言从后揪起来,心痛地拥住,道:“淑儿!怎么如此冒失?”季淑摸摸头,说道:“爹爹,他受伤了……”
花醒言这才看向天权,却见那少年白衣孑立,虽被围在中央,但那股傲然冷清之意,却丝毫未改,花醒言说道:“张护卫你们回来。”那三个护卫才纵身而回。
季淑想向天权边儿去,却被花醒言拉住,季淑道:“爹爹,你让我看看,无事,他不会伤害我……”那边天权已经转身,似要离开,季淑见状叫道:“天权!”天权便停了脚步。
花醒言到底放手,季淑向着天权跑过去,一直到他身边儿,才道:“伤的怎样?”便伸手去拉他手臂,目光一转却见他手臂上一道长长划痕,白衣上鲜血淋漓。
季淑倒吸一口冷气。
天权微微侧身,躲过季淑的手,道:“无恙。”
此刻花醒言已经踱步过来,侍卫们护在周遭。花醒言望着天权,道:“你是楚昭的人?”
天权傲然不语。季淑冲花醒言点点头,花醒言一笑,道:“你跟着我们一路,意欲何为?”天权道:“我只是跟着她。”
花醒言道:“我的孩儿不用来路不明的人跟着,滚!”
天权眉宇之间掠过一丝愠怒,却不曾发作,只冷涩道:“我并非听命于你。”
季淑见两人话不投机,便又探手拉住天权袖子,生怕他一言不合就跑了,又对花醒言道:“爹爹,他曾经救过我性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之意。
花醒言自然听得出,当下略一皱眉,也未曾再说什么。
季淑两头安抚,急又看向天权,道:“你受伤了,过来。”天权一缩手,道:“小伤而已。”季淑看着他一派冷清孤傲之态,啼笑皆非,便道:“这时侯还在耍帅,这点儿小伤你这天权少侠是不放在眼里,但我放在眼里成不成?我们即刻要赶路的,你是不是也要跟着?这伤口不及时处理,万一感染了溃烂了,连累你病倒了,你还怎么保护我,岂不是有负你们……那谁所托?”
天权没想到她竟讲出这些大道理来,眨了眨眼,道:“我说没……”季淑截断他话,道:“什么?你敢说没有负了那谁所托?”天权皱眉:“我是说……”季淑道:“你看……你承认了?”瞪大眼睛看他。
天权望着她眼中隐带的笑意,知道她有心作弄,就哼道:“总之我说无事就是无事。”
季淑见他死硬,恨不得大骂一顿,碍于花醒言在侧,就回头冲花醒言讨好一笑,又攥住天权手腕,拉着他略走开两步,才低声问道:“你听楚昭的话么?”天权道:“废话,当然。”
季淑笑道:“那楚昭听我的话么?”天权愕然,季淑逼近,凶狠看他,天权极不情愿地,略微一点头。
季淑又笑,遂低声道:“你听他的,他听我的,这么说你就得听我的,如果你不听我的,就是不给我面子,你不给我面子,回头我就不给他面子,看看是你吃亏还是他受罪,怎么,怕了吗?怕了就跟我来!”她咬牙切齿地威胁,凶狠霸道之态,却另有一种略带煞气的美。
天权怔怔听着她说,以他的武功,本是能轻而易举挣脱季淑的手离开的,听了她这一番话,心中略有些犹豫,他是见识过季淑的“绝情”的,果真有些担忧忤逆了她的话她回头去折腾楚昭,这么一犹豫,又看到旁边袖手旁观眉带冷淡的花醒言……
天权想到方才马车里花醒言跟季淑说的那些话,心头一转,竟未曾再多说什么,任凭季淑拖着自己手腕,一步一步跟着她往前走,但到底有些别扭,腰脊僵直。
花醒言冷眼旁观,见这孤傲的青年竟乖乖地从了季淑,心头一动。季淑方才说的话虽低声,他却听得明白,心下些微讶异。
季淑拉着天权到了花醒言身旁,道:“爹爹,有伤药么?”花醒言点点头,旁边的侍卫递了瓶伤药过来。季淑接过来,道:“爹爹,我给他上药,他的脾气有些古怪,爹爹你念在他年纪小不懂事的份儿上,别怪他,大人不计小人过啦。”
天权听她信口胡说,更是眉头一挑。花醒言却难得地微微一笑,道:“看在淑儿的面上,无妨。”季淑眉眼盈盈地,道:“我知道爹爹最疼我的。”一派娇憨天真。
天权旁边看着,心头略有些恍惚,却见季淑回头过来,挑眉道:“臭小子,看我爹爹多大度的,你也不许忤逆我爹爹啦,跟我来!”不等天权反应,拉着他向着车边而去。
季淑爬上马车,天权稍微犹豫,也纵身上来,而后是花醒言,幸好这马车大而宽敞,足能容下五六人,三人坐着也大有空余。季淑便将天权袖子挽起来,替他上药。
天权自始至终都不曾出声。季淑细心替他包扎好了,才问道:“天权,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了?”天权道:“离开驿馆之时。”季淑道:“啊……”有心问问他那晚上究竟发生何事,又觉得当着花醒言的面儿不大好说。就道:“那我先前路上叫你,怎不见你露面?那时候你也跟着?还是说你偷懒去了?”天权道:“跟着。你无事,我便不出现。”
季淑道:“你怎么这么不好玩,害我一路上多孤单,你出来大家聊聊天也好啊。”花醒言在一旁听得微笑。天权却仍旧绷着脸,道:“我只是负责护着你,做什么要同你聊天?”
季淑就看花醒言,道:“爹爹,你看这家伙多么死板。”花醒言只是笑,却对天权道:“你听命于楚昭?我对他本无什么好感,但念在你曾经救过淑儿的份上,容你留下。”
天权面无表情道:“不必!我片刻就走。”季淑握住他手腕,道:“你去哪里?啊……说起来,你跟了我们一路?你是藏在哪里的?”
天权扭头不语。季淑上上下下打量他,花醒言道:“淑儿你自然不知,他们江湖中人,伏击隐遁,是拿手好戏,你又不懂武功,自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
季淑道:“爹爹怎会知道呢?”花醒言道:“他的轻身功夫倒是一流的,江湖中怕难有人及得上……只不过,方才我同你说起那厮的时候,他有些关心情切,跟得近了些,听我骂他,大概就动了怒,一时之间调息不稳,给我的人听出端倪了。”
季淑恍然大悟,道:“方才有人来见,就是同爹爹说这个啊……”又目光一亮,道:“难道爹爹你方才骂楚昭,就是为了引天权现身?”
花醒言道:“也不全是,我是当真生他气的。”季淑“哦”了声。稍微有些失望,天权在旁,将她神情尽数看在眼底。
134木槿:可怜荣落在朝昏
虽说前路究竟如何,尚未可知,但同花醒言重逢,又明了他的爱护心意,季淑心中欢悦,自是不用说。天权从旁相看,心中更是纳罕。
原来先前她在北疆昭王府内,多半是事事都无所谓之态,对什么都是冷冷清清,懒懒淡淡,发起难来时候更是一副眉眼冷峭、尖酸绝情的模样,令人望之心恨。可是如今,却总是眉眼带笑,那双眸子,弯弯地像是两弯月牙儿,嘴角更总是上挑着,带着喜滋滋地笑意在里头,让人看了便似能感觉到她的大好心情,情不自禁也跟着高兴起来,满怀欢畅,如饮蜜水。
天权心中滋味奇妙,他从来都只是跟楚昭等人混在一块,极少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女人,更不知道这女人竟如此的变化多端,若不是天生冷清喜怒不形于色,真要瞠目结舌。
行了两天,中间略作停留,终究进了东明皇都,一路入了相府。天权本不愿跟着,季淑却始终拉着他的袖子,天权绷着脸,略有不服,却好歹也从了。
季淑安排了个洁净房间给天权,便欢喜陪着花醒言出去。她做这些之时,花醒言从不干涉,只是负手在旁看着,只有当季淑拿不定主意时候,才出言指点,望着季淑之时,总是笑微微地。
花醒言同季淑出了天权的房,一路往季淑房间而去,花醒言道:“这两日或许我会极忙,你便留在家中,尽量先不要出去,上官家那边,我自会去跟他们交代,你也不须担心。”季淑挽着他的手臂,道:“又要让爹爹操心了,不过我心里竟这么高兴,我是不是极坏的。”花醒言见她笑嘻嘻的模样,也跟着笑道:“能为你操心,爹爹才安心、也才高兴呢……”
季淑将头在花醒言胸前靠了靠,才又道:“对了,我虽然不知爹爹你忙些什么,只是要记得,……别太劳累了,要保重身子,我可不想要看你病倒或者……”说到这里,便抬头去看他,却见他鬓角华发斑斑,季淑有些心酸,便抬手过去,轻轻拂过,道:“一时间生了这许多白发……爹爹才这样的年纪……”
花醒言察觉她心意,便将她手握住,道:“能让我日夜忧心的,也只有淑儿一个,如今你回来就好了,其他的爹爹都不放在心上。”
季淑垂头道:“我以后也尽量不让爹你操心了。”探手将花醒言抱了抱。花醒言笑道:“好啦,唉……”轻轻一叹。
季淑道:“爹爹怎么了?”花醒言望着她,道:“如今你如此听话,对爹爹又如此孝顺,爹爹心里头委实高兴,可却又有些怕……”季淑问道:“爹爹怕什么?”花醒言踌躇片刻,终于低声道:“怕你以后……就不这样了……”
季淑见他面带隐忧,这在向来镇定的花醒言,却是极特别的,季淑便道:“不管到什么时候,爹爹永远都是我最亲近的人,谁也比不上。”
花醒言一时动容,定定看了季淑片刻,问道:“那么那个……楚昭呢?”季淑见他眉眼带笑,是有些玩笑的意思,却又并非全然玩笑,大概是半真半假,便道:“他虽对我不算太坏,可若论起一辈子都不会伤害我的人,却是爹爹你。他……自也比不上的。”
花醒言将她抱住,道:“淑儿,爹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隔着几株绢绢盛放的木槿花,朱廊下,天权静静地靠在柱上,一袭白衣,随风轻轻而动。
待季淑安定下来,花醒言果然便离开府中,离去之前,又交代了相府卫士们好生看护,暗中又派了几个顶尖儿侍卫护卫季淑,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才好,他心里头还不曾完全信任天权,毕竟天权是楚昭的人。
而季淑一路回来,经历了若干颠簸,此刻终于安稳下来,待花醒言走了之后,先洗了个澡,然后上床美美地睡了一觉,此刻已经初秋,天气凉爽,季淑拥了被子,一觉便睡到天黑,觉得肚子饿了才爬起来,吃了东西,问了问花醒言还未回来,就又问天权,侍女道:“已经给公子送了饭菜去了。”季淑见她两个回话中笑盈盈地,随口问道:“他吃了么?”侍女道:“用了些,吃的不多。”季淑笑道:“大概是不合他的口味,怎么,你们笑什么?”侍女道:“小姐恕罪,只是那位公子……”季淑道:“怎样?”
侍女两个面面相觑,掩嘴而笑,你推我我退你,其中一个就说道:“小姐,那位公子……生得倒是好,就是人冷清了些,不是我们东明的人么?”季淑若有所思,道:“哦……难道是看人家生的好看,你们动了心思了?”两个侍女脸俱红了,低头道:“奴婢等不敢。”
季淑笑道:“没想到那小子也挺招人的……”说了一句,忽地目光一转,道:“天权?”自然是无人答应的。两个侍女见状,便问道:“小姐唤谁?”季淑想了想,挥挥手道:“你们先出去吧。”侍女们只好答应。
季淑待她们去了,才又道:“我知道你一定在的,快些出来,我有事要同你说呢。”悠悠然说了这句,果然见门口白影一晃,有人从天而降,身形翩然又潇洒,简直如仙子从天而降。
季淑瞠目结舌,没想到他竟是这样华丽的出场,一时笑道:“喂,先前你就在屋顶上么?”天权并不进门,站在门口,冷冷说道:“你说有事,却是何事?”季淑道:“大事,你进来说,在外头我怕隔墙有耳。”天权道:“这周遭无人。”季淑道:“叫你进来就进来,难道我是老虎,会吃了你么?”天权心道:“你虽不是老虎,却比老虎可怕可恶数倍。”到底不敢说,就勉强迈步进来。
天权进门,便问道:“说罢,到底何事?”季淑笑道:“是你的终身大事。”天权很是意外,旋即皱眉,道:“你又胡说什么!”季淑道:“你方才没听到么?小?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