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妻第24部分阅读
佳妻 作者:肉书屋
欢药草,加上眼看着亲人生病的痛苦,娘因为风寒去世,舅舅又有旧伤,阴天下雨就不舒服,连爹都因为摔了腿,走路久了就不利落,我这才想学医,就算不能造福百姓,起码能让我的亲人不受那些罪。”
秦威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的看着舒宁,若是常人对上这样的目光,非得当场就吓得不敢对视,舒宁却知道自己不能退缩,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迎上舅舅的目光。
“好吧。”秦威终于开了口,似乎有点伤感的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你母亲去的那么早,还让你那么惦记,可见母子血缘,天生的情分在里面。”
“舅舅这是同意我继续学医了?”舒宁惊喜的看着秦威。
“我不同意又能怎样?”秦威瞪了他一眼,“你家老爷子都同意了的事儿,我原本是怕你受他们胁迫,不得不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儿,断送了大好前程,如今想想,也没什么,世道那么乱,今天还是一品大员,明天就人头落地,你这样的选择或许更好。”
“舅舅怎么会如此丧气?”舒宁奇怪的看着秦威,他印象里秦威是虎虎生威的大将军,从来不肯服输,从来不会沮丧,怎么会突然之间那么颓然。
“皇上越老越糊涂了。”秦威的声音压低了,似乎也在顾忌,“总是怕这个反了他,那个算计他,这几年太多疑了,几次想要废掉太子,幸亏太子机敏,一直低调行事,没让他抓住什么把柄。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皇上是处处挑剔太子,宫里又有个不懂事的贵妃在乱吹风,太子的境遇愈发差了。”
“贵妃有了适龄的皇子,自然也是想要博一下。”舒宁低声对秦威道,“爹的意思是,将欲取之必先与之,让太子不要太露锋芒。”
“都已经藏到麻袋片里去了,堂堂一国太子,难道要藏头露尾的做鼠类状?”秦威不满的哼了一声,“就是你爹那样的人成天吹风,才让太子现在什么都不敢做。”
“可是现在兵权不在手里,朝中大臣又有一小半都投靠了贵妃一派,太子若是再露什么破绽,怕是会有……”舒宁的声音里显得有几分焦急。
“怕什么?”秦威笑了,“你当皇上就真的愿意别的皇子取代太子吗?他挖了那么多年都没废得了太子,又怎么肯让另一个太子出现,他现在是巴不得两边斗个你死我活,他好再做几十年皇帝在上面看戏。”
“可是……”舒宁有点焦急的想要说什么,又被秦威阻止。
“好容易见一次面,说这些做什么?”秦威摇了摇头,对舒宁道,“这事不该你操心,你现在专心学医也好,不卷进去,将来也有条后路,若是将来我不成了,你那几个表兄表弟,还得你照拂着些。”
“舅舅说的哪里话。”舒宁有点不自在的撇撇嘴,又觉得秦威说的话有几分托孤的意思,不由得有点慌,“就算真的不成,舅母还是公主,总能保全舅舅一家。”
“我抬举你一句,你还当真了。”秦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过是鼓励你一句,将来文家要真不行了,才是要靠你。”
“文家也有那些读书的弟弟们,我学医就是为了让亲人强健体魄,没有别的想法。”舒宁笑着道。
“我看你们文家那几个,都不怎么样。”秦威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这一次倒是有件事想问问舅舅……”舒宁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什么事?”秦威看着舒宁难得不爽快的样子,笑道,“你就算是想要借钱或是说媒,舅舅都帮你。”
舒宁被秦威说得脸上又是一红,才哼了一声道:“我前阵子认识了一个朋友,武艺超群,人又可靠。”
“想让我推荐他从军?”秦威沉吟了一下,摇头道,“我现在在京城养病,手里没有兵权,推了谁就等于告诉大家这是我一系的人,更得不上用了,虽然可以给个好听的名头,可在京城里没得仗打,将来到底是什么都不成。”
“不是。”舒宁听了知道秦威误会了自己,连连摇头道,“我提起他,只是觉得他跟舅舅很像。”
“像我年轻的时候?”秦威似乎有点感兴趣了,嘿嘿一笑,“那可得什么时候见一见,他现在在文家吗?叫他出来。”
“他不在文家。”舒宁摇了摇头,看着秦威的样子,一咬牙一闭眼道,“我是觉得他长得也像舅舅,举手投足都有舅舅的影子,这才想问问舅舅……”他停在这里,说不下去了。
秦威的夫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身份特殊,加上她又向来泼辣爽快,颇有些快意恩仇的女侠风范,秦家在她手下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一个她自己的贴身丫头做了通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秦将军家中有严妻在室,不近女色,舒宁吞吞吐吐也是为了这个。
舒宁的话说得秦威一愣,半天才好笑的看着舒宁道:“你居然也会来这一套了,我怎么可能会有……”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消了声,转口问道,“他是哪年的?”
秦威知道,舒宁绝对不是那种捕风捉影的人,他若是能开口问,一定是这个少年和自己有很多类似的地方,而如果说真的有这回事,又能跟舒宁年纪相仿,那只能有一种可能,而这种可能似乎让秦威受到了惊吓,坐立难安起来。
“比我大两岁,是崇德五年六月的。”舒宁老老实实回答。
秦威听了舒宁的话,似乎怔住了,半天才问他:“他家是哪儿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他说是家道中落,跟着唯一的寡母及一个丫头一起生活。”舒宁低声道。
“寡母。”秦威重复了一遍,追问道,“他家外祖父难道不在?”
“据说已经败了家,早就去世了。”舒宁道,“这些年全都靠他一个人苦苦支撑着一家的生计。”
秦威默然,放缓了声音问:“他,姓什么?”
“姓李。”舒宁看着秦威的表情,心里明白这绝对是有了问题,他之前还觉得此时太过荒唐不敢问,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其事。
而如果这件事没有错,那么秦鉴之就是自己的表兄?
舒宁心中生出几分荒唐的感觉,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如何应对。
秦威没说话,坐在原地,半天才哑着嗓子道:“他在哪儿?”
“他去了观澜书院,听说他让他立下重誓,不能进京。”舒宁看着秦威,想问,却终究还是没能开口问得出来。
秦威几乎是呆滞了,久久坐在椅子上,突然猛地站起来,对舒宁道:“我有事先走一步,等改天得了空再来看你。”
舒宁自然不敢不要命的再问什么,就算是亲舅舅,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也实在不方便开口,他老老实实将秦威送到门口,这才坐回屋里,天马行空的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旧事,让秦威如此失态。
第一百零七章 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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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身世
大将军坐在上首,面沉如水的看着秦鉴之,像是审视,也像是深思,秦鉴之看着眼前的人,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心情有几分复杂。
秦鉴之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和大将军秦威长得像,只是他一直觉得自己现在还是少年模样,脸上还太白嫩青涩,应该要再过几年才能看得出相似,可他却忘了,自己早就不是上一世那样的青涩少年,这种成年人的沉稳和在沙场中磨练出来的心性,反倒让他和秦威更加相似,不光是外表上的相似,还有了一丝神韵上的一致。
一切都是从见到文家之后开始变了,他原本不应该认识文舒宁,如今居然成为了好友,而文舒宁正是秦威的亲外甥,就算舒宁那个天然呆对外表并不敏感,见了自己没有什么感觉,之后遇到的吴少卿那个敏感的少年眼神里的惊讶和猜测已经让秦鉴之明白,吴少卿绝对是看出来了,凭着吴家和文家的关系,吴少卿自然会告诉舒宁。
从前的麻烦,因为这一连串的关系提前出现,只是这一次,不知道是否还是像上一次那样一塌糊涂。
“你……”秦威看着秦鉴之,神色复杂的开了口,“多大了?”
“崇德六年六月六日。”秦鉴之面色平静的看着秦威,心里也拿不准他到底是来做什么。
“崇德六年。”秦威叹了一口气,看着秦鉴之,半天才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来。”
“不。”秦鉴之摇了摇头,也回视着秦威,“我不知道。”
开玩笑,他怎么会让秦威两句话就勾出了所有事情,就算要说,也得是秦威自己开口才对,秦鉴之才是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秦威怔住了,半天才苦笑着点了点头:“也对,你那么多年来都从来没有给我传过消息,如今到了京城而不入,应该也不是为了我而来京城。”
秦鉴之掀了掀唇角,没说话。
秦威说的对,也不对。
他的确是到了京城而不入,这是为了遵守李夫人的交代,他并不想违背母亲的意愿,可这一次他也确实是为了秦威而来。
上一世李夫人很早就抱病而亡,他独自一人长大,对秦威和李夫人的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心中一直怀着愤怒和怨恨,之后还阴错阳差的加入了燕王一系,冲锋陷阵,父子俩虽然后来也曾相认,却因为各种各样的误会和骄傲,从来没有认真说过话,也从来没有认真听过对方的想法,而父子俩最后见面的时候竟是兵戎相向……
而这一次,秦鉴之发誓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曾经有过的经历告诉他,大将军秦威绝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而他试探李夫人,她又从来不肯开口说这些,有时候说起往事还会伤心掉泪,秦鉴之怕影响了母亲身体,也不敢再让她伤身,不得已才最终选择了进京寻找秦威。
自从秦鉴之看到吴少卿误会了自己,便动了脑筋,他想到舒宁和秦威的关系,再加上吴少卿的怀疑,他便主动对舒宁说自己去了观澜书院。
秦鉴之的想法是,若是秦威真的在意此事,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会过来见他,若是秦威不在意此事,就算听到了消息也无动于衷,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去主动打扰秦威的生活。
也才两天的功夫,秦威就已经找上门来,当年秦威就对这个外甥相当看重,如今依旧如此,跟舒宁接触的时间久了,秦鉴之也觉得他生性纯良,压根就不像是一个官家子弟,难怪秦威会如此喜欢他。
“我想问问你,父亲姓甚名谁?”秦威想了一会儿,索性开门见山的问道。
“不知道。”秦鉴之摇了摇头,据实回答,“我自幼无父,只有母亲将我带大。”
“我想见见你的母亲。”秦威沉声道,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答,他相信只要见到了秦鉴之的母亲,自己的疑惑就能解开。
“母亲现在登州府居住,并不在这附近。”秦鉴之轻笑了一声,像是觉得秦威的提议很有趣。
“你母亲可是当年翰林院李大人的女儿,李玉娘?”秦威一双虎目看过来,眼里竟带着一点可疑的水光。
“我自幼家道中落,外祖父母也都早早去世,我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秦鉴之摇了摇头,“之后母亲为了给外祖父治病变卖了家产,以至于流落他乡,居无定所。”
秦威闭了一下眼,像是陷入沉思。
秦鉴之也不着急,默默坐在旁边,难得有耐心的等待他继续问话。
两个人在书房里你问我答,一直到深夜,秦威才从书房中出来,满眼血丝的看着在外面已经火急火燎在门口跳脚的小厮,低声道:“回去吧。”
秦鉴之看着书房的门缓缓关上,伸手捏了捏额头,叹了一口气。
谁知道事情居然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当年大将军秦威年纪轻轻就屡立战功,平定了边境数十座城池,赢得皇帝的赞赏,召他进宫封赏千金,谁知秦威在进宫觐见皇帝的时候被公主看到,正值他青春年少,整个人有一股宫里从来未有过的阳刚之气,令公主立刻芳心暗许,不顾所有人的阻挠,一心想要嫁给他。
可问题就在于,就算秦威当年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可这边的人都成家早,秦威也早就有了一个结发妻子,两个人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连姬妾都没有一个,更不可能插进一个尊贵的公主来。
公主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可不管什么有妇之夫,哀求数日想尽方法讨来了圣旨,令秦威休妻,让李氏再嫁,自己便可以嫁给秦威,公主的思维也很简单,只觉得这么做,堂堂一国公主给他坐填房已经是委屈至极,却完全不管秦威到底愿不愿意。
秦威正是年轻气盛,又是素来骄傲的性格,当然不愿意被强加一门婚事,不肯迁就皇家,不肯接圣旨。
李氏跟秦威情投意合就是因为两个人都是宁为玉碎的脾气,小夫妻俩本来都商量好了共同进退,料想就算是皇帝也不该管别人的家务事,只要两个人齐心,总会渡过难关,还是秦威的娘亲怕违抗了圣旨全家倒霉,跑去劝了李氏让她快点离开,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李氏被婆母这么一劝立刻懵了,她没想到外面还没打进来,自家人先起了内讧,正在她一片混乱的时候,娘家也捎信来说不可轻举妄动,两家人的性命都捏在他们小夫妻俩的手里,娘家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人选,她回到家再嫁也不是难事。
李氏听了这些之后,顿时心灰意冷,当晚就收拾了行李,回了娘家。
秦威当时被留在宫里和皇上谈论兵事,两个人都是少年心性,索性连着说了三天时间,等回到家里不由得傻了眼,妻子早已经收拾了行李回去娘家。
等他追到李家才发现,头一天晚上的时候,李家就已经举家搬走了,从此就再也没有了李氏的消息。
没有了李氏,自然也没有拒绝皇家的理由,公主终于如愿以偿,嫁入秦家之后,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又对公婆颇为孝顺,对秦威也是一直仰慕崇拜,从来没有公主做派,更没有发过脾气使过性子。
过了十几年时间,秦威也觉得公主对自己实在不坏,加之又有点恼怒李氏的不告而别,夫妻俩感情也还算不错,又有了儿女在侧,秦威也就没了念想。
这个时代对女性的限制也没有特别多,再嫁虽然并不好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偶尔秦威想起李氏的时候,也只当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就嫁了人,虽然心中有几分怅然,也便放在一边,不再想了。
可如今突然出现了一个秦鉴之,让事情变得大不一样了。
如果当年李氏只是一个人离开,也就罢了,可如今有了一个那么大的儿子,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嫁了,如今再回想,便是当年李氏临走的时候就已经怀了孕,她知道自己有了秦家的骨肉,却决然离去,这得是多大的恨意,又有多大的勇气?
秦威心中又痛又悔,当年偏偏选了那个时候不在家中,如此酿成大错,现在反倒是他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尽到过当爹的职责,李氏一个柔弱女子拉扯着儿子长大,这个事实就像是一把刀插进了秦威的心口。
不说秦威,就连秦鉴之也是吃惊不小,他当年一直以为是秦威年轻时候贪图富贵抛妻弃子,攀附公主,因此一辈子都活在仇恨和怨怼之中,谁知道如今秦威这么说出来,反倒是一系列的误会和无可奈何。
秦鉴之听到秦威的话,首先是觉得他在骗人,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他说话的任何破绽,反倒因为他的解释,让秦鉴之之前很多想不通的地方豁然开朗,这才让秦鉴之闷闷不乐起来。
整件事虽然是因公主而起,可李氏出走也少不了两家父母的推波助澜,在这个以孝治国的天下间,谁又能说长辈什么不是?此事还真是没处责怪。
第一百零八章 入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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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入冬
秦鉴之居然就这么在观澜书院里住下了,还拜了一位书院里的老先生为老师学下棋,舒宁第一次听说的时候还觉得有几分震惊,可想到他本来就那样不受拘束的乱来,也就觉得也是正常。
舒宁虽然没有在秦威那里得到确实的消息,可心中也有点数,从秦威走了之后,还一直都不敢跟秦鉴之联系,只偷偷捎信给吴少卿,送去些衣物或是点心。
秦鉴之倒是全数收下,还回送了一本不知从谁手里淘来的医书,让舒宁喜不胜喜。
吴少卿何许人也,自然猜到了两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装作不知情,却写了信邀请舒宁出城来到观澜书院一游,还真端出来一坛美酒,三个少年喝了一晚,之前的那些小尴尬和不自在在那一晚消失殆尽,秦鉴之和舒宁重归于好。
秦威私底下又跟秦鉴之联系了两次,他一直想去见李氏,可又不知道见了要说什么,加上政务繁忙,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此事就这么耽搁下来。
到了十月,原本气氛诡谲的京城因为一件突如其来的大事被打破,北边的几个大部落不知什么时候联合在一起,攻打西北边陲,并且连破了三个重镇,一举拿下了西边最大的城池。
这个消息传来,朝野无不动容,皇帝原本听大将军说近来边关战事较多,还觉得是他危言耸听,不愿意放下自己最后的权利,又想要重整旗鼓的夺回兵权,这一次听到这些消息才真正慌乱了起来。
贵妃那一派的将军从来没有打过仗,遭遇了几次重击之后连夜逃回京城请罪,他倒是个态度好,说自己本来就对政务比较在行,对军事基本是一窍不通,因此无法胜任边关驻守。
这些话虽然是为自己开脱,却几乎是句句打在了皇帝的脸上,皇帝看着秦威面不改色的垂着脸在旁边站着,气不打一处来,将那位原本得宠的将军打入天牢,一干从属也发配的发配,贬职的贬职。
皇上是因为大怒而冲动处理,回过神来才发现不对劲,他将现在的将军打得打杀得杀,秦威又被他雪藏了那么多年,眼看着边关还要等着用人,这回要怎么办?
一时间朝堂上众说纷纭,太子这一派自然是力挺大将军重握兵权,他们的理由倒也充分,十几年前就是大将军本人打下边境那一块疆土,如今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他。
贵妃那一派则是誓死反对大将军回归,他们摆出各种各样蹩脚的理由,说大将军身体不适 ,多年来一直在京城里休养,已经不适合出征,再加上十年光阴,边境的状况远远不是当年那般,就算真的派秦威去,将来真有了损失,谁负责?
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经人提醒想起来另一个人,他的弟弟燕王此时正在京中,夏天的时候燕王的生母皇太妃身体抱恙,太医说已经病入膏肓没得救,燕王是个孝顺儿子,听了自然着急,连忙请求皇帝让自己从封地回京,希望在母亲身边尽孝。
可还没等燕王到达京城,皇太妃就已经去世,这一来也不过是奔丧罢了,如今丧事已经忙完,燕王却还没有走,当年燕王也曾经带兵打过仗,正好让他用一用。
皇帝很快宣旨,封燕王为大将军,秦威还是留在京城里替他在千里之外运筹帷幄,倒是听从秦威的意见,启用了好几个秦威从前的下属,等于让燕王带着秦家军去打边关。
秦威虽然不满,却也无可奈何,一方面盼着边境早点平定,可另一方面却又知道边境一日无事,他就一日没有出头之日。
之后的日子,秦威为了排遣心中的苦闷,倒是跑了好几趟观澜书院,跟秦鉴之偶尔聊一聊,这么几次下来,让他惊喜的发现秦鉴之居然对用兵打仗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并且还都见解不俗。
两个人几乎是一拍即合,秦威更是恨不能直接住在观澜书院里,对这个儿子也是益发看重,只是越这样,他心里越不踏实。
若是秦鉴之只是中人之姿,他对认回秦鉴之的心思或许还能淡一些,偏偏秦鉴之就这么投了他的喜好,而他家中那两个儿子,却都是更喜欢读书,更是有个已经立志要经纶济世,做再世诸葛的小儿子,他虽然对儿子的争气也心生欢喜,可毕竟还是遗憾自己衣钵无人传承,如今遇到秦鉴之才真正是人生没了遗憾。
可这件事情如何对公主说,说了之后又要如何处理,却让秦威犯了难,若说起来,秦鉴之是李氏所出,应该算是家中的嫡长子,这么一来就让他现在家中的两个儿子都尴尬起来,毕竟当年他结婚时日较短,又匆匆娶了公主,如今十几年过去,就算是当年的老人,也都忘记他在公主之前还有一位妻子,反倒都觉得公主才是他的发妻,要知道发妻和续弦说起来可大不一样。
而且最令秦威为难的就是,李氏如今还尚在人世,若是认回秦鉴之,那李氏怎么办?从没听说过父亲一府,母亲一府的,可他家中却还有一个公主在,李氏进门怎么都不可能是做正室,这一来,关系就又乱了。
秦鉴之似乎也知道秦威的为难之处,平日见他来也没有多欣喜,面上淡淡的,只是跟他聊到带兵打仗才兴奋起来,不得不说,就算他心中对秦威并没有多少感情,但是说起这些他感兴趣的事情来,对秦威还是很佩服。
这么多年的蛰居,秦威并没有真的放下一切,秦鉴之自认是环境所迫,才会在兵书上下功夫,如今在观澜书院,也是吸取了当年的教训,为将来做打算,而秦威,他却能看得出来,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这个发现让秦鉴之很是迷惑,他这样从小到大每一步都走的艰辛,都要为生计考虑的实用派是无法理解那种衣食无忧的理想派的爱好,这也是秦鉴之和秦威最大的区别。
文老爷和许氏终于在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回到了京城。
一直紧绷着精神生怕出一点错的舒宁终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有舒玉和舒晴那么的高兴,却也还是觉得安心了不少,毕竟他这个年纪还是搞不懂内院女人们的争斗,平日里虽然护着妹妹们,可他一个少爷很多事情也不好过问,更对那些刁蛮的婆子媳妇无可奈何,只每日里求着许氏能早点回来,好让他不用对着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伤脑筋。
文老爷看着几个孩子面色都健康红润,不由得对舒宁益发满意起来,带着两个男孩进了书房,说是要考校一下他们的功课。
原本还笑着的舒宁立刻苦了脸,文老爷虽然让他继续读书,可他因为醉心医术,早就已经放下课本,如今考校功课,一顿尅是免不了的。
倒是舒彦面上有些犹豫,他一方面很想在文老爷面前显摆一下最近自己的努力,可另一方面又担心文老爷会不会因为觉得他准备的好,现在就让他进观澜书院,前阵子或许他还愿意过去,可现在太子的败势如此明显,舒彦却不愿意过去了。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该讨人嫌,周姨娘称病在屋里没有出来,她有点害怕面对文老爷和许氏,尤其是自己用姑娘的名节来要挟舒宁带自己回京城老宅,若是让文老爷知道,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一定会怨恨她。
周姨娘此时的心情很微妙,她一方面觉得回到老宅自己就还有翻本的机会,另一方面又因为太过了解文老爷的为人,知道自己这一次的做法一定会惹恼文老爷,这一来想要再重新哄好文老爷,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舒玉终于见了许氏,自然陪在旁边说了半天的话,舒晴也在旁边不停嘴的问,又不停嘴的说,令舒玉感到奇怪的是,这一次跟着来的,居然还有李夫人。
不过据许氏说,李夫人在快到京城的时候就跟她们分开了,带着那个小丫头,不知去了哪儿,还托许氏给舒玉带了一只盒子,说是这些日子承蒙大姑娘照顾的礼物。
舒玉接过来盒子,打开看了一眼,上面是几个漂亮的荷包,看得出来都是费了心做出来的,让她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想要拿出荷包给大家分了,却发现手下的感觉不对,不由得心中一动,又放下了手,合上盒子,转身交给巧月。
许氏此时已经显怀,加上旅途劳顿,才说了一会儿话,就显得疲惫不堪。
就连在旁边手舞足蹈的说着这几个月来的种种的舒晴都看出许氏的虚弱,不敢再说下去,小心翼翼的趴伏在许氏床头,担忧的看着许氏。
“着什么急?”许氏笑了,看着两个孩子,“不过是旅途稍微累了些,这一路又没有好吃好喝,才会那么疲惫。”
“那娘快点睡觉吧。”舒晴连忙道。
舒玉也起身端来了补身体的药,让许氏喝下,这才带着舒晴一起出了门。
第一百零九章 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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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离去
舒玉跟舒晴玩了一会儿,又去跟文老爷说了几句话,这才回到自己屋里,巧月正好从大屋那边回来,说是老太太今天身上又不好,免了大家晚上的定省,又说到府里新做的冬衣,舒晴的那一套量错了尺寸,做长了几分,现在正要拿回去修。
“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差错?”舒玉皱起了眉头。
“我听说是上回量尺寸的时候,晴姑娘和三房的雅姑娘吵了几句,转身就走了,说是没量好。”巧月低声对舒玉道。
“那雅姑娘的衣服量好了吗?”舒玉冷笑。
“雅姑娘的衣服,倒是没出错。”巧月摇了摇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大房里没有长辈撑腰,下面的人未免懈怠,虽然也不敢故意刁难,但是疏忽大意却总是免不了,有事儿也总是拖延着被催了才办。
“算了。”舒玉叹了一口气,“爹娘既然已经到了,这事儿也就不该咱们再管,看娘要如何处理吧。”
巧月应了下来,转身从桌子上拿了那只盒子过来递给舒玉。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舒玉连忙笑着接了过来,伸手打开那只盒子。
这是一只普普通通的木盒,上面没有任何装饰,只是在边沿处刻出笔直的纹路,勉强算是花纹,打开盒子里面的荷包也是平常的货色,虽然花纹确实精美,布料却只是普通。
舒玉这一次再看过去,才发现这几个荷包都像是匆忙赶出来的,针脚都透着潦草,心中不由得更加疑惑,这不是李夫人的风格,她从来都是从容又稳妥,怎么可能送出这样潦草的礼物?
这么想着,舒玉手底下也没停,三两下将那几个荷包抓到一边,终于看到盒子底下让她感觉手感不对的东西,定睛一看,居然是两封厚厚的信,一封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另一封没有署名。
舒玉皱了一下眉头,打开那封写着她名字的信,仔细看。
李夫人的信字迹有点零乱,让舒玉辨认起来有几分困难,字里行间也没有了过去的从容不迫,甚至写错了一个字,中间还有两句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让舒玉十分疑惑,勉强辨认字迹,半天才看明白,李夫人是在家中来人报信的时候听说了秦鉴之出现在吴家的事情,后来又知道秦鉴之跟着他们一起进京城去。
在信里,李夫人倒是没有提秦威半个字,只是说自己身体不好,这些年已经拖累了秦鉴之不少,现在他终于能有一个好前程,她唯恐自己会再次成为秦鉴之的障碍,加上这些时日她身体也渐渐好起来,便想着找个地方颐养天年,也好让秦鉴之安心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不要再为她担心。
而这封给舒玉的信,则是想拜托她将那封信交给舒宁,然后让舒宁转交给秦鉴之,好让秦鉴之知道自己去了哪儿,让他不要着急焦心。
舒玉看了这封信,吓得立刻站起来,对巧月道:“快去找大少爷来。”
巧月看舒玉脸上神色不对,连忙应了,转身疾走出了院门。
舒玉看着巧月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这才又重新坐下来,心跳却越来越快,总觉得似乎要发生什么事情。
前几天舒宁在跟她聊天的时候说到了秦鉴之和秦威的关系,秦威后来终于和舒宁说了事情的始末,秦鉴之却从来都决口不提秦威,这让舒宁觉得疑惑,他又不能跟别人去说,就连吴少卿,也不方便透露如此私密的一件事,因此只能跟一向要好的舒玉说了几句,顺带猜测舅舅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联系到这个,再想想李夫人在信上说的听到的风声,舒玉顿时觉得头大了。
舒宁匆匆赶到的时候,正看着舒玉盯着那只盒子发呆,连忙问:“可是身上不舒服?”他还在文老爷那边战战兢兢,谁知巧月火急火燎过去说姑娘有事相问,文老爷立刻大手一挥放了他,专心对付舒彦一个人,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可想想也不对,舒玉可从来没有这么好心,在老爷考校功课的时候找他,他还当是舒玉身上有什么不适,连跑带颠的来了,出了一身的汗。
“李夫人将这个交给娘,说是带给我的礼物。”舒玉指了指盒子,又掏出那封给自己的信对舒宁道,“哥哥看看夫人的信就知道了。”
舒宁皱着眉头拆开信,仔细的看,半天才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着舒玉道:“李夫人这是想从此不见鉴之?”
“我不知道。”舒玉的目光落在那封给秦鉴之的信上,低声道,“哥哥还是早点将这封信交给秦家少爷,免得误了大事。”
舒宁神色一凛,连忙接过那封信,对舒玉道:“我这就去观澜书院给他送过去。”
“好。”舒玉点了点头,又担心的看着舒宁,问道,“李夫人这会儿应该走了没多远,能找得到吧?”
“天下那么大,若一个人真的想藏起来,又怎么可能让别人轻易找得到呢?”舒宁苦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你别管这些事情,我来处理就好。”
他说着,转身要走,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舒玉,像是在思考什么。
“哥哥是担心爹娘问起?”舒玉看着舒宁,立刻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舒宁不好意思的笑了,对舒玉道,“此事毕竟是舅舅的家事,不好张扬,又加上这事儿还没办法处理,一时半会儿也没个解决的法子,我觉得还是不便向别人透露。”
“哥哥放心就是,我知道轻重,不会跟爹娘提起的。”舒玉笑着对舒宁道。
舒宁看着舒玉,半天才点了点头,对她笑笑,然后要走。
“哥哥稍等。”舒玉叫住舒宁,也有几分迟疑地道,“我也有话想跟哥哥说。”
“何事?”舒宁停了下来,回头看舒玉。
“大将军虽然是哥哥的亲舅,可有些事情,也还是少知道为妙。”舒玉小心翼翼地对他道,“尤其是这种事情,两个夫人分不出上下,秦大哥想要认回秦家更是难上加难,若真是不成事,哥哥知道太多,反倒不好。”
“妹妹说的在理。”舒宁笑着对舒玉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李夫人这一走,让秦鉴之顿时大乱,他接到信之后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在,他几乎要立刻撕碎那封信,最终还是在吴少卿和舒宁担心的注视下咬紧了牙缓缓放下信。
吴少卿和舒宁交换了一个眼色,相互都松了一口气。
秦鉴之素来沉静,鲜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更是从来没有什么火气,这一次倒是让两个人有点吓到。
吴少卿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他这几天正在跟秦鉴之争辩文武之道,今天才刚开了个头,舒宁就急匆匆的过来,交给秦鉴之一封信,紧接着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完全摸不着头脑。
舒宁对吴少卿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这种状况,他压根就没办法跟吴少卿解释如此复杂的事情,更何况这些事情还涉及到舅舅一家从前的秘事,他压根也没有权利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只能对吴少卿笑了笑。
下一秒,就听见轰的一声,秦鉴之转身大步离去,转身的动作很大,带得衣角翻飞起来,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然后随着秦鉴之飞速前进的步伐,不断的向上翻起来。
舒宁和吴少卿面面相觑,半天,舒宁才问:“我刚才好像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了。”
“我也听到了。”吴少卿心有余悸地道,他记得前阵子自己还在秦鉴之面前说得脸红脖子粗,差点动手打起来,最终还是觉得君子动口不动手,强忍了下来,如今才知道,忍字值千金
舒宁凑过去看书桌,鼻尖差点都贴在书桌上,却也没发现哪里有残缺,甚至连裂纹都没有一道,不由得扭头看吴少卿迟疑的问:“他刚才是拍的这张桌子吗?”说着,眼睛还转着找别的受害者。
“应该就是这张桌子吧。”吴少卿点了点头,走过去,伸手拍了拍桌面,“这一米以内也没有什么别的可以拍出那么大声响的木头家具了。”
舒宁点了点头,心中依然疑惑不解。
吴少卿拍了一下还没够,又学着秦鉴之的样子,拍了一下,只听见突然啪啦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在木头中间炸裂开来似的,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啪啪啦啦的声响,刚才还没有缝的书桌表面突然断裂开来,整张桌子顿时裂成两半,桌上的文房四宝顺着倾斜的角度滑下来,全数倾倒在地上,顿时墨汁乱溅,纸张飞散,毛笔滚了一地,镇纸差一点就砸在吴少卿的脚伤,吓得他立刻跳开几步,却还是被墨汁甩了一溜黑点在衣服上,偏偏他今天还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此时看起来倒像是一张初学者的泼墨画。
两个人齐齐看着书桌歪倒在地上,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来神。
第一百一十章 才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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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才性
秦鉴之一去不返,倒是让舒宁担心了半天,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小厮四处去找,也没能将人找回来。
吴少卿虽然也好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他完全是个外人,也不好插手,更不好问,识相的早早就退了出去。
舒宁在观澜书院留了人手,吩咐一见到秦鉴之就立刻告诉他,然后赶回了文家。
“京城那么大,出了京城就是修得齐整的官道,若真是想走,去哪儿都方便的很,这一天的时间,都够到山东的了,这是要去哪儿找啊。”舒宁低声对舒玉抱怨。
“那可是他亲娘,一句话不留的就这么走了,当然受不了。”舒玉也忍不住对舒宁道。
“那连个方向都没有,岂不是注定徒劳无功?”舒宁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舒玉,“这事要跟爹说吗?”
“跟爹说了有什么用?”舒玉好笑的看着舒宁,“这事爹最好是不知道,不然秦将军该觉得尴尬了。”
“也是。”舒宁摸了摸脑袋,没再吭气。
“你且放下心思吧。”舒玉笑着劝舒宁道,“这事儿一来你插不进手,二来就算你找到了秦少爷,也帮不到什么忙。”
“我就是有点担心。”舒宁笑了笑,也发现自己的多余,不由得再摸了摸鼻子,道,“现在京城里气氛有点怪,他一个人这么到处乱闯的,总不是个事儿,万一遇到什么麻烦就不好了,他现在又属于身份未明的,碰到京城里这些官家老爷,肯定要吃亏的。”
“我想他肯定不会在京城里乱窜,既然李夫人想要离开,自然是要远离京城的。”舒玉道,“只是没个方向,也不好找。”
兄妹俩说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得不罢了。
秦鉴之出京找了半个月,回来的时候依然是没有任何头绪,李夫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秦鉴之顺着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追过去,也没有看到李夫人的踪迹。
这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