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荒岛上的古老男人第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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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荒岛上的古老男人 作者:肉书屋

    “哎呀,早、早知道你在上面。我、我肯定停船,停船接你!”

    阿籍笑的有点勉强,犹犹豫豫地问:“卢大哥,你没有……没有上岸看看什么情况?”

    卢安福摇头:“风、风浪太大了,我还没收网,那浪就、就起来了——船、船都在往一边倒,这辈子没见过那、那么怪的浪头……”

    阿籍又问:“那你没见着岸上有火?或者,人影?”

    卢安福摇头:“哪、哪能,天、天那么黑,上面人、人倒是能看见我的船,开、开了大灯。”他说到紧张的地方,心情也跟着惊悚起来,结巴犯的更厉害了。

    “不、不过,之、之前,船上就老丢、丢东西!阿邦还非说是落水或、或是记错了……他妈、妈的,老子一整箱啤酒,怎么可能记错!”

    李娜云他们早听他说过,也问了船上帮工的那个阿邦,知道可能是风浪太大把东西甩出去,也就没有多问。

    阿籍却心跳猛地加快了,丢、丢东西!

    王红梅看了自家老公一眼,赶上来借机提另一个大问题:“警察同志,我们家昨天还失窃了。”

    江为抬头:“这天气还有贼不老实?让他上灾区去,满大街都有东西给他捡。丢了什么?”

    卢安福瞪大眼睛,拍桌子:“电、电视机!我过年时候新、新买的十九寸电、电视,他妈……”

    王红梅撞他,硬生生把他那句粗口给撞去了半截。冲江为挤挤眉毛:“昨天晚上,我们家前后门都锁上了。你说要不是熟贼,哪里会什么都不偷,就光偷一台电视机,门锁都没坏。”

    李娜云和江为对视了眼,这个该归本地的派出所管,他们管不到这片地方。

    “这样吧,老卢,我给你跟这边的熟人打个招呼。你也别急,要真是熟贼,有怀疑对象……”

    卢安福指着隔壁,压低声音:“就那、那个黄毛外地佬,成天打、打麻将!”说着,又刻意提高声音:“人、人在做,天在看,他偷了也、也用不痛快!”

    王红梅跟着唧唧喳喳呼应了两句,夫妻俩摆明了是在指桑骂槐。

    “我们刚看完陈小姐那个节目呢,活短命就上门了,贼耳朵精亮——不晓得馋了多久,眼睛都看红吧……”

    阿籍看一眼李娜云,李娜云无奈回看她一眼,小江则在一边闷头抽烟。

    末了,也帮劝了两句:“老卢,嫂子,算了。骂多了伤肺,咱们直接报案,看他能躲哪去。”

    正说着,阁楼上“哗啦”传来一声响。

    王红梅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我早上抱了只猫猫放到阁楼上,捉老鼠。”

    阿籍肚子有点不舒服,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地跟她借厕所。

    卢家房子是两层木制楼房,一楼前屋放了台拖拉机改装的柴油发电机;后屋平时是见客的地方,放着冰箱和电风扇之类的小家电;再通过去是间紧贴墙根盖的小平房,厨房和饭厅都放在那边,顶上就是放杂物的阁楼。正屋二楼两间都装修过了,是儿子和他们自己的房间。

    他们几个坐在一楼后屋聊天,后面就是厨房和阁楼。

    王红梅知道城里姑娘娇贵,不好领她去外面的露天茅厕,把冲洗干净的马桶放到二楼里屋,带上门就出来了。

    阿籍倒是不介意——荒山上都习惯了,何况是马桶!

    走到厨房洗手的时候,她眼睛忍不住阁楼上瞟了几眼,想看看那只被迫出征的捕鼠英雄。

    阁楼入口就是个半米见方的洞,和厨房用一架泛黄的竹梯连着,竹梯旁边垂着根灯绳,估计就是阁楼上电灯的开关。

    鬼使神差的,她走近了几步,仰头看上去。

    黑漆漆的阁楼没一点儿光亮,她试着拉了下灯绳,蓦地震在原地。

    锐利警惕的眼睛,带着深深凹痕的俊美脸庞,还有那长年被须发覆盖,较之其他地方肤色白的多的下巴——共翳像是尊石像,一动不动地往下俯视着她。

    房子的隔音差的不行,一墙之外就是卢安福夫妇和李娜云他们的笑声。

    阿籍张张嘴,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叫不出名字,眼泪却先滚落下来。

    共翳还在看着她,也不说话,眼神尖锐的像把刀。

    对视半晌,他把身体缩了回去。

    第六章、阁楼上的相见

    阿籍揩了揩眼泪,抓着竹梯打算往上爬。

    梯子是腾空架着的,脚一踩上去就“咯吱”一声响——她吓了一跳,隔壁笑声还在继续,隐约传来王红梅的声音:“陈小姐没事吧?”

    阿籍有点慌,回了句“没事。”,伸手把阁楼灯关掉。

    她脱下鞋子,藏进灶膛里,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上走,探腰爬进黑漆漆的阁楼深处。

    刚爬上来的时候,阁楼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渐渐适应了,才找到黑暗中坐着的那个人。

    ——也不出声,就那么半垂着脑袋靠坐在一只大纸箱前面。

    阿籍蹑手蹑脚地移过去,生怕发出一点儿声响,一边还在注意他的反应。没动静,始终都没动一下。

    她在地板上乱摸的手摩挲到了些东西,硬的、长方形的、尖锐的、一扎扎绕着电线的……阿籍想起王红梅说的那台电视机,愣了一下,绕过七零八落的东西,爬到他旁边。

    共翳还是没转头来看她,隐约的轮廓里看来,他已经把头发削短了,胡子刚才就发现没有了。

    阿籍伸手轻晃了他一下,身体干燥而温热,穿的似乎是卢安福的旧衣服。

    “共翳,共翳?”

    她低低地叫了两声,手按在他肩膀上,像触着火炭。

    头顶上就是屋顶瓦片,雨滴噼噼啪啪的响着,格外的清晰。

    “共翳?”

    阿籍又叫了一声,身旁的人影动了一下,然后慢慢地伸手搂住她。

    他始终没说一句话,环过她腰的手臂却紧绷着。

    楼下传来脚步声,阿籍噤口,然后听到王红梅在脚底下喊:“陈小姐?”

    共翳的手勒的更紧了,阿籍顺着他的右臂摸过去,果然摸到冰凉的剑刃。

    心跳,蓦地加快了!

    “陈——小——姐?”

    王红梅还在找她,吱呀一声,厨房后面的门被推开了。然后,传来一声惊呼:“啊呀!活短命!”

    楼下动静更加大起来,脚步纷沓,显然人都从前屋跟过来了。

    王红梅的嗓子格外的嘹亮:“活短命,偷狗不偷猫,哪个黑心鬼,把我的猫给勒死了!”

    阿籍扭头看向共翳,他也正看着她,黑暗中只有一双眼睛像是未熄灭的灯火。

    阿籍犹豫了一下,小声问:“你把人家猫杀了?”

    “……”

    阿籍有点不知所措,下面就是特警大队的,这里却是个封闭的阁楼。

    共翳把她抱的更紧了,嗓子低哑地像是被粗砂磨砺过,但总算开口说话了:“……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阿籍心头一震,轻轻地回抱住他,脸颊亲昵地在他胸口蹭了一下。

    体温、味道都是这样的熟悉,毕竟是一起度过了一百多了日夜的人,至少在身体上,曾经亲密的不分彼此。

    她有点模糊地想起他们的初见,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美好。又想起李娜云说她喜欢他——她想,恐怕真是栽进去了。

    “着火了我会跑的呀,你瞎想……”

    然后身前的人愣了一下:“什么着火?”

    阿籍“咦”地抬头看向他:“你不是说以为我……”

    共翳的脑袋往边上转了转一下,指着那堆七零八落的电视零件:“我看到你在盒子里说话,我以为……”

    阿籍瞪向那堆零件,被他的恐怖想法惊到了——电视里出现过的影像,怎么可能拆开就……

    共翳还在断断续续地说话,听得她一阵心酸。

    楼下闹的更厉害了,王红梅似乎冲到了隔壁,在跟几个外地青年吵闹。

    阿籍静静地听着,然后蓦地发现一个大问题:

    卢安福的船是在大火前几个小时就离开的,他也只说电视节目的事情——他根本不知道火灾,走的比她早了整整几个小时呀!

    阿籍疑惑的看向近在咫尺的共翳,只持续了一小会,愤怒就火焰一样高涨起来。

    刚开始不让她走,真正机会来临的时候,却独自跑的比兔子还快!

    她僵硬着身体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觉得自己连日来的所有焦虑和眼泪都成了个笑话。

    原来,被抛下的人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共翳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手禁锢着她身体:“……我想从船上回去的时候,起大浪了。”

    阿籍盯着他,强压着火气才把声音憋住:“那你怎么到船上的?你不是说不走的?”

    共翳沉默了,半天没吭一个字。

    阿籍愤然,挣脱他就要站起来。

    共翳终于出声:“上船是拿东西,船上有能用的东西。”

    阿籍怔住,咀嚼半天,才反应过来那个“拿”字的味道。

    悄无声息地爬到别人船上拿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就是偷。而因为偷被困在别人的船上——这么丢人的事情,当然不好不出口。

    阿籍的嘴角歪了一下,立刻就抿紧了。

    共翳竟然发觉了,人还坐着,抓着她手臂的手指狠狠地用了下力。

    阿籍的态度又软下来了,伸手搂住他脖子,小声地建议:“那现在怎么办?”

    你偷了人家的东西,拆了人家的电器,还杀了人家的猫……

    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

    楼下脚步纷沓,王红梅的叫骂和卢安福结结巴巴的吼声是最好分辨的。隐约还能听见几句外省口音的喝骂,和李娜云江为的声音夹杂在一起,听不分明。

    共翳似乎还想问什么,但也明白现在形势紧张,得先逃跑要紧。他很大局为重的松开手,扶着她的肩膀站起来。

    阿籍生怕他发出声响惊动到楼下,跟着就想拦:“你干嘛……”

    然后,她自己闭嘴了。

    共翳对阁楼的环境熟悉的有点令人惊讶,连哪里有松动的木板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在黑暗中一晃一晃走动着,没发出一点声息就到了楼梯口。

    只是脚步不大稳健,有点一瘸一拐的样子。

    阿籍怕发出声音,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他招手示意,才跟着慢慢爬过去,心脏砰砰直跳。

    共翳往下看了一几眼,然后踩上竹梯,慢慢走下去两级。阿籍胆心惊的爬在阁楼口,门还打开着,隔壁就是他们吵架咒骂的声音。

    共翳把手里没鞘的铁剑递给她,伸一只手搂住她腰,把她拖抱下来。

    阿籍紧搂住他脖子,小声嘀咕:“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共翳不理,“吱呀”一声,双脚勾在竹梯光滑的一边,直滑下去。

    阿籍吓着捂住嘴巴发抖,太、太冒险了,这样快是快,脚步声是没有了……可是,万一抓不牢呢?

    她还没考虑完全,共翳已经双脚着地,把她放下来了。

    “走。”

    阿籍从灶膛里摸出鞋子,胡乱套上,就被他拉着往前门走。

    脚步一深一浅,果然是受伤的样子。

    阿籍被拖的快要小跑起来了,想问又觉得不合时宜,只好尽力不拖后腿。

    经过空无一人的前屋时,共翳停了下来。他四周围看了看,捡起卢安福那件湿淋淋地雨衣,毫不犹豫地套上。

    雨衣是不透明的墨绿色,再带上有前檐的雨帽,背影还真跟卢安福有点像。

    阿籍从没和又盗窃又杀宠物的犯罪分子这样亲近过,牙齿都有点抖,下意识地也打算去穿墙上挂着的另一件墨绿色雨衣。

    共翳一把拦住,问:“刚才你穿着什么?”

    阿籍恍然,捡起江为借她的雨衣,套上。

    共翳的动作却停下来了,扭头直直地望向她身后的过道。

    阿籍觉得奇怪,一边套袖子一边,转过头,也呆滞了。

    李娜云捏着半只剥了皮的橘子,正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共翳的神色不自然起来,拉过阿籍,手伸向她抓着铁剑的手。

    阿籍耸然惊醒,也不管袖子还一只没穿好,冲李娜云飞快地鞠了个躬,拉起他就跑。

    那只猫就是个教训!这是现代社会,可不是到处都是杀来抢去的春秋战国!

    雨大的像是要把天地都淹没了,没跑几步裤子和鞋子就全湿透了。但身后,却始终没有响起李娜云的声音。

    她看到了,看到了!

    阿籍满脑子都只剩下这一个声音,压根没敢回头去看,只没命的拉着共翳跑。

    杀了一只猫、拆了一台电视、偷了一件雨衣……不、不,还有很多的啤酒和里外衣物、剃须刀、清蒸鱼……

    她实在不知道这些加一起能判多少年,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他没有身份证,他没有任何能证明他是这个国家的人的证据!

    跑到路口,阿籍连连招了好几次手,都没拦到车。

    共翳刚才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这时候,突然开口:“这里,就是你的国家?”

    阿籍一愣,扭头迎上他的视线:“是啊。”

    共翳半隐在雨帽里的脸怔了怔,然后动了动嘴巴:“很奇怪。”

    第七章、风雨小旅馆

    下雨天在乡下拦车实在太难了,他们又不敢在路边呆久,只好继续冒雨往前面跑。

    阿籍是坐车进来的,路当然不认识,共翳拉着她笃定的走在满是泥泞的公路,步子虽然一瘸一拐不大稳,方向却挑的很笃定。

    阿籍惊奇:“你认识路?”

    共翳看了她一眼:“不认识。”

    阿籍瞪大眼睛:“那你还走这么快!”

    共翳指指泥地上两道明显的车胎痕迹,分析:“¥@#……%%&……”

    阿籍点头,又摇头:“是汽车,不是……不是那个……嗯嗯……”战车?马车?那个词到底什么意思,她没听懂。

    两个人继续冒雨往前走,共翳对有房子的马路似乎很排斥,每到有人声的地方就显得格外的警惕。

    眼睛忙碌的近乎吃力,从高高耸立的电线杆到路边立黄黑两色的路标,甚至一只干瘪的塑料袋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阿籍抿着嘴,嘴角不时抽动一下,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咧开嘴巴嘿嘿笑出来。

    共翳瞅怪物一样看她,看得她笑噎住气了,才继续往前走。

    偶尔有运货卡车从边上开过,溅起的泥浆足有半米高。

    阿籍想伸手拦住来着,一看他紧绷的神色就又下不了决心。

    连着过去好几辆各色车子,共翳才问:“为什么不拦?”

    阿籍瞪眼:“拦什么?”

    共翳指指正在远去的车屁股,皱着眉头回答:“那个我坐过,很快。”……虽然味道很恶心。

    阿籍“啊”了一声,嘴巴张开又闭上,半天才憋出气来:“……对,很快……不过,那个是运生猪苗的。”

    共翳看她,一点疑惑一点不高兴。

    “……那个开船的,就坐这个。”

    阿籍话竭,解释:“那是运鱼的,我们身上没鱼也没猪,不坐货车。”

    共翳点头,虽然觉得叫“煮”难免容易混淆,但也赞扬了一下这里繁荣的养殖业:“都是运到山上去的?”

    “山上?”

    共翳瞅她,猪不养山上,哪来这么多平地供它们跑?

    阿籍也瞅回去,猪崽在山上跑,那肉不都掉光了?

    她正想着找他能理解的词汇解释一下,共翳先转移话题了:“我本来,打算腿好了就回去找你的。”

    顿了一下,问到了点子上:“你怎么出来的?”

    阿籍呐口,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

    这个绝对不能照实说,得编,往好听了编!

    “我……我等不到你回来……刚好有船……”

    共翳脚步慢下来了,眼神里明摆着透露出不大信任的讯息,阿籍语速加快:“我是专门出来找你的!”

    共翳沉默,又走了几步,嗓子哑哑地:“谢谢。”

    阿籍吓了一跳,这个可是他第一次学她说谢谢。

    “不客气。”

    “……”

    阿籍叹气,要达到真正无障碍的交流恐怕还早得很。

    又走了一阵,两人的裤子衣服里都是冰冷的雨水,共翳的脸色也愈加不好看,简直一点血色都看不到了。手掌上的皮肤也凉,额头和呼出的气息却越来越烫。

    阿籍注意着他迈的很吃力的双腿:担心的问“你腿到底怎么了?要不要休息?”

    共翳摇头,拉着她往前走。

    阿籍紧赶几步,拉住他不放了:“不行,得去医院!”

    共翳动了动发白的嘴唇,也不知道是没听清还是听不懂,身体晃了一下,没出声。

    阿籍上下打量了他——衣服是卢安福的、裤子是卢安福的、鞋子也是卢安福的。除了那道疤和下巴上的皮肤颜色浅了点,还真没什么违和感。

    她把雨衣里的小外套脱下来,裹住铁剑,再翻一下腰包,万幸带了钱和证件在身上。

    “坚持下,我们去医院。”

    阿籍扶住他,四周围看了看,没发现过往车辆。干脆往刚才的走过的加油站方向回走——刚才过来就看到个小旅馆,而且,这时候去医院也是个麻烦事情。

    共翳任由她扶着走,半个身体都靠在她身上,看到大红色油漆喷的“红梅旅馆”几个字,也只努力的多瞅了两眼,记住形状。

    阿籍一边感叹“红梅”这个名字大众化,一边拉下雨帽,冲坐在服务台里开着电脑打双扣的男人喊了句:“老板,还有空房吗?”

    男人头也不抬,把价单朝外推了推:“双人间一晚80,单人间50,标准间120,一星期以上打折。”

    阿籍一边掏钱一边问:“一个标间,有浴室提供热水吗?”

    男人动了动胳膊,甩出一幅大炸:“没有那叫标间?”

    阿籍忍气,又问:“吹风机、浴衣什么呢?”

    男人终于扭过头来看他们:“高档标准双的有,一晚上172。带空调,看电视加10块钱,避孕套一个加7块钱……”

    阿籍飞快的掏出钱包和身份证,往台上一拍:“就要这个!”

    男人开始登记,不时的抬头瞟他们两眼,开房的他见得多了,女方付钱女方登记名字的倒不多。

    有魄力!

    拿到房卡要往楼上走了,男人这才敬业起来:“哎,雨衣不要往穿上去,地板都给滴湿了。”

    阿籍帮共翳把雨衣脱下来,再拽下自己身上的,塞进男人给的塑料袋里,拉着他往楼上走。

    男人在身后狠狠地啧了一声,脱了跟没脱一样,还是湿漉漉的流了一地的水!

    共翳显然烧的有点糊涂了,走路都踉跄着,跟着她进了房间,就靠着墙壁不动了。

    阿籍插上房卡,等房间开始供电,再把灯打开,空调调高,扶着他往卫生间走。

    虽然说是高档标准间,卫生间的的设施还是有点简陋。几个不锈钢架子,一个浴帘一个莲蓬头,连卫生纸都抽的只剩小半卷了。

    阿籍拉他到莲蓬头下面,拉上浴帘开始给他脱衣服。

    共翳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脑袋上,呼出的热气像是像是两道火焰。

    阿籍努力让他靠在瓷砖上,脱完了才发现他里面没穿内衣裤,皮带也扎的乱七八糟。再低头往他大腿上一看,冷汗都冒出来了。

    共翳身体一向很好,淋个雨晒个太阳等于家常便饭,在海岛上就是那次杀豹子肩膀受伤,也好的飞快。腿上的伤口虽然深长,倒也是包扎过的,主要是伤口感染发炎,结痂的地方根本没愈合,黄红色的痂块下全是脓水。

    阿籍看得胃里面一阵翻滚,打算出去找把椅子好料理伤口。人才转身,就被他从背后给牢牢抱住了,一只手还摸到她脖子上。

    阿籍心里一震,放轻声音:“……我去拿把椅子。”

    共翳没答应,搂着她往后一靠,然后顺着瓷砖直溜到地上,昏睡过去了。

    阿籍脖子被勒的窒息,扒了半天才把他手臂扒开,转身哭起来:“共翳、共翳,你怎么了?”

    她爬起来从架子上拽下浴衣,帮他套上,再不管什么判刑不判刑,一边抹眼泪一边往楼下打电话叫救护车。

    刚才玩牌的老板很快赶上来了,一脸的晦气:“你男人生病往我这里带干什么?真是惹麻烦!”

    阿籍连声道歉,又赔了浴衣的钱。

    老板咕咕哝哝说了一阵,看阿籍态度这么好,也有点同情起来。好歹人家也交了房费,干脆做个好人,帮她把人抬到床上:“现在交通不好,救护车来的不快。我还有点退烧药,你看要不要先吃点?”

    阿籍脑子还算清醒,问清楚是什么药,又打电话给120问了,才敢喂共翳吃下去。

    老板下去叫女儿来换班,又上来看了两眼,忍不住多嘴问了句:“那腿上的伤口是锚给勾去的吧,都伤到骨头了,怎么现在还敢下海?”

    阿籍红着眼睛坐在床沿上,拿湿毛巾给他敷额头,哽咽着没出声。

    老板又加了句:“现在下海有命回来就不错了,你看他眼圈这么深,估计几天都没敢睡,多大的风浪啊。”

    阿籍点头,又想起他在卢家阁楼耽搁了这么多天,直后悔刚才没直接送他去医院。

    “这脸上疤是咋回事,还挺整齐的……”

    阿籍心里一跳,余光瞥向他:“他小时候贪玩,滑梯的时候撞的。”

    老板“哦”了一声,瞟了一眼墙角的湿衣服——小时候滑滑梯,长大了打渔,还真越混越出息。

    不过,没那个疤,长的倒是挺不错的。

    再一联系阿籍的表情和付钱的利落程度,老板觉得自己明白了。

    ——感情这就是一小富女养小白脸的现实版!

    他又多瞟共翳健壮的身体,见他虽然发烧,呼噜还在打,打了个招呼,下楼去了。

    一边下楼梯还一边感慨,现在女人真是实际,养男人不但要有脸蛋有身材,还要专门挑原生态的劳动人员……

    第八章、生病不好住院痛苦

    整整过了一个多小时,救护车才赶到。

    阿籍跟着担架上了车,才发现车子开起来不大稳,一晃一晃的。护士跟她解释:“最近伤患多,车胎都来不及换就赶过来了,不好意思。”

    阿籍哑口,但看着她汗津津的额头也说不出别的什么来。

    车子呼啸着在风雨中穿梭而过,泥浆打到玻璃上,噼啪有声。

    到了医院,已经有值班医生在等着。担架被一群人围着,热闹哄哄地进了急诊室。

    阿籍跟在后头小跑,前面的白大褂晃的她一阵焦虑,折腾了好半天,那医生才大喊起来:“病人家属呢?病人家属呢?”

    阿籍连忙往里面挤,才刚到病床前,就给一顿数落:“这个叫昏死?他在打呼噜你没听到?”

    阿籍愣住:“那……我……”

    医生瞟一眼共翳身上那件印着“红梅宾馆”字样的浴袍,不耐烦的摆摆手,语气差得跟油锅上蹦的豇豆似的:“伤口发炎这样,腿还要不要的?还淋雨,高烧没烧死他——这时候知道送急诊了,早干嘛去了?”

    阿籍连连认错,小声的问:“那,严不严重?”

    医生拿着听诊器在那边又听又叩折腾了,坐下来开始开单子:“姓名,年龄。”

    阿籍眼睛胡乱转:“陈……陈毅。”

    医生看了她一眼:“哪个yi?”

    “毅力的……”,她突然醒悟,改口,“熠熠生辉的熠。”

    医生低头狂草,跟她叮嘱:“你先去挂号,验血验尿拍胸片。病人是炎症引起的高烧,可能破伤风感染,淋了雨还可能转肺炎,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阿籍心里咯噔一下,转头看向躺在床上输液的共翳。护士已经在处理伤口了,黄|色的脓水粘在医用手套上,还在缓慢地流淌。

    “我先开点退烧消炎的东西,小王你给他做下青霉素皮试。”

    阿籍接过单子站起来,走到门口了又忍不住回头看:“医生,他没打过疫苗,也没用过西药……”

    说着眼泪掉下来了:“您给轻着点……”

    医生也愣了一下,拿回单子改了改,这才让她去挂号付钱。

    稠的有点发黑的血从手臂上抽出来了,小便也用针管从膀胱抽出来了,阿籍眼看着他被推进放射室,心跳响如鼓擂。

    要是肺炎还好,要是破伤风感染……

    她抱住头,靠着墙壁一阵发抖。

    人命有时候这样坚韧,有时候又脆弱的惊人。

    共翳最终确诊为急性肺炎,转呼吸内科,住院一周。并且,不知道是医生笔误还是输入的时候出错,电脑打出的药单上面,陈熠变成了陈翳。

    阿籍已经千恩万谢了,双手合十,冲着天空念了好几声阿弥陀佛,翻着腰包去办住院手续。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来。

    她这才发现另一个现实的问题——自己身上的现金根本不够交住院的押金,手机也浸水不能用了。

    她犹豫了下,找了公用电话,打给还在宾馆的母亲。

    电话一接通,刚出了个声,张女士急哄哄的嗓子就爆了:“你去哪了!李警官说你两点就回来了——现在几点了,啊?你要急死我!”

    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李警官三个字闯进耳朵里,震得阿籍刚安定下来的三魂七魄又都飘起来了,到嘴边的话临时改口了:“没事,我就遇上老同学高兴了点……”

    张女士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却坚持要来接她。

    阿籍解释:“我同学感冒了,在医院。我就陪他一晚上,明早就回来——您先帮我卡里转几千块钱,成不?”

    张女士沉默了一下:“你同学生病你高兴个什么劲?”

    “……”

    阿籍舌头打结,亡羊补牢起来:“不是看到他生病高兴,我是……我是看到人高兴,然后人感冒了……”

    “行了,男的女的?”

    阿籍嘘气,自从她从海岛回来,家里二老管的越来越宽,几小时看不到人就要盘查问底。

    “……女的。”

    张女士松了口气,随即又问:“哪个同学,严不严重?”

    “就那个前天来咱们家的刘燕,我大学同学。”,阿籍看看天色,焦急起来:“唉,妈,人还躺病床上呢!”

    张女士这下也有点担心了:“那我去给你转钱,你可别乱跑——哪家医院?

    阿籍支吾:“就,就这边这家……哎,我明天一早就回去,我保证。”

    张女士又唠唠叨叨念了半天,这才罢休。

    阿籍跑at机取了钱,终于办妥了住院手续,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也已经阴干了。

    她响亮的打了个喷嚏,揩揩鼻子:好歹,是能治的病。

    共翳醒过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陌生女人拿着根半透明的小棍子要往他胳肢窝里捅。直觉反应似的,他抬手就抓住她手腕,另一只手伸向她脖颈……

    护士惊叫起来,坐在椅子上打吊瓶发困的阿籍蓦地惊醒,冲上来阻拦:“共翳!你放手!”

    共翳果然停下来了,视线在自己和她插着针管的手背上看了一眼,又凶狠起来。

    护士趁着这个时候挣脱,退到病房门口,一脸看到神经病的惊骇表情。

    体温计被甩到地板了,碎成几段银亮的液态水银珠子似的滚落出来。

    阿籍拦着想要起身的共翳,连声安慰:“你躺好,这是在治病,在治病。”

    共翳的烧已经退了不少,脸色虽然还不好看,神智却已经开始清醒。加上从来没用过西药,体内没药物抗体,这些现代人用惯的药物在他简直就是灵芝仙草。

    他咳嗽了几声,狐疑地打量着四周,慢慢躺回到病床上。

    阿籍嘀咕着病了还那么大力气,然后查看自己和他的输液。

    果然,针头全都扯移位了,两人手背上各肿着一块饺子似的肿包。

    共翳眯起眼睛,显然是想要把针头拔掉。

    阿籍制止,暗暗指了指身后的护士:“那个,让她来……我付钱了的。”

    听到付过钱了,他这才有点相信。

    护士心有余悸地走过来,先给阿籍重新输液,再不大情愿的帮他也把针头拨了出来。换了针头再让他握拳的时候,共翳的肌肉就显得紧张了点。

    护士拿着夹针头的镊子,盯着他青筋凸起的手看了半天:“不用握拳了,你这样我扎不进去,放松一点就好。”

    共翳没动,阿籍帮着重复了一句,他这才松开手掌。

    护士把针推进血管里,让血试着回流了一下,调好速度,收拾好东西飞快的走了。

    隔了半天,才有护工进来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和剧毒水银。

    阿籍一直观察着共翳的反应,等护工也出去了,才凑过来,眉毛眼睛都笑得弯起来:“疼不疼,冷不冷?”

    共翳沉默着没出声,只是扫了眼自己还肿着的左手背,四下打量着周围环境。他的视线到了那里,阿籍就紧跟着解释名词。

    “椅子,坐用的,我们这里的‘席子’……”

    “日光灯,照亮用的,跟火把差不多……”

    “玻璃窗,就是……”

    共翳接口:“#%%@#¥。”

    阿籍摇头:“也不是冰块……”

    她埋头苦想,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干脆转移话题:“窗台边那个是凳子,也是坐……”

    ……

    一番解释下来,他虽然还不是全懂的样子,好歹不会再想拔针头了。但神色间,总有些不认同在里面。

    阿籍见他不时去看墙上的电视机,顺手抄起遥控板,打开。

    床上的人身体明显震了一下,但也只是那么一下。

    接下来,直到屏幕变亮,出现一个个穿着古怪的小人,他都一脸沉静的岿然不动。

    阿籍心里佩服,嘴巴开开合合着跟他解释原理——共翳认认真真地听着,眼神沉寂,嘴唇抿紧。

    “电,怎么愿意留在这里帮你们。”

    阿籍正拿了杯子在喝水,被他这话一刺激,噗的喷了他一脸。

    “电只是种能源,我们开发利用了它而已。没有思想,没有自主性,说白了,就是你让它干嘛就干嘛的……”

    “奴隶?”

    阿籍噤声,看着他揩去脸上的水渍,转身背朝向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被冤枉过。

    第九章、夜晚的温柔

    新鲜的水果、盒装男士内裤、夏天穿的室内拖、刚修好的手机——阿籍从塑料袋子里一件件往外掏东西,共翳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偶尔咳嗽几声。看着是安静,眼神却老是晃来晃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个……”

    阿籍捏着盒子,有点脸红地把东西递过去。

    共翳伸手接过来,奇怪的看了看,伸手在封着塑料封套的盒子上摩挲了一下。阿籍琢磨着他是不会拆,正打算帮着把盒子拆开,他已经两手各抓住一边,“嗤”的扯开了。

    阿籍抿嘴,眼睁睁看着他从里面摸出块三角形的双层黑布,抖了抖,一脸疑惑地看向她:“什么东西?”

    阿籍呐口,夺回给他扯破的包装盒,把那张男模特的照片重新拼起来,展示给他看。

    共翳愣了一下,视线从古铜色皮肤的模特屁股上挪回到她红通通的脸上。

    阿籍羞愤,小声抱怨:“看什么啊,你穿不穿?”

    共翳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腿不方便。”不等她发火,很快的接了句:“我要上所厕。”

    阿籍圆溜溜的眼珠子黯了又明,变了好几种情绪:“……是厕所,不是所厕。”

    说着,踮脚取下床头上的盐水瓶,打算扶他起来。

    共翳也跟着坐起来,手搭在她肩膀上,两脚在半空悬了一下,把脚伸进印着英文字母的塑料拖鞋里。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阿籍连忙也跟着高举瓶子,然后踮脚。

    共翳不明所以,自然而然的抬起那只输着液的手,帮她托住瓶子。红色的血管一下从针头部位的塑料管涌出,打了个弯,往吊瓶处流去。

    阿籍连忙扯下他的手:“手放下去放下去,回流了!”

    共翳老老实实把手垂了下来,又咳了两下。

    阿籍叹气,抓起他另一只手,往吊瓶上摸去:“这只手拿着,那只手尽量放低一下,对对,就是这样……”

    阿籍对着病房里配的小卫生间犹豫了半天,扶着他别别扭扭的出了房间,一前一后往厕所方向去。

    到了男女厕所门口,阿籍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观察一下其他人的举止之后再行动,顺便普及了一下男女厕所的区分方法。

    共翳显得有点不大开心,瞟了眼阿籍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在他病号服口袋里的黑色内裤,举着瓶子进去了。

    阿籍心里不放心,又不能进去,只好站在门口捧着手机上网,给自己混乱的大脑充充电——

    古代先民的神话观……

    如何征服自然力……

    她越刷越慢,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于找到点有用的资料:

    “神话反映了原始人对宇宙、人类本身的思考及解释……任何神话都是用想像和借助想像以征服自然力,支配自然力,把自然力加以形象化……随着这些自然力的实际被支配,神话也就消失了。”

    形象化,不就是共翳现在的思想嘛。

    生病是肚子里藏了妖怪,用电是抓了个无形的奴隶来剥削……

    她暗暗点头,有点膜拜地看了眼作出这个伟大结论的作者署名,更加笃定自己已经找到问题的关键了。

    大胡子马克思同志归纳的呀,肯定假不了!

    共翳出来的时候,脚步刻意放的很慢。

    阿籍还以为他是腿伤太痛,正想赶上去一步,猛地看到他身后人的样子,脑子里嗡的一声,傻了。

    ——那是个白头发大弯腰的老爷子,衣摆下垂出根接了集尿袋的导尿管,正巍巍颤颤的提着半袋子尿液往小隔间里走……

    “共翳?”

    共翳抬眼睛看了她一眼,很勉强地牵了牵嘴角,举着瓶子就要往外面走。

    阿籍拉住他,打开水龙头,帮他洗了手。斟酌了半天,才小声的解释:“我不是要你学他,老人家生病了……”

    共翳乜她,阿籍闭嘴。又示范了一遍开水关水、挤洗手液冲洗、烘手机的使用方法,这才扶着他往回走。

    共翳神色冷冷的,跟刚认识似的一脸面瘫,眼睛暗的像是潭黑水。

    阿籍开导他:“入乡随俗嘛,开始总是不习惯的,慢慢的就好了。”

    共翳瞥了眼走廊上的不锈钢垃圾桶,伸手摸了一下,嘀咕:“这个是……铁?”

    阿籍把他手拉回来,湿漉漉的手心果然粘了些灰尘:“不是纯铁,加了别的东西进去,我们这里叫钢,这个是不锈钢。”

    “@#¥……%&&xx%……”

    “哎?是能拿这个做武器了……菜刀也是的嘛,叫不锈钢菜刀。”

    回到病房,他的点滴也快打完了。

    护士又来量了一遍体温,推着小车子走了。

    阿籍共翳默默地靠在床头吃香蕉,满口的甜腻,满脸的阴云。

    “好吃不?”

    阿籍又帮着剥了一根,递过去,酒窝笑得深深的。

    共翳摇头,但还是接过去,三两口吞下。

    “那个裤子……?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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