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玉华 作者:沈芳好

    185消夏宴（下）

    “五娘，都说妹夫武艺超群，我看这花球定是要属于五娘你的了。”

    玉华并不知道元娘这话里的意思，她也不掩藏，轻声问道：“元娘姐姐，何为射花球啊？五娘并不知道。”

    元娘笑着看她眼说道：“难怪妹妹不知道，原来妹妹在家的时候也甚少出来走动，这射花球，也算是这消夏宴的重头戏，是他们男人嬉戏的小把戏，比试的是他们这骑射的本事，不过这最后射下来白兰花球，却是要送给女眷的，所以和咱们也有些关系，等下他们就会到旁边芳草坡上比试，咱们到那七星塔上就可以看见，怎么？妹妹果然是动心了吗？”

    “姐姐又笑话妹妹了，今早出来的时候，郡公爷压根都没和我说过这个事情，想来他也并无做什么准备，倒是这长安城谁不知道，姐姐常与姐夫于这曲江池上并肩纵马，想来世子爷和姐姐样，都是骑术了得之人，而且五娘看姐姐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难不成是世子爷早答应今天定要替您将那花球拿回家了吗？”

    听玉华如此的刻意奉承夸赞，元娘的笑容也由衷了许，两人又起说笑闲聊了几句，玉华的眼神却是忍不住直偷偷上下打量元娘，从刚才起，她便察觉到元娘的心情和气色似乎都不太好，不管是和芸娘说话，还是和自己聊天，言语中都不自觉的带出些不耐烦与挖苦，和她平日里娴静清高的做派似乎有些不同。

    和自己与李纪两个不同，这安南王世子两夫妇则是城中有名的神仙眷侣，那安南王世子相貌英俊出众、脾性温润谦和，又是个极为疼惜爱重伴侣的，从不出去花天酒地不说，还常陪着顺华郡主崔玉林四处嬉戏游玩，崔元娘本就是城中贵女中的首领人物，如今成了城中还未成亲的高门贵女们最羡慕的对象，

    玉华心里难免好奇，崔氏与安南王府定然有些结盟关系，那他们这对人人称颂的恩爱夫妻，不知道内里又有几分真假呢？

    两人说话间，已经有婢女来请他们往那七星塔上去了，另边芳草坡上的射花球已经就要开始了，玉华她们这些身份最高贵的夫人贵女，被请到了七星塔的第六层上，芸娘虽还想跟着元娘，却是被人毫不留情的拦下请到了第四层的位置，而六层往顶层的楼梯口处则守着几个着玄衣的内监，想来上面便是崔皇后等宫中贵人所在之处了，而永嘉坊的郡公夫人顾氏，也因为身份特殊，得以陪在皇后娘娘身边。

    消夏宴这样的盛会，年也没有几次，今日宗亲中叫的出名号的年轻女眷，基本都来了，包括已经尚了驸马的二公主李佑繁，也在六层这里与元娘、玉华她们起闲聊相聚。虽然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但这年轻女子遇到这样热闹的事情，也和街巷市井的女子们没有太区别，大家围坐在亭栏边上，看着隔墙那面绿草茵茵的芳草坡，难免也是叽叽喳喳的番喧闹。

    玉华此时也忘了别的，她如今身份尊贵，却除了崔府几个姐妹外，并无其他闺中密友，平常很少有机会出来游弋，此时难免少年人心性大发，全神贯注的去研究起那射花球到底是个什么名堂。

    墙之隔的芳草坡上已经设了好些人为的障碍，五六条马道上，路各自设了矮栅栏、小土坡、花草丛等物，而这些马道的沿途的树枝或者竹竿上，则高低错落挂着很巴掌大的小玉兰花球。

    而这几条马道在这芳草坡上各围绕几圈后，都汇拢到了离七星塔这边比较近的大片开阔草地上，那草地上已经搭起了个高高的花藤架子，架子上字排开挂着三个大的玉兰花球，每个都有西瓜那般的大小，而这三个大玉兰花球是用数十条藤条牢牢挂在那花架上的，风吹过也纹丝不动。

    玉华这边还在研究，那边已经突然传来阵轰隆隆的杂沓声响，由远及近，很快便看到了有骑士各自先后奔上了马道，上了马道之后，这些人不但要操纵马匹躲避跨越障碍，还要以手中兵刃利器去取那沿途的小玉兰花球，而每隔段距离，就会有骑马者被人拦下，牵引着退出马道，玉华开始还没看清楚，等那些人沿着马道离七星塔这边越来越近了，玉华才弄明白，原来沿途上安排了人分头检视骑士所取到的花球数目，若是到了关卡，还没能到达定数量，便要退出马道了。

    就这样不断有人退出，等到了离七星塔不远的地方，那五六条马道上已经只剩下十几个骑马者了，而玉华此时，也眼就认出了骑在匹乌黑大马上的李纪，而且不但玉华认出来了，这层的其他人也都是先将李纪认了出来，那二公主李佑繁还忍不住脱口叫了声：

    “哎，那是纪堂哥......”

    说完，李佑繁不由侧头向玉华看了过来，两人目光对，都微笑着点头互相示意了下，玉华虽与这二公主李佑繁没碰到过几回，却对她印象颇为不错，也是她所知道宗亲里唯对李纪还有几分亲厚的年轻女眷。

    而塔内其他女眷看着李纪，脸上都是不由自主露出几分敬畏或者嫌恶之色，说起来也不能怪她们，这李纪今日身黑衣，骑在这乌黑大马之上，人高马也大，他驰骋起来的动作也没有任何优美可言，整个人只贴服在马背上急冲，威势扑面而来。

    而转瞬间，过了最后道检视卡后，已经只剩下五人五马了，此时他们已经离着终点这片开阔草地极近了，这时最引人注目的身影，却已经不是那定国郡公李纪，而是那白衣白马的安南王世子，与李纪比，这世子爷李守在马上的身姿，那真可称的上是优雅如仙了，而且让人诧异的是，这李守就在紧挨着李纪的条马道上飞驰，竟还比李纪快了好几个马身，眼下正是五人中最快的那个。

    见到这个情形，玉华不由就侧头看了自己身边端坐的元娘眼，元娘也察觉到了她目光，便也转过脸来冲玉华莞尔笑，脸上神情极为淡定悠闲，看来是点也不奇怪眼下的情况。

    比起刚才看着李纪飞驰时的寂静无声，此时周围贵女们纷纷出言对着世子妃崔玉林夸赞说笑起来，显然都十分看好这世子爷李守要拔得头筹了。

    玉华此时心里感受却颇为复杂，她今日早还恨不得把那李纪抓住狠狠咬几口出气，此刻却莫名对他要败北事有些不舒服起来，她探头仔细观察着那边场地上的情形，不会儿倒也看出了点门道来，那李守恐怕正如她刚才玩笑间所说的那样，真是有备而来的，他骑的那匹白马竟比般的马匹都矮小些，尤其和李纪那匹伊利高马相比，是整整小了大圈。

    要说平日里，骑这种矮马肯定是吃亏的，而今日这射花球却是要不停跨越障碍和左右急转的，这矮马虽小，却显然也是品相极佳的良驹，动作迅疾无比，于这样的马道上比其他马匹都加有利。

    转眼间，世子爷李守已经马当先冲到了那木藤架下面，李守勒马定后，便立即从背后抽出具银弓来，搭上剪便朝着其中个大花球不停射去，这花球上系着数十条藤条，而且还颇为结实，李守搭弓射箭的动作十分潇洒熟练，但想要把那些藤条全都射断，还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而此时，李纪也已经赶到了花架下面，他后面还紧跟着人马，原本玉华还不认识那人是谁，却听到下面不知道哪层传来了会宁郡公府李琇珏尖声叫了句什么，便隐约猜到这应该是那李琇珏的夫君，孙将军府上的嫡出小爷孙泽来。

    等到李纪抽出弓箭来的时候，前面李守已经将那朵花球上的藤条弄断了快小半，按照常理来看，此番必然是他要获胜了，玉华肚子里不由暗自叹息了声，缓缓松开了紧攥着亭栏的玉白双手，挺起脊背端坐好了。

    可就在此时，玉华突然觉得那骑在黑马上的李纪，忽的扭头就向着七星塔这边看了眼，玉华呆，身子不由自主的便是向前倾，重又紧靠在栏杆上紧张的向下观望了起来。

    那李纪跨马立在花藤之下，突然就将手中乌弓随手甩落在了马下，左手拿出随身所带的箭筒，右手抽出箭筒里的支羽箭来，便向着那花球用力投掷了过去，只听的咻的声响，那羽箭的声势，竟然不比用弓弦弹出去的力度小了少，准准的飞向了花球之上，根藤条也就应声而断了。

    随着李纪这下子，七星塔这边的众人不由都齐齐惊叫了声，连正在专心射箭的李守和刚赶到花架下的孙泽来，也都是怔了怔。

    与下下弯弓搭箭相比，李纪这样用手直接投掷羽箭，自然是加迅捷了许，可是，那花架有三人高，他们立马在离花架六七来个马身的地方，般人哪里有那个本事可以直接用手就将羽箭投掷到那上面去，何况还要将那些藤条直接斩断。

    而李纪此刻却仿佛对周边的喧嚣充耳未闻，只是下接下的将羽箭不停往上投掷，根根羽箭毫不落空，他旁边的李守虽然愣神后也马上继续全力发箭，却还是很快便被李纪赶了上来。

    不过转瞬间，李纪所射的那颗大白玉兰花球便只剩下最后两三根藤条挂着，开始摇摇欲坠起来，而李守那边的颗，也几乎是模样的状况。

    就在此刻，李纪突然挺身暴喝了声，把抓起箭筒里最后三根羽箭，起朝那花球用全力飞掷了过去，而后他自己也拍马身便随之冲了上去，待他冲到那花架之下时，那花球正好直直落到了他的怀中。

    李纪拿下了花球，便夹胯*下黑马，将它缓缓调转过头去，人马便朝向了墙那边七星塔的方向，李纪慢慢擎起手中的花球，向着塔那边轻轻挥了挥，启唇露出个灿然笑容。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玉华其实并看不清楚李纪的容貌，可不知为何，她眼前却清清楚楚的浮起了李纪那略带捉挟的喜悦笑颜，轰的下，玉华便只觉得脸颊上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