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全)第23部分阅读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近黄昏,我脚步轻快穿过御花园中的长廊向奉先殿走去,那粉紫曳地的裙幅绊到了我的鞋子,幸亏我眼疾手快扶住长廊的栏杆,才没有摔跤。
刚刚站稳,听见不远处有人唤道:“娘娘小心!”[爬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
他身穿着绯红色的衣服,长身玉立,站在长廊尽头,身旁还站着几名小内侍,正是曹国公李景隆。
李景隆虽是皇亲国戚兼宠臣,常来宫中走动,但后宫的女史深居简出,通常都不会走太远,因此我在宫中数年几乎都没有与他照过面。
当然,我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李景隆比朱允炆还要大好几岁,曹国公夫人虽然为儿子着急,无奈李景隆东挑西拣,总是不肯点头,终身大事就耽搁下来,至今单身未娶。
安平王爷知道自己的独生女儿福清郡主朱浣宜暗恋李景隆,派人上门提亲却被曹国公夫人婉言回绝。朱浣宜脾气执拗,李景隆不娶亲,她也不肯嫁人,安平王爷向来对朱浣宜溺爱已极,千依百顺,也任由她待字闺中。
朝中王公贵族僵持未婚的人并不只是李景隆与朱浣宜二人。
安王朱楹就藩平凉后确实遵守了当初对我们的诺言要求退婚,却不料朱元璋坚决不允许。朱楹进行消极对抗,一直未回金陵,绝口不提迎娶徐家三小姐之事。
朱楹在平凉是否娶妾纳宠尚且不得而知,二十三岁的徐妙锦依然住在莫愁湖畔的徐家胜棋楼中却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粉黛江山,留得半湖烟雨;王侯事业,却如一局棋枰”。
胜棋楼位于“王者五百年,湖山俱有英雄气;春光二三月,莺花全是美人魂”的莫愁湖畔,始建于明初洪武初年,史载明太祖朱元璋与徐达经常在此奕棋。朱元璋围棋棋艺不精,徐达本来棋艺高超,遇上朱元璋却是屡战屡输,其中的奥秘朱元璋自然十分清楚。
一天两人又下棋,朱元璋命其释虑再下,徐达不敢违旨,与朱元璋认认真真下起棋来。棋局终结时,朱元璋被杀得大败,朱元璋自觉尴尬,徐达赶紧跪下说:“请陛下细看全局。”朱元璋低头观看,发现棋盘上竟黑白分明地凸现“万岁”二字,顿时龙颜大悦,开怀大笑,将莫愁湖赐给了徐达筑楼一座,取名“胜棋楼”,还亲手写下一副对联“烟雨河山六朝梦,英雄儿女一枰棋”。
徐家胜棋楼一直都是徐氏姐妹的闺房。
她们与朱家皇子们的感情纠葛已经十分混乱,徐氏兄弟又分别站到了燕王和朱允炆的身后,徐家大公子徐辉祖是朱允炆的亲密助手,经常窥伺燕王宫的动静密报给朱允炆;二公子徐增寿却对朱棣死心塌地,暗中传递消息,在燕军大破金陵的当天被朱允炆下令腰斩弃尸于路旁,朱棣登基后追谥其为定国公。
徐家与朱家的关系正如一场纷乱的棋局,所谓胜负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君臣闹剧而已。
想到这些可怕的争斗,我立刻注意到了李景隆腰间悬挂的鲨皮青剑鞘,他今晚带剑入宫分明是经过了皇帝的准许,朱允炆他们如此严阵以待诸王[奇`书`网`整理&039;提供],看来这场御宴果真是鸿门宴。
我微微一笑道:“曹国公,多年不见了。”
李景隆躬身下拜,眼角余光轻轻扫过我的面容,神情微有变化,仍然说道:“臣参见蕊妃娘娘。一别经年,娘娘芳姿犹胜从前,足见上天眷顾。”
我知道他很诧异我六年来居然没有长大,说道:“生老病死本有一定之规,我这样未必是什么好事。”
李景隆并不忌讳尚有宫中内侍在身旁,双眸注视着我说:“娘娘之豁达实属罕见。若是福清郡主有此机遇,恐怕羡慕欢喜还来不及。”
我见他主动提及朱浣宜,回忆起当年和她一起捉弄李景隆的往事,笑道:“浣宜既美丽又可爱,实在值得珍惜。曹国公如此了解她,也是难得。”
李景隆本是聪明人,见我有意将他二人撮合到一起,也不多言,对那些内侍说道:“皇上恐已久侯多时,诸位公公走吧。”他侧身退在一旁,对我说:“请娘娘先行。”
我们一起进入奉先殿,我立刻被殿内外的气氛给吓住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铺设着红毯通往皇帝宝座的“皇道”两侧,身佩刀剑的御前侍卫密密层层排成两列,蒋献率领的众锦衣卫橘红色身影若隐若现,似乎不下百人之众。
一干朝臣中的武将全部带着佩剑,李景隆也在其中。
朱允炆不动声色端坐在御座上,皇帝冠冕垂下的珠串将他的面容遮挡得密不透风。
很多港剧里的黑社会头目都喜欢戴墨镜,古代皇帝的这种冠冕起着与墨镜相同的作用。他能够看见所有人的表情,但是别人却看不到他的表情。
朱允炆今晚在奉先殿的布置杀气腾腾,仿佛如临大敌一般,反而让我感觉到了他心中隐隐潜藏的恐惧,那是一种在比自己强大的对手面前不可避免的恐惧,因此他只有借助帝王的尊严,调动所有可以依仗的后援来掩饰内心的空虚。
我心中暗叹:“允炆哥哥,信心本源于自己,你何必如此?只恐我能看出来的一切,那人看得更加清楚,反而助长了他争夺帝位的决心。”
马皇后和叶逐月分别坐在朱允炆的身旁两侧,看见我进殿来,朱允炆柔声唤道:“爱妃你到朕身边来吧。”
我低头沿着皇道走近御座,朱允炆紧握住我的手,拉我坐在他身旁。
马皇后略有不悦,轻睨了朱允炆一眼,低头看看自己的腹部,朱允炆立刻转过头关切问道:“又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御医看看?”
马皇后脸上的神情又恢复正常,浮现淡淡的娇媚笑容,轻轻摇了摇头。
叶逐月冷冷静静坐在另一旁,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我想挣脱他的掌握,说道:“皇上,这样……于礼法不合,我还是坐到叶妃那边去吧。”
朱允炆的手颤抖了一下,片刻犹豫之后,放开了我。
我如获大赦,急忙在叶逐月身旁坐下。
一名内侍急急奔进殿来,俯首说道:“奴才启禀皇上,诸位皇叔都已进宫了,却坚执不肯前来奉先殿,燕王殿下……定要拜祭先皇灵位后再来觐见皇上。”
语惊四座。
燕王的行为明摆着是不给新皇帝面子。
黄子澄立刻奏道:“诸位殿下虽然孝心可悯,但皇上下旨诏见,就该先来觐见,再去拜祭先皇。请皇上再下一道旨意,宣他们即刻前来奉先殿。”
一名四十上下的蓝衣秀士行至殿中,跪地奏道:“臣有一言启奏。”
朱允炆说道:“方卿请讲。”
我立刻睁大了眼睛,那伏地启奏的中年人,赫然竟是被称为“读书种子”,现任翰林院编修之职的方孝儒。
方孝儒神情淡定,缓缓奏道:“臣以为皇上不必下旨了。百善孝为先,诸位殿下都有此孝心,皇上怎能不成全他们?以臣之见,皇上莫若移驾前往同去拜祭,诸位殿下必定心服,再无异言。”
其他朝臣纷纷以惊愕的眼神看向方孝儒。
燕王是厉害角色,如果朱允炆在奉先殿中等候诸王先拜祭朱元璋再返回,新皇帝的脸上就被扇了一个大耳光;如果朱允炆采纳黄子澄的意见,强行将诸王自灵堂诏回,又要背上“不孝”的恶名。
方孝儒替朱允炆顺利解决掉了燕王的两难问题,此人果然与众不同。看着他文质彬彬,翩然出尘的气度,想到他未来的惨痛命运,我忍不住暗自祈祷燕王不要象历史所写的那样对待他。
朱允炆沉默片刻,说道:“摆驾灵堂。”
朱元璋的灵堂设在乾清殿中。
朱允炆步出奉先殿,众侍卫和锦衣卫不敢怠慢,寸步不离跟随在皇帝身后。奉先殿中诸人都陪同御驾前往。我心中暗自担忧燕王的处境,只要他在新皇帝面前行为稍有差错,就算朱允炆不予计较,他身边那些大臣一定会七嘴八舌进谏。
李景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恰好落后在我身旁行走,见我蹙眉叹息,说道:“娘娘如今深蒙圣眷,无论稍后灵堂中会发生什么事情,都请娘娘置身事外。”
我知道他是好意提醒我记住目前的皇妃身份,劝我冷眼旁观,不可以表现出对燕王的关切之心。但是他这句提醒,越发让我心中不安。
乾清殿前一片片密集的白色麻条随风摆动,大量的烛火把整个灵堂照得透亮,数名身着孝服守灵的宫人在殿外跪地恭侯着皇帝驾临。
那扇宽大而沉重的殿门敞开,我一眼望见了灵堂中那个斗大的“奠”字,左右高悬着挽联,旁边一侧供奉着一副黄金打造的盔甲,系朱元璋遗物。灵堂前设供桌上摆着菜肴果品等祭物,桌上燃有“长明灯”,两旁香烛高烧,朱元璋灵柩置于供桌之后。
灵堂的布置肃穆庄重,白茫茫的烛光让整个大殿空间显得饱和而压抑。
小内侍高声传报道:“皇上驾到!”
灵堂中跪着数名身服重孝的皇子,虽然只能看见他们的背面,我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个在我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身影。
我站在朱允炆身后,痴痴凝望着他,却不敢有任何表情。
他起身回头,神情端重凝视着朱允炆。
一身纯白的孝服,腰间系着白麻所制长绦,发上的金冠被素绫覆盖,额前缠系着白色的绸带,明月般的神采丝毫不见减色,淡紫色的眼眸透出雍容与深沉,眉目间萦绕着历尽沧桑的气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他的目光触及到我时,清冷的紫眸中升腾起一抹狂喜之色,如同冰天雪地中点燃的熊熊烈火,却很快被另一种巨大的力量给埋没,消逝得悄无声息。
他站立在灵堂内,既不向朱允炆叩拜,也不称臣,黄子澄等人的脸色马上变得诡异难测。
黄子澄近前一步,正欲说话,朱允炆挥手制止了他,淡淡说道:“宫中并非朝堂,何况是皇爷爷驾前。父皇已故,四叔就如同朕的父亲一样,不必拘礼。”然后对燕王说:“朕听说四叔要先拜祭父皇再去奉先殿,朕正好前来一起拜祭。”
燕王听到朱允炆这番话,复到灵柩前拈香跪地沉声道:“父皇,儿臣不孝,儿臣回来迟了!往日进京即可见到父皇慈容,却不料四年前一别,如今竟成永诀。我在外征战多年,未能尽孝于父皇身边,亦未能亲自送终,连父皇最后一面也未见到,实在枉为人子。每思及此,椎心之痛刺骨,日夜寝食难安。纵倾江河之水,亦难洗却儿臣此生心中之憾。父皇!……”
他眼中水光闪烁,早已落下泪来,似乎无比沉痛。
身服重孝的周王随后跪在他身旁,神情凄切说道:“父皇既已仙游,儿臣等实在罪大莫及,先来拜祭父皇应属理所当然。”
燕王周王落泪,殿中诸王顿时异口同声,齐称“父皇”哭拜不止,根本无人理会新皇帝。
朱允炆冷眼看着这一切,衣袖下紧握着的双拳,昭示着他强自压抑心中的愤懑。
待诸王哭灵之声停歇下来,朱允炆走近燕王身旁,伸手去扶他,微笑说道:“四叔之孝心天地可鉴,朕和群臣今日都亲眼所见。漠北边防全仗四叔维护,四叔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切莫过于伤心,否则朕于心何忍?众位叔叔们为朕分忧解难,操劳国事,难得回京一趟。朕已在奉先殿中设宴,请众位叔叔们前去共叙天伦,聊表朕感激之情。”
朱允炆的话滴水不漏,处处显示出皇帝的威仪,也对诸王尊重有加,燕王并没有挑剔反驳他的理由。
他见皇帝相扶,借机站起,对诸王说道:“既然如此,我们去吧。”
灵堂外晚风徐徐吹来,诸王身上的白色绸带和衣袖都在迎风招展,朱允炆看着他们,突然一下抓住了我的手。我正在黯然出神,被朱允炆这么一吓,不由“啊”地惊叫了一声,急忙看向他。
朱允炆恰好低头,冠冕珠串剧烈晃动,他脸上带着难以捉摸的微笑,牵起我的手说:“爱妃似乎情绪不佳,要不要先回蕊珠宫去歇着?朕今天晚上再去陪你。”
燕王离我们并不远,朱允炆那句话他一定听得非常清楚。
我心知不妙暗暗叫苦,燕王在朱允炆和一干朝臣面前气焰如此嚣张,只怕激怒朱允炆改变了主意。朱允炆在诸王和朝臣面前有意昭扬我和他的关系,还临时决定要我回蕊珠宫,似乎不打算让我见燕王,也不肯放我出宫去了。
我怔立在当地,看着他们前往奉先殿,一步都没动。
朱允炆见我这副模样,止步回头,温柔婉转说道:“朕要去奉先殿了,有话我们回宫再说,你等着朕。”
他简直是越描越黑,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舍不得离开皇帝才郁闷落寞。
我回到蕊珠宫,趴在床上左思右想,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好办法,气得直捶枕头,只恨自己不能长出一双翅膀,飞离皇宫而去。
金盏轻声唤道:“娘娘还没有用晚膳,可要随意用些?”
我心里正烦,叫道:“我不要吃!你拿走吧。”
金盏并没有离开,悄悄对我说:“奴婢知道娘娘的心事。今夜侍卫都在奉先殿中,宫中防范并不严紧,只要能够摆脱看守的锦衣卫,此时正是出宫的大好机会,奴婢愿意助娘娘一臂之力。”
我万万想不到她会愿意帮我,抬头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金盏低声说道:“皇上对娘娘恩宠犹重,昨夜还临幸……怎会轻易放娘娘出宫?奴婢知道娘娘心中只有燕王殿下,殿下时常资助奴婢父母,还将奴婢兄弟收入燕北军中,奴婢为他做些事情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金盏是北平附近沧州人氏,燕王曾经对我说过“皇宫之中多有我的人”,却没想到我身边就有一个。她的话确实有道理,此时大部分的皇宫侍卫都集中在奉先殿,宫中四处走动的人并不多,以我的轻功身手应付普通侍卫绰绰有余。
我有些犹豫,说道:“皇上如果发觉我不见了,一定会处罚你的。”
金盏急道:“奴婢在东宫时深知皇上的脾气,他不会杀奴婢的。娘娘若是不作决断,只怕真的要困在宫中了!”
夜色掩映,半个时辰之后,蕊珠宫敞开的窗阁显现出一个酷似我的身影,那是金盏穿着我的衣服,背向窗外而立。
我穿着宫女的衣服,易容改扮提着一个花篮,将随身的东西放在花篮中,大大方方迈出蕊珠宫大门。
距离我一丈左右的面前出现了几个锦衣卫,领头的一个带着笑容问道:“姑娘这是要去哪里?蕊妃娘娘呢?”
我心中暗暗祈祷易容不要被他们识破,向窗下看了一眼,答道:“娘娘说此时的栀子花儿最香,要放在枕畔熏香,我去御花园给娘娘摘花去。”
领头的锦衣卫正要走近我,那晚送信给我的锦衣卫拉住他,笑道:“皇上昨晚歇驾在此,蕊妃娘娘此刻赶着要香花,料是皇上今晚会过来……大哥何必多问?”
他又悄声说了几句话,那领头之人对我道:“我不过是奉命问上一问,姑娘请去。”
我看向那锦衣卫,心知他是有意替我遮掩,对他感激不已。他们都放松了警惕,若是平时,我的易容术根本无法瞒过他们的锐利眼睛。
我设计避开那些锦衣卫后,借着夜色掩护,沿着早已策划好的路径逃逸而出,一切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有惊无险出了宫城,又出了皇城,来到莫愁湖畔,我尽情畅快呼吸了一大口皇城外的自由空气。身上的宫女服饰太过于扎眼,我找到一个僻静之处,从包袱中取出自己的旧衣服换好。
亥时四面城门早已关闭,朱允炆很快就会发现我逃离皇宫,一定会命令锦衣卫追回我,很可能会找到燕王府去,连其他王府都有可能会去搜查一番。如果我投宿客栈之中,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锦衣卫抓回去。
万般无奈之下,我仰望夜空,看到远处一座影影绰绰的小楼,眼睛顿时一亮。
胜棋楼处于徐国公府的后院。
我走近后门,两名仆人就喝止道:“这里是国公府,闲人不得擅闯!”
我对他们说道:“请转告三小姐,北平瑞丽衣坊故人求见。”
二人听说“北平”二字,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人说道:“请姑娘稍侯。”过了些时候,我看见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从门内匆匆奔出,问道:“人在哪里?”
我见她出来,唤道:“徐姐姐!”
她一把拉住我说:“进去再说吧。”
徐妙锦的闺房很特别,琴棋书画之类的用具并不多,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精致小兵器,桌案上还堆积着行军布阵图。不象明代千金小姐的绣房,倒象个博物馆。
果然不愧是徐达的女儿。
我脱口赞道:“这里好别致。”
徐妙锦命柳儿给我倒了一杯茶,让她关好门,才说道:“这是我大姐原来住的房间,大姐嫁去北平以后就给我住了。你为什么这时候从宫里跑出来?”
我将数年来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了她。徐妙锦一直待字闺中全是为了燕王,燕王不肯娶她,或许一半是因为徐妙云,一半是因为我,但是这一层关系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友谊。
她听到我曾经嫁给燕王,悠悠叹了口气,低头说:“姐夫的事我都知道,你为了他答应给先皇做女史,大姐心中一直都很感激你。我早已断绝了此念,这样子也很好。”
我轻声说道:“他不是负心之人,迟早一定会给你该有的名分。”
徐妙锦摇头说道:“只要有大姐在他身边……我不会奢望什么的。”
我心里颤抖了一下,徐妙锦十分清楚自己姐姐在燕王心中的地位。正如我知道燕王再爱我也决无可能离弃徐妙云和湖衣一样。
徐妙云对我毫无半点敌意,却为何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嫁给燕王为妾?如果她嫉妒徐妙锦,当初又怎会容忍他们暗中来往?
徐妙锦问我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办?是跟着姐夫去北平,还是要他陪着你住在江南?”
我黯然说道:“我是私逃出宫的皇妃,和他在一起只会连累他。可是……”
徐妙锦触动自己心头之痛,抱住我哭道:“可是你还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对不对?我们都错了,明知不该爱上他,还是愿意为了他去受这些罪!……大姐一直惯着他,顺着他,只要他喜欢的事情都帮他去做,大姐心里何尝不苦?如果早知道这样,当初我……我宁可死也不会答应他的!”
我觉得她话中有话,问道:“当初他……”
徐妙锦泪如雨下,说道:“那天他在我家喝醉了酒,把我错认成了姐姐,然后……我糊里糊涂就从了他,他后来也对我很好……我知道对不起姐姐,姐姐也没有怪我……可我现在真的好后悔!”
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我的眼泪沿着面颊滑落下来。
次日清晨,我心中已有打算,辞别徐妙锦时她问道:“我这里幽静自在,哥哥们平常都不来的,倒不如陪我住些时候。你去了那里,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见面了。”
我微笑道:“谢谢你,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出门的时候,守门的仆人说道:“昨晚城中出现许多皇宫侍卫,似乎是在找人。”
徐妙锦嘱咐他们道:“无论来打听谁,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我出了金川门走到江畔,只见两岸羽卫森森,昔日繁华的渡口显得格外冷清,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渡口旁边有个小小的凉棚,我在凉棚里坐下来,清凉的江风吹过我单薄的衣衫,我托腮看着烟波浩淼的碧蓝江水,等候着摆渡船只。
江心上悠悠漂过来一艘小船。
船头一人摇着桨,曼声轻唱渔歌:“东风一吹郎船开,手拿金壶把酒筛……早早去了早早归,莫在江边冷风吹!”
歌声婉转亲切,唱歌的是一名女子。
我从凉棚中抬头望去,茫茫江霭中那摇桨之人是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少女,青衣蓝裙,头扎包布,或许是长期在江上往来风吹日晒之故,面色略显黝黑,却很俊俏,一双大眼睛灵活无比,宛如一朵盛放的黑牡丹。
我急忙喊道:“这位姐姐,能送我渡江南下吗?我愿意多付船费!”
那少女见岸上有人呼唤,仔细打量了我半天,才问道:“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走到岸边,说道:“我是金陵人氏,要去扬州探望几个朋友,劳烦姐姐送我一程。”
那少女犹豫了好大一阵,才点头说:“扬州至此有一百里水路,我要和爷爷商议一下,你先上来吧。”
我感激不已,随即上了她的小船。
小船划向对岸,我们一路闲聊,得知那渔家少女名叫苏曼菱,与爷爷相依为命,住在长江以北的渔村里。
她问我道:“你一定是从家中逃出来的吧?”
我惊讶于她的聪明,问道:“姐姐怎么知道?”
她嫣然笑道:“你不象是普通民家女子,出门怎么没有丫鬟跟随?连个保护你的仆人都没有?”
我确实是从皇宫逃出来的,见她为人淳朴大方,点头说道:“算是逃吧……其实也不是……”
我们到了对岸,进了小渔村,只见岸上数户渔民编制晾晒着渔网,她带我走到一家茅草屋旁,向内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草屋内依稀传来咳嗽之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应答道:“是菱儿吗?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苏曼菱走进屋内,我听见她说道:“我今天遇见了一位妹妹,要我送她去扬州,路途有些遥远须一日来回,爷爷愿意让我去吗?”
老者声音带着几分慈爱说道:“你去吧,不过一日而已,爷爷能照顾自己。还有乡邻相助,你不用挂念我,一路上多留神,心稳了桨才能稳,桨稳船才行得快。”
过了半晌,苏曼菱走出来对我说:“爷爷答应了,我们走吧。”
我们的船才走了不远,听见苏曼菱自言自语道:“好奇怪!他们这些兵马前天才来,这么快就要走了。”
我走出船舱,只见北岸边驻扎的大军中那飘扬的“燕”字旌旗正在缓缓向北移动,看来燕王已经准备出发返回北平了。
他沿江向北,我顺流南下,从此又要南北殊途。
江水缓缓流向远方,高远的天空一片蔚蓝,飞翔的海鸥从我面前掠过,我站立在船头,五月和煦的江风吹拂着我的头发,迎面而来缕缕余温。
我望着那渐渐遥远的旗帜,任由思绪荡漾,痴立在船头,仿佛过了千年万年,生命就在这江水的流淌中渐渐逝去。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畔柔柔响起:“小野猫,你是在为我哭吗?”
这个声音将我心中所有的悲伤和痛苦荡涤一空。
一个淡紫色的身影飞掠到小船之上,定定站在船头。
他俊朗的面容和深沉的紫眸显现在我眼前,说道:“我们已经错过了多少年,你还要遗弃我而去吗?”
我心中勉强筑起的堤防瞬间轰然崩塌,眼泪如山顶飞落的瀑布倾泄而下:“不是我要遗弃你,是怕你因误会而遗弃我;我不能陪在你身边,因为皇上赐给了我一个无法摆脱的身份;我更不能因为爱你,去伤害许许多多爱你的人……”
他读懂了我眼神中的痛苦和无奈,紧紧拥我入怀,揉着我的头发,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疼惜说:“不要再说了,燕第只有你这一个夫人,我怎么会遗弃你?若是弄丢了你,让我再到哪里去找你这样的小傻瓜,肯为了我把自己困在宫里这么多年?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哭成泪人一样,眼睛都快哭肿了。”
我仰起脸,哽咽着对他说:“我看见你的大军都回去了……以为你……”
“以为我不记得你了?”他的脸上荡漾起愉悦的笑容,轻轻说道:“整整四年了,你每个月都给我写一封信,一起画了四十八匹马和四十八朵小花,我怎么会不记得?那花儿就是我的宝贝蕊蕊啊……”
我象小树熊一样抓着他的衣襟,沉浸在他温暖的怀抱中,久违的幸福感觉在心头蔓延。
他紫眸中显现无比的开心,说:“这四年来的相思情债你都没还给我,我只是担心你,昨晚宫中有消息说你逃走了,四面城门均已下钥,客栈中没有你的踪影,我猜想你一定在锦儿那里,果然被我猜中了。”
他抱起我离开小船,纵身跃到旁边另一艘精巧的小画舫上,苏曼菱惊讶不已,扶桨怔怔地看着我们。
他对苏曼菱说道:“她是我的夫人,我既来接她,就不用雇你的船了。”
画舫上的侍卫隔船丢过一个金锭给苏曼菱,说道:“这是我家公子赏给姑娘的。”
苏曼菱伸手接住抛来的金锭,却又抛了回去,脆声说道:“多谢公子,无功不受禄,请公子收回吧。”
她随即视我微笑,眼神似乎在说:“你果然是逃出来的。”
苏曼菱划桨离去,悠悠的渔歌之声荡漾在江心中央。
燕王的画舫虽然小,却精致整洁,他随手合上船舱的门,抱着我坐下来,问道:“为什么想去扬州?”
我拂开画舫的纱帘,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自古以来就是花柳繁华之地,我仰慕那里很久了。”
他柔声道:“无论天涯海角我都陪你去,但是不准再离开我。”
我摇头说道:“皇上他一定很生气,我不能害了你……”
他的紫眸中射出冷竣的光芒,伸手去解我的衣扣,淡淡说道:“你以为我会惧怕他吗?从今以后,除非是我死,否则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
我急忙打断他道:“不要乱说话……你不会死的。”
他握住我柔软的双||乳|不停爱抚,褪下我的衣裙,分开我的双腿跨坐在他身上,柔声道:“蕊蕊,我每天做梦都在想你。”
我感受到了他的坚挺和灼热,身子开始发软,双颊布满红晕,发出了一声浅浅的低吟,说道:“不要在这里……外面会听见的……”
他伸手抚摸着我柔滑的大腿,发觉我已经开始动情,微微一笑道:“别怕,我们小声一点……”
他用力挺进,轻柔无比滑进我的体内,意外而来的紧窒感觉让我惊呼出声:“啊……”
这娇媚的呼喊更刺激着他的动作。
他紧紧箍住我的腰肢,我无法躲避,只能承受他给予我那强烈的快感。我搂着他的肩膀迎合着他,发出一声声快乐的呻吟,两人的身体都湿滑无比,却紧密结合在一起。
高嘲过后,我娇柔无力伏在他肩上,不停喘息。他并没有离开我的身体,合上双眸抚摩着我裸露的脊背,带着满足的愉悦道:“欲仙欲死,料也不过如此。你的身子……每次都是消魂的感觉……我这辈子有你就足够了。”
我轻轻啃咬着他的颈项,他睁开眼睛笑道:“建文封你为妃,他没有欺负你吧?”
我有意逗他,说道:“有。”
他淡紫的眼眸瞬间变成了深紫,双眉紧皱,表情濒临愤怒疯狂的边缘,追问道:“怎么欺负你了?有多少次?快告诉我。”
我轻吻他挺直的鼻梁,轻轻扭动了一下身体,闭上眼睛笑道:“就象现在这样……很多次……但是欺负我的人不是他……”
他随即明白过来,眼眸中闪现促狭的神情,我立刻感觉到了体内的异样。
他时疾时缓抽动,在我全身沉醉在他的爱意之中时,突然停住问道:“好不好?”
我轻轻点头。
他微笑道:“我没力气动了,你自己来吧……”
原来他这样“惩罚”我,我轻捶他的肩膀,他柔声道:“快道歉,叫我好哥哥、好相公,我就给你……”
“好棣棣……”我挠抓着他的颈后,在他耳垂处呵气,腰肢款款摆动。
他神智全失,站起身来将我放置在铺设着深红锦毯的舱底,一次次深深挺入我的身体,我忍不住尖叫出声,融化在他浓浓的爱意里。
他帮我系着胸前的花结,搂着我说:“跟我走吧。”
我有些犹豫:“去北平吗?可是映柳小筑……我们的画像还在那里。”
他吻着我的额头说:“小傻瓜,我怎么会忘记?早就命人取回来了。北平可以有不止一个燕王宫,我会时时刻刻都陪着你。只要有我在,何必一定要住在映柳小筑里?”
他说得没错,有爱的地方就是人间的天堂,有朱棣的地方就是我的归宿、我的家,即使未来会有曲折和纷争,我都应该陪在他身边。
我依偎在他怀中,闭上眼睛喃喃说道:“棣棣,我爱你。”
他立刻封住我的嘴唇:“我也一样。”
感情是有了一个好结局了,北平却不一定是天堂。
燕王的野心是不会平息的,建文帝将祭起削藩的屠刀;退,是死路一条;进,或许还有生的希望。
李景隆、宁王在这场大决战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他们是叛将?还是同谋?
诸皇子会有怎样的抉择?
他们身边的女人,必将经历一场爱恨纠葛的浩劫………
卷三即将揭密中国封建王朝历史上著名的“靖难之役”,展现燕王朱棣与建文帝三年内战直至夺取帝位的全过程。
第25章云蒙仙乡
浮云似轻烟,层层叠叠的雾萦绕着云蒙山,一片虚无缥缈。
云蒙山位于燕山山脉以北,集峰石潭瀑于一体,以雄奇幽旷而见长,参天的落叶松青翠欲滴,成片的白桦林秀丽挺拔,桃粉色的山樱在枝头怒放,瑶草迎风摇曳,山谷中悠悠飘来似有若无的暗香。
北平距离云蒙山很近,快马只需一个时辰来回。
正当最炎热的六月,山中处处皆有飞瀑流泉,喷珠溅玉,碧绿深潭成串相连,清澈见底,依然凉爽宜人。
一径小路,数束修竹。
穿着薄如蝉翼的淡紫色纱衣,我走近了碧潭之畔的苍翠竹林。
一只受惊的小鹿从竹林中惶惶逃逸而出,四面观望,飞快窜进了飞瀑旁边的小山洞里。
林中一名白衣男子,身形矫健,全身笼罩在那光影交错的剑气中,身影散发出逼人的寒芒。
他手中蜿蜒游动的长剑放如雷霆震怒,收如江河归海,挥舞起的剑气如同狂风拂过树梢,震落了数片树叶,犹自有叶片在枝头轻颤。
小鹿正是因此惊慌失措。
碧潭旁不知名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五彩斑斓,盛开得如火如荼。
我微微一笑,摘下数片花瓣洒向竹林中,如重瓣的海棠花落,又似风中纷飞的粉蝶。
花瓣纷飞到他的剑阵中,剑气霎时收敛了锋芒。
来不及惊呼出声,他收势向我而来,赞叹道:“唐门杀人的暗器手法竟然如此美不胜收!世上最美之物,往往也是最毒之物。”
我投入他的怀抱之中,带着明媚无比的笑容说道:“既然明知是毒,是障,却为何还有人愿意去尝试?”
我话中之意他不会不明白,金碧辉煌的皇帝宝座背后隐藏的却是重重阴谋,无数战争,还有堆积如山的累累白骨和殷红如水流的鲜血。
他脸色微有异样,故作不知,握住我的纤柔小手:“就象我如今中蕊蕊的情毒日深,却愿意毒入膏肓,纵然蚀心刻骨,至死无悔。”
我心中震荡起阵阵涟漪,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清新气息,抬手拭去他额间渗出的几滴汗珠。
他用手梳拢我披散的长发,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燕王带我回到北平后,昨晚是我们第一天来到云蒙山中的别苑。自从回到他身边以后,他对我的占有欲望空前强烈,夜夜巫山云雨,我几乎无法承受他的狂荡与激|情。
我伏在他宽阔结实的胸膛上,娇嗔道:“睡得好才怪,你都不肯让人家歇歇……身上一直都酸疼……”
他紫眸中笑意浓郁,浑厚的嗓音带着无限的温柔体贴:“今晚我会轻一点……云蒙山是燕地最美的山脉,你随我来燕北,我可不能让你后悔。”
我放开他的手,转身向碧潭行去,回眸笑道:“有你在身边,我有什么好后悔的?泰山雄、华山险、黄山奇、峨嵋秀,犹不及这北国的江南。”
我脱下脚上的白色绣花鞋,将双足伸进碧绿的潭水中,隐约可见欢快的小鱼儿畅游的影子,它们毫无惧人之意,用尖尖的嘴缘碰触着我的脚趾,痒痒的感觉让我轻笑,银铃般的悦耳之声在山谷内回旋。
燕王靠近潭边,伸手握住我赤裸洁白的纤细双足,紫眸中燃烧着灼人的火焰,揉捏着我的足尖,他的唇印轻轻落在我的脸上:“你若喜欢,我更如鱼儿得水,分外遂心了。”
只听一人爽朗大声笑道:“四哥真是会挑地方,有山有水,此情此景,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了!”
是宁王的声音。
燕王抖抖衣襟,站起身来说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不过才来了一日,你也能寻来这里。”
宁王看了看我,说道:“四哥可曾接到诏书?”
燕王神情冷漠,淡淡说道:“即位的诏书?几日前似乎见到过。”
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辛卯,建文帝朱允炆昭告天下曰:“天降下民,作之君。我皇太祖高皇帝受天明命,统有万邦……政教休明,规模宏远。朕以眇躬纂承大统,恭依遗诏,已于洪武三十一年五月十六日即皇帝位……其以明年为建文元年,大赦天下……当遵先圣之言,期致雍熙之盛,百弼卿士,体朕至怀。” 燕王带我回到北平不久,朱允炆就委派葛诚来到燕王宫任长史之职,名为随从,实际上是监视燕王的耳目。
葛诚不仅带来了皇帝昭告天下的即位诏书,也带来了朱允炆的口谕:“朕自即日起废黜蕊妃之名位,望四叔深体朕意,安心镇守漠北。”
朱允炆放过了我,恩威并重之下,燕王似乎也接受了葛诚。
却不料宁王摇头,恨恨说道:“不是。四哥不知道他下令重新委任守镇兵指挥使吗?日后就只有护卫军可以供我们调遣了!”
燕王的紫眸立刻迸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心中明白,朱允炆登基不足两个月,就在黄子澄和齐泰的建议下开始了削藩的计划。
朱允炆下的第一步棋,是收回诸王手中对守镇兵的节制权力。
藩王封国内的兵士分两种,一种是守镇兵,有朝廷委任的指挥使掌管;另一种是藩王的护卫军,由藩王调遣。象燕王这样有防守边界任务的藩王,遇到紧急情况时两种兵士都必须听从他的号令。
朱元璋对藩王的分封策略是“列爵不临民,分藩不裂土”。
他分封藩王至各地权镇四方,藩王就是中央皇权在地方的代表者和监控者。一旦边防有变,诸藩王可以直接领兵为国家屏藩;若是皇帝有难,诸王也可以节制军队靖难。藩王的官署及其护卫军的开支完全由朝廷提供,可以防止他们利用自己的地盘扩军,避免对中央皇权形成威胁。
明初全国共有军队约一百二十万人,其中二十多万天下精兵屯于京畿。
诸王军队分散,护卫军最多不过万人,二十五个藩王即使全部集中兵力,也不会超过二十五万,与中央京营军队总数接近,并且中央还同时控制了各个地方的守镇兵和其他军队。
如此一来,诸王的力量就被大大削弱了。
燕王和宁王的手中,至多只剩下自己的八千左右护卫军。
燕王冷冷注视着碧潭的水面,半晌才说道:“由他去吧。这天下如今都是他的,他想要削夺谁,谁还敢说半个不字!你的朵颜三卫还保得住吗?”
宁王道:“若是连朵颜三卫都给他拿了去,我还有什么脸面镇守大宁!”他口气稍有缓和,又说道:“既然四哥不知道这个消息,或许他对四哥和北平另眼相看也未可知。”
燕王冷笑道:“覆巢之下,岂有例外之人!只怕此时燕王宫中已有诏书送达了。”
他话语中带着隐隐的愤怒之意,我站在他身旁,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他。
宁王见我在一旁沉默不语,向我笑道:“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我们就不提了,小弟恭喜四哥与四嫂团圆之喜,前来讨杯喜酒喝,四哥想必不会如此小器吧?”
我听他叫我“四嫂”,红着脸说:“你不要取笑我了。”
宁王见燕王的脸色果然缓和许多,朗声大笑道:“我可不是取笑,我成亲尚在你们之后,如今儿女双全,他们都会喊我父王了,你们可要好好努力才成!”
他随口开玩笑,我尴尬无比,说道:“你……”
燕王低头看我一眼,眉宇间掠过一丝难测的神情,嘴上却说道:“不过是迟早之事,我不急。”
皓月当空,云蒙山的夜色优美动人,高低错落的山峰层峦叠嶂,深褐色的幻影姿态万千,恍若仙境。
燕王拥着我坐在长椅上,抬头遥望着明月,手中把玩着一只海蓝色的玉杯,宁王已有几分醉意,说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