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全)第36部分阅读
花落燕云梦(全) 作者:肉书屋
“在看什么?”
我向旁边侧过一点,他借着明亮的烛火看到书名,脸上漾起淡淡的微笑,说道:“原来在偷看我的书……你让她们找我回来,就是[奇`书`网`整理&039;提供]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我点头说:“是啊,我看不懂,等你回来讲给我听。”
他俯身将我从椅上拉起,让在他怀里,垂首低声道:“要我给你讲书,当然没问题……要听哪一部分?”
我指着书中的一段话说:“济苍生其益多,平定寰宇其功大,益多损少人不怨,功大过微德未亏……若崇善以广德,则业泰身安。”
他随口说道:“唐太宗说,身为天下之主,应当胸怀博大、广济苍生,多行善举,自然国泰民安,历代贤君圣主都是我的榜样。”
我“哦”了一声,对他轻漾笑意:“我懂了,皇帝还是应该仁慈一些的,对不对?”
他紫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覆盖着我的小手,说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可不想查考你背书的功夫!”
我不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有宫人投毒害你,王忠他们在审问,我都听见受刑宫女的惨叫声了!但是,野蛮行为就能解决问题吗?审问犯人要动脑子的!”
他不动声色道:“继续说。”
我说:“如果有人谋害你,一定有动机、有预谋,还要有退路,除非她想和你同归于尽,否则她一定会栽赃嫁祸,找个替死鬼。她选择你斋戒后的这个时机,下毒的是你最喜欢吃的点心,说明她留心算准了,如果你很久没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一定会放松警惕多吃点下去!”
他点头说:“对。”
我舒了一口气,说道:“那你让王忠放了她吧。”
他皱着眉头说:“不能放。”
“为什么不能放?”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解释道:“她身为试毒宫人,即使不是她下毒,她也有失察之罪,该让她们知道些教训,王忠审讯拷问她并不过分。如果放了她,宫规何存?”
我退后一步,说道:“因为你要杀一儆百,所以她要白白牺牲掉了?”
他剑眉紧簇,轻轻说道:“燕燕,仁慈不是懦弱,有错就该受罚,你不要为了这些事和我过不去。皇后她刚刚……这些天都没见到你,我回谨身殿,是听你和我吵架来的吗?”
他的语气虽然轻柔,我却听出了淡淡的不悦之意,心中掠过一阵伤心难过,转过头背对他说道:“你是皇上,我怎么敢和你吵架?”
忽然间,身体被人轻飘飘横抱起,一阵晕眩过后,他将我轻放在床榻上,圈住我的腰说:“除了你,确实没有人敢和我吵架……”
他略抬起头,沉声对外说道:“告诉王忠,不用审了,暗访。”
屏风后一名内侍应声而去。
我瞪大眼睛看了看他,向他撇撇嘴:“你改变主意了吗?”
他轻吻我的额头,说道:“我都依你……今天晚上还要我去偏殿歇息吗?”
我故意装糊涂:“我才不管你在哪里歇息!”
他伸手轻轻画过我的脸颊,贴近我耳边说:“你不管,又不准我娶别人!那你说说看,身为妃嫔,该如何对待我?”
皇后薨逝至今,他独住在勤政殿内,我既然是他的妃嫔,以前和他一定有过亲密行为,他情不自禁之时拥抱亲吻我,其实都无可厚非,只是我心理上无法接受一个尚且“陌生”的男人和我睡同一张床榻。
我说:“当然是恪守后妃之德了!”
他放下锦帐,目光露骨直视着我的胸前曲线,一手解开我的衣扣,倏然紧拧住两朵浑圆,用温暖的掌心感受我的粉嫩和柔软,叹息着说:“燕燕,我们分开这么久,我快忘记抱你的感觉了……”
我躲避着他火热注视的目光和温柔狂肆的揉抚,喘息着说:“以后……以后我会给你的,我现在真的不能……我不想这样……”
他起身的时候,我隐约听见殿内的金漆自鸣钟敲击五下的声响。
那个金漆自鸣钟造型精致美观,弧形的钟摆设计,是郑和自西洋带来的贡品,敲击五下,就是清晨五点。
我看着帐外几名小内侍伺候他穿衣梳洗,帮他系腰带、折叠龙袍的衣袖,跪在地面上帮他整理袍角,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我曾经早起过一次,见过皇帝在金銮殿中早朝的情景,但是那时候龙椅上的皇帝似乎不是他。
我坐起身,揉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喊道:“棣棣……”
他挥一挥手,小内侍们都退了下去。
他掀开锦帐搂住我,温柔说道:“我上早朝去,你继续睡吧,不用起这么早。”
在他怀里,问道:“我想看看你上早朝的样子……你能带我去吗?”
他轻刮我的鼻尖,道:“又想胡闹了?昨天晚上故意折腾我,半夜三更讲笑话……”
想起昨晚的事情,我忍不住想笑。
我一直不停给他讲笑话,他本来对我很有“兴致”,我讲到第七个的时候,他居然被我讲的笑话吸引住了。
我说:“一只乌龟和一只兔子赛跑,如果乌龟想赢,它该怎么办呢?”
他皱眉说:“乌龟和兔子赛跑?兔子一定赢。”
我说:“那不一定,乌龟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
我说:“给兔子吃药,让它拉肚子,或者在乌龟脚上安上弹簧,再给兔子脚上抹浆糊,实在不行,让乌龟的双胞胎弟弟等在终点站。”
他想了想,肃然说道:“那乌龟该赢了。”
我眨眨眼说:“它输了。”
“为什么?”他迷惑不解。
“因为他们比赛谁跑得慢。”
他居然笑出声来。
我难得见到他这样开心,这样的冷笑话实在太适合朱棣了,结果就是我继续给他讲笑话,讲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我正视着他说:“我保证不胡闹,只要远远看一眼就好,我……”
他抚摸着我迤逦如云的发丝说:“好,我带你去。”
勤政殿高大空旷、气势恢弘、金碧辉煌,御座设立在三重金阶之上,每重金阶都有九级,栏杆扶手上放置着三对金狮。
礼乐之声响起,他松开我的手,示意我在金漆雕龙屏风后躲藏好,稳稳迈步走向御座,值守的内侍大声宣道:“皇上驾到!”
殿中文武大臣身着统一的官服,俯拜于地,齐声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和汉王分别站立在文臣武将两列的前排,一个沉静谦恭,一个神采奕奕,两人面貌虽然相似,气质却迥异。
司礼监上前一步,宣道:“平身!皇上有旨,众臣奏事宜言简意赅,切勿过于琐碎,非关国计民生之大事,下朝后再启奏监国太子。”
早有一名文臣出列,叩首奏道:“臣户部尚书夏原吉,为奉旨营建北京行宫之事启奏圣上!”
朱棣头上冠冕的珠串微微摇动,说道:“办得怎样了?”
夏原吉赶紧上前几步,奏道:“臣将所需银两从国库中划拨出来,足够使用了。燕王宫修缮工程已经全部完毕,臣正加紧审阅修改西宫建设图纸,下月可以奠基动土。”
他欣然道:“北京西宫一切悉如金陵旧制,随时向朕回报工程进展,不可偷工减料,也不可奢靡耗费。”
夏原吉恭声应旨,退回列中。
另有两名身着大学士服的臣子出列跪倒在金阶前,一人朗声奏道:“臣解缙重修《太祖实录》已成,恭请圣上御览!”
朱棣目光投向解缙身旁之人,问道:“《太祖实录》已成,《文献大成》进度如何?”
那官员低着头,缓缓奏道:“臣奉旨召进三千文士齐集文渊阁,《文献大成》全书共计二万三千余卷,目录六十卷,年底可完成。”
朱棣目光中带着欣悦之意,说道:“好,此书已经编纂四年有余,书成之后朕会亲自题名,就叫《永乐大典》吧!”
那官员略微抬头,向金殿上轻轻看过来,奏道:“较之《文献大成》,《永乐大典》更能昭彰圣上编修此典之宏图伟意。”
他抬头的一瞬,让我仿佛坠入梦中。
那张清俊中带着哀伤的脸,如此熟悉、如此亲切,丧失的记忆如滔滔洪水冲破固守的藩篱,在我脑海中掀起滔天巨浪。
恍惚记忆中,正是他,一声声温柔呼唤着我的名字:“妍妍……”
是“妍妍”,不是朱棣所称呼的“燕燕”,这些呼唤如同漆黑夜空中划过的明亮闪电,头脑中的大片空白被往事骤然填满,一段段记忆的碎片闪现。
冬日飘雪的黄昏,他伫立在阶前,拾起被我揉成一团的纸笺,轻轻展开,说道:“好句,可惜过于伤感了些……花容月貌,形容郡主并不为过,春恨秋悲,不知郡主又是为了何人?”
异国的马场,他弯腰俯身抱起受伤的我,落泪呼喊:“……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那是景隆今生对你许下的诺言,决不会更改!你还记得吗?”
北方的军营,我在纸笺上写下“春恨秋悲随风逝,花容月貌为君妍”……
种种情景,历历在目,他呼唤的“郡主”是我,他曾经对我无限温柔呵护,我曾经对他以身相许。
虽然我找不到一根串联这些碎片的线,但是我可以断定,他和我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朱棣想隐瞒、想潜藏的,就是我和眼前之人这段“过去”吗?
失去的记忆竟然重新回到脑海中,我按捺不住悲喜交集的情绪,哽咽着唤他的名字:“景隆……”
整个金殿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无比,群臣惶惶然抬头向我藏身之处看过来,有些大臣忌惮皇威,急忙垂首;有些大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仍在愕然四顾。
李景隆两道温润的目光触及我的面容时,整个人都僵立住,眸中隐约透出泪光。
眼前一道明黄|色的光影掠来,朱棣一手抱起我,迅速向殿后退去,大声道:“退朝!”
司礼监仿佛大梦初醒,高声宣道:“皇上有旨,退朝!”
我抓住他的龙袍衣袖,恳求道:“不要带我走,让我见他一面!我要见李景隆!”
金殿内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越来越远。
他抱着我远离勤政殿,在皇宫的水榭长廊内停下来,低声轻责道:“怎么这样不听话?带你来之前你还说不胡闹……想把我的朝堂翻过来吗?刚才那种情形,怎么能随便喊臣下的名字!”
我低头说:“刚才是我不对。可是,我认识李景隆,我记得他……”
他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颤声道:“你记得他?那你记起我是谁了吗?”
我摇头说:“我的夫君不是你,是李景隆,我的名字也不叫燕燕!对不对?”
他摘下头上的冠冕,脸色一片惨白:“没有我?在你心中我竟然还不如一个……就算你们曾经有过一些交往,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李景隆早有妻室,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夫君?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你是我的!”
我平静看着他,说:“如果你明媒正娶过我,为什么还有皇后?如果我是朝鲜国人,李景隆为什么叫我郡主?如果我入宫五年,为什么太子从来没见过我?”
面对我的重重质疑,他的神情反而渐渐镇定下来,坦然注视着我,握住我的手说:“燕燕,有些过往,不如忘记。”
我见他终于松口承认,眼泪簌簌落下,摔开他的手道:“我不要忘记!即使回忆会让我是痛苦,我也不要象现在一样,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他双手捧起我冰凉的脸颊,说道:“怎么会没有爱人?只要你肯相信我、接受我,我们就能快快乐乐在一起,我们还有一个……”
说到这里,他仿佛察觉了什么,刹住了即将出口的话,似是无奈,又似是哀伤,叹息道:“我们都受够了上天所给的折磨,就不能让你陪我过几年清闲的日子吗?”
我逼视着他问:“我们还有一个什么?”
他说:“没什么,只要你好好活着,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我会想办法弥补对你的亏欠。”
一阵寒风袭来,他闪烁其词的态度让我的身心都在发凉,我含泪挣脱他的手,叫道:“朱棣,你还要撒谎!还不肯对我说实话吗?”
他强行将我拉到怀中,替我挡住北风,轻轻淡淡说道:“你要听什么样的实话?”
我仰头说道:“实话永远都只有一种!我想知道,我究竟是谁?过去的那些时间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如果你真的爱我,请你不要再骗我了!”
他紧紧搂着我,迟疑不决半晌,终于说道:“我当然是真爱你……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问:“什么时候?”
他环绕着我纤细的腰,紫眸中展露出一抹魅惑的笑意:“我能感觉到你爱我的时候。”
“你!……”我几乎气极无语,扬手捶打他的胸膛,说道:“我不和你开玩笑!”
他轻轻说:“如果你想知道真相,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对他作出一个笑脸:“这样行了吧?”
他低声道:“还不够……”
他突然压下唇欲吻我,我眼光四处游移,远远看见郑和带着几名内侍走过来,说道:“有人来了……”
他环抱我的姿势不改,抬头问道:“什么事?”
郑和不敢迟延,走近几步回禀道:“昨日皇后灵柩归长陵后,三小姐径自去了城外的静心庵,说从此不再回国公府了,有书信一封呈递给皇上。”
我立刻想起了皇后的“三妹”,这位“三小姐”一定是她。
他并不避忌我,接过书信,在我面前展开信笺,我看见那笺上字迹清秀,文意隽永,是一篇古文。
“臣女徐妙锦生长华门,性甘淡泊。不羡禁苑深宫,钟鸣鼎食,愿去荒庵小院,青磬红鱼;不学园里夭桃,邀人欣赏,愿作山中小草,独自枯荣。听墙外秋虫,人嫌凄切;睹窗前冷月,自觉清辉。
臣女素耽寂静,处此幽旷清寂之境,隔绝荣华富贵之场,心胸颇觉朗然。伏思陛下以万乘之尊,宵旰勤劳,外有台阁诸臣,袍笏跻跄;内有六宫嫔御,粉黛如云。臣女一弱女子耳:才不足以辅佐万岁,德不足以母仪天下,愿为世外闲人,不做繁华之想。
前经面奏,陛下犹能忆之也,伏乞陛下俯允所求,并乞从此弗再以臣女为念,则尤为万幸。人善夭桃秾李,我爱翠竹丹枫,从此贝叶蒲团,青灯古佛,长参寂静,了此余生。臣女前曾荷沐圣恩,万千眷注。伏肯再哀而怜之,以全臣女之志愿,则不胜衔感待命之至。“
他看完那封书信,默然良久,问道:“你们还听说了什么?”
一名小内侍答道:“奴才听见宫内外有流言传说,皇上有意迎娶三小姐为继后……”
他剑眉一挑,怒斥道:“朕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臣下来议论?是谁无事蜚短流长?”
那小内侍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叩首道:“奴才不知宫内传言来处,宫外朝廷大人们似乎是听……御史大夫景清说的!”
郑和向前一步道:“皇上息怒,坤宁宫皇后驾前婉侍景怀蝶,正是景清次女。”
他似乎不想追究此事,对郑和说道:“备马。她既然已作抉择,朕总该出宫见她一面。”
徐妙锦与他之间似乎曾经有过一段情缘,借皇后薨逝之机遁入空门了却前情,我本想继续追问我的来历,见他心情低落,话到嘴边又忍了下去,不再与他争执。
宫中设有马厩,内侍很快牵过一匹毛色鲜亮的褐色骏马,他换过常服,披上一件银狐披风,转身对我说道:“你记得锦儿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
他拉着我跃上马背,对郑和等人说道:“你们不必跟来!”
我急忙说道:“你和她叙旧,带我去干什么?我不去!”
他策马冲出数重宫门,说道:“如果是叙旧,我何必带你?独自去不是更好!我可不想让你猜疑我!”
在他怀中,说道:“你真的这么在乎我的感觉吗?那你告诉我真相啊,难道……难道你曾经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他简短回答道:“你别乱猜,时候到了我再告诉你!”
我们一路奔驰出金陵城聚宝门,数里之外有座山丘,曲径通幽,翠竹掩映,依稀可见一座小小的青色庵堂,门匾上书“静心庵”三个大字,门旁木匾上写着一副对联:“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
世外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之。“
我们在庵堂门前下马,他神色肃穆,轻轻叩响山门。
一名小尼轻启门扉,双手合十,说道:“请问二位施主有何指教?”
我对她说:“昨天可有一位徐妙锦姑娘来到宝刹吗?我们是她的朋友,想见她一面。”
那小尼抬头看看朱棣和我,说道:“施主请稍侯。”
不久,山门再次开启,一名灰色缁衣女子闪身走了出来,虽然没有落发,全身上下早已没有一丝公侯千金的富贵气息。
她看见我们并不惊讶,眸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也不看朱棣。
朱棣走近她,说道:“锦儿,你可想清楚明白了?”
徐妙锦神情坚定,语气平缓答道:“信中所写,句句都是我肺腑之言,你从此可以了却一桩心事,也不必负疚于心。”
他凝视着徐妙锦的缁衣,幽幽道:“我曾经答应你大姐照顾你,你何必这样决绝?”
徐妙锦看我一眼,说:“你对大姐的承诺,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的心事我早知道……中宫之位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劝我了。”
说完了这句话,她轻轻转身,向山门内走去,朱棣眼中隐隐透出苍凉的痛色,唤道:“锦儿,你恨我吗?”
她似乎没有听见,山门合上之际,我们才听见她轻声道:“入此山门,无爱无恨,施主请回吧。”
朱棣肃然站立在竹林中,注目紧闭的庵门,神情落寞。
竹叶沙沙作响,寒风吹起他银狐披风的衣角,我刚走到那匹骏马前,朱棣突然飞掠到我身边,捉住我的手道:“燕燕,你要去哪里?”
我被他攥住手腕,动弹不得,说道:“我帮你解缰绳,不是想偷你的马溜走,你紧张什么啊?”
他灼灼的目光紧盯着我,一字一字说道:“除非我死,否则你别想再离开我!”
我伸手握住缰绳,朱棣扶着我的手,一起骑着马回金陵城内,他突然说道:“你喜欢小孩子吗?我有一个小皇子,名叫朱高燧,如果你愿意,回宫后我让他来见你。”
我立刻想起了谨身殿宫墙头的那个可爱的小男孩,一张小脸圆嘟嘟,紫眸灵活可爱,十足十像极了朱棣,是王贵妃给他生的四皇子。
我微笑着说:“我见过他。”
朱棣说:“哦,什么时候?”
我将那天发生的事情对他讲了一遍,他的脸上绽露出笑意,对我说道:“燧儿从小就聪明,我让道衍、解缙、丘福一起做他的老师看管教导他,让他多学习圣人言行,希望他将来能成有用之材。”
他对太子的态度冷淡严厉,对四皇子却疼爱有加,或许和他们的母亲有关。王贵妃温柔美丽殊异常人,地位仅次于皇后,皇后虽然端庄贤惠,他心中似乎更偏袒王氏母子。
我隐隐感觉他对四皇子怀有无限期望,但是太子和汉王都已经长大成|人,一文一武,都是人中俊杰,如果他有改立太子之意,一定会扶持贵妃为皇后,以免朝臣纷纷上柬阻拦。
我仰头看向他沉稳俊朗的面容,试探问道:“六宫无主,按序该立贵妃为皇后吧?”
却不料他恰好向我看过来,惊得我赶紧收回视线,心跳竟然加快了几分。
朱棣看见我的神情,远看前方城门,说道:“你愿意做皇后吗?几年前我问过你,你不肯答应……只怕如今你更不会要这个继后之位了。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它空着。”
我听着他的话,心底仿佛有一种东西被轻轻拨动了一下,说道:“我从来没想过后位妃位,如果可以,我想出宫过些简单的生活。”
他握紧我的手,轻叹道:“你一直都这么想,从来没变过。我何尝不想和你相伴山水之间,只是身在皇家,千辛万苦才得来了今天的地位,我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欠你太多太多,但愿来生能够偿还,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做个平民百姓也好。”
朱棣说“欠我太多”,语气中带着伤心和遗憾,这个站在权力巅峰的大明皇帝,并不像别人所想像的那样开心。过去的岁月中,我和他之间一定发生过很多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愿意告诉我真相。
我想了想,对他道:“只要你告诉我,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都原谅你。”
他怔了一下,摇头说:“燕燕,我知道你的脾气……有些事情你一定不能接受。我还是那句话,在你爱上我之前,我不能告诉你。”
我几乎要冲口而出对他说:“你要我怎么样才算是爱你?”却忍住没说出口,朱棣是个精明的男人,我说再多都无济于事,只有用行动哄他开心,他才会相信我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尽量对他“好”一点,“温柔”一点。
想到这里,我侧过脸,对他柔声道:“我不问了,你觉得什么时候可以告诉我,再告诉我吧。”
他微微一笑,对我说:“对,这样才乖啊。”
接近城门时,一辆装潢华丽的马车自我们身边经过,前后几匹马上乘坐的男子都是随从模样,他们虽然穿着明朝的衣服,却浓眉大眼,不太象中原人氏。
其中一名男子勒住马头,向马车内小声说了几句话,马车内回答的是一个少女的声音,清脆娇柔如出谷黄莺。
他们互相对答的语言,我一句都听不懂。
朱棣眉心微蹙,扫视了他们一眼,策马让道,等待他们先进入城门。他们的身影消失后,他自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弹珠模样的东西,向空中用力掷出,一道浅紫色烟雾升腾而起。
我觉得很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他答道:“锦衣卫的联络暗记。刚才路过我们身边那些人来自安南。”
我依稀记得安南就是古代的越南,那些男子确实很象越南人,他们乔装入境来到明朝天子脚下的帝都,他既然看见了,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我们暗中尾随那些越南人进聚宝门,不久,几个橘红色身影飞骑而来,为首一人跳下马,说道:“皇上恕罪,臣袁彬见驾来迟!”
其余人等都跟随下马,跪倒在地。
朱棣眸光炯亮凌厉如鹰枭,问道:“安南人来到金陵,你们可知道?”
袁彬不敢怠慢,回禀道:“臣半月前得到消息,一直暗中紧盯着他们,只等他们人到金陵奏报皇上!安南国中内乱,外戚胡汉苍篡夺王位,他们是安南前国王陈充的世子陈天平和公主陈天卉,似乎为向皇上寻求庇护而来!”
他略加思索,说道:“安南是大明属国,陈充岁岁向大明朝贡、谨慎恭顺,你们对他的世子公主多加优待抚恤,查明情由,再来见朕。”
袁彬道:“臣遵旨。臣尚有一事奏报,纪纲大人昨日已经奉旨前往云贵一行……”
“纪纲”这个名字听起来十分耳熟,我重复了一遍说:“纪纲?”
他脸色微变,截断袁彬的话道:“朕知道,不必奏了!”
袁彬立刻不敢再说话了,他身后那些锦衣卫也都低着头。
朱棣看了他们一眼,质疑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在诏狱,却在外面?”
袁彬忙道:“臣不敢欺瞒皇上,教坊今天一早出事了。建文罪臣铁铉之女四年前发落教坊,有一手好琴艺,京都商人争相前往捧场……不过是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臣听见他们回报,恐铁家女子有不轨之心,急忙赶去看看。”
他冷冷道:“大打出手之人是谁?可有朝臣涉及此事?”
袁彬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说道:“皇上恕罪!大打出手的其中一人,正是……太子少师,淇国公丘福大人!”
他沉声问道:“人还在教坊吗?”
袁彬道:“淇国公放言说谁敢再要铁氏陪侍,一定要让他尸横就地,今天所打的是茹常大人家的三公子,臣正在劝解阻止。”
朱棣紫眸隐然含怒,掉转马头,我见他向西边疾行,忍不住问道:“教坊司就是妓院?”
他避而不答,却对我低声道:“不要问,反正不是好地方。这些朝臣依仗功高、无法无天,袁彬还想包庇纵容他们,一旦锦衣卫和朝臣勾结相连,日后必然祸乱朝纲,此风断不可长。我今天要亲自看一看,朝堂之下他们背着我都做了些什么。”
袁彬等人大骇,策马紧紧跟着我们马后。
他回头说道:“你们不用跟来。”
往西走了不久,我遥遥看见一座朱檐碧瓦的大宅院,轻风送来阵阵鼓乐笙箫之声,宅院门口站立着几名身着黑衣、头戴绿巾的男子,他们身穿的衣服样式很特别,象士子服,却又有着明显的差别。
明朝教坊的工作人员,戴的果然是“绿帽子”,我向朱棣眨眨眼。
朱棣并不理睬我的小动作,带着我在院门前下马,一名绿巾男子笑脸相迎,牵过马的缰绳,问道:“爷来了,不知可有相熟的姑娘?”
他一边走,一边沉声说道:“听说有位擅长琴艺的铁氏,我想见她。”
那绿巾男子陪笑道:“爷真是好眼光……可惜铁氏最近感染恶疾,不便见客,坊中春花秋月、绿草兰香,琴音都是一绝,奴才给爷引见引见她们?”
朱棣停下脚步,问道:“是感染恶疾,还是有人扬言不许她见客?教坊名属官中,谁敢如此横行?”
那绿巾男子略一怔,继续笑道:“确实是感染恶疾………如果爷只想见她,不妨过些时候再来,再说,您身边带着这位姑娘,今天也不宜进去……”
朱棣自身边取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夫人,我带她来同赏教坊声乐,并不违反大明律例,带路吧。”
很快我们就来到一间装潢华美的房间门前,那绿巾男子似乎仍有忌惮,说道:“爷和夫人赏琴自然不妨,只是冰月姑娘今天不能留客……”
男人嫖妓,决不会有人带着妻子来,他这句话实在很废。
朱棣低头看我一眼,似笑非笑,举手推门。
房间内琴案旁坐着一名女子,低头理弦,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衣,身材曲线隐约可见,头发挽成高髻,装饰着青色的绢花。
她看见有人进来,离开琴案,走近朱棣屈身万福。
然后,她轻轻抬起头来。
她的眼睛很美,就象一弯月牙。
我的头又剧痛了一下,曾几何时,我曾经见过一双月牙般美丽、纯净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她很相似。
她的眸光扫过我的脸,立刻透出淡淡的惊讶,却很快收敛了光芒,恭声说道:“冰月给爷请安。不知爷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朱棣环视房间片刻,眼神犀利,盯着铁冰月问:“丘福呢?”
铁冰月的笑容浮上双颊,说道:“来到教坊的客人,妾身从不敢问名姓,爷所说的名字,妾身闻所未闻。”
他冷冷道:“果然和铁铉一样顽固,在教坊数年,依然不能让你们荡涤心志、重新做人吗?”
铁冰月保持着温煦暖人的微笑,答道:“爷既然来了,何必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妾身愿为爷弹奏一曲,以供清赏。”
他拉着我的手,一起在窗畔竹椅上坐下,眼神冰冷,看向她道:“我等着他过来。”
铁冰月一边弹奏,一边曼声歌唱。
琴曲的调子很熟悉,我隐约觉得似乎曾经在哪里听过,却想不起来她是谁。她的歌声哀婉悠扬,配合着清越的琴声,令人不禁赞赏。
我见她向我微笑示意,有心过去看案上的琴谱,于是离开朱棣身边,向她轻轻走过去。
刚刚走到琴案旁边,琴声嘎然而止,眼前数枚银白色的光影向我袭击而来,我还没看清那是什么,手臂上一阵痛,只听朱棣一声怒喝道:“大胆逆贼!”
我被他抓入怀中,又是飕飕数声轻响,朱棣紧紧抱住我,身躯却突然震动了一下。
他自腰带间抽出一道软剑,如同游龙出水,向铁冰月直刺过去。
随之而来的是剑器破空的钝响和铁冰月的大笑声:“朱棣,你这昏君!我等了整整四年,今天你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我虽然不认识你,但是我认识她,李景隆这叛贼为求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女人都献给你了,实在是报应啊报应!”
第36章秦淮孤月
朱棣退后站定,神色不改,冷冷远视着铁冰月,说道:“当初若不是念及你们身为闺阁女子,不必共担父兄之罪,我就不该饶你们一命……”
我突然发觉他的脸色逐渐笼罩上一层黯青,额际上沁出点点细汗,顾不上手臂上的创口,连忙靠近他,赫然看见他的背后中了三枚梅花状的暗器,我的伤并不重,渗出的血是鲜红色的,他的伤口却不同,渐渐开始发黑。
原来铁冰月的目标根本不是我,她只是利用我吸引朱棣的注意力,趁机将有毒的暗器打向他的身上。
我吓得眼泪直落,抓住他的手,急道:“她在暗器上淬毒了!你会有危险……”
他脸色一凛,自袖中取出一个玉色小瓶,吞服下一颗丹药,深吸口气,淡然道:“宫中多有高人异士,不过是雕虫小技,没什么要紧的。”
铁冰月被他的软剑穿胸而过,跌倒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此时却冷笑道:“我出卖自己的身体伺候那些蛮夷客人,讨他们欢心,才学到了这个……此毒决非你们所能想像!你以为锦衣卫和太医能够救你的性命吗?”
朱棣听见“蛮夷”二字,表情似乎不为所动,握着我的手却颤抖了一下,依然平静说道:“蛮夷巫蛊之术,既然有人创出,自然有人能够破解。”
铁冰月伤势不轻,她挣扎着说道:“你未免太自信了!我本来准备利用丘福……现在用不着了。”
房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名武官闯进,怒声说道:“是谁敢动本国公的女人?”
他本是气势汹汹大怒而来,眼光触及到朱棣的时候,愤然的神情立刻收敛,瞠目结舌,跪地道:“微臣该死,不慎惊扰圣驾,皇上恕罪!”
朱棣见他神色惊慌,放缓了声音道:“丘福,你起来吧。当年在东昌你以性命保护朕,朕不会忘记你的功勋。朕后宫美人无数,如果国公府中缺人侍侯,你尽管对朕明言,要多少都随你挑,何必为了一个乐伎有失体统?朕竟然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都用在教坊了!”
丘福听完他轻轻淡淡的几句话,叩首道:“臣知错了!当年冰月被发落到军营里充当军妓,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臣亲自将她送来教坊,但是臣还是想尽力保护她、让她少受些痛苦折磨,并非有意违抗皇上旨意……”
朱棣注视着他,说道:“那你可知道,她对你又有几分真心真意?还是另有目的?”
丘福抬起头,远远看看铁冰月,茫然道:“冰月,你这是何苦?当年你爹爹在金殿众辱骂皇上,皇上初登大宝,如果饶过了他,怎能让天下万民、外邦异族心服?大明江山如何稳固?”
铁冰月脸色苍白如纸,表情僵硬,说道:“你不用教训我……你的主子死期将至……多说又有何益!”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用力拔出胸前软剑,鲜血喷涌而出,人匍匐在地面上,头上那朵青色的绢花摇摇欲坠。
丘福一个箭步冲到铁冰月身边扶住她的身子,坚毅的脸色流露出轻痛,急促说道:“我劝过你多少次,你为什么不肯听?无论如何,保住自己性命要紧!求你告诉我,你给皇上下的是什么毒?”
铁冰月摔开他的手,冷笑道:“下流的逆贼,别碰我……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头饰的青色绢花落在血泊中,霎时沾染成刺眼的红色。
她气绝身亡的时候,丘福的眼角隐隐有泪滑落。
朱棣看着丘福悲戚的神情,说道:“你该明白了?”
丘福抱着铁冰月的尸身,神情悲戚,缓缓说道:“臣明白……臣请求皇上网开一面,将她脱离教坊属籍,赐归故里,臣愿意承担所有罪责!”
朱棣似乎默许了他的请求。
谨身殿内站立着黑压压的一大群人,袁彬等锦衣卫近臣、太医院的医官们不敢离开半步,都惶惶不安,垂手侍立。
朱棣合眸躺在榻上,太医戴思恭近前说道:“请娘娘退后,臣来看看皇上的伤势。”
郑和轻手轻脚解开他的衣裳,我站立在帐前,远远看见他上身赤裸的肌肤颜色都呈现青紫之色,心中七上八下,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朱棣杀了铁铉,让铁冰月从尚书家的千金小姐沦为教坊妓女,铁冰月对他的痛恨并非毫无道理,但是铁铉在他刚刚登基的敏感时刻当面痛骂他,他身为皇帝,如果不加处置,确实后患无穷。
宫人们都很畏惧朱棣,也很尊敬他。他对臣子和宫人都很和蔼,也从不乱发脾气,对我更是百依百顺,如果朱棣真的中毒而死,伤心的人一定远远多于开心的人想到这里,我开始有一点点心痛的感觉。
走到外殿,我看见汉王朱高煦带着几名内侍走来,他点头向我示意,问道:“父皇情形如何了?”
我回答说:“太医还在诊视,具体情形还不太清楚。”
朱高煦略带责备,语气却很轻柔:“你们是怎么照顾父皇的?太医来了不在殿内伺候,倒在外面闲逛?”
我不想让他误会我的身份,说道:“我不是侍女……是他们让我出来的。”
朱高煦倏然睁大黑眸,直射向我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犹豫:“难道你就是……父皇的贤妃?”
我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朱高煦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难测的清淡微笑,说道:“儿臣见过母妃,前次多有冒犯,请母妃原谅。”
他的年纪看上去比我还要大几岁,听到他叫我这声“母妃”,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只见一名神情焦急的宫妆丽人匆匆闯入内殿,旁若无人。
朱高煦见我迷茫看着那丽人,说道:“是顺妃。父皇将你珍藏搁置在谨身殿中,宫中认识你的人确实不多。”
我察觉这句话似乎夹杂着几分调侃,有些奇怪,抬眸扫了他一眼。
朱高煦轻咳一声,突然对我身后说道:“大哥来了!”
不远处一人缓步向谨身殿中行来,气质高贵端庄,正是太子朱高炽,他走近对朱高煦道:“我刚才有几件小事处理,所以来迟了些,父皇怎样了?”
朱高煦冷诮的黑眸微微一勾,说道:“大哥身为监国太子,国事繁忙,当然无暇分身,不象我们这些闲人,听见父皇有事就坐立不安,立刻赶过来了!”
朱高炽俊脸微红,尴尬说道:“父皇一向疼爱二弟,就是因为二弟孝顺……我实在惭愧,不及二弟细心周到。”
朱高煦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对我恭敬说道:“我们还要在殿外等候吗?能否进殿看望父皇?请母妃定夺。”
朱高炽略怔了一下,看了看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低下头说:“原来你是……儿臣见过母妃。”
我听他们“母妃”长“母妃”短地叫我,和他们站在一起确实难堪,说道:“那你们进去看看吧。”
朱高煦嘴角轻扬起一道笑痕,他迅速同朱高炽进入谨身殿中,不再看我,那丝模糊暧昧的笑意和朱棣如出一辙,我的心突地跳动了一下。
过了不久,我终于看见了王贵妃的亭亭身影。
她的柳眉微微蹙起,却不象金顺妃那样失态,如同仙子凌波,款款而来。
我看着她,脑海中那一幕湖光山色更加清晰,定定凝视着她,直到她在我面前停住脚步,我才试探着问道:“你是……湖……湖衣?”
她向我娇柔微笑,柔声道:“湖衣是我的名字。”
湖衣,象仙子一样淡泊美丽的湖衣,让我曾经自惭形秽的湖衣!
我突然想起了明月山庄,想起了山庄里的玉兰花,想起了那个弯弯如明月的小湖,我和湖衣还结拜为姐妹。
那名越过船舷、赞赏我们琴曲的白衣男子,就是朱棣。
我看着湖衣,泪水沾湿了眼睫,湖衣温柔说道:“妹妹记得我了?那你记得皇上吗?”
我略带歉意,对她说:“姐姐,有些事我记得,有些事……”
她幽幽的一泓秋水看向我:“忘记了更好。这些年来,皇上从北京到金陵,刀光剑影、风霜雨雪,实在不容易,不要再难为他,让他为你悬着一颗心了……”
她的话和朱棣告诉我的话并不一样。
朱棣或许会骗我,但是美丽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