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岸第47部分阅读
江南岸 作者:肉书屋
是个成年男子,此时发了狠,就一点点和她接近了起来,眼看自己就要被抓住了,她心下一急,竟摔倒在了那里,只是她人虽然倒地了,却还是爬着要往这边来。
“我让你跑!我让你跑!”那男子见她摔倒在地,也停了下来,然后喘了口气,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骂骂咧咧的,“小兔崽子,现在就把你送到牢里,让刘大人审你!”
后一句的威胁显然非常奏效,那小姑娘一听爬的越发快了,只是这爬再怎么着也很难有走的快,那人两步就跨了过来,只是他刚要伸脚去踩那小姑娘,眼前就站了一个人:“这位大哥,别这么动气,这不过是一个孩子。”
见有人阻拦,那男子本是一惊,但再见只是一个女子,立刻又横了起来:“什么孩子?这是练观音教的!圣上下旨,刘大人下令,凡是观音教的,必不姑息!咱们王大人还下了通缉,你快快让开,否则,我把你也当观音教的抓了!”
袁趁英皱了一下眉,那男子大喝了一声:“还不让开,真让我去通知衙役吗?”
袁趁英犹豫了一下,对于身后的小女孩她是充满怜惜的,可是她也怕进衙门,虽说她并不是观音教的,可若真进去了,家中也很是为难,因此她想了想,还是让开了。
“算你识相!”
那人冷笑了一声,就要去抓那女孩,只是趁这么一会儿功夫,那女孩已经爬了起来,飞快跑了,因觉得那女孩可怜,再加上厌恶那男子,也没有人提醒他,所以他一过去,只看到那女孩钻入人群,眼看着,是追不上了。
“你放走了观音教的,想必也是观音教的,走,跟我进衙门!”
那人一路追来,本已累的够呛,好容易追上,却又被跑了,顿时就把一腔怒火发泄到了趁英身上,伸手就要去抓她,趁英一个错步让开,含笑道:“这位大哥,我不过看那孩子可怜,才多上那么一句嘴,实不是观音教的,这次耽误了大哥抓人,下次我一定帮大哥拦着。”
她这句一出,还有几个吃包子的老客也帮着说嘴,这个说自己可以证明,那个说趁英不过心善,还有一个和那男子认识的人道:“狗群,你这两日也没少往那里送人了,今天就歇歇吧,就当积德了!”
“老子抓观音教的就是积德!”狗群一瞪眼,叫道,“不仅是积德,还是为朝廷办事!王大人已经说了,以后啊,要把这观音教的事列为一个大事来做!万不能让咱们县,残留一个观音教的!”
“王大人这么说了?”
有人疑惑道,狗群嘿嘿一冷笑:“这是王大人亲口给我说的,因为我这两天卖力,王大人还表扬了我,亲自给我说了一刻钟的话呢,还请我喝了茶!”
桂花香 (上)
番外二桂花香 (上)
最后一句,他的音量极大,然后满意的看着众人惊疑的表情,虽然他连王大人的面都没见过,但他还是用力的挺起了胸膛,他也不是完全的吹牛,他的铁哥们张朝福已经给他说了,县里的确是有专门为观音教设一个部门的打算的,张朝福虽然和他一样,没个正经营生,但他弟弟张明义却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他说的,应该是可靠的内部消息,否则他也不会对抓观音教这么上心,连把自己的老娘都送了进去。
他在这边露脸得意,却不知道被他口口声声说着的王大人已经有些掐死他了!若不是时机不对,他现在一定抱着刘文的腿大喊冤枉——这地痞,他真的不认识!
不过他虽然不能这么做,也在以“杀死你”的目光炯炯的瞪着狗群,无奈狗群正陶醉于被众人瞩目的气氛中,完全没感觉到这股杀气。
“少吹吧,王大人怎么可能请你喝茶?”
先前那个说是他邻居的人开口道,狗群立刻把头一甩:“吹?走,有种跟我到衙门去见王大人,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吹牛。”
他这么说,却笃定没人敢跟他到衙门,衙门那地方,一般人哪敢去啊,哪知道他这话音一落,就传来噗嗤一声,这笑的很轻,但对他来说,却像是在他脸上打了一耳光,他立刻怒道:“是谁?”
没有人应答,只是那笑声,越发肆无忌惮,他跟着那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文人正笑的肩膀晃动,东倒西歪,他更是愤怒,正要上前,就见他身边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虽然那身材高大的男子的目光盯在那文人身上,连向这边转一下都没有,但也令他一时有些踌躇。
“兀那书生,你笑什么!可是看不起王大人吗?”
虽然不敢上前了,但面子不能丢,他挺着腰喝问,那文人抬起脸,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半点看不起王大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的话太有意思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真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说……王大人真的是天看重观音教了。”
他一脸诚恳,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还直向狗群,被他这一看,那狗群又是得意又是羞赧,暗暗的骂了一声兔子爷,嘴中则道:“那是,这观音教的问题,不仅王大人看重,刘大人更是看重!兀那书生,差点就被你绕了去!那小娘子别跑,跟我先到一趟衙门!”
原来见他被吸引了,趁英就想先避开,哪知道还是被狗群发现了,他此时也歇的差不多了,两个箭步就要去抓人。
“等一下,就算王大人和刘大人都看重,也没有这么当街抓人的吧,你又不是衙役。”
刘文拦着他,开口,狗群看了一下他身后站的郑定辉,仰起头高叫:“怎么着,你也是观音教的?”
刘文摇了下头,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没必要和这家伙一般见识,虽然不想让他把这包子铺的老板娘往衙门那里送,不过现在更重要的还是把郑定辉给送走,至于这老板娘,想来王谷是会立刻放人的,只是这当中免不了要受点委屈和惊吓了。
刘文对趁英的感觉不错,就不想让她受这个委屈,所以才会多言一句,但见这狗群没完没了了,他也不想和他多浪费时间,那狗群见郑定辉身材高大,虽然没有板着脸,却也不像好欺负的,也不想和他们发生冲突,就在他准备再落下两句狠话就去抓趁英的时候,却见对面走来两人,正是他的好兄弟张朝福,和他的弟弟张明义。
他心中一喜,立刻大叫了起来,张明义向这边看了一眼,脸色立刻一变,快步向这边过来。
“明义,这几个都是观音教的,可不能放过他们!”
狗群欢喜着迎了上去,其他人一看张明义穿了衙役的服装都是暗道不好,一边在心中骂着狗群,一边就想着要怎么脱身,趁英更是取下了手中的镯子,想着要找机会塞给这个差大爷,哪知道张明义连看都不看他们,径自来到了王谷身边,他张了张嘴,想请安,但见了王谷的装扮,一时又有些犹疑。
王谷此时倒是希望他喊破自己身份的,省的前面那个粗汉又喊出什么混账话,哪知道还没等他给张明义比眼色,狗群就又道:“不错,这几个人都是一起的,和那个女人一样,都是观音教的余孽!”
他这么喊着,心中还赞张明义果然是衙门里的,这一下就来了个一网打尽,张朝福是个不懂事的,一听他这么喊,也立刻跟着壮声势:“既然是观音教的余孽,那就都要带走!”
他说着就卷起了袖子要过来,他也是个有眼色的,见刘文身边有郑定辉,那个一看就是有油水的又被他兄弟占住了,那个女子是狗群的,因此当下就来啦孙鹏,孙鹏忍了半天,这时候哪里还能再忍,当下喊道:“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爷就是王法!”
虽然知道不应该,刘文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郑定辉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倒不是因为还有人在他面前喊王法,而是想起刘文说的那些故事——凡是高喊着自己代表着王法的地痞无赖,总会遇到一个代表着更高王法的人物。
“大哥,你说的总是对的。”
他一边笑,一边对着刘文低声道,刘文斜了他一眼,也压低了声音:“滚蛋。”
被他这一斜一骂,郑定辉就仿佛吃了人生果,周身三百六十五万根汗毛都通透了起来,他正要再说点什么,那边张朝福就高声叫道:“你们还敢笑?你们知不知……”
“住口!”王谷终于忍不住的叫了出来,“你们这些无知小民,我大珠朝的王法,是太祖太宗留下来的,就算是新增的律法,也是文武百官协商,内阁制定,圣上用玺,你、你们……”
“别扯那些没用的,在这回马县,你张大爷说的就是王法,你是观音教的余孽,就要跟我走一趟衙门,兄弟,你怎么了?”
一听自家大哥口出不逊,张明义就抽风似的对他比眼色,可张朝福本就不是个聪慧的,这两天又正因为观音教威武了起来,哪想到自己弟弟的顶头上司就在跟前,还是像往日那样耍了一把威风这才留意到自家兄弟好像有点不太对。
张明义心中暗叹了一声,当下跪倒:“大人,我兄长是个粗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王谷没有出声,张朝福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兄弟,你、你怎么了?”
“这就是本县的王大人,还不过来给大人见礼!”
……
沉默、沉默,又是沉默,众人都惊在了那里,一阵风吹来,地上的尘土和树叶打着圈的飞起,张朝福和狗群同时大叫了一声,然后就匍匐的向王谷跪去,其他像趁英这样的百姓,也在惊慌之后,行礼的行礼,下跪的下跪,一时间乱糟糟,纷扰扰,很是热闹。
“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草民见过大人……”
一堆人围着王谷乱叫,旁边的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这种受人瞩目,被人奉承的感觉一向是王谷的所爱,可在此时,他只是默默的默默的抬起头,然后无语的看向远方。
而趁着这边混乱,刘文则早拉着郑定辉走了:“你住哪儿?”
“大哥住哪儿我就住哪儿。”
刘文瞪着他,他缩了下脖子,小声道:“我让他们在这里买了个院子,不过我也还没去过,这个还是先到大哥那里吧。”
刘文冷笑了一声:“那后面是你的人吧,你不知道,他们也不知道?”
郑定辉扁了下嘴,嘀咕了一句大哥真冷酷,然后还是老老实实的对后面的人比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一人快步走了过来,小声的请安,先问了郑定辉好,又要问刘文好,郑定辉见刘文有些不耐烦,立刻道:“买的那个院子在哪个地方?”
“就在马儿胡同,前面过两个弯儿就是了。”
那人恭敬的回答,郑定辉点了下头:“前面带路吧。”
那人自然没有二话,微微的侧着身走到前面,让郑刘二人能够看到他,而他又不至于听到两人的交谈,不一会儿到了地方,早有人过去打了招呼,因此院门是开的,两人一进去,那门就关上了,而刘文,则有点发愣。
青石大砖,长着青苔的井,桂花树,除了是两进的院子外,这个地方,竟和他们当初在华安买的院子一样!
“大哥看,还有什么不妥吗?”
“不容易啊不容易。”
“大哥喜欢就好。”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喜欢了?”
郑定辉一愣:“大哥不喜欢?”
“这么小的地方,我会喜欢吗?当年没钱,只有瘸子里面挑将军,从一堆房子里面捡着来,现在你说我还乐意住这房子吗?”
郑定辉愣愣的看着他,刘文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陛下,人有钱了,就应该舍得花,就算只是临时的、落脚的,连一晚都不住的,也应该买那高门大院,这种小地方,没的让人家笑你小家子气!”
“我、我……”
“怎么,陛下还准备再这里常住?”
桂花香 (中)
番外二桂花香 (中)
在说这一句的时候,刘文嘴角带笑,眼角上勾,说的那叫一个和风细雨,问的那叫一个真诚单纯,郑定辉看着他,不由得就有些心思不属,左心口的那个地方更是隐隐的发烫发紧。
两年了!
整整两年了!
他竟然两年没和这个人见面,他竟然,让这个人离开他两年!仿佛在前一刻,这个人还在大堂之上对他下跪,说着要为他分忧,为国效力的话,但是这一眨眼,已经两年了,很快,但是又恨慢,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每一个灯下时分,这段时间,都是漫长的,很多次,他都仿佛看到了这个人,但每一次,都只有失望。
“大哥……”
他不自觉地伸出手,去碰触刘文的脸,一点点的接近,一点点的有感觉,突然指尖一疼,他不自觉地叫了一声。
“陛下!”
原本消失的人蹭蹭的都冒了出来,他垂下手,摆出正直严肃状:“都退下!”
其他人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但还是听话的垂手消失了。
“大哥,你的心还是那么狠。”
他看着自己被咬出血的食指,幽幽的抱怨了一声,刘文扭过头:“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大哥想让我怎么,我就怎么了,大哥想让我在这里常住,我就常住,若是不想……大哥可否随我一道巡游?”
“陛下还想在这里常住?”
郑定辉当然知道这一问很是危险,但还是贴了过去:“大哥想让我在这里常住,我就在这里常住,京里我已经布置好了,船上我也已经安排妥当了,万不会出现我不在,就乱了分寸的事。”
“很好。”刘文点点头,抬起手,郑定辉立刻把头伸了过去,在古代,十天半个月不洗一次头是很正常的,而且就算洗了,有条件的人家也习惯用桂花油之类的东西,不过刘文当然没有这爱好,深受他熏陶的郑定辉自然也没有,而且他来之前也已沐浴换衣,这头发的手感,也还不错,刘文摸了两下,又道,“你都安排好了,自然是能留在这里的,可你不觉得这地方太小了些?太寒酸了些?太粗糙了些?”
“那……我立刻再让他们找一间大的?”
他有些犹豫的说,刘文含笑道:“大的,要多大呢?”
“大哥说……要多大?”
刘文的笑意更深了:“陛下现在是九五之尊,天下第一人,这在住的地方上,万万不能马虎了,这院子啊,不仅要大,还要有格调,还要有精致,不过这毕竟是在外面,也不能要求太严,我看……马马虎虎的弄个六七十个房间,十多进的院子,再来两处花园,四处假山,几个池塘,再养一些鸳鸯啊,仙鹤啊也就行了。”
郑定辉面露苦涩:“大哥……”
“怎么,陛下觉得为难了?也是,这样的院子一般的县城还真没有,不过我可以给陛下指一个明路,咱们四弟家,诗书传家,积累了十来代了,虽说本家的院子也没有这么大,但好歹有底蕴,还和他们家的书院连在一起,偏巧这一家还都是忠心为国的,陛下也不用动私库,只要发一道圣旨,想来他们就会乖乖的把院子让出来了,届时,陛下又有地方住,又有派头,多好。”
听到这里,若郑定辉还不知道刘文是什么意思,那就真是猪头了,因此他立刻道:“大哥,这处院子用的是内库的银子,整个买下来休整好了也还不到一百两,我听他们说了,此处离这回马县的书院近,将来也可以出租给那些读书人,虽然赚不到,但补贴一下家用还是可以的。”
“陛下真是生财有道。”
“大哥又来笑我,这不是给英儿备着的吗?虽说英儿不见得就在这里常住,但这总是孙家本家所在地,不定什么时候,英儿就要随四弟回来,有这么一处院子在,也便宜很多。”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定辉嘿嘿干笑:“我先前是见了大哥有些忘形,其实我哪能真在这里常住?大哥过去就说过,做什么,就要做的有本分,这为帝者,就要在上京呆着,我这次会离开帝都,其实是另有原因的。”
刘文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郑定辉想了想,道:“大哥,这院里呆着,也有些凉,不如进屋坐坐?”
想到也不可能三言两语就将他打发走,刘文点了下头,跟他来到屋里,里面的家具齐全,但的确都很平常,刘文看了下客厅,看了下书房,虽然郑定辉极力邀请他再到卧室看看,但他只是掀了下眼睑,就又回到了客厅,郑定辉拍了下手,立刻有人送了茶水糕点,也都很普通,却是刘文往日常用的。
“大哥今晚想吃什么?”
“你什么时候离开?”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刘文云淡风轻,郑定辉的表情则由极度谄媚变为极度哀怨,看着刘文慢条斯理的拈了个杏脯进嘴,他叹了口气:“大哥总是这样,难道不到三年,你就总不肯回来吗?”
“三年?那只鬼答应你说三年了?”
刘文暗忖,不过虽然这样想,他却没有说出来,继续自在的吃自己的杏脯,别说,这杏脯还真的要北方的,南方虽然也有,却好像不够酸。
郑定辉等了半天不见他回音,只有又道:“大哥就不想知道,我此次,到底是为了何事而来?”
“陛下轻出帝都,想来是有大事的,臣是外臣,又没入内阁,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
“大哥又不是外人,而且此事,和大哥目前主理的观音教一事,却有关系的。”
刘文停下了手:“陛下请说。”
这次倒轮到郑定辉沉吟了,他好像在思忖用词,停了片刻,才道:“大哥梳理观音教,已有两年,不知现状如何?”
“就如臣再所奏中所说的那样,虽还有余孽,可大多不过是当初被迷深入者,这其中,识字者少,不识字者多,臣正准备开设公立书院,使我南方子民,都有受到教育的机会,已免此等邪教之事再度发生。”
从古到今,信教和知识水平并没有一定的联系,可在信仰邪教,是不是识字还是有差别的,当然,这并不是说识字了、有知识了,就不会被迷住,但是识字能锻炼人的逻辑能力,能更好的了解自己的生活,哪怕不是为了观音教,刘文也是想推行这件事的。
“整个南方的公立书院?”
“臣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要实行自然要慢慢来,臣想以王普县为试点,一步步推行,此事,臣已在制定计划,等臣再思忖一番,过几日,就上本详奏,还望陛下恩准。”
郑定辉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那不知此事,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以臣所想,此事涉及面众多,若要完全在南方铺开,起码也要二十年的时间,不过若只是一个试点的实行,以臣估量,三年应该也能初见成果了。”
“大哥的意思是,让我再等三年?”
“陛下,此事利国利民,往小了说,可增加我国国民素质,提高国民精神文化,往大了说,更是为大珠千秋万代的基石,若我大珠人人识字,个个懂礼,必能消除大半罪行,那千古圣人所说的桃源世界将在我大珠重现!这都有赖于陛下这两年发展商业,消减赋税的政策,虽说现在还没有明显成果,但民间生息的确得到了修养,我想王普县之事可由国家拨款,当地政府解决一部分,再号召一些富裕户捐赠,即可成行,三年后,我大珠在陛下的带领下必会比现在更加富裕,可拨的款项也应会更多,就算不能供整个元州所需,元州大部分的县城应该还是可以的……”
刘文侃侃而谈,使了劲的忽悠,明里暗里,一方面赞郑定辉圣明英明领导有方,一方面又说此事有多么美好的前景,多么可以实行,刨除那些水份和什么桃源世界,这倒也不能说错,王普县现在随便才有多少人口,适龄的学子更不多,三方面集资起来并不困难,而大珠朝这两年的商业也却比先前更发达了,这第一是因为大珠朝本来就不怎么禁商,文武百官的抵触不大,二来,刚经过那么一场战乱,民生凋零,为了凑齐北征军,李思安更是几乎用尽了半个大珠朝的财富,国家没有钱,内库也空虚。
内库空虚也就罢了,郑定辉还没有封后纳妃,安平帝留下的麻烦也不多,大家一起勒进了裤腰带,日子也能过得去。国库空虚就有些麻烦了,就说国家为了控制人口,不修水利不赈灾,官员的官饷也不能少,而国家要的收入大多来自于赋税,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再征税,就有些苛刻了,不能征普通百姓的,那就只有征商人的,征了人家那么多税,自然要多给些便利,于是虽然才两年,大珠朝的商贸,特别是南方这边竟然差不多快要恢复到战前的水平了,照此下去,大珠朝不说多么富裕,再均出一些银子搞教育却是没问题的。
“大哥以为,我还是小孩子吗?”
刘文诚恳的看着他:“陛下,此事利国利民……”
他还要再说什么,郑定辉的眼睛却突然的红了,然后,一滴泪水,就从他的脸上划过。
番外二 桂花香 (三)
番外二桂花香 (三)
发红的眼睛,透明的泪水,而在第一颗泪水滑进领口后,更多的泪水跟着流了出来,郑定辉一句话没说就站了起来,进了旁边的书房,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低哑的,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呜声,原本还在想着怎么将郑定辉忽悠走的刘文僵在了那儿,而且,不可避免的有了点内疚。
他好像,有点太不近情理了?
好像,有点太拒人千里之外了?
好像,有点太冷酷了?
好像……
滚他娘的!他为什么就一定要接受他?为什么就一定不能冷酷?如果这小子是在渴慕兄弟情,那是他过分了,可这小子想的是怎么把他拐上床,怎么,他还要跟着配合?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想到郑定辉刚才那发红的眼,听着他的呜咽声,心中不免,还是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这小子就是个爱哭包,上次,也是这么流马尿的!”
想到郑定辉那次的一滴泪,他的左手不由得抚上了右手,每次想起,那里,好像还是如同灼烧。
“这小子、这小子……”
他一时也不知给郑定辉下什么结论了,而在这个时候郑定辉走了出来,他的脸上已经没了泪水,神情也恢复了正常,只有眼睛还有点发红:“大哥晚上想吃什么?”
声音还有点沙哑。
刘文看着他,心中暗叹了口气:“这元州虽也是你的老家,不过这些年你都在上京,这晚上,就由我来安排吧。”
“大哥安排中午的好了,刚才我突然想到,我那边还有点事,恐怕呆不了太长时间,弄不好明天就要回去,这晚上,就由我来安排吧。”他说着,笑了一下,“大哥也可以看看,我这两年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好啊。”
这样答应着,刘文心中则有点忐忑,就这么算了?这家伙就这么被他说动了?也是,他在那边坚持了两年,虽说有为安平帝守孝这样的大招牌,可他的身份毕竟在这里放着,就算做样子,也要纳几个妃,收几个宫女,否则……
虽然人不在,但刘文知道,其实上京已经有关于郑定辉“不行”的传闻了。这种不行,对一般的男人都很是压力,更何况是对一个帝王,这不仅涉及到面子,而且涉及到威严,也是郑定辉当初是踏着尸体上来了,这两年也雷厉风行,否则,帝位都有可能不稳。
他在上京努力了两年,坚持了两年,而在这里,自己还要再给他打击,还要再拖延……
他看了郑定辉一眼,此时郑定辉已没了先前的狼狈,甚至连眼圈也恢复了正常的白色,此时正盯着桌上的杏脯,有些发呆的就那么看着,发觉到他的注视,他对他笑笑,目光还是友好的,不带半点威压的,但已没了先前的谄媚讨好。
“为帝者,最忌徘徊不定,善改决策。”
他过去,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而这两年,哪怕是在最初,朝中暗流涌动的时候,郑定辉也没有犹豫不决,近半年来,他帝位日固,权威日重,更是真正的一言九鼎。
“喜欢什么,就去向那个方向努力,不努力,永远也得不到。”
这话,是他曾对萧二说的,好像,也对郑定辉说过,而他们当时的回答是什么呢?
“努力就能得到?”
“努力不一定能得到,但不努力就一定得不到。”
“那万一努力了也得不到呢?”
……
是了,这两个混蛋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竟然说的都是一样的话,在他第一次听萧二说的时候,直接一巴掌拍到了他脑后,第二次听郑定辉的时候,也条件反射的这么做了,而再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打的不是一个人。
“还没有做,就先说这种丧气话,还是不是男人了?”
“那大哥,我想长生不老。”
“那大哥,这成神要怎么努力啊……”
虽然不是同样的字眼,但意思却还是一样的,因此他也基本上采取了同样的办法,体罚。萧二当时好像是将家中的地板抹了三十遍,而郑定辉,则是一连十天,每天打扫三遍鸡舍,将一堆母鸡、公鸡惊的上蹿下跳,鸣叫不止,过后还有几只母鸡,死活下不出蛋了,当然,这个损失又被他加到了郑定辉身上,那几天,都没有让他碰荤菜。
想到这些,他的嘴边不仅露出笑意,同时,他也想到了之后,他对两个人的敲打:“若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还不成,那就放弃吧,有的事情的确不是人力可为的,就算富可敌国,权势滔天,也有不顺心的事。”
现在,郑定辉就是放弃了吧……
“既如此,那中午就由我安排了,陛下不要嫌粗鄙才好。”
“大哥说的是哪里话?”
这一句,客套、有礼,却生疏,刘文的嘴角勾起,心中却有些茫然。
此时要吃中午饭还早,刘文也不想让郑定辉出去,气氛有些沉闷,不过两人都是能找话题的,所以再尴尬了片刻之后,也就找到了能交谈的,比如说说英儿,再比如说说茶花。
刘武的那件事,对英儿很是伤害,她没有想到最后竟会发展成那样,因此一直很是自责,这两年也比早先沉默了很多,没事的时候,更愿意把精力投入到诗词歌赋,文章典籍上,至于管家,则基本交给了刘茶花和七娘。
“我听说了,二郎最近,相当不错呢,已经回吉安关了,也升了小队长了,听旁边的人说,也不再说观音教的事了,想是真正的迷过来了,大哥得空给英儿说了吧,想来她若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是不是真迷过来,那还要再看看,不过英儿那里……现在的学识说不定比咱们都高了。”
英儿在诗词歌赋上本来就有些天分,先前当做好玩,就有点成绩,现在基本全身心投入,进步更是惊人,刘文有时候看她作的词也是要惊讶一下的,也就是因此,对于英儿把精力投入到这里他才没有太过干涉,李清照的确是只有那一位,但千古留名的女词人,也还是有几个的,更何况英儿只是内疚并不是颓废,真的来说,有这么一个打击,对她也是个磨练,毕竟管家这种事,她知道要怎么做,将来嫁人了不至于吃亏就好了,倒真没必要把心思都花到那上面。
“那花娘子,看来是铁了心了不回头了?那位孙将军,最近没有来烦大哥吧。”
刘文叹了口气。
“大哥没有劝过花娘子?我看那孙将军也是真心的。”
“现在是真的,将来就不知如何了。”
刘文淡淡的说,在普通人来看,孙二狗可以说是浪子回头的点心,先是在边关混出了脸面,后来又拨乱反正投靠了朝廷,凭着在豆满立下的功绩,后来也得了一个民爵,虽不高,却也是能传三代的,官职虽然还是武将,但也是正五品了,这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绝对可以算是大人物了,自他回来,就不知多少媒人上门,但人家一个都不要,就是对原本的妻子念念不忘。
刘茶花当时任务完成后,直接回到了南边,他硬是想办法也调到了南边。
刘茶花虽原本只是一个仆女,但在豆满立了功,再加上刘文有心照顾,也得了个诰命,赏了银子,虽都不是多高,但也够她招两房家人,安安稳稳的过自己的生活了,但孙二狗一来,天天上门,就算刘茶花从没让他进过家门,那名声也传出来了,正巧那时候刘文也回到了南边,刘茶花就过来投奔了,刘文当初给她过许诺,这时候也不能放任不管,因此就将她留下了,对外面说的,是给英儿请个女红师父。
到了这一步,要换成别人,就要知难而退了,但那孙二狗却没有,刘茶花进了刘家,他不好再说找她,就天天来找刘文,弄的刘文不厌其烦。
“孙二狗已经改了,孙二狗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
这样的话,他听别人说过很多次,自己也想过,虽然他认为那个孙二狗没必要再理会,可这毕竟是古代,这个时代的单身女性……寡妇还好说,其他的,不知要比现代的单身女郎要多承受多少的压力,所以他也找刘茶花谈过,而刘茶花在沉默了片刻后,只给他一句话:“我被打怕了。”
就这么五个字,孙二狗再上门,他就再没有接待过,也没有想过载撮合他们,也许孙二狗真的会是一个好丈夫,也许刘茶花真的找不到比孙二狗更好的了,可是,两人显然是不能再在一起了。
两人随便聊着家常,中午,刘文安排了一些回马县的特产,说不上多么美味,但总是有个特色,而在晚上,则是郑定辉亲手做的几样小菜,酱油松花蛋,香葱豆腐干,白糖莲藕,醋泡黄瓜,普通热菜只有两道,分别是爆炒鸡丁和蒜蓉青菜,主菜则是两吃螃蟹,然后就是鸡蛋面条。
除了那将近一斤重的螃蟹外,其他的菜都很普通,也很简单,但每一样,都极是美味,黄瓜和莲藕也鲜灵水嫩,在这个没有大棚的古代,刘文也很难吃上这些。
“大哥,喝点酒吧。”
刘文一愣,郑定辉笑道:“就喝点桂花酒。”
桂花香 (四)
番外二桂花香 (四)
“这时节,喝桂花酒好像是最应景的。”
此时,他们就坐在院中的那株桂花树下,桂花的香气溢满周围,风吹起的时候,就会有几片黄|色的花瓣飘落,有的花瓣就飘到了盘子里,不过这时候没有什么污染,这些花瓣虽不是多么干净,吃到肚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别添意趣。
“桂花酒吗?好啊。”
刘文点了头,心中却不由得暗暗警惕,虽说郑定辉表现的像是放弃了,但他在现代可没少听酒后乱性之类的话,而郑定辉,又是个有前科的。
郑定辉一笑,招人送了一坛子还未开封的酒,当着刘文的面,揭开了上面的牛皮纸:“明天,我就要走了,大哥也还有事,你我兄弟,喝这么多,也就足够了。”
他说着,就把酒倒在了杯中,他这一路,也没展示什么奢侈的排场,华丽的风格,但用具也还是讲究的,像这酒杯,就是上好的青瓷,细腻光滑,那桂花酒又发红,两相相应,异常漂亮。
他倒好后,也没有让刘文,先自己喝了一口:“虽然年代不长,倒也正宗,大哥尝尝?”
看他这一副做派,刘文隐隐的,有些愧疚,郑定辉虽做的自然,他也知道,这是在他向他展示,他没有搞鬼,如果郑定辉没这么做,他会怀疑,而他这么做了……他又有些不舒服。
“我也被这小子搞的有些……”
他想到这里,立刻打住,端起面前的桂花酒喝了一口,立刻,那股淡淡的酒香以及甜香就在口中荡漾了开了,滑过喉咙,更有一种绵滑的感觉,口感完全不下于现代的那些高价葡萄酒。
“大哥喜欢,我以后经常让他们送来些。”
“好啊。”
虽然这样的桂花酒绝对不简单,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太麻烦的事情,刘文也不在这上面和他客套,两人喝了两口酒,郑定辉拿起螃蟹帮他剔肉,刘文想阻止,他却道:“这件事,我以后估计也不会常做了,大哥就当是……成全我的心愿吧。”
刘文一顿,转手又拿起了酒杯,是啊,今天过后,他们就算还有兄弟情义,也和先前不同了,郑定辉作为一个帝王,必要有自己的尊严稳重,就算不为外人所知,这种事,也不能常做。
“大哥觉得我现在的手艺怎样?”
“很好。”
这种夸奖,是很难从刘文这里听到的,特别是对郑定辉,他一般给的评价就是不错、还过得去,因此一听这话,郑定辉就是一愣,过后,才笑了起来,他将腿子肉放进刘文的碟子:“我这两年,闲的时候,也会动手炒两个菜,也不知是不是练武的关系,刀工更好了,炒出来的菜,也真比先前有进步,我当时就想,不知什么时候能让大哥尝尝,现在终于如愿了。”
他剥的腿子肉是清蒸的,刘文夹着在兑了蒜泥的醋碟里蘸了一下,放进嘴中,螃蟹很好,很鲜美,醋汁也很好,很有味,很……酸,仿佛一直能酸到他心中,只是这一次,不是那种牙倒似的酸,而是另外一种感觉。
“大哥不要以为我不懂事,我来这里,是因为得了一个有关前朝的消息,虽说听起来像传闻,但我已派人调查了,应该是真的。”
“前朝?”
“嗯,前朝的一个宝藏。”
刘文嘴中的酒差点喷出来,他瞪着郑定辉,郑定辉不知她心中的想法,还以为他是惊奇,就把经过说了。
原来还是和观音教有关,观音教在京城的人数虽然不多,但也有流传,后来为了不打草惊蛇,是从南方这边开始打击的,因此其他地方知道后,一般的升斗小民就不学了,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就隐匿了,上京那边,除了还没打击前的两次聚会外,可以说整个过程都很风平浪静,不过也许是因为没有受到什么打击,也许是沉不住气,前两个月又有人出来活动。
若没有当初要神权之类的事,朝廷对观音教可能还不上心,可一有了这种事,就算觉得他们其实也弄不出什么,总是很敏感的,因此那人没活动两次就被抓了,再之后,牵扯出一串人,到最后,竟弄了个大鱼——前朝遗孤!
这前朝遗孤是真是假不知道,可是在经过审问之后却说出一个秘密,原来这前朝的帝王在觉得不堪支持的时候,曾把一大笔财富埋在南方的一个地方,那地方经过风水先生点评,说是什么龙|岤,当时前朝的期数是要尽了,可若是悉心经营,小心维护,将来,还是能够再坐天下。
那前朝的末世皇帝不知道是真的昏庸,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把这笔钱财留下便宜别人,竟然真的照着做了,而这秘密,也被他安排的后人,一代一代传了下来。
前些年大珠朝势大,那前朝的后人也就安心做一个富家翁,但戎族一扣关,他们也心思灵动了起来,可他们先前除了那个宝藏,也没有别的积累——那宝藏也不是轻易能起出来的,要就这样起事的话,不用说就是一败涂地。
也是凑巧,他们家当时正好有一个番人在,这番人是偶然流落到大珠的,好像在自己的国家犯了大错,来到大珠,别人都怕他,混的很是凄惨,若不是被这一家的家主见了,恐怕早几年前就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