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第52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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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身貂蝉回眸一笑乱三国:美人殇 作者:肉书屋

    颈间的压力几乎将的颈骨捏碎,我尝到自己喉间血的味道……

    怔怔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宠得我无法无天的男子,我咧了咧嘴,想给他一个笑,眼中的泪却是先滑下了来。

    在他眼中,我看到一个满面鲜血,辨不清面目的女人。

    我挣扎,泪水沿着我的面颊上滑下,冲开斑斑的血迹,划下一道细细的痕迹……

    双脚离了地,我听到了自己颈间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晰……吃力地仰头,我看着那个满身杀意的男子,泪水,仿佛绝了堤。

    腹部很空,很痛……

    仿佛一个小生命从我的腹中被生生地取走了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

    ……

    有没有试过,被自己最爱的人杀死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我的脖子掐在他掌中,下一秒,说不定我便会死在他手中……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却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记清楚他的模样。

    上一回,在凉州护城河里,他失去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模样?

    血红的双眼,满身的杀意,不见一丝温暖……像恶鬼一般令人心生恐惧……

    可是,我不怕。

    我真的不怕。

    他是仲颖啊,他是仲颖啊,我怎么会怕他呢?

    呼息逐渐开始凝窒,我看着那陷入绝望的男子,心里的痛一点一点变深……

    我想告诉他,他的笑笑没有死……他的笑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

    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为什么,放任自己绝望……

    为什么……认不出我……

    那一日,洛阳城外。

    我说,如果你认不出我,我也不会认你了。

    你面色阴沉,问为什么。

    我告诉你,因为……仲颖怎么能认不出他的笑笑呢?

    你缓和了神色,告诉我:好,如果迷路了,那就站在原地不要动,等我来找你。

    现在,我就在你面前。

    你……为什么认不出来我?

    泪水怎么都止不住,从眼底深处缓缓流出……冲刷着面颊上的斑斑血迹。

    然后,我看到董卓的手微微僵住,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

    仲颖……仲颖……你认出我了吗?

    “放开她!”一个低喝骤然传来。

    随着那声音,一柄银枪直直刺来,董卓侧身闪过,放开了我的脖子,奄奄一息间,我被带入了另一个怀里。

    我吃力地抬头,是赵云。

    “别怕,没事了。”他低头看我。

    再抬头,赵云眼里变得冰冷,我相信如果可以,他会取了董卓的性命,不仅仅为我,更重要为婉儿。可是想必他也明白,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我,他不是董卓的对手。

    我张口,满嘴都是血的气息,轻颤着苍白如雪的双唇,我气若游丝。

    赵云紧着逆鳞的手微微一紧,抱着我转身便离开。

    董卓怔怔地看着我离开,只是站在原地,竟是没有上前。

    我奄奄一息,连挣扎的气力都没有,只能看着董卓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么孤单,那么苍白的身影。

    蓦然,董卓上前几步,终又停了下来,缓缓垂下手。

    不知是否错觉,我看到了董卓紧握的手中有血滴下……

    那刺目的血,滴入门口纯白的雪上,触目惊心。

    冰冷的雪花迎面而来,第一次发现,雪,是如此的冰冷彻骨。

    赵云抱着我一路疾奔,逃离了太师府。

    董卓终是没有追来。

    “大夫,大夫!”抱着我,赵云寻了一家医馆,用脚踹门。

    半晌,也没有回应。

    寒风刺骨,每一次呼吸都牵着颈间刺骨的疼痛,回眼看着赵云一路走过,一路上都是银白的积雪,那积雪上,是我身上不断滴下的鲜血。

    突然间有些好奇,人的身上究竟有多少血,可以一路流了那么久都流不完?我的身上,赵云的身上,都是我口中涌出的血,我怀疑我的脖子差不多快断了。

    腹部的疼痛还是那么清晰,清晰得令我难以忽视,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是不存在的伤口……可是,我好痛。

    “大夫,大夫!开门!”换了一家医馆,赵云踹门踹得咚咚响。

    在一路踹过三家医馆之后,“吱哑”一声,门终于开了。

    “大夫,她受伤了。”赵云忙抱着我上前,“救救她吧”。

    开门的是个老大夫,睡眼朦胧地看了我一眼后,竟是慌忙转身便要关门。

    “大夫!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赵云一脚撑住门,咬牙,俊秀的容颜上隐隐有了怒意。

    “你看这姑娘,分明快死了,怎么可以让她进我的医馆,坏了我的名声!”那老大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说着,避之唯恐不及地甩手关上了门。

    “没事,我带你回糕点铺子。”低头看我一眼,赵云微微弯了弯唇,难得地给了我一个微笑。

    呵呵,赵云的笑,还真是受宠若惊呢。

    “别怕,就快到了,就快到了……”抱着我,他越走越快。

    “郭嘉,郭嘉!”一脚踹开门,赵云扬声大喊。

    我无力地垂着头,靠在他怀里,口中的血怎么也止不住,刚刚,或许他只要再晚来一步,我便真的会被董卓掐断脖子了。

    可是……我心里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不会的,不会的,董卓不会的……

    “怎么了……”门里响起郭嘉带着困意的声音,他揉着眼睛走出房来,随即一下子清醒,“若若!”

    “快来看看能不能治了。”赵云急急地将我抱进房间,放在铺了软垫的榻上。

    从未在郭嘉面上见过如此惊恐万状的表情,我想我伤得真的很重。

    喉间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我张口,便吞下满口的血腥,我不知道我口中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那血的腥味令我作呕。

    “快去请大夫啊!”第一次见郭嘉发怒的样子,清清瘦瘦的样子没有什么说服力。

    “没用的,她伤得不轻,你看着她,我去找王允,在洛阳那个家伙应该会有办法。”赵云道。

    郭嘉忙点头,眼睛看起来红红的。

    我死死扯着赵云的衣袖,不松手,他皱眉,回头看我,“怎么了?”

    直觉地,我不想找王允。

    貂蝉的决绝,令我对他心生惧意。

    “若若,你别怕,你不会死,他去去就回来。”郭嘉吸了吸鼻子,还是一样爱哭。

    我咬牙,还是不松手。

    没有理睬我,赵云强行松开我的手,转身出门。

    那个家伙,还是一样的可恶。

    思绪渐渐模糊起来,我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别睡,别睡啊……”郭嘉眼里落下泪来,“不要死……”

    我睁开眼,怔怔地看着郭嘉,眼前这个家伙似乎从来都不知道何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小时候在凉州便被我引得嚎啕大哭,现在长大了,还是哭……明明聪明绝顶,怎么有时候却傻得令我咋舌……可是,他是在为我哭呢。

    想抬手,发现自己使不上劲,我费力地扯了扯唇,算给他一个安慰。

    “为什么要做笑笑,伤心就可以哭,为什么他一厢情愿地便叫你笑笑,哭也不丢脸啊,伤心有什么好丢脸的!”他的眼睛掉得更凶,“你以为整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用笑容去想念一个人,你以为你真的那么坚强吗?你以为别人都是笨蛋吗!”

    啥?真是败给他了,这样能哭,好吧,趁我没有力气反驳你,就给你多骂几句吧,我可是知道你已经腹诽很久了呢。

    神智渐渐开始游离涣散,我在想貂蝉这一步棋,的确走得够狠,够绝。背负着笑笑的名,以生命为赌注,董卓……会疯掉。

    好冷,好冷,我瑟缩着,感觉全身都在抽搐,恨不能倦成小小的一团,任谁也不能发现我的存在,真的好冷……

    仲颖,仲颖,仲颖……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脑海里会浮现自己最牵挂的人。

    现在,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名字,仲颖……

    捡到我,是他灾难的开始。

    我想,我真的是他的克星。

    为了我,他甘于人下,被那肥太守踩着脊梁下马。

    为了我,他挥刀砍下那肥太守的头颅,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杀人……

    铃儿的复仇,王允的出现……残缺的婚礼……

    洛阳的重逢,天下的欲望……再死一次的痛楚,从坟墓中重生……

    往事一幕幕浮现,最终,一切,都只化为那一双浅褐的双眸,孤傲而凶残,但突然间,却是温和起来,他温和起来,轻声唤我,“笑笑……”

    他的眼睛开始温和,那浅浅的褐色,浅浅的温和,他对我说,“笑笑”。

    那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眸色呢。

    仲颖……

    “不准死”,恍惚间,有人将我裹入怀中,“我还活着,你就不准死。”那个声音温和而霸道。

    朦胧间,我看到郭嘉清亮的眼睛发着红,我看到那一个白衣的男子眼里的孤决。

    恍恍惚惚,我仿佛走入一片黑暗之中,蓦然抬头,看到满天星斗,耳边有鸣响的警笛,有喧闹的人声……

    “安若,安若……”人群在尖叫。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我的穿越之旅,结束了?

    看着头顶人潮涌动,我开始疑惑。

    “不准死,我还活着,你怎么能死。”

    突然间,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蓦然,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模糊,幻化为了泡影……我伸手,抓不到……什么都抓不到。

    “爱是什么东西?那种不切实际的东西,你跟我讲了那么多,却原来都是废话,人若死了,还谈什么爱?如此,还不如将你紧紧绑在身边,恨我好,怨我也罢。”

    “知道么?董卓他快疯了……”

    “你真的可以离开?不顾他的存在?”

    “死心吧,这里有你牵挂的人,就算那个人不是我,只要有你牵挂的人,你便永远别想从这个乱世离开,永远别想回去自己的世界……”

    “你逃不掉的……”

    耳边,一直有一个人在说话,温和的,平缓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调。

    我的心开始涩涩的,那种心仿佛被泡在苦雨中的酸涩……

    死?我以为我会死。

    我以为这一回,我会死。

    结果,上天再一次让我活了下来,活着见证这不可避免的乱世,活着见证这越来越混乱的人生……

    我睁开眼,看到一双充血的眼睛。

    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满是血丝。

    见到我醒,他咧了咧嘴,居然笑了起来。一向温和如他,即使只是表相的温和,但这是第一次,我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他犹如恶魔般的笑。

    “你知道我从哪里来?”张口,我的声音意外的清晰,仿佛不曾受过伤一般,仿佛只是睡了一觉,然后醒了过来。

    “也许没有跟你说过,郭嘉的师傅便是我师兄。”他随手拿过一旁的玉碗,舀了一勺碗里粘稠的汤,递到我唇边,微笑。

    那汤冒着热气,仿佛知道我此时会醒来一般。

    我却是有些呆愣,郭嘉口中敬仰无比的,那个无所不能的师傅,是王允的师兄?

    我隐约有些想笑,以为自己的来处很神秘,还一直努力找寻回去的方法,却原来知道的人也不少啊。

    “只要有牵挂的人,便永远无法从这个乱世离开,永远无法回去自己的世界吗?”回想起刚刚耳边的低语,我喃喃开口。

    “是。”他笑了起来,笑得温和,却有些哀伤。

    一直怨天尤人,一直寻找回去的途径,却原来,只是因为我心有牵挂……

    我张口,吞下那递到唇边的汤,温度刚刚好,不冷也不烫。

    “我跟貂蝉,有关联吗?”咽下口中的汤,我蓦然询问。

    王允拿勺的手微微一定,“为什么这么问?”

    “她是我的前世?”看着王允,我说出心里猜测许久的事。

    “你们,命格一样”,皱眉犹豫了一下,王允说得有些迟疑。

    “换句话说,我们是同一个人,只是存在于不同的空间,比如我,来自于未来?”扯了扯唇角,我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王允没有开口。

    “难怪我会痛。”我皱眉,喃喃自语,我同貂蝉……果然是不同时空的同一个人吗?

    可是如果真是这样,貂蝉死了……我还会存在吗?

    前世都已经死了……我这个今生,应该不复存在啊。

    “貂蝉她……”抬头看向王允,“怎么样了?”

    “貂蝉很好。”王允看着我,轻轻抚上我的脸,给了我一个狡猾的答案。

    这个答案令我心生不快。

    因为他口中的貂蝉……是我。

    “我睡了多久?”

    “半个月。”

    他又舀了一勺来递到我唇边。

    我张口,吞下。

    半个月?我足足躺了半个月?

    “郭嘉和赵云他们呢?”

    “在糕点铺。”王允拿帕子拭了拭我的嘴角。

    我微微偏头,伸手去接帕子,手肘不小心碰触到王允的左臂。

    王允手微微一抖,帕子飘落在地。

    我狐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面色煞白,额前有冷汗渗出。

    “你怎么了?”

    “天冷,受了风寒。”明明面色苍白,他却是神色如常地道。

    “司徒大人”,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抬头,看向声音的来处,是个婢女,有些面熟的样子,手里捧着一只玉碗,碗里是热腾腾的汤。

    小眉?

    这不是昭德殿的婢女小眉?

    我有些讶异地看着她,随后四下打量着这个地方,难怪如此熟悉,这里莫不是……婉公主的寝宫,昭德殿?

    我是从这里被掳走的,如今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又回到这个地方了吗?

    “这汤,还需要每一个时辰准备一次吗?”小眉低头,恭敬地问道。

    “不需要了,准备一些清淡的菜色。”王允淡淡吩咐。

    “是。”小眉端着汤低头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准备一次?我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碗,不知道我何时会醒来,所以一个时辰更换一次吗?所以我醒来才能喝到热汤?

    半个月,天天如此?看着他充斥着血丝的双眼,我微微皱眉。

    “司徒大人还真是浪费食物呢,如此暴殄天物不怕遭了天遣?”弯了弯唇,我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将勺子再度递到我唇边,他淡笑,“没关系,我命犯天煞,不怕天遣。”

    我一怔,嘴唇不自觉地轻抖,勺子里的汤泼了出来。

    “呵呵”,他笑了起来,抬袖来擦我的脸,纯白如雪的衣袖沾上了污迹,他也不在乎。

    我愣愣地看着他,随即注意到门口走进一个女子。

    一袭华丽的宫装,艳若桃李,是婉公主。

    只是如此打扮的婉公主让我有些不习惯。

    见到她,我便突然想起了赵云,想起了那一个雪夜,想起了董卓掐着我的喉咙,他那如同从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的模样,却是叫我的心生生地开始疼……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郭嘉找回了王允?王允带我进了宫?

    “公主。”王允站起身。

    “听小眉说她醒了,便来看看。”婉公主看着我。

    “嗯,刚醒。”王允点头,“多谢公主收留。”

    “不必客气,王司徒为我刘家竭尽心力,本宫如此份属应当。”婉公主笑得雍容。

    收留?

    我微微一愣,然后便想通了。

    那个女子背负着笑笑之名而死,如今董卓想必是满世界追杀我吧,而皇宫,竟是唯一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呢。

    毕竟,谁也不会料到,我会躲在婉公主的寝宫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点,王允与董卓倒是不谋而合,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呢。

    这是我第三次进宫了。

    第一回是阴差阳错被小毒舌捉了进来,第二回是董卓为保我安全亲自将我送入昭德殿,这一回,竟是王允又将我送了回来。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像是一个不断循环的圆,那般的讽刺,却又是无奈。

    此时,看着婉公主,我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女子一直心怀算计,但却又是那般的无可奈何。

    “公主殿下。”小眉匆匆跑了进来,在婉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

    婉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回头看向王允,“司徒大人借一步说话。”

    王允点头,扶我躺下,“刚醒来,再歇歇吧。”

    我乖乖躺下,闭上眼。

    耳边听到他们离去的声音,我复又睁开眼,掀开锦被,坐了起来。

    除了身子有些乏力外,身上竟是感觉不出任何的不适。

    “小眉,出了什么事,公主那么样急?”门口,传来悉悉索索的低声谈论。

    “听说刚刚董太师的兵马出了城,碰到一队商旅,结果……那些人都被杀了,他们抢了女人和财物,割了上百颗人头悬在马车上一路进了洛阳城……听说,那血染了一路……”那个叫小眉的婢女轻颤着嗓音道。

    “什么?无冤无仇的……”有人轻呼。

    “是啊,听说那些人被生生掐断了脖子,死状极其恐怖。”

    我咬唇,直到咬得口中有血腥味流转。

    侧头,正对着铜镜。

    我微微愣住,对面的铜镜里,是一个女子姣好的面容,白晰光洁的肌肤之上,连一点瑕疵也无。

    那是一张皎若明月的脸。

    那……是我?

    我缓缓抬手,抚上脸,对面铜镜里的女子也缓缓抬手,抚上那无瑕的容颜……

    看着那张脸,我却是有些恍惚,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那张脸……究竟是谁?

    那是我的脸,却也是貂蝉的脸……

    王允治好了我的脸?他怎么治的?

    “闭嘴。”门外,一个冷冷的声音,那些婢女们立刻噤了声。

    我转身,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小毒舌,如今的献帝刘协。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脸色依旧苍白,瘦小的身子仿佛随时会淹没在那华丽的帝王袍里。

    “貂蝉死了么?”看着刘协,我问,我想我需要一个答案。

    “是笑笑死了。”他看着我,强调。

    “这样啊。”我点头,喉间有些干涩。

    “什么时候死的?”我问得异常平静。

    貂蝉死了?那为什么我没有死?如果我同她果然是同一个人……如果她是我的前世,那么她死了,为什么……我会没事?

    “你进宫的那一天早上,董卓差不多杀光了宫里所有的御医。”刘协的声音有些冷。

    我突然发现,他似乎长大了许多,没了小毒舌的风范,越来越沉默苍白了。

    “我收到消息,董卓引了数十名武士来杀弘农王”,冷不丁地,刘协开口,“王司徒和皇姐都不在宫里,兄长危在旦夕,我身为皇帝,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他看着我道,声音仍带了几分稚嫩。

    是调虎离山?在宫外大肆杀人,然后另派人手趁机进宫铲除刘辩?!

    看着眼前的刘协,这个当了一辈子傀儡的小皇帝,看着他,从傲然而不知天高地厚的孩童,到沉默苍白的少年,到隐忍无助的帝王……许多,原不该是他这个年纪所能承受的事情。

    我一向是心疼这个孩子的,可是那样无力的苦楚,将会伴随他整个人生吧。

    “你有什么打算?”挺直了小小的脊梁,刘协看着我,问得有些突兀。

    我暗叹,还是不够圆滑啊,他可以表现得更自然一点,但我还是遂了他的心愿,开口:“我想去见董卓。”

    “你会被董卓杀了。”他皱眉。

    “或许,杀了我就能平息他的怒意呢?”我弯了弯唇,施施然地提着建议,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

    既然历史已走到这一步无法改变,既然董卓是我在这个异时空的牵念,那么,由他亲手终结我这本不应该在这个异时空存在的生命,该是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我已成了貂蝉,一个不能做回自己的女人,留在这里,背负着貂蝉的名,我终究会成为婉公主手上的一颗棋,用来伤害董卓的棋。

    容我自私一回,若我死去,这局游戏,便结束了吧。

    用我的死来终结这一场悲伤的游戏……该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刘协微微一愣。

    我笑了起来,抬手,习惯性地去抚他的头发。

    他的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盘成一个髻,我弄乱了,他却破天荒地没有躲开。

    “走吧,带我去永安宫”,我抚了抚他的头发,历史上刘辩是被囚禁在那里,最终也是被鸠杀于那里吧,“难道你来这里不是希望用我的性命去换你哥哥的性命吗?”我微笑着一语点破。

    苍白的面色微微一僵,刘协抬头看我,有些惊愕,有些惶然,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神色。

    “走吧。”我拉起他有些单薄瘦小的手,走出房间,犹记得那一回,他被董卓囚在暗房里,我也是这样握着他的手吧。

    “陛下,司徒大人交待貂蝉姑娘哪儿都不能去的。”小眉和几个婢女慌了神,忙挡了上前,拦住我。

    我站住,看向刘协。

    他抿唇,半晌,轻轻吐出两个字,“让开。”

    我弯唇,这个孩子,果然也学会了权衡利弊,谁的性命比较重要,谁是可以牺牲的,他分得很清楚,如果不是身逢乱世,如果不是无人相助,或许,他会是个好皇帝也说不定。

    一个有着生杀予夺大权,一个可以牺牲所有完成大业的好皇帝。

    一路,他任由我拉着他的手,一句话也没有讲。走过皇宫里的幽径,有熟悉的地方,也有陌生的地方,还路过了那个曾与刘辩一起用龙袍烤红薯的地方。

    在一处有些破败的宫门前,刘协站住了脚步。

    抬头,我看到了刻着“永安宫”的匾额,很是破败的模样。

    “现在反悔,我可以送你回昭德殿。”咬牙,刘协低头,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紧。

    我笑了起来,心里没那么冷了,“谢谢你,小毒舌。”

    松开他的手,我推开门。

    门内有数十名武士,看样子,皆非泛泛之辈。

    “何人?”一声怒吼,在看清我的模样后,却都怔住了,有些惊疑不定地面面相觑。

    “夫人?”为首一名男子惊呼。

    我淡笑,我没有见过他们,但他们应该见过貂蝉。

    在他们的面面相觑中,我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永安宫。

    “君要臣死,臣不死视为不忠!你们这些乱贼子,竟是欺君犯上!”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斥骂声,那声音听来很是苍老。

    “不必拖延时间了,没有人会来救你们的,喝了这酒,走得痛快些。”一个声音冷冷的传了进来,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啊……你们……”那个苍老叫嚣的声音蓦然消逝。

    “母后!”刘辩惊痛的声音骤然传出。

    我大惊,快步冲上前推开了房门,原本一片黑暗的房间里骤然亮了起来。

    我看到一个衣着寒酸的妇人委顿在地,曾经养尊处优的身子瘦骨嶙峋,脖颈之上缠绕着一条白练,双目凸起,舌苔外露,死状极其可怖。

    这个妇人,竟是曾显赫一时的何太后。

    荣辱之间,风云变幻,竟是那般的难以捉摸。

    在何太后尸身一旁,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极高,一头黑发箍着束发金冠,一袭墨绿的长袍衬得他愈发地挺拔,左肩上是一副兽口吞肩的护臂,一手拎着方天画戟,大概是我突然打开房门让房间里突然亮了起来,他侧过头,不适地眯了眯眼。

    呆立于一旁的刘辩却是缓缓上前,跪下身去,伸手,轻轻阖上何太后未曾瞑目的双眼,披散的长发掩住了他的神情。

    董卓不在,是调虎离山吧,他在城外杀戮,引开王允和婉公主的注意,却又派了吕布来杀弘农王刘辩。

    看着我,吕布皱眉半晌,阴寒的眸子忽然明亮起来,几步上前,他凑近了我。

    我微微垂下眼帘,我在想……太师府的那一场决绝的阴谋,有他的份吗?

    非我多疑,而是现在,真真是草木皆兵了。

    “笑笑,你是笑笑?”他伸手,有些不确定地轻触我的脸颊,那没有一丝瑕疵的容颜。

    我微微后退,抬眼看他。

    他愣住,“你……是笑笑吗?”

    看着他,我不语。

    果然,又犹豫了。呵呵,那一块疤,来的不是时候,去的也不是时候呢。

    “无盐,你来了。”身后,有个轻轻柔柔的声音。

    我微怔,转身看向声音的来处,是刘辩,他一身略显陈旧的白色的单衣长袍,雾蒙蒙的眸子,仍旧是漂亮得奇异。

    那双一直都是雾蒙蒙的漂亮双眸,其实看透了很多东西吧。

    因为知晓一切,所以才能那么淡然地面对一切,甚至于……死亡。

    “母后死了。”看着他,他复又开口,声音略带一丝哀然。

    “嗯。”我不自觉地轻应。

    “我也会死吧。”仿佛雾着一层雾,那漂亮的眼睛看着我。

    我哑然。

    历史上,他原是应当死的……

    原本明亮的眼睛微微冷冽起来,吕布拿了酒鼎上前,“王爷,请。”

    定定地看着那酒鼎中泛着寒光的液体,刘辩没有伸手接过。

    “将军心心念念的人便在眼前,认不出来么?”轻轻柔柔的声音,刘辩仰头望着吕布,蒙着雾的漂亮眸子里映出吕布微怔的神情。

    我不语,只看着刘辩,这个孩子,有着一颗七窍玲珑的心呢。

    “眼睛会骗人的”,弯唇,刘辩伸手从吕布手中接过酒鼎,轻轻晃动了一下,那冷冽的液体微微晃动,漾着寒光,“可是心却不会呢。”

    微微咬唇,我上前一把拍掉他已放到唇边的酒鼎,“知道有毒还喝,你是笨蛋吗?”

    看着那酒鼎滚落,清寒的液体洒了一地,刘辩微微弯起眸子,盯着掉落在地的酒鼎,却不看我,“硬生生被人夺了身份,你不是笨蛋吗?”

    我语塞,真是笨蛋。

    “当不成皇帝,是天意;丢了性命,也是天意”,刘辩轻轻笑开,“在这乱世,软弱的心肠注定了悲惨的下场。”

    “那就狠狠地活下去吧。”我开口,有些茫茫然。

    掌心忽然微微一热,吕布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上了我的手。

    “走吧。”他拉着我的手,转身便要离开。

    我抬头看他,讶异。

    “我不杀他,你跟我出宫。”吕布道,却是没有看我。

    虽然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我却是没有挣扎,任他拉着我的手。

    “将军,太师大人的命令……”一旁,有副将小心翼翼地提醒。

    吕布冷冷扫去一瞥,那副将立刻收口,再不敢言语。

    被吕布拉着走出永安宫,我回头看向刘辩,他站在原地看着,漂亮的眸中没有逃过一劫的庆幸,仍是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

    随行的几名副将谨慎地将太后的遗体妥善地整理好,一并带出了宫。

    刘辩也没有阻止。

    永安宫门口,小毒舌像被罚站一般,一直站着,华丽的衣袍下,单薄的脊背挺得直直的。

    “进去吧,你皇兄没事了”,我开口,末了,又低低地道,“我要出宫了,以后自己小心。”

    说完,吕布拉着我离开。

    身后,是刘协泛红的眼睛,但他却最终也没有流下泪来。

    出了宫,吕布吩咐几句,便遣了众将先行离开。

    握着我的手,吕布一路缓缓步行,赤兔马始终跟在身后。

    大街上仍是热闹,此时的我却是没有逛街的兴致。

    吕布停了一下,松开我的手,似乎买了什么。

    我垂下眼帘,耳边却忽然想起“咚咚”的声音。

    愕然,我抬头看着吕布,他手中轻摇的,竟是一只拨浪鼓。

    他似乎若无其事地又拉着我的手,默默往前走。

    “咚咚咚……咚咚咚……”一路,他摇着手中的拨浪鼓。

    挺拔的身姿,高束的发髻,令人不容忽视的样貌,一旁夺目而嚣张的方天画戟挂在赤兔马上,那样一个男子,手中却一直摇着那一个小小的拨浪鼓,不由得令路人侧目。

    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仍一径轻摇着。

    “其实……你还记得我吧……”他忽然开口,“曾经瞎了眼,却不料连心都盲了……我辩不清谁是谁,竟是连笑笑也认不出来……”他握着拨浪鼓的手微微一紧。

    那拨浪鼓上有了裂痕。

    “笑笑是知道的,小药罐一向都很笨,不够聪明,也学不会心细如尘……一介武夫而已……”

    看着他孤孤单单的身影,听着他嘟嘟囔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轻叹一声,侧头看他,松了口,“眼睛,都好了么?”

    “嗯?”听到我的声音,他微微一愣,回头看我,随即重重地点头“嗯!”剑眉朗目之间还是带了三分孩子气。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嗯?”他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那一回,你央我带你去太师府的路上,听到你摇拨浪鼓的时候”。

    那个时候就明白了呀。

    我垂下眼帘。

    可是,他没有告诉董卓。

    轻轻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我默然。

    “可是,我更确定是因为……如果是媳妇的话,不可能没有注意到我的眼睛痊愈的事,因为……笑笑最善良了……”

    善良?

    我失笑。

    忽然想到了那个总是一身明紫的男子,用他的话来讲,那是无用的妇人之仁吧。

    “果然是笑笑治好了我的眼睛”,他眼里的阴霾终于散去了一些。

    “那一晚,你说去带董卓来见我,你呢?去了哪里?”握了握拳,我终于开口。

    我想听到他的回答,我想知道小药罐没有骗我,没有背叛我。

    吕布愣住,随即咬牙,双手紧握,额前青筋渐露。

    “我去了凉州。”他低低地开口。

    “什么?”我一头雾水。

    “那个女人说,董卓回凉州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

    “所以?”我心里有些明白了。

    “我以为董卓也发现了貂蝉的秘密,我以为董卓去凉州找你,所以……”吕布咬牙。

    “所以你连夜赶回凉州了?”奇异地,我吁了口气。

    还好……小药罐没有骗我。

    美人殇 火烧洛阳 焚心(番外)

    漫天大雪,董卓站在原地,望着那早已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

    心,一点一点裂开,连血,都仿佛结成了冰……

    那双眼睛……

    是笑笑的眼睛……

    那双流泪的的眼睛……是笑笑的眼睛……

    而他……居然……

    双拳不自觉地握紧,指尖狠狠刺破掌心,殷红的血沿着指缝滴下……滴入那纯白的积雪之上,鲜红得刺目。

    无声地张了张口,他却是连那个名字都无法从口中喊出。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唤这个名字?

    居然……他居然认不出那个可以舍命相爱的女子……

    蓦然抬手,两指如勾,他面无表情地直直刺入自己的双目,他要剜了那眼睛,剜了那辨不清真相的眼睛。

    认不出笑笑的眼睛,要来何用?

    当他在太师内享受那自以为是的幸福之时,他的笑笑……他的笑笑究竟禁受了怎样的苦楚?

    这天下,还有比他更为愚蠢的人么?!

    “大人!”樊稠的声音蓦然响起,已触到眼眸的手被急急地挡下,“大人,你要干什么?”

    一掌击出,董卓只字未讲,将樊稠打翻在地。

    眨眼间,几员副将齐齐上前,制住了董卓。

    “放开我。”低低地开口,董卓暗哑的声音仿佛没了生命一般。

    “大人,得了天下,何愁没有女人?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气短?”一旁,郭汜气急道。

    血红的双眸直直地刺向郭汜,那般恐怖凌厉的目光,仿佛地府中爬出的恶鬼一般,郭汜惊得收了口。

    “大人,小姐她……看到您这个样子,会伤心。”樊稠抬手拭去嘴角被打出的血迹,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开口。

    “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血色的双眸一片死寂,董卓低低地说着,随即蓦然抬头,狠狠一抡手臂,几员制住他的副将皆被甩开,倒在地上无法动弹,“我差一点便亲手杀了她!”

    樊稠微微一愣,不自觉地轻轻抚向胸口,那胸口,贴身收着一只碎镯子。

    “小姐……不会怪您的。”

    董卓蓦然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入耳却如恶鬼呜咽一般……

    笑笑……不会怪他吗?

    刚刚……就在刚刚……他亲手扼着笑笑的喉咙,他想掐死他……他差点杀了比自己性命还要宝贝的笑笑……

    抬起双手,他死死盯着自己的双手,他的手上……沾了笑笑的血……

    那双流泪的眼睛在他脑中挥之不去……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在流泪……

    她在流泪啊……

    他的笑笑,在哭……

    她在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怨?混帐如他……

    就连他自己,都恨不能一刀砍了自己……

    今天,是个雪天呢。

    今天,原是笑笑的生日……他们约好的。

    心痛得仿佛已经停止了跳动,董卓重重地倒在雪地上。

    口中咳出血沫,他就那么直直地躺在雪地上,望着漆黑的天,府门前的灯笼映着银白的雪,漫天飞舞。

    “仲颖……”眼前,一个可爱的小女娃,粉粉的脸颊上挂着甜甜的笑,她张着短短的小手,向他跑来。

    董卓微微动了一下,那个小女孩仿佛伸手可触,仿佛只要他一抬手,便能将她抱入怀中。

    可是,他没有动……

    他,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那只是一个幻影,一触即碎……所以,就这么看看,也好啊……

    那小女孩蓦然不见,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子。

    她背着双手,一脸狡黠地看着他。

    她说,“你为什么不娶我?”

    她说,“你不老,我也刚刚好。”

    她说,“笑笑永远都不会怕仲颖,无论仲颖变成什么样子。”

    她说,“娶我啊,娶我,然后一辈子都陪我在凉州,哪儿都不去……”

    就这么看看,不去碰她……不能碰她……

    “太师大人,夫人她……”管家从府里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一种惊恐地大叫。

    董卓仍是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夫人堕胎了……夫人快死了……”那管家一路哭喊,如丧考妣。

    与他何干……与他何干……

    莹白而柔软的雪覆在他的脸上,仿佛笑笑的手一般,他闭着眼,不动,不出声,仿佛真的死了一般。

    那一场婚礼,他期待已久;那一个孩子,他期待已久;那样一个家,他期待已久……

    可是,没有笑笑……他便什么都不要。

    捡回笑笑之前,他没有幸福,失去了笑笑,他没有幸福。

    他的幸福……从来都只因笑笑而存在。

    董卓,何许人也?

    他当朝太师,位高权重,他暴虐荒滛,杀戮成性。

    洛阳城内人人腹诽,却无一人胆敢将此大逆不道之话说出口去。

    可是,他不在乎,纵使天下人口诛笔伐,他也不在乎。

    这天下,他在乎的,唯有一个人。

    那个从天而降,笑靥如花的女子。

    笑笑……他荒凉生命里唯一的期待。

    可是……他,伤了她!

    “大人……”见董卓没有回应,管家小心翼翼地上前,“夫人她……”。

    “传御医。”雪花覆在他的脸颊上,慢慢融化成水,从他的眼角滑落,和着唇角殷红的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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