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我错了!.第30部分阅读
皇上,我错了!. 作者:肉书屋
等待在这里。可若是宇文直真地攻入长安,那他们兄弟的情意还能敌得过那刀戟之刃,无上皇权么?可是,当我走出寝宫不到两步,禁军侍卫便已上前问我要去何处,我的所有行踪一定要向大冢宰回禀。如此之严的守护,恐是连只蚂蚁都无法爬进爬出,更不用说是我这个大活人了。
其实,我并不怪宇文邕,只是忽而感到了君心难测这四个字的真谛。是啊,他已经在这睥睨天下的位子坐了如此之长的时间,早已经习惯了不露声色的安排与决定。不过,作为他的妻子,作为宇文直的朋友,我绝对不可以让他们之间任何一方去破坏兄弟间的那层底线。
费尽心思,出皇宫
出寝宫自然是万般的困难,然而再困难也终是要想办法的,初至的七月,带着它的烦躁催动着我的心。而宏伟的长安城竟打开了它的大门,在宇文宪带着禁军加强守卫的几日后,长安留守长孙览出人意料地弃城而逃。所谓的重兵而守,忽而让人觉得是那么不堪一击。宇文直挥师入了长安城,宇文宪与尉迟运则紧闭宫门,死守皇宫。但宇文直并未去攻皇宫,反而是去了大司寇。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我终于肯定了心中的那个答案,他是为了牒云芊洛而兴兵的。可是,他一定是未找到他想要找的人,因为他没有撤军,而是屯留在了长安。君在外,而王占城,这尴尬的境地不知还要持续多久,才能有个结束?
毫无头绪的我,躺在榻上静思着。独孤翎?——也许他可以帮我。
“小婵,我有些不舒服,你去请翎过来,替我看一下。”
“是,文御助。”
“让他带个人过来吧,我有些东西要给他,比较多,所以还是带个人比较方便。”
“文御助,您有什么东西要给?奴婢可以……”
“自是重要的东西。”
我侧过身,不再望她。小婵虽有些迟疑,但终究还是去太医署请了独孤翎。而独孤翎则照着我对小婵的嘱咐,带了一个人来寝宫。
“你来了?”
他淡淡一笑,那个笑靥让我感着他不变的温柔。
“你哪里不舒服?”
我未语,只是递过一个眼色,而翎接过后,便知晓了我的意思,侧脸摒退了带来的人。
“我想找直。”
“你找他?若兰,现在的形势,你根本不能去找他。对不起,我不会同意。”
“直根本不是为了帝王之位而来的,为什么你要和宇文宪他们一个看法?”
“无论是否,我都不会让你去。”
“翎,记得那一年么?那一年,我误入了太后的寝宫,差点就死在宇文护的手上,而你,直,还有皇上,三个人联手杀了那个人。救了我,也终于报了仇。我知道虽然那是一个计策,但若直真的想倒戈,那他当时就可以倒戈,而且也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称帝。可是他没有,翎,你是了解他的。他绝对不会反皇上的。”
“若兰……”
“翎,难道你忍心看到他们兄弟刀刃相见么?”
“我……”
“翎,直绝对不会伤害我。帮我出宫,我要劝他。”
“不可能。”
“翎,就当我求你,求你让我出宫,求求你……”下榻跪地,我求着身前这个男人。他是我在时代最可靠的知己,我求他,期盼他给我一次机会。
“求求你……”
……
幕夜中的宫外同样炎热,换过装的我在独孤翎的帮助下离了皇宫。除了那次他们三人杀宇文护的时候,我见过他的飞针,这是我第一次感受他的轻功——原来早已恢复武功的他,竟然是这般深藏不露。他不愧是独孤信的儿子,仅仅凭着这一点,我再次感到了他对宇文护的恨与对宇文邕的忠。为了报仇,为了尽忠,他竟能废弃自己武功,而为了报仇,为了尽忠,他亦能在无比痛苦的尝试中,承受恢复时一切的伤痛。
宇文直在长安的定所是卫剌王府,独孤翎带我去了那里。一路上,因为宇文直的不扰民政策,月色照路的长安显得与平日并无不同。
快到卫剌王府前,我见到了大量的守卫,正要上前,独孤翎的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身后传过他的问:“你真的决定了?”
“嗯。”
“一定要小心。”
我相信宇文直,他亦同样相信宇文直,所以我愿意用着我的命,去赌一次。而他愿意用着他的命,帮我一次。
兴兵叛乱,为红颜
害怕,我没有;但紧张,还是有的,对于我的突然出现,卫剌王府前的侍卫立刻拦了住:“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来找大司徒大人的。”
“哐————”侍卫的佩刀已划空出鞘,那警觉的眼神直盯着我的身,打量着我——这个月夜而访的医官。
“大司徒大人,岂是你相见就见的?快走!!!——”
“呵——如果你不让我见他,那后悔的一定是你!”
“你!!!”侍卫一步上前,手中佩刀更是半提而起。
“住手!”侍卫侧身望去,而我亦看到了声的主人。那是宇文直府上的家臣夏侯风,我住在卫剌王府的那段日子,与他多有接触。
“文御助?”他反复打量着我,终于道出了我的名。
“我是来找大司徒大人的。”
他蹙了蹙眉,显得颇为惊愕。谁都知道我——文若兰,是宇文邕的女人。而谁亦都认为他——宇文直,正在准备夺位。我的到来究竟是何目的,他自是猜测不出。踌躇之后,他便进屋去禀。
石狮之中,金匾之下,身穿软甲的他,出现在了门槛之前。不知是月的凄凉,还是再见的尴尬,他的面容是那般复杂。四年前,那个阳光开朗的宇文直已不复存在。如今的他,让我难寻笑意。
“你……怎么来了?”
他步到了我的面前,问起了我。
“直,牒云芊洛她很好,孩子也很好。”
我既然知道他攻长安的目的,自然不需再掩饰任何。
“若兰,你知道她在哪里吗?你知道吗?”
拉着我双臂的手紧紧地握着,他真的很想知道那个答案,可是我却无法给他。
“对不起……”
长密的睫垂落相合,那手中的力亦慢慢地消了下去,口中轻轻地吐着几字:“你走吧。”
“直,听我说,不要再继续攻城了。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是皇上,都很清楚你为何而来?”
“若兰,这是我和皇兄的事,我不希望你牵扯在内。”
“直,到今天,你还能称他为皇兄,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真的反他。”
“若兰,你还是回去吧。双方交战,生死难卜,无论是他,还是我,都不会希望你受到伤害。”
“不,只要你依旧执着,那我也会执着地跟着你。”
“你这是何必呢?”
“皇上答应过我,只要你选的人不是我,他都会答应。”
他望着我,只是望着我,唇边在久久的凝望后,微微弯起,久违的笑,竟是那般苦涩。
“你真的很傻。”
“呵……”
凄然的笑,才出一半,忽而传来几骑马蹄与着一声:
————嗖————
“若兰——”
翎的声,他,角落中的他,尚未离去,白色身影在我的眸前飞过。
“若兰——”
直的声,他,面前的他,不顾一切地将我扑倒在地。
“呃——”
不远处,一个隐痛轻吟淡传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清亮的声:“回宫!”
“大冢宰大人,尉迟将军下令……”
“君令在上,不得伤害大司徒大人,难道你们忘了么?!统统回去!!!不想死的都回去!”
身后,卫剌王府外的侍卫亦冲了上来。
“你们也退回王府!!!——”宇文直起了身,同样下着令。
撤兵长安,往荆州
“若兰,和我回宫!”那个男人,用着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支冷箭,冰冷的箭依旧插在他的臂中,那鲜红的血不住而流。
“宪,对不起,我不能。”
“若兰,你知道你和……”他斜眸望着我身旁的那个男人,继续道;“大司徒大人在一起,对皇兄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宪,我的心一直都在皇上身上。无论我在哪里,他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静默中,一抹淡淡的清风拂过宇文宪臂上滴下的血,掠过独孤翎侧脸而望的眸,擦过宇文直落寞孤寂的心……
“直——”宇文宪对他的称呼再次回到了兄弟间的言语,“不要伤害她。”
宇文宪离了,独孤翎走了,而我则依旧留着。
大家的立场不同,大家的身份不同,可在时才风拂过时的那个短暂瞬间,大家又似乎都在为另一个人考虑。
接着的几日中,宇文直的军队并未能够攻破宫门,而所剩的粮草却支撑不了二十天。宇文直想在长安的商户中购买粮食,却发现所有的粮店关了门,而店主人却都莫名地失了踪。愁云在他的眉间朵朵而过,粮草问题已着实困扰着他。同时,另一个问题,似乎也从未离开过他。那晚的冷箭,似乎是朝我而射的。虽然宇文宪让那些偷袭的人以君令为重,不要伤害宇文直。但无论是独孤翎,还是宇文直当时的反应都告诉我,那支箭是朝着我而来的。或许,宇文宪也感觉得到。可这又是谁要将我置于死地呢?我在皇宫住了那么久,可从未受到过伤害,为何一出皇宫,就会有人要下手?是让我死,还是让他们兄弟因我死,而激化矛盾呢?
这一日,一名侍卫来报,说是在离长安约摸二十里的地方,出现大量周兵。战报未过多久,尉迟运竟开了宫门,带着禁军冲了出来。战况的突然变化,牵动了整个战局变化。
宇文直做了一个艰难而痛苦的决定——撤军。为了避免烽火波及百姓,为了避免与二十里外的大军相遇,他选择了撤军。
“若兰,你留在长安。”
“不,我和你一起走。”
“若兰……”
“其实,你也知道,那支箭,或许真的不是朝你而射,难道你觉得我在长安城也很安全么?”
“可是……”
“好了,别可是了。”
他想我留在长安,而我则想着在一路上能劝他放弃,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在他的营中,那么他一定是安全的。虽然暗的,有人用箭射我,但若是明的,我想还没人会冒着被宇文邕诛杀的险,而要我的命,要宇文直的命。
离开长安的那刻,我看到他回眸而望的眼神,不舍,心痛,交织缠绕。
“直,她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相信我,也便是相信宇文邕,相信我,也便是相信他的哥哥。
他未再回首,只是下令前往荆州。
长安城,离我愈加的遥远,长安城,离他愈加的遥远,略带疲惫的军队,从着宏伟的长安城门朝着荆州之地,加紧撤去。
解散军队,只为兰
军队的前行速度并不是很快,因为天气的炎热与粮草的不足,不少士兵染了病,而我亦没有能够逃脱病痛的侵扰。一路上昏昏沉沉,只觉得意识若有若无,全身忽冷忽热,乏力酸痛。
“她不能再随军了。”
迷糊垂重的双眸透着军中大夫的背影,而耳畔依稀地听着他与宇文直的对话。
“若是放慢行军速度,她是不是……”
“您是知道的,皇上已御驾率军朝着荆州而来,若是我们再放缓,恐怕……”
“你先下去吧,容本王再好好想想。”
一声轻轻叹息后,军医官离了营帐,而我则努力地开着口:“直……直……和皇上……好好谈谈。”
“若兰,你好好休息。”
“既然……他追来了,那……就……谈谈吧。”
“谈?——”
“是,谈……”
“他愿意么?他会么?他会把芊洛还给我么?他……”
“会,一定会!……”发烫的柔荑搭在他的手背上,他黯然而下的眼睑迅速抬了起来。
“若兰,你的手好烫!这样下去,你会……”
“直,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倒霉?上一次……上一次就是你照顾我……这一次,又是你……”
“呵……若兰……是我连累了你。”
“不要……不要这么……”脑中的意识再次涣散,密长的睫不由我控地慢合而上。
我晕了过去,因为病得很重;军停了下来,因为我病了。再次醒来的时候,军营中只剩下了我,还有他。
“他,他们呢?”
我无力地问着,透过他俊美的双眸,我看到了自己憔悴苍白的面容。
“大家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爱,我不能如此自私……”
犯上作乱,失败的结果无外乎就是死,宇文直不愿意继而行军,故而解散了军队,也是留人生路,这一切,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一个病到无法再承受颠簸的女人。
“直……”我撑着身子,唤着他的名字。
“你起来干什么?”
“躺得累。”
“若兰,再坚持会儿,我想皇兄就快到了。”
“我……没事,只要你……和皇上没有事。”
宇文邕的军队来得很快,在午后耀日的铺路下,我听到了大军而至的声,亦听到了营帐被包围的音。
我笑了,因为他来了。
宇文直亦笑了,因为他的心终于可以释怀。
——里面的人快出来!!!——
对于孤立的主帐,周军的将士不敢随意而入,这恐怕也是宇文邕的意思。因为他知道,里面除了宇文直外,还有我——他的女人。万一,双方起了冲突,也许,受伤的那人会是我。
“我带你出去。”
淡淡一笑,他轻轻地将我抱起,垂落的墨发,微展的笑靥,凄然的唇间继续着:“其实,一直以来只有他才能治好你,照顾好你……”
将兰交与,君之怀
八月初至的艳阳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直地灼向我的双眸,在宇文直怀中的我,不禁抬起了酸痛的臂去挡那耀眼的光芒。步靴声和着刀戟声响彻在我的耳畔,晃动不止的人影更是倒映在宇文直的身上。
他走着,直到我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声:“宇文直!!!若是你今日敢伤害她,朕可以立刻让你身首异处!!!——”
他,误会了。
我,正要开口。
“皇兄,若兰病得很重,请立刻传召随军御医。”
“兰儿!——”
宇文邕独自步到了我们跟前,因为光,我没有看清他的面庞,但是他身上带着的淡淡檀香,让我感着他的靠近。
“把她给朕!!”
我从着宇文直的怀中被小心翼翼地递到了他的身前,他柔长的发丝落在了我的颊上。沉醉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那个霸道的旨声:“将这个乱臣押下去!!!——”
侧脸而望,已跪在地上的宇文直被两名大周将士反臂而缚,拖拽而起,淡淡一笑,虽染着金日的灿亮,却是那般伤愁。
“择日……”
“不要,宇文不要,他是你亲弟弟,不要……”我费尽了最后的力气,抓住他的衣襟,乞求着他,“他……他是你弟弟……不要……”
“择日朕要亲审!!!——”
笑,在已无血色的唇边微微扬起,他的改口终让我提到心口的石落了下来。我可以睡了……
“兰儿!……”
也许,宇文直说的没错,宇文邕才是治好我,照顾好我的人。在他的身边,我好的很快,我不知道是药的作用,还是他的呵护,亦或是有他的爱,再回长安皇宫的时候,我已好了八成。而宇文直在削去藩王,罢去大司徒后一直被押在大司寇。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拉着他的衣袖,怯怯地说着,希望他能原谅我在那个情况下,和宇文直一起离开长安。
“傻兰儿,没事就好。”
“你……还生不生我气了?”
“我从来就没生过你气。”
“宇文……你别离开我,好么?”
他揉了揉我的发,宠溺地回着我:“我可不敢再走了,指不定哪天,我的傻兰儿又做了什么事,让我的心提到了这里。”他比划着自己的焦急,那故作笨拙的样子,让我不由地笑了起来。
“宇文,我们一起过仲秋。”
“还仲秋呢?已过去五日了。”他点了点我蹙起的鼻,笑言道。
“过去五日了?啊?!……”
“你身子还没好,不适宜走动,所以我就……”
“那明年吧。”
我的话语不免含着一丝失望。月虽每月都圆,但仲秋一年不过一次。
“兰儿,你现在想看月亮么?虽然不圆,但我看着还是很亮。”
“那你许我看么?”
“傻兰儿,我有这么霸道么?”
“怎么没有?……一直都是……”
“呵……”
秋后处斩,宇文直
他扶着我起了身,其实我并无那般娇弱,只是躺的时间长了,身子有些虚而已。很慢地,我们步到了寝宫门前。
“等会儿别跳。”
“你当我是小孩子?走个路还是可以的。跳?才不会呢。”
门,被他推了开,我的双眸愕然于面前的景。
朵朵兰花,伴着幽幽清香,映入瞳仁,沁入心肺。月色而染的花瓣淡放着银光,那摆着大大一个心型的花盆间缀饰着橘红烛灯。好美,好美,淡雅的花,被着寄情的红托衬其中,是那般醉人……
“宇文……”
望着面前的一切,我感着他为了我而百费思量。
“喜不喜欢?我好不容易搬了那么久搭成的,夜晚可能会暗些,便只好自作主张放了灯,想你……”
“宇文……我……好喜欢……”
人,虽未跳起,但心,已经澎湃。兰花橘灯深情寄,月下殿前旖旎依。
“傻兰儿……呵……”
靠在他的怀中,我环着他的身,呆呆傻傻地笑着。我愿意此生此世,来生来世都做他的傻兰儿。
“记得那时候,知道那时候为什么我老说你傻么?”
我摇着头,不知缘由。
“你我之间可是有契约的,若是说你傻,你就可以有花,多说一次,你就可以多拿一盆,其实,我觉得这买卖真的不错。”
契约,是啊,我们之间还曾经有过那张可笑的纸。忽而,我感着下巴被一个轻轻的力托起。
“兰儿,此生今世,来生万世,我都只爱你一个人,任万物具迁,星斗转移,都不会变。”
月,虽不圆,而我与他却在编织着那圆月的眷恋。
几日后,我的身子已完全康复,而他亦开始了大量的朝政军务之事。偶然间,我去了御书房,看到了他在御案上大司寇来的奏折,上面正催着宇文直兴兵叛乱的结案。本来,我是从不会去翻阅他的奏折,但是对宇文直之事的关心,让我忍不住去拿。一本,又一本,字字句句中的含义都只有一个——死。
这一晚,宛沁亭内,传来悠悠琴声。身长玉立,飘飘衣诀的他,静坐其中,把琴而抚。很久他都没有这般独自弹琴,心中的苦涩,透过弦的拨动淡淡传来。我循着音的凄宛,踏着声的无奈,走到了他的身旁。随风而起的墨发拂过他绝俊容颜,掩去他脸上一切情感,而琴板上滴落的水,让我感着他的心痛。
“宇文,你……”
琴声落,我问着他。
“兰儿,无论我做什么决定,请你一定要支持我。”
我未问何事,而从他的浅褐双眸中,我知道他已知晓我想问何。我点着头,因为我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我失望。
次日,宇文邕下诏,大司徒卫剌王宇文直犯上作乱,危及社稷,依大周律例,秋后处斩,其部下党羽就地收押,送回长安,等候发落。
永远都是,你四哥
金色九月,秋风瑟瑟,鸟儿啾啾,我站在一驾马车前,手握着一双洁白如玉的柔荑,浅笑道:“芊洛,路上一定要小心。直,可是盼着他的大胖儿子呢。”
斜眸挑眉朝着牒云芊洛旁的宇文直递过一个眼色,口中继续道:“是吧?直——”
“只要是芊洛生的,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他的唇边终于露出了曾有的笑容,清冷不再,阳光又现。
“看不出,你思想还挺开放的。”
“呵……”
“这次一别,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也不知道,你们生的到底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若兰,你觉得是儿子么?”
她拉过我的手,贴在她隆起的腹上,隔着素衣,我感着那里的温热。
“它坏得很,不告诉我。不过,我知道,它一定是个男孩。”
“若兰,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和直活下去的机会,也谢谢你给了我做母亲的机会……”
潋滟眼眸中难锁的泪水顺颊而落,身畔那个爱她的男子将着娇柔的身子揽入怀中,轻轻抚慰。
“你们该谢的,不是我,而是……”
我回首望他,黑衣束身的他,在我带泪的笑中,步了过来。
“四哥,我还有资格这么喊你么?”
宇文直的眼睑中已勾出红色,而他面前的那个男人终是在一个点颌后,伸过双臂。
两个男人,在风的摇曳中紧紧相抱,他的话接着宇文直的问:“直,无论你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四哥,我们流着同样的血,此生都不会变。”
“谢……谢……”
“好好待芊洛。”
他拍了拍宇文直的背,结束了那个拥抱。
“直,谢谢你教我识字,教我写字……”相别的痛苦,总是那般揪心,而女子的哭泣,更让这难分的我们久久不愿离去。
“兰儿,别拉着直了,你就算我不吃醋,也要想想人家芊洛,怀着孩子的女人可是不能随意生气的。”
哭声中传过几声勉强的笑。
“你们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书信给翎或是宪,他们都会转给我。”
“会的,等我们安顿好了,就会给你们书信。”
“时辰不早了,早点上路。”
“四哥……”
“皇上……”
“直,来世我们还做兄弟!”
再次的拥抱,再次的话别,宇文直抱着牒云芊洛上了马车,而自己则挥鞭策马。轮,开始了它的碾动,渐渐地,落叶中两道长长的痕印通向远方。
“宇文……”
“他们一定会幸福。”
远处,忽而传来牒云芊洛的声:“若兰——记得我说的话——”
我点着头,回应着马车中那个我曾经的“仇人”
“兰儿,芊洛她说的什么?”
他好奇地问着我,而我则已觉着耳边的热烫。
“她说……”
“脸都红了,什么好事?”
“我不告诉你。”
“哦,你又欺君。”
“没有。”
“没有?没有的话,还不说……”
宇文直与牒云芊洛走了,他们的未来一定是幸福的。
其实,当日诏书颁下的时候,我已知道了上面的内容,同时,我也知道了那个计划。要将宇文直救出大牢虽非易事,但有了宇文宪的帮助,自然就变得容易很多。而独孤翎则以太医署太医中大夫的身份假意向宇文邕称牒云芊洛身有急症,不宜关在牢中为由,得到旨意,提她出了牢房。秋日处决自是做了,只是被施刑的不过是大司寇中的另一个死囚。那个杀人放火的死囚犯,倒也是做了一回藩王处死的替罪羊。
他与直,同血同脉,兄弟之情永不会断。
他与我,同榻同眠,似海之爱又怎会让我伤心?
小婵嫁与,宇文宪
十月的枫,十一月的山茶,避不过寒冷的侵袭慢慢地褪下了红妆,而高长恭送我的刺猬也开始了冬眠。万般都可以褪去红色,而唯独一样不会,那就是喜事。我问了宇文宪他缺不缺“侍女”,谁知,我这个媒婆还是做晚了。宇文宪受伤的那段时间,小婵时不时就去关心他,自然而然地,宪就成了这皇宫中的“常客”。
“宇文,你说宪和小婵他们……?”我趴在他的身上,吹弄着他的发丝。
“那日还撞见他们在廊边转角……”
“呵呵呵……”好不容易躲在一角亲昵的两人被个不知趣的皇帝撞到,肯定是万般出丑,尴尬不已。
“我可不是故意的,那日走得急,哪知道他们在那里……呵……不过,宪当时,那个脸,我看比小婵还要红,快笑死我了。其实,你知道我比他们还难受,连笑也不能笑。”
“呵……不如,我们做个顺水人情……”
“我想过了,过年的时候,让他们把喜事办了。”
“好啊,你最近是不是很累?”
“对不起,最近事情多了一些,让你一直等到很晚。而且答应你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做。”
“我没事,只要你别太累就好了。”
“兰儿,早点睡吧。”
他轻轻将着被往我肩上再拉了拉,每晚他都怕我冷到,实际上,在他的身旁,我又怎会冷到。
宇文宪纳小婵为侧室的日子,终于是被大家盼到了。小婵是个很懂事的宫女,这些年来的相处,让我真的很难割舍。被宪接走的那刻,她抱着我紧紧不愿放手。这是她第一次忘却主仆间的差异,把我当做一个亲人,这般抱着。我很开心,也很不舍,但我知道宇文宪一定会对他很好。偷偷地瞥了一眼宇文宪双眸急急地样子,似要告诉我,这个穿着红妆的女子可是他宇文宪的新娘。
“宪,记得好好对小婵,否则,别怪我到你皇兄那里告你的状。”
“若兰,我对小婵是真心的,我怎么会亏待她呢?我……”宇文宪仿要将着他对小婵的所有情话当着众人之面,一股脑的全吐而出。幸而被着羞涩的新娘子拉了拉衣角后,才住了口。
晚上的喜宴,宇文邕带着我一同出席。本来,宪纳侧室根本不需要圣驾亲临,可是宇文邕知道我与小婵的感情,所以便移驾去了他府邸参宴。
喜宴相当的隆重,看着府中细巧的布置,与宇文宪正室的贤惠,我的心便放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宇文邕借着些酒意,揽着我低语道:“宪都可以给小婵一个婚礼,你难道就这么忍心不给我……”
“宇文,你爱我,这就够了。”压着他的唇,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他每一次提到,都会让我心里复添沉重。
“兰儿。”他撤去我的指,将着唇间的吻,落在我的柔软之上。
“还在御辇上呢。”我推了推他,趁着一丝间隙嗔怪道。
“呵呵……我就想在御辇上……”
“不要啦……不要啦……痒啊……痒……”
他捉弄着我,又挠起了我腰间的痒。御辇上,我们是清白的,不过御辇停后,他又是那般霸道地将我抱入了寝宫……
兰已怀上,君之子
不知是小婵离开我后觉得有些挂念,亦或是冬日里有些惧冷,我总觉得身子不似往常那般舒服,可总也说不出个什么问题来。因着齐国的局势越走越差,北周想攻打齐的计划也已提到了案上,宇文邕经常和大臣们商讨此事,整个一月,也不过回了寝宫几次而已。我轻吐着气,那淡淡的白色慢慢地融在了冷清的空中。
“参见独孤大人。”
门外,忽而传来了宫人们的行礼,随即一名宫女小声步入,向我禀道:“文御助,独孤大人来了。”
“快请他进来。”
终于,有个朋友来看我了,才见着独孤翎在屏风后的身影,我便赶紧站起,只是蓦地起身,让我眼前忽而一黑,身子不由己控地往后一倾。
“若兰——”
身子被一个力托了住,闭了闭眼眸,我看到了独孤翎的身影,只是不甚清晰。他扶着我靠在了榻背。
“你脸色真的很差。”他伸过手,在我的额上瞬间地停留了一下。
“大概是起得太快,没事的。”
“我这个御医在这里,有事没事,还容得你自己定论。”
他笑了笑,伸手替我把脉。
“对了,你怎么今日想到来了?”
“没有皇上的旨意,我怎能随意到寝宫来?是大司……”他微微迟疑,改口道:“他来了信,我交给皇上,皇上看后让我交予你。不过,皇上也很关心你的身子,他说今日早晨离开的时候,见你的脸色不太好,因你还睡着,便没有问。”
“来信了,快给我看看。”
“光顾着和你说话,正事都没做,先好好地让我把脉,刚才我好像……”
他示意我不要再言语,我这个病人亦只能乖乖听话。
“若兰,你有多久没有来月事了?”
“啊?——”望着那个脸上突堆笑靥,问着我隐私的男人,我的耳边蹭地热烫了起来,嘴也变地吞吐:“这,这个,好像有一段日子了。”
“你有喜了。”
“什——什么?……”
我错愕地看着独孤翎,他激动的神情比我还要兴奋:“若兰,你有孩子了!”
“怎么……我,我好像……”
“若兰,我绝对不会诊错,你真的有孩子了。”
我有孩子了?我有他的孩子了?我的唇边忽而展起了一个大大的笑。我终于有了他的孩子——“皇上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皇上?……翎,能让我自己告诉他么?”宫里的规矩我是知道的,这有孕的事应由太医署的御医回禀宇文邕。只是,我想亲自告诉他这个消息,于是便求起了独孤翎。独孤翎怎经得起我的乞求,自是答应了下来。他给了我宇文直的信,本就开心的我见到宇文直说牒云芊洛为他生了儿子,我便惊叫起来:“翎,是个儿子,他真的生了个儿子,太好了!!——太好了!!”
“小心,若兰,别那么激动。”
独孤翎见着我忘形的欢叫,立刻喊住了我:“你现在有孕在身,可不能这般样子,孩子还不大,要有很多事情注意……”
君要亲征,伐齐国
独孤翎果然是个经验丰富的妇科大夫,牒云芊洛的话一点都没有错。可有一点牒云芊洛却没有和我说清楚,就是独孤翎还是一个很啰嗦的妇科大夫。我和他认识这么久,却从未见他如今日一般啰嗦。勿说是饮食睡眠,就连无关紧要的一些小事恨不得都一次与我讲清。
他很激动,也很开心,言语间,就仿佛这个孩子是他的一般。望着他不停的唠叨,我忽而感到了自己对他的亏欠。
“翎,你什么时候也娶个女子吧?”
我突然的插话,让他止了口。原本欢快的气氛,一下又变得凝重起来,独孤翎稍稍躲过我投去的目光后,笑了笑:“一个人过惯了。”
我不再继续那个尴尬的问,重新将着话题,归到了孩子身上。
“这样吧,孩子生出来,让你做干爹,好不好?”
“什么?”
“呃?”我思了思,想出个更为古代的词汇:“做义父。你做孩子的义父,好不好?”
“义父?孩子生出来,不是皇子,也是公主,怎么能喊我义父?这与礼不合。”
“什么与礼不合?我说合就合,呵呵……”
我冲他傻傻地笑着,也许,这不能算是一种补偿,但是,我知道此生或是来世,我都不能给他任何补偿,因为我爱的,只有一个人。
当日,独孤翎给我开了些养胎安神的药,他很小心,药的选择也非常注意。晚上,我本想告诉宇文邕怀孕的事,然而直到很晚很晚,他才回来,一见到我还醒着,他便关切地问着:“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等你,我想……”
“兰儿,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从他浅褐双眸中淡透的神情,我知道他一定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与我分享。
“什么事?”
“如今齐国民不聊生,国势凋残,而我看过府兵的招募与各柱国报上的情况,现在应是我御驾亲征的最好时机。刚与大臣们商议过,准备让人去出访齐国,再探一下情况,随后便准备征伐之事。”
“御驾亲征?”
他要御驾亲征北齐,时才的喜悦即刻被着担心替代而去,手不由搭在了腹上。御驾亲征北齐是多危险的一件事。我才刚怀孕,可他却要去伐北齐。
“是啊,兰儿,我要先平了北齐。北齐之后,我便要一统天下。”
“宇文,我……”
我朝他而望,祈盼他留下的神色已是满溢于眸。他理了理我略有散乱的发丝,继续道:“兰儿,别这样,你担心,我便会放心不下。若是放心不下,我也打不好仗。我答应你,为了你,我都不会让自己有事。好不好?”
“宇文……”
“兰儿。”
他如着以往一样,封住了我还欲开口的唇。天下一统是他的夙愿,可是为何这个决定要在这个时候做出?我,我该怎么办?是告诉他,还是瞒着他?可若是我说了而影响他出征北齐的事,那我自己的心又如何能过意得去?可是,那是我和他的孩子,没有他在我的身旁,我真得难以支撑。曾经失去过,而现在既然有了,我又怎能不再自私一次?
轻轻告诉,怀孕事
待他的吻结束后,我再想与他多言几句,他却已面带倦意地躺在了榻上。唇角边留着的一丝笑意,让我不忍再去烦扰他。
第二日,他很早便起了床,如以往一样,把锦被帮我叠好后,他便离了寝宫。接着的几日,他没有回来过。我曾去过御书房,宫人们说他在议事殿,我又去了议事殿,宫人们又说他出了宫,我只能驻足在宫中。也许,他是真的很忙,若是以前,我一定会怀疑他在宫外有个女人。但是经过那件事后,我不会怀疑他对我的感情。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忙碌的他,那就是他,一个勤政的皇帝。
坐在宛沁亭,我抚了抚腹,低语道:“你会是男孩,还是个女孩呢?如果你是男孩,一定要和你父亲一样出色,如果你是女孩……呵……那也要和你父亲一样,有双好看的眼睛……”
我迷恋他浅褐的眼眸,因为它总藏着一些秘密。
“兰儿,你在这里。”还刚回首,他已站在了我的身后,“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什么呢……是不是想我了……”凑在我的耳畔,他低语道。
“哪有?”
“呃?……怎么了?不开心了么?是不是我冷落了你?”
“不是,我只是看湖而已。”
“兰儿,我带你去看湖,好不好,明日就去看湖,然后在家里过上几日。”
他心情很好,从他的话语中,我便能感着那份愉悦之情。
“不知道我的兰儿现在骑马是不是还那么差?”
“骑马?!——不,宇文,我不能骑马。”
“不能骑马?你怎么了?怕出丑么?……呵……”
“不是,我……有……了。”
我低颌望地,语声很低。
“兰儿,你怎么说话轻起来了?”
“我,我是说我有了。”
我的话依旧很轻,我想抬头,可是任凭我多努力,我都只会盯着青砖低语。
“有……有了?……有了?兰儿,你有了?……啊?你有孩子了?!——你有孩子了?!!!——你有孩子了!!!——”他时才还是反复低喃,忽而整个人变得异常兴奋起来,人亦半蹲在我的面前,紧紧地拉着我的手,激动地问着我。
“嗯。”
我点了点头,回应着他的问。
“我要做父亲了!!!呵!!!我要做父亲了!!!——我要做父亲了!!!————”他开怀的笑,不带一丝拘束,不携一点做作,让我感着那?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