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嫁时衣第49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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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时衣 作者:肉书屋

    圣慈太后的话非常温柔,可是话里的意思却让小冬心里发颤。

    “我小时候就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手没有隔壁的姐姐巧,心思也没有家里的妹妹灵活。娘疼我,因为觉得我生得好,将来或许能嫁得好……进了宫以后,我也知道自己处处不如旁人。没有家世,没有才学,歌舞这些我也不通,甚至针线做得都不如一般人好。我就想老老实实太太平平的熬十来年,熬到出宫。可是那时候年纪大了,可能也找不着什么好人家了。没想到会被陈皇后挑上,和朱姐姐一起——她闺名叫做朱子嫣,一听名字就知道人十分妩媚。皇上也更喜欢她一些,当时宫里,除了皇后,崔贵妃,也就数着她了。可我知道那样是不成的,没人教我,可我知道不成……不是有话说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太拔尖儿,总是要吃亏的。”

    是的,不管何朝何代,宫中总是如此。

    “皇后娘娘她们,有了孩子,要么生不下来,要么生下来了却养不大。我当时头一次怀上了孩子,那会儿一点儿也不高兴。别说高兴了——差不多快要吓死了。”

    小冬靠在她旁边,感觉圣慈太后的手指尖很冷。

    “皇上知道我有了孩子,过来看我。他问我怎么了,我当时实在没有办法,我求皇上,能不能让我出宫,我想活下去,我也想让孩子活下去。出宫去,哪怕再穷再难,起码母子能活命……皇上就愣住了。”

    啊,小冬也愣住了。

    “后来呢?”她本能地问。

    但是后来的事她当然知道,圣慈太后活着,她还生下了大儿子,就是皇帝。

    “后来皇上跟我说,让我放心,他自然能护着女人和孩子……”圣慈太后嘴边带着一点笑意。很淡,可是的确是很温馨,很幸福的笑:“我身边的人被找了因由换了,皇上没再来看过我,可是我生下了孩子。”

    可是,孩子还是被皇后抱过去养了……

    “皇上暗里给过我好些东西,可是他并不常来看我。过了两年我又怀了孕,这次生下的是你父亲。”

    呃啊……小冬以前只觉得圣慈太后是运气好——运气好在陈皇后手下混饭吃,保住命。运气好生下两个儿子,一个有出息,是能干的王爷。另一个更有出息,当了皇帝。

    可是现在看,运气是一方面。如果没有皇帝的暗箱操作,运气再好也白搭。

    第148章

    那先帝,喜欢不喜欢圣慈太后呢?

    废话,不喜欢能生两个孩子吗?

    可是喜欢的话,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做呢?明面上很冷淡,好象一直到先帝驾崩,圣慈太后也一直是个不上不下的昭仪,住在冷清偏僻的长春宫里。

    就没有更好的,别的办法吗?

    让她离自己更近一些,多看她一些,多宠她一些……

    圣慈太后好象明白小冬在疑惑什么,长长的舒了口气:“先帝对我,也许是,也许不是的。要说爱,也许他更偏爱崔贵妃一些,对于朱婕妤,大概是图新鲜。在我这儿,可能是觉得放心吧。”

    “放心?”

    “嗯,也许身边的其他人,都太有本事了,太出色了。陈皇后的家世不用说了,崔贵妃的美貌才气也不用说了,先帝当时宠爱的几个妃嫔,都不平庸。不管哪一样本事,总有拔尖的地方。可我呢?论美貌,论家世,论才学,不管论什么,我都及不上旁人。我知道自己及不上,也生不出嫉妒之心来。人家的的确确是比我强。

    崔贵妃做的春风歌,朱婕妤跳的绿腰舞……当时可都是……对了,我记得教坊前些年有个叫秦女的吧?好象就是崔贵妃的族人。”

    “啊?秦女啊?”

    圣慈太后以为她不记得了:“就是,我记得听人说起过,应该没有记错。”

    小冬可算逮着了机会:“那,他怎么进的教坊呢?”

    “圣德太后与崔贵妃积怨深啊,可惜两人斗了一辈子,你死我活的,崔贵妃先走了一步,崔家随即就败了,那会儿也不知是是真是假,方正定的罪名挺大,牵连进来不少人。家眷入教坊应该也是那个时候吧?”

    唔,至于张子千怎么男扮女装,这么在教坊混了这些年的,这些事儿估计得问安王。

    对了,他真姓张吗?照圣慈太后这么说,他应该姓崔才对。

    圣慈太后接着刚才的话说:“正因为她们都太好了,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也许……相处起来反而不是那么轻松吧?有次先帝在我这里,模糊的说了两句话,似乎就是这么个意思。”

    是那些人的企图心太强了?还是太出色太强势了,所以反而让人不放心?

    小冬一直到出了长春宫还在琢磨圣慈太后的话。

    是的,也许每个人都是这样。

    未必会明晃晃的表现出来,可是做朋友的话,似乎还是和自己差不多,稍优秀一些,或是差逊一筹,水准保持一致的好。平庸的朋友,不用指望他能为你帮多大的忙,只要他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你喝一顿酒,互相发发牢马蚤。太过优秀的人,有时候他的优点就象凌厉的尖刺,会时不时令身旁的人感觉受到威胁。

    只有喜欢,未必就能相处得好。

    圣德太后的家世让皇帝有威胁感这是一定。

    崔贵妃和朱婕妤呢?她们无疑是很美的,可是正因为太美,所以争宠,暗斗……

    倒是圣慈太后,不显山不显水的,最后修成正果。

    只是这中间漫长的寂寞,也熬得艰难啊。

    旁的不说,小冬亲眼见的。圣德太后还风光的那几年,圣慈太后毫无体面可言,简直连圣德太后身边得宠的女官也不如。

    小冬走得慢,快出银汉门的时候,当面遇见了五公主。

    小冬怔了一下,五公主先招呼她:“小冬妹妹,这是要出宫回去了?”

    “嗯,五姐姐要去哪儿?”

    “我去母妃那里坐了坐。”

    “明贵妃娘娘……身子还好吧?”

    五公主微微低下头:“好也没有太多,一直吃着药。”

    其实小冬还想问,你自己身体如何?上次那样险,虽然保住了性命,可是不能请太医好好诊治调养,毕竟还是不保险啊。

    两人客套了两句,肚里是不是都满腹心事不好说,可是面上儿却没什么话说了。

    “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回去。”

    五公主说:“我送送你。”

    小冬推辞说不用,五公主却坚持要送。

    她的目光在小冬的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小冬穿着高腰襦裙,裙带系在胸下。这样的衣裳她做小姑娘的时候时常穿,现在兜兜转转一圈儿,又穿上这种衣裳了。一方面是舒服自在,一方面,还能遮住肚子。

    小冬已经显怀了,走路的姿势也就不知不觉地变了。并不是有意的,而是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化,她身上也就悄然发生了许多变化。有的她自己注意到了,有的并没注意到——不过秦列倒是都注意着了。

    说起来,秦列这会儿准在宫门外等着呢。

    “孩子什么时候生?”

    “嗯,太医说要过了年。”

    “秦列肯定乐坏了吧?”

    这话说的没什么不对,可是五公主的语气……

    小冬点个头,若无其事地转开了话题:“我怎么听人说,姐姐想迁到灵华观去?”

    五公主随口应了一声:“嗯。出去也好,清静。再说,我毕竟是孀居身份,已经出过嫁的人,总住在宫里也不妥。”

    “贵妃娘娘一定舍不得姐姐的。再说,她一直病着,姐姐留在宫里,也方便照顾,母女能多亲近些。象我……就算想见母亲,也见不着。”

    “她的病……”

    五公主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不过小冬觉得那话里有点不以为然的意思。

    已经到了银汉门这里,小冬说:“五姐姐别送了,这会儿起风了,你快回去吧。”

    五公主站住了脚,说着:“我也不便去王府探你。下次你进宫来我们再说话。”

    小冬答应了一声。

    可是她并不想和五公主多接触。

    自从知道了她和沈静的事情,小冬再见她的时候心里总象是塞了一块什么东西,膈应得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滋味儿不好受。

    想劝她保养身体,也不能明着说。想劝她放开心胸想开些,也是不能够。

    每次见着她,总觉得心里酸酸的,揪着难受。

    为着这个原因,小冬从那之后都没见沈静。就算她怀孕沈静来恭贺,也是秦列在外院见的他。

    想起他来,总觉得……

    那个曾经有奇趣巧思做拼竹游戏的少年,躲在假山洞里看侠义小说的少年,才思敏捷勇夺诗魁的少年……

    那些形象全都变得异常模糊。

    每个人女孩子心里都会有一点点对白马王子的向往。这种感觉未必是爱情,也许只是一点仰慕,就象追星族对待偶像的感觉。

    这种感觉小冬也曾经有过。

    可是……

    也许成长带来的,不仅是收获和得到,还有失去和幻灭。

    第149章 伴读

    第二天小冬才起来,家里来了客人。

    四皇子来了。

    “小冬姐姐昨天进宫,怎么也不等我下学就走了?”

    他的表情透着一点委屈,活象被主人忽视了的小狗。

    小冬有些歉意,昨天确实没想起来四皇子。圣慈太后的事占据了她大部分注意力,后来又遇见了五公主。

    “是我疏忽了。那你今天怎么来了?学里休假吗?”

    “嗯,今天不用上课。”四皇子解开斗篷,在小冬身边儿坐下来。因为屋里头暖和,小冬穿得少,可以清楚的看到肚腹的隆起。

    四皇子的表情充满敬畏:“小冬姐姐要生娃娃了——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呢?”

    “这个么,要等生出来才知道啊。”

    “外甥好,将来我还能教他读书习字呢。”

    果然,连四皇子这样的半大孩子都觉得生男孩儿好。

    小冬逗他:“那要是外甥女儿呢?你就不理她了?”

    四皇子头摇得象波浪鼓:“要是外甥女儿,嗯……我将来给她找个好婆家。”

    这承诺是幼稚可笑,但是很真诚。

    对男子来说,重要的是读书,立业。对女子来说,重要的当然是嫁人了。

    俗话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呀。

    小冬让人拿点心来给四皇子。

    因为小冬现在吃东西习惯不固定,早上想吃甜的,到了中午就改了主意想吃酸的。于是各种点心吃食备了不少。尤其是热热的玫瑰百果羹,既费工,也费料。是南边的做法,京城里不大见。四皇子到底还小,纵然有点矜持,在甜香扑鼻的诱惑面前也败下阵来,捧着碗一口接一口的喝。

    “小心烫,慢点喝。”

    四皇子喝了一碗百果羹,又吃了两块儿酥皮火腿饼,心满意足的停下手,才注意到屋里丫鬟们都在注意他。

    四皇子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今天出来的急,在学里也没吃点心……”

    “嗯,你再尝尝这个。”

    小冬夹了鲜肉菊花烧卖放在他面前的小碗儿里:“这个也是南边儿的做法,宫里头不做的。”

    四皇子露出挣扎的神情,在“想吃想吃好想吃”和“要保持皇子形象”之间摇摆不定。

    “婶子,我们进来了。”

    四皇子转头朝外看去,李家兄弟两个笑嘻嘻地进来,还都穿着上学的衣裳,一个前襟上有墨汁,一个衣裳下摆皱巴巴的。两人看着四皇子坐在小冬旁边,不约而同停下来。

    “你们俩,快来见过四皇子。”

    四皇子这回不用挣扎了,李家兄弟向他行礼,他只受了半礼,很有风度的说:“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我们上回已经见过。”

    李家兄弟对望了一眼。

    他们显然不记得四皇子了。

    小冬也才想起来,四皇子上次去她新宅子那边的时候,正赶上李家兄妹找上门来,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李家兄弟不记得,可是四皇子真是过目不忘啊,不愧是皇家的孩子——可话说回来了,上回李家兄弟那饿死鬼投胎的吃相,大概给四皇子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吧。

    小冬问他们:“今天怎么回来得早了?见了你们张先生吗?”

    “学里从明儿起放五天的假。”土生说。

    “我们去见先生了,先生不在屋里。”保成说。

    张子千出去了吗?

    小冬几乎没见他出过门——当然了,也许他时常出去,只是小冬不知道而已。

    “今天学着什么了?有功课没有?”

    保成比土生嘴快:“今天我们和东院儿的对上了,把他们打的灰头土脸的。”

    土生赶紧拉他一把。

    小冬一惊:“打架了?”

    “不不,没打。”土生解释:“是他们挑事儿,说我们这边儿都是酒囊饭袋。我们就和他们比试来着,对诗什么的是同窗蔡仕清他们来的,投壶射箭是我们兄弟来的,他们两样都输了。”

    “哦……”小冬松了口气,比试没什么,要上抡上了拳头就难免受伤了。不管是自己伤还是别人伤都不怎么成。

    两人一出屋土生就给了保成一下子:“你傻啊,干嘛跟婶子提这个。”

    保成有点心虚:“这不是打赢了,心里高兴没憋住嘛……”

    “那也得憋紧了,有话到先生跟前再说去。”

    保成缩了下头,随即又眉飞色舞起来:“东院的真怂,别说四个,就是八个,也是白给的料。”

    “小声点。”

    兄弟俩性格不同,土生到底比保成大一些,想得也多:“东院不好惹的那两个今天都没有来,要不然你觉得我们能这么风光?回来跟先生说说,放完这几天假回去,他们肯定不甘心,一定还会……”

    他忽然闭上嘴转过头,保成也回过头去看。

    那个穿着一身精致衣裳的四皇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俩后头,笑眯眯地抄着手,目光从土生脸上又转到保成脸上。

    刚才在屋里觉得这孩子漂亮是漂亮,跟小姑娘似的,特别乖。

    一出来之后感觉就不是那样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土生一下子想起自己刚说过的,东院那两个不好惹的人来。

    “怎么不说啦?我正听着呢。”

    他笑吟吟的,保成冲口说:“我们又不是说书的,想听外头茶楼听去,十文钱能听一天。”

    “去。”土生拍了他一记:“四皇子……”

    “哎,别这么客气。都是自家人,小冬姐姐侄儿,当然也是我的侄儿了。”

    这下土生也给噎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兄弟俩都随爹,李万河长得高大,他俩当然也矮不了。四皇子象娘,文秀纤弱,站他们跟前——简直就是老鹰见小鸡嘛。

    保成差点儿没跳起来。

    刚才没留心称呼,现在才发现被这小子占了便宜了。

    还侄儿?

    就这小子……还……

    好吧,认真论,真得叫他一声叔呢。

    不等兄弟俩憋出话来,四皇子摆摆手说:“那些就不说了,这外面挺冷的。你们俩住哪儿?”

    一直到四皇子跟他们俩进了屋,土生和保成对望了一眼——

    怎么把这人招自己屋来了?

    “这屋里真暖和。”四皇子一点儿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坐了下来:“你们兄弟俩住一屋?”

    保成没好气地说:“我们兄弟打小就住一屋,到哪儿都一样。”

    四皇子点点头,由衷地说:“真好啊,我从小就自己睡,我也有个哥哥,可惜一年说不上几句话。”

    这句话说的很轻,保成和土生都听得出来里面浓浓的孤单。

    “坐呀。”他倒反客为主了。

    保成还真想坐,腿一弯,反应过来了。

    “天色不早了,四皇子不早些回宫去怕是赶不及。”

    四皇子点头说:“确实不早了,不到一个时辰了。出来一趟真不容易,可是又不能久待。”

    保成还是有点同情他的。

    要说他们兄弟是山间的野鸟,那四皇子肯定是笼子里的金丝雀。

    这笼子镶金嵌玉,也是个笼子啊。

    四皇子没再说什么,终于把他送走,两兄弟都松了一口气。

    “这小子不简单。”保成小声说:“你看他在郡主跟前,那比小猫还乖。一转脸儿就变样了。”

    “皇宫里都是人精。”土生说:“能活下来的哪有傻子啊。”

    保成点头:“对,你看着山狸子呆呆的,可是它就是难逮。”

    两兄弟没想太多四皇子的事,他们得预备着东院儿的反扑,这可不大好应付。

    书院里这些事儿,基本上都是自己解决,从没有那些先生知道,也没有他们插过手。

    两人谋划了半天,琢磨着怎么请张子千指点。

    张子千也教他们,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放羊吃草,两兄弟还特别服气,一直觉得这位先生是真有本事的。

    两人恭恭敬敬地替张子千铺床叠被端茶递水,张子千写完一封信,折了起来。

    “先生,那件事儿……”

    张子千不知想到什么,微微一笑:“那件事不用担心。”

    两人一时没明白不用担心是什么意思,又不能再多问。

    这个假还没完,小冬听说了一个消息。

    “咦?”她大惑不解:“真的?”

    四皇子央求了皇帝,想让李家兄弟给他做伴读。

    而且,皇帝还答应了。

    小冬琢磨了下,四皇子总共来过两回,两回都遇着李家兄弟,这也算是,缘份?

    难道就因为这两面的关系,所以他突然点名要这两个伴读?

    秦烈也愣了下,摸了摸下巴:“那小子进皇宫去?”

    “当然不住进去的。”小冬说:“你又不是没做过伴读,要说简单些呢,就等于他们兄弟俩转了个学,换了个地方念书了。可是集贤堂……”

    水深得很呐。

    秦烈摸摸头:“也不算什么。他们俩在丰南也是天天和官宦子弟打交道。现在换了个地方,不过是和另一批官宦子弟宗室子弟打交道。他俩精着呢,应该不会闯祸的。”

    话是这样说,小冬还是觉得太突然了一些。

    当然,李家兄弟觉得更突然。

    陪那个金丝雀读书?

    开什么玩笑

    在丰南多好,他们过了一开始的不适之后,那简直是如鱼得水。里面一帮纨绔,和他们以前认识的人好象一样,可是仔细一处又不太一样。其实很多人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能,天天跟着得势的人后面捧场的那些,也都各有算计。

    简直太有意思了

    可是刚觉得这里好,又要换地方。

    第150章

    进宫去当伴读,当然没有以前的日子那么自在轻松。

    伴读其实就是小跟班儿,替罪羊,出气筒,代写功课的——等等等等。不过秦烈当年给赵吕当伴读,那待遇是好得多的。起码赵吕没有背不出功课让他替挨揍,也没有心气儿不顺就拿伴读撒气。、

    但秦烈见过不少——其他宗室子弟的所作所为,大半年换了三个伴读。

    “可我想那孩子不至于这样……”

    小冬不是那么确定。

    四皇子先前的两个伴读都是出身名门,皇帝替他指的,可以说是集博学多才谦虚大方成熟稳重于一身。可是现在他自己挑的两个,出身?不说了。稳重?那压根儿谈不上。多才?对,捣蛋闯祸是很多才的。

    他是图新鲜?

    当然了,别处少见李家兄弟这样的。

    可皇帝居然还同意了。

    反正,看在她和秦列的面子上,四皇子也应该不会亏待土生和保成的。

    土生和保成接受了现实之后,开始琢磨别的事儿。

    为什么那天他们去问先生,东院的人如果报复他们该怎么应对,先生说不用担心?

    先生那是觉得东院的人不值一提,还是先生……那时候已经知道什么了?

    难道先生会事先知道他们要换地方念书了?

    两兄弟你看我我看你也猜不出来,干脆去找张子千再问一回。

    “四皇子并不难相处。”张子千说:“以前我与他也打过交道。对他说话不用藏着掖着,可以有话直说。”

    先生果然知道!

    土生和保成大为兴奋。

    想不到先生连皇宫、皇子都这么门清儿,称得上手眼通天啊。

    结果小兄弟俩这马屁一拍,张子千笑了:“这算什么手眼通天?真正手眼通天的……另有其人啊。”

    “咦?还有人比先生厉害?”

    张子千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谁生下来也不是样样都会的,我的本事,也是跟师傅学来的。”

    保成一下子来了精神,“先生的师傅,那肯定更厉害了!那先生,我们的师公,是哪位高人啊?”

    张子千笑而不语,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你们早点儿睡吧,明儿一早可就得去上学了。头一天去……”

    “我知道,知道。少说,少做,多听,多看。”

    张子千点下头:“行了,去吧。”

    两人心不甘情不愿从屋里出来,保成琢磨了一会儿:“先生还有师傅?哥,你说什么人能当先生的师傅?那功夫得有多厉害啊?会不会有那传说里头什么南山剑,又是什么北涯……”

    土生比弟弟想到还多一些:“我觉得,先生的师傅,不会出这个京城。不会什么南山北涯的。你以后少听些书,那些都是没影儿的事。”

    “我知道,”土生嘀咕了一句:“听听嘛……可那你怎么知道先生的师傅就在京里。”

    “上回他们不说了嘛,他师傅一直在京城,没去过别处。”

    “哎,说的也是。俗话说大隐隐于朝啊。这高人说不定就在京里,说不定还在皇宫里呢。”

    “是啊……”

    保成走了两步,发觉土生没跟上来。

    “哥?”

    土生发了一会儿呆:“咱们以前,把宫里头的事儿想得太简单了。那你说,四皇子那小孩儿,他心里想什么咱们能猜出来吗?一点点儿就是小人精儿。要是先生的师傅也是宫里的人,那宫里真是藏龙卧虎,须得步步小心。”

    保成也愣了。

    “说真的……那小子是看我们不顺眼,还是……想找个帮手?”

    土生抬起头来,安王府的檐角在暮色中高挑着,象是夜鸟的翅翼。

    小冬打点了些东西,虽然李家兄弟要用的东西用不着她来准备操办,可是一些小东西,外头的人未必想得到。

    天气越来越冷了,写字的手腕儿要护着,脚踝和膝盖也得护着。小冬也是在集玉堂经历过的,虽然学堂里有炭盆,但是屋子大,那股阴冷始终挥之不去,一丝丝的一直渗进骨头里。

    土生还特意过来向她道谢:“多谢婶婶替我们想的周到。”

    比起从前莽撞的野小子来,土生他们兄弟这些时日以来可以算是脱胎换骨,大大的长进了。起码搁在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这话他们就说不出来。

    “好了,要是缺什么只管和我说。要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就去找你们秦叔。”小冬又叮嘱两句:“在宫里头旁的没有也罢了,荷包一定不能空着。”

    “嗯,知道。”保成笑嘻嘻地说:“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嘛。”

    小冬也忍不住笑了:“钱可够使?”

    “够。”土生说:“来京城的时候我爹给我们预备了。再说,要真没钱花,我们肯定会管秦叔要的。”

    尽管忐忑,李家兄弟也开始了他们的伴读生涯。

    头一天回来之后小冬特意问他们觉得怎么样。

    保成先说:“茶水还不及丰南学院的好喝。”

    土生也说:“米硬得扎喉咙,菜咸,肉咬不动。不过四皇子说,以后让我们和他一块儿用饭。”

    皇子的份例当然不会和伴读们一个水准。

    小冬笑了:“你们秦叔当年可没抱怨过这些。除了吃喝,就没别的了?”

    “嗯,师傅是个老头儿,讲起来跟唱催眠曲儿一样,我们都在底下使劲儿掐大腿,才没睡着过去。”

    “还有吗?”

    “功课挺多。”土生苦着脸:“我秦叔那会儿也要天天抄几十遍书吗?”

    “这个我可不知道。”集贤堂的功课不算轻松,集玉堂可不是这样。当初小冬她们上学还是清闲得多的。主要是要求不一样。又没人要求她们学出个子丑寅卯来,又不求考科举当状元,也不求她们能诗善赋当什么才女。只要达到识得字,能记得数,不做睁眼瞎的基本标准就成了。能学得好,那是锦上添花。学不进去的,也不逼着压着强求。

    “四皇子待你们俩怎么样?”

    两兄弟对望了一眼,土生说:“挺……和气的。”

    “他功课如何?”

    “嗯,一般……先生让背诵他背出来了,可是释义的时候说得不怎么清楚。”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据土生看,那些释义四皇子未必不懂,只不过他藏而不露而已。

    一段时日下来,李家兄弟俩是瘦了,小冬可是又重了不少。

    身子越来越重,小冬还是坚持每天走一段路。外头满地冰雪,就在廊下和屋里面活动。秦列总是在一旁扶着,生怕她有个闪失。

    “进屋去吧,后晌再出来走一趟。”

    小冬点头答应了一声,远远看着有人冒雪过来,也没有打伞。

    那人披着斗篷戴着兜帽,脸容看不清楚。到了近处,小冬才看见是沈静。

    秦列迎了上去:“沈郎官贵人事忙,怎么有空儿来找我啊。”

    小冬笑着招呼了一声:“你们慢慢说,我先进去了。”

    其实沈静的来意,小冬能猜着。

    他的亲事已经定了下来,这次来找秦列,肯定与这事儿脱不了关系。

    他和五公主还有联系吗?

    这个……外人不得而知。

    胡氏正在缝一件襁褓,已经缝好了大半了。小冬进来,她放下活计,扶小冬坐下了,又替她把外面的靴子脱了,换上软鞋。

    “妈妈,我自己能来。”

    “可不成。”胡氏扶着她不让她弯腰:“你这会儿可不能乱动。”

    小冬讪讪地坐好。实际上,她也确实够不着了。肚子太大,腰弯不下去。

    “那让小丫头来做嘛。”

    胡氏在一旁坐下来:“我是高兴。等过了年啊,我就能抱上小少爷喽……”

    她低下头去,又缝起襁褓来,仿佛怕缝得慢了,赶不上用一样:“时间快着呢,一转身儿啊,就长高了,长大了,也去上学堂,到时候还得缝书包缝笔袋……”胡氏抹抹眼角:“要是王妃还在,能瞧见外孙,那不知有多高兴……”

    小冬也沉默了。

    不过胡氏怎么忽然想起她母亲来?

    第151章 回京

    胡氏转了话题:“刚才听着,象是来客人了?”

    “嗯……沈静表哥来了。”

    胡氏手停了一下,笑着说:“前些天听说他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八成是来商量这事儿的。”

    “商量什么?”

    “瞧瞧郡主这话说的,沈家在京城也没别的亲眷长辈了。要是回乡成亲那是另当别论。可要是想在京城结亲,那许多事情安排打点的,他一个人可忙不转。咱们和沈家是亲戚,王爷可不能不管的。”

    小冬有些纳闷:“他难道不回乡成亲?”

    “我猜估着,许是在京城办喜事吧。”

    小冬有点儿不明白:“沈家和李家都是河东的大族,他理当回乡成亲吧?”

    “不好说。”胡氏抬起手,针在鬓角蹭了蹭:“京里的事儿盘错难解,不见得河东就好哪儿去。在京里有京里的好处。”

    秦烈还没进来,胡氏和小冬说起家常来:“三公主病得不轻,那位驸马可是着急上火的,又是求医,又是拜佛的。”

    “不是听说两口子相敬如冰嘛?”

    “咳,这事儿得两说。平时怎么样,关起门来都是自己的事儿。可要是三公主没了,旁的不说,三驸马立马打回原形。他原来是什么人?穷举子一个。要不是尚了公主,哪来的锦衣玉食娇奴银婢的?三公主就算脾气再古怪,这面子上头的事儿可没亏过他。三公主没个亲生骨肉,她一去了,她的产业宫中可是要收回的,那时候三驸马能落下什么来?”

    对哦,小冬也想到了这个。公主们的日子看似风光,其实细想想也残酷得很。

    倘若三公主有亲生骨肉的话,自然另当别论,但那还要看是男是女。可是三公主没有生育,她亲娘也早就死了,自己又脾性古怪,同姐妹,亲戚间都很淡薄,不会有谁替她说话。

    驸马们也是如此,公主活着的时候,尽管憋屈,过日子总是不发愁。公主一没了,倒是自由了,可是富贵也没了。当然,本来就有根基的人家倒没什么。象四驸马,五驸马家,都是有爵位的。六公主嫁的罗家也是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秦烈才进来。他进了屋,胡氏就知机的退出去了。

    “沈静都说什么?”

    “说他成亲的事儿。”

    “真在京城办?” 秦烈点了点头。

    小冬有点儿不乐意:“他现在干嘛事事儿找你啊?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样好了?”

    秦烈笑着揽着她,手轻轻按在她的肚子上。

    “我这人诚实忠厚,老实可靠呗。”

    小冬呸了一声:“j商。”

    “嗯,说对了。”秦烈说:“他的亲事在京城办,不过并不那么简单。李家的人送亲上京,住处,人手,成亲需要的各式物件……”

    “沈家的人不替他操办啊?要你费什么心。”

    秦烈知道小冬心里倾向五公主,不过有好些事,他又不便和小冬说。

    “他也很不容易。沈家人多,不止他这一房。再说,咱们总是亲戚,能帮得上就帮一把。”

    “嗯……”说起来是亲戚,是赵吕的舅家呢,不看别的,也要看赵吕的面上。

    “你把后头抽屉打开,里面有个册子。”

    秦烈过去取来:“这是什么?”

    “他成亲我也不能没表示啊,总得送件儿什么。”小冬把册子打开,看着上头抄的一行行目录,心有不甘,闭上眼随手指了一行:“给他拿这个。”

    秦冬笑着低声问:“你也不看看指的是什么?把心爱的送出去了可不要后悔。”

    “眼不见心不烦。”小冬把册子塞给他:“你拿给他吧。”

    秦烈夹着册子,却把头低了下去,耳朵贴在小冬的肚子上。

    “你做什么啊?”

    “我听听我儿子在里面说什么呢。”

    “要不是儿子呢?”

    “闺女更好。要是闺女的话,给她做上几十上百套的漂亮衣裳,一天换一件儿,天天不重样儿的穿,把其他人都眼馋死。”

    小冬忍不住笑:“快别这么糟蹋东西了。你不知道,胡妈妈就没停过手,做得够穿几年了。还有齐妈妈给做的——连男女都不知道呢,都已经做了一堆了。”

    “不知道男女,那衣裳怎么做?”

    “男女都做了呗。”小冬顺手拿起一件来:“看,这个是男孩儿穿的,那边儿还有女孩儿穿的。不过还是男孩儿的做得多些。”

    秦烈一撇嘴:“切,小子穿这么讲究做什么?天天胡打海摔的,还是粗布的结实。”

    肚子里那一位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秦烈这明显重女轻男的言论不满,重重的挥了一拳。小冬哎哟一声,连秦烈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一下震动。

    秦烈兴奋地低声喊:“嘿,小子真有劲儿。来来,再来一下儿。”小冬捶了他一下:“去去,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挨打的不是他,他可是说得轻松,这一下可不轻哪。

    小冬也想,这多半是个小子,太不老实。当然,也有可能是丫头。但要真是丫头,那可真是个野丫头,劲儿够大的。又等了一会儿没动静,秦烈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了。

    “对了,我听说件事儿。”

    “什么?”

    “听说世子要调回京来了。”

    “真的?”

    秦烈笑着点头:“我听王爷提了一句,还不知确准不确准。不过按道理,世子去历练了这么久,也够时候了,回京来也必有大用。”

    小冬这下真是乐得不行:“太好了。哥哥总是在外面,回来一趟也公务缠身,想好好说句话都不成。再说,哥哥的终身大事儿,也拖得够久了。”

    秦烈在一旁偷笑。

    “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这架式,不象他妹妹,倒象他……”

    小冬的眼眯起来:“象什么?”她感觉下边儿准保不是什么好话。

    “象他姐姐呗。”秦烈说得挺顺溜:“晚上吃什么?昨天你说想吃蜜炙火腿的,厨房一早就收拾火腿预备上了。”

    “嗯。”小冬近来吃得不多,但是饿得快,一天要吃好几顿,厨房是时刻预备着。火腿先剔,再发,又蒸又炙,是道费功夫的菜,小冬也只吃了两块儿就撑不下了。

    “再喝口汤。”

    秦烈亲手盛了汤端过来,小冬喝了两口,实在喝不下去了。

    她现在睡觉可不象从前,能踏踏实实一觉到天亮,夜里会起夜,总一个姿势睡的话吃不消,总得翻身,左转右侧的,她自己翻起来不方便,秦烈还耐心地给她帮忙。

    要说这个冬天里什么事让小冬最高兴,莫过于赵吕终于回京了这件事。这次是确确实实回来了。

    小冬拉着他的手不放,眼泪忍不住的往下掉。

    从有了孩子,她变得很爱哭,心肠软得很。

    “快别哭,你这会儿可不能哭。”赵吕瞪了秦烈一眼,意思你还不过来劝劝?

    秦烈也瞅他一眼,哭也是你给惹的,你不哄谁哄。

    赵吕的手可不象从前了。以前他的手修长白皙,拿笔的时候更多。现在却是新茧旧茧叠在一起,先是西北,后是成岭,硬是把一个锦绣公子给磨砺成了现在这样。

    不是不好,可是小冬觉得心疼。

    安王也真舍得,亲生儿子吃这么多苦头——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人人都明白。可是真要琢起来,那过程也是艰难的,心不狠,手不硬,那肯定成不了。

    赵吕的手粗,可不敢替小冬擦泪,在身上乱摸了半天,也没摸着帕子。秦烈把人接手过去,擦净泪,低声劝:“你瞧瞧,挺好的事儿让你弄得凄凄楚楚的。以后就好了,什么时候想见就见,不用牵肠挂肚了。”

    “嗯,妹妹快坐着吧,别累着。”赵吕笑嘻嘻地说:“我也给未来的小侄子预备了礼物,回来妹妹看合意不。”

    小冬破涕为笑:“又不是给我的礼物,我合意不合意有什么要紧?”

    “咳,妹妹自能替他作主嘛。还有匹小马,绝对的好马……”

    这是要当舅舅,乐得忘形了吧?还小马?能这孩子到了能骑马的岁数,这小马也肯定不小了。

    赵吕预备了整整一车的东西,其中不乏小木刀木剑,还有一匹木马,正适合小孩子骑着玩。余下的波浪鼓、皮球各式各样的,全是孩子的玩意儿。

    小冬一样样的看,赵吕忽然想起来:“听说沈静要成亲了?”

    “是啊,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五?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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