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屏记第57部分阅读
锦屏记 作者:肉书屋
求求你,饶了宋嬷嬷吧。”
等一切归于平静,许嬷嬷从外面进来。
“奶奶,宋嬷嬷挨了三十板子,已经送到下人房里养伤。妇好姑娘,也被送回去了。”许嬷嬷低声向荀卿染禀报,“四爷和妇好姑娘在屋内说话,没别人在场,不知说了什么。妇好姑娘出来时,倒也平静,没再闹腾。”
宋嬷嬷房内,宋嬷嬷趴在床上,脸色煞白,她的伤处虽已经抹了伤药,但还是不能缓解那钻心的疼痛。
辛妇好坐在床边拭泪。
“这地方腌攒,不是姑娘能来的,姑娘就回去吧。”宋嬷嬷劝辛妇好道。
辛妇好好不容易求了齐攸同意,才能来看上一眼,当然不能就走。
“姨妈,小齐哥怎么会那么狠心?一定是夫人要打姨妈对不对?小齐哥没办法,才……”
“姑娘别多问了,是四爷吩咐人打的我。这顿打……是我做错了,挨打也怪不得谁。”宋嬷嬷忍着疼,说道。
齐攸和她说的话,她不会这么一会就忘了。这一顿板子,是看在她曾经奶过齐攸,忠心耿耿服侍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才从轻发落。她所有的体面,所有的辛劳,都已经被折算进去了。以后她若要再犯,就和其它没有体面的奴才一样。
宋嬷嬷懂得齐攸的意思,她只是没有想到这次会输的这样快、这样惨。
有些话,宋嬷嬷没有法子告诉辛妇好。荀卿染实在太狡猾,而齐攸比她预想的更多地倾向了荀卿染。
她轻估了荀卿染在齐攸心中的份量,原本的打算是行不通了。
宋嬷嬷抬头看着辛妇好。这个女孩,继承了那个人相貌。那个人,是她眼中最高贵的人。那个最高贵的人并没有看不起她微贱的身份,将辛妇好托付给她。她不能辜负了那个人。事情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发展,只怕还要再忍耐些日子。不过好在一切早在掌握之中,只要再等一段时间,最短一年,最长不过三年,到那个时候,翻天覆地,一切都是唾手可得。
而在这段时间内,她们却不得不忍耐、屈服于荀卿染。不过她不担心,有齐攸在,荀卿染又是,尽管她不想承认,但还是得说,荀卿染是个爱脸面,讲究规矩礼数,而且从不刻薄人的主母,绝不会真的刻薄了辛妇好。
“姑娘,咱们只好等那一天了。”宋嬷嬷握了辛妇好的手。
……
木兰院
“宋嬷嬷姜点被打死?”齐婉容惊讶地出声问道。
“是的,奶奶。方才婢子到主院外面,亲眼看到了。”齐婉容的陪嫁大丫头之一彩云说道。
“是夫人打的宋嬷嬷?”齐婉容问。
“是总督大人亲自吩咐人打的。那位辛姑娘哭着去求情,总督大人也没容情,打发人将她送回去了。”彩云说道。
“这样也好,咱们做事就简单多了,害我白白担心了一场。”齐婉容松了一口气道。
“奶奶,这是夫人吩咐人给奶奶送来的,说是按察使董夫人家的火腿酥,请奶奶尝尝。”另一个陪嫁大丫头彩霞端着碟点心进来,对齐婉容说道。
“放下吧。”齐婉容道,就拈起一块火腿酥尝了一口,“还真是名不虚传。”
她自是知道董府这道点心出名,她跟着冯登科上任也有了些日子,只是听说过,不过今天才是第一次尝到。
以后的日子自然会不同,齐婉容扫了一眼屋内的摆设,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火腿酥,慢慢盘算着。
荀卿染将无精打采的雪团捧在手里,正在发愁该如何喂养,要不要去找唐佑年来问问。
“你到底要吃什么那?”
“海东青,可不是这么养的。”齐攸从外面进来将雪团抱了过去,扫了一眼满桌子的吃食道。
海东青?原来这只是海东青?有万鹰之神之称的海东青?
“去厨房切些猪肝和精肉来,要生的,上好的。”齐攸对麦芽吩咐道。
“再去外院找黄苓准备笼子,告诉唐大人,我得了只玉爪海东青。”齐攸又吩咐宝珠。
齐攸持雪团放在手掌里,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番,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
荀卿染顿时涌上了一股危机感,上前将雪团夺了过来。“雪团是我的。”
第二百十五章 雪团
荀卿染抢了雪团在手里,就坐回榻上,扭着身子,不让齐攸看见雪团。
“终于肯和我说话了。”
齐攸道,随即撩袍子坐到荀卿染身边。
屋内的许嬷嬷见此情景,带着人悄没声地退了出去,还顺便将门也关上了。
“这海东青可不是小猫小狗,麻雀鸽子,你知道怎么养吗?看看你为它准备的吃食。”齐攸指了指桌子上那些东西,闲闲地道:“它是万鹰之神,这世上飞的最高最快的鹰。翅膀受了伤,如果医治不不妥当,以后只怕根本就飞不起来。”
齐攸说别的荀卿染可能不搭理他,但是他说的正是荀卿染所担心的。海东青,她虽没见过,但是也听说过,这样神骏的一只鸟,若在她手里养废了,以后飞不起来,她想想就已经很心疼了。不能因为跟齐攸一时赌气,就害了雪团的将来。
荀卿染这么想着,也就转过身子来,将雪团递到齐攸眼前。齐攸就将雪团接在手里,将雪团翅膀上的绷带解开,查看雪团的伤口。
“你虽不识还海东青,却知道我那哪种伤药最好,知道拿能愈合筋骨的,还很舍得大把地使用。”齐攸道。
荀卿染腹诽,不就拿了一点你的伤药吗,还要特意说出来。
“这样就好了。”齐攸小心地将雪团的翅膀合拢起来,又包扎了一番。“这样好生养着,应该没有妨碍了。”
荀卿染有些不信任地看了看齐攸,又将雪团小心地抱回到怀里。她觉得齐攸方才所做的也不比她高明多少,却偏偏像是很专业似的。
方才齐攸那些话,极有可能有夸大吓唬她的成份,好让她把雪团交出去。
“雪团是我的。”荀卿染重申。“你告诉我怎么养,我自己会养。”
“雪……团!”齐攸重复了一遍海东青的名字,觉得很有必要告诉荀卿染海东青的不凡,“卿染,海东青是万鹰之神,这只更是最名贵的玉爪,是有市无价。它是飞的最高最快的鹰,这一点我那两只金雕也比不上它。卿染,你不觉得它应该有个,嗯,英武些的名字才配得上它吗?”
齐攸循循善诱,见荀卿染似乎并不当一回事,而且还微微皱了眉头,忙又说道:“我不是说你起的名字不好。雪团这名字,咳咳,很好听。这样吧,这海东青,就由我来养。我另外寻一只波斯猫给你,纯白的,保证一丝杂毛也没有,依旧叫雪团,给你养好不好。那才适合你养。”
荀卿染几乎要做个囧脸,当她是傻的吗,波斯猫很可爱,但和海东青怎么比,而且还说她只适合养波斯猫什么的,瞧不起人也不要这么明显好吧。
齐攸见荀卿染并不动心,又补充道:“那就两只,另一只叫雪球……枣红色的波斯猫只怕没有,再找只纯黑的,叫做小黑,好不好?”
原来齐攸也知道她的怨念啊。荀卿染轻轻抚摸雪团的羽毛,故意学了齐攸木着一张脸。
“怎么我就只适合养波斯猫那?雪团是我的,我是不会让你给的。枣花是汗血马,雪球是照夜白,不是波斯猫。”
齐攸十分挫败。
“你,你又不会养。”齐攸道。
“怎么不会,四爷不是教给载,雪团是要吃肉的。我已经学会了。”荀卿染道。
“就算你能养,可是这海东青还要驯。我肯教你,你一时也学不会。海东青野性难驯,现在这只是幼鸟,又受了伤,饿的没了体力,才肯让你这样抱着。若是不驯,它能飞的时候,就会飞走了。”齐攸尽量以荀卿染能听得懂的话,讲解着驯鹰之道。
这道理荀卿染是明白的,不过……
“雪团是我的。”荀卿染坚持。
齐攸无奈,点头道,“自然是你的,我不和你抢。我帮着你驯总可以了吧。”
荀卿染这才点头,将雪团举拾齐攸:“它叫雪团。”
“啊?”齐攸一愣。
“叫它的名字啊?”荀卿染提示,别以为她没注意,齐攸这半天只说海东青,却不肯叫雪团儿。谁知道以后在训练雪团的过程中,他会不会耍花招改了名字那。
“好吧,雪,嗯、团。”齐攸只好道。
荀卿染这才满意,尤其看到齐攸说雪团时那纠结的表情,让她尤为开心。
齐攸看荀卿染得意地翘起嘴角,感觉颇为复杂。如此神品的一只海东青,偏叫这样的名字,只怕康郡王那些人听到是要笑破肚皮的。
“雪团你要争气些,给那些敢笑你名字的人看看。”荀卿染边抚摸着雪团边道。
齐攸也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有朝一日,这叫雪团的海东青,将那些什么黑凤、鹰王、大将军的,都比了下去,那些人脸上白表情应该更加好看。
“嘿,就叫雪团吧。”齐攸道,总算是认可了这个名字,虽然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
两人只围绕着这海东青说话,谁都不去提宋嬷嬷和辛妇好的事。
“这平西镇,从未曾有过海东青。你这只是怎么得来的?”齐攸又问道。
平西镇并不出产海东青?而雪团还是幼鸟,又受了伤。
荀卿染思忖了一下,就将如何在董家听戏,又如何到后园,发现这只海东青的事都说了一遍。
“……那个六郎的功夫真是不错,那么高的树,他都能跳上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雪团下来。”荀卿染道,“说跳似乎不对,应该说是飞,雪团是海东青,那六郎捕捉海东青的样子……”也颇有些像展翅的雄鹰。
“六郎?是唱戏的?哪个戏班子的?”齐攸低头看着雪团,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啊,戏唱的实在好听,比京城的那些名角还好。那几位夫人都说,他并不是戏子,是个游侠儿,要听他的戏,极不容易的。是个顶顶有名的人物。”
“他取了这海东青下来,就送给了你?可说了什么?”齐攸翻看着雪团的爪子。
荀卿染回想了一下,那六郎当时从花厅出来,看到雪团,说了“我替夫人取下来”,却是出于礼貌的成份居多,后来取了雪团下来,当时她就觉得那六郎似乎是想留下雪团的。
说实话,她之所以得了雪团,还是靠麦芽的伶牙俐齿,当然也有她身份的关系。谁让她是总督夫人那,别说是没主的,就是有主的,她想要,那里也没人敢和她争吧。
她也是看到六郎对雪团的留意,才额外给了六郎那两锭银子。
“……那六郎似乎也想留下雪团。我打赏了他两锭银子。”荀卿染对齐攸道。
“这样就好。”齐攸的语气满是赞许。
麦芽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四爷、奶奶。”
荀卿染知道麦芽必是从厨房拿了吃食来,忙叫麦芽进来。
麦芽手中端着在盘,托盘上两个碟子,各是切成整齐的小块的猪肝和精肉。
宝珠跟着麦芽身后进来。
“婢子去传了四爷的话,这是黄苓准备的笼子,唐大人还将这个让婢子带进来。”宝珠将笼子放下,又呈上一双鹿皮手套。
麦芽一进来,雪团似乎闻到了肉的味道,立刻就精神了,一边啁啁叫着,一边在齐攸怀里不安地挣动。
“他想的周到。别看是幼鸟,这嘴爪也历害着。”齐攸道,就去戴那手套。
“我来。”荀卿染说着,巳抢先将手套戴在手上。
齐攸只好抱着雪团,由荀卿染取了肉块,喂给雪团。
荀卿染本来还担心肉块大,雪团吃不下,待看到雪团一张嘴,一块肉就那么被它不费劲地吞下,才发觉,只怕比这大两倍的肉块雪团都能吞下去。
“应该能消化的动吧。”荀卿染道。
“那是自然。虽是幼鸟,再过些日子,也可以自己捕食了。”齐攸道。
荀卿染喂了半碟的猪肝和精肉给雪团,看雪团吃的差不多了,就不再喂。
齐攸就要将雪团放在笼子内带走。
荀卿染却将抢先一步又将雪团抱在怀里。
她刚刚想到,虽说齐攸答应了她,雪团是她的,他只是帮着驯养。但是,她身在内宅,雪团将来长大了,自然还是齐攸用到的多一些,她很可能只落得个空名。
“你不会是要反悔吧。”齐攸问。
“怎么会?”荀卿染反驳,她是很讲信用的,“咱们一起养着雪团,那训练雪团,我也要参加。”
“那可不是好玩的。”齐攸道。
“我知道。四爷,你看,刷马的活我不是也干的不错吗?”
“好吧。”齐攸道。他也得承认,荀卿染干起活来并不娇气,所以他上次才肯教她骑马,而且肯让她骑疾风。
“四爷,雪团比四爷那两只金雕还珍贵,以后四爷打猎什么的,肯定是四爷极大的助力,对不对?”
齐攸本来已经起身,这时就又坐下来。海东青的用途,可不只是在打猎上,驯的好了,追踪、猎杀,传信,用途可多的很。
“嗯,”齐攸道,“它,还有点用处吧。”
恐怕不是一点,荀卿染腹诽。
“四爷很喜欢雪团,我也……很喜欢枣花、踏雪、小黑……”荀卿染抱着雪团,对齐攸笑道。
第二百十六章 五姑奶奶的疑惑
齐攸看了眼荀卿染怀里的雪团,他没听错吧,荀卿染要拿这雪团换他三匹骏马,还是他最喜欢的那三匹。
荀卿染看出齐攸面瘫脸下,明明露出肉疼的表情,忙安抚道:“四爷放心,我也不是都要走。况且,就算四爷的马全归了我,我还能将他们卖了不成。还不是要养在四爷的骊院(骊院当然也是我的,不过这话荀卿染没说),还是四爷的。就和雪团一样,是我和四爷共有的,四爷你看成不成?”
“共有啊?”齐攸摸了摸下巴,再次打量荀卿染和雪团。
共有就共有吧,齐攸心道。就像荀卿染自己说的,她还能牵了他的马带着雪团跑掉。就当哄荀卿染高兴吧,不过是挂个名而已,她在后宅,还能天天霸占住这些不成。马和海东青还是他的。
齐攸点头,不过马上补充道:“共有可以,但是我的马名字已经定了,是不能改的。”
这一点齐攸很坚持。
荀卿染噘嘴,不过她知道要想让齐攸和她对名字的审美达到同一高度,一时半会就就做不到的,也就点了点头。
“四爷,我说共有,可不只是挂了名。那个骊院,我想去的时候就可以去,枣花几个,我想骑哪一匹就骑哪一匹。”
荀卿染并没有一定要把那些名字强加在他的骏马上,齐攸总算松了一口气。
“还有,四爷要继续教我骑马。不能藏私。”荀卿染赶忙又补充。
“你还有什么要求,一起说出来吧。”齐攸大度地说道。谁让他看重雪团那,又能真的从荀卿染那里抢。
“没有了,就这些。”荀卿染笑道,“我可不是因为雪团才要求这些。就算没有雪团,四爷也不会拒绝我的要求是不是?”
同时,荀卿染暗自叹气,谁让齐攸手里有垄断性质的技术那。
也不是说只有齐攸会骑马,会驯鹰,关键是她想学,就只能从齐攸这学。因此,她的要求都不过份,而且最后还要拍拍齐攸的马屁。
“好。”齐攸一口应承下来。荀卿染悟性不错,而且明显对于雪团还有那些马匹是真的喜爱,珍惜,他并不介意教会荀卿染骑马。不过有个前提……“不过,咱们要约法三章。没有我陪着,你不准去骊院,更不能自己去骑马。跟我学骑马和驯鹰的时候,要听话。”
“君子一言,”荀卿染伸出右手。
“驷马难追。”齐攸道。
两人击掌。
荀卿染笑眯眯地将雪团递给齐攸。
看见荀卿染笑的那样开心,齐攸呆了一呆,一时都忘了去接雪团。
雪团此时是吃饱了,也许还有受伤虚弱的缘故,正窝成一团,看来是在打盹。荀卿染见齐攸不来接,就自己将雪团放进笼子里。
齐攸才回过神来。不过,这时他反而不急着带雪团出去了。
“玉爪海东青,极为少见。只有我小的时候,见有人驯养过。”齐攸看着笼子里的雪团道。
“哦?”这还是齐攸第一次跟她提小时候的事,荀卿染自然侧耳细听。
齐攸这话说完,却久久不再开口,似乎在回想往事,眉宇间郑重非常。
“是谁,可是康郡王家?”荀卿染试探问道。
齐攸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而转了话题。
“你学骑马,切不可急进。我刚开始学的时候,就因为急进,差点丢了性命。”齐攸道。
还有这样的事,荀卿染睁大了眼睛,心也提了起来:差点丢了性命,那该有多危险。
“那一年,我刚刚十岁,就开始学着骑马。学了没两天,师傅都夸我悟性极好,我也认为自己学会了,简直对那种仿佛飞起来的感觉着了迷。就不满足只让师傅带着,偷偷牵了马跑到外面。开始还好,可终究还是学的不到家,那马惊了,发起狂来。”
“后来怎么样了?”荀卿染紧张地抓了齐攸的手。
齐攸握了握荀卿染的手,“有人暗中跟着我,将我从马上救下来。”顿了顿,又道,“结果我毫发无伤,他却被那马拖行了有半里地。”
怪不得齐攸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痕。
“那个人,他没事吧。”荀卿染问道,被惊马拖行,想想也是件极可怕的事情。
“他受了很重的伤,不过没死。……我却欠了他一条命。”
“怎么从没听府里的人说过,老太太也没说过。”这样的大事,怎么没人和她提过。
“那是发生在外面,老太太当时并不知道,也不敢告诉老太太。老太太是几天后才知道的,……怕声张出来,惹得府里大惊小怪白白担心,因此就瞒下了。”
“是这样。”荀卿染低头思忖片刻,又问道:“那个人,他是谁?”
齐攸深深地看了眼荀卿染,沉默半晌,“你学会了骑马,我再告诉你。”
“四爷、奶奶,五姑奶奶打发人过来了。”外面小丫头禀报道。
齐攸就站起身。
这必是齐婉容想来找他们说话,先打发丫头过来看看。
荀卿染也跟着起身,就打发人去请了齐婉容来。
上房内,齐婉容指着大包小包的东西,陪笑道:“这是抚远县的土产,四哥四嫂可别嫌弃,是我和我们爷的一份心意。”
齐攸扫了一眼,点头道,“你来看看也就罢了,不需这些虚礼。”
“自家人,何必如此客气。”荀卿染也笑道,吩咐人将东西收拾了下去,“快坐下来说话。”
齐婉容这才在荀卿染旁边坐了。
齐攸问了几句齐婉容在这边生活如何的话,就又问起冯登科。
“……有志向报效朝廷,只是窝在那样小的地方,实在施展不开。要来见四哥,因有军务在身,没有上峰的命令,不能轻功。他对四哥一直仰慕,跟我说,如果能跟在四哥身边,常听四哥教诲,肯定受益匪浅。”齐婉容陪笑道。
齐攸不置可否,又闲话了两句,就带着雪团到前院去了,让荀卿染和齐婉容说话。
世家内,讲究男女大防,就算兄妹之间,接触的也不多。齐婉容在齐攸面前多少有些拘束,等齐攸走了,这才放松下来。
“……听说四哥四嫂要来平西镇,高兴的我好些天都睡不安稳,就盼着这一天能和四哥四嫂重聚。当初我出门,没几天就跟了我们爷到这地方来。无亲无故,我们爷只是五品的小武官,那些个艰难,四嫂只怕是想都想不出。”齐婉容说着,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
这个地方,自然比不得京城里安闲舒适,又有娘家倚靠。
“难为你了。”荀卿染安慰道,“一开始,总是难的,慢慢就好了。”
“如今有四哥和四嫂在,这自然难的也会变成容易的。”齐婉容破涕为笑。
荀卿染也笑了,就劝齐婉容用点心,闲闲地说起京城齐府内的事情,又说起这平西镇地方的风土人情。
齐婉容自然陪着,不过她来这里,可不只是和齐攸、荀卿染叙旧的,说了一会,齐婉容就转了话题,说起馨兰院的事情。
“……不过是我们奶奶见那位辛姑娘用牛奶泡手,说笑了两句,辛姑娘就恼了。宋嬷嬷更厉害,就对我们奶奶说话不恭敬起来,把我们奶奶气的不行,便要替夫人教训这两个忘了本份的,谁知道,宋嬷嬷胆子那样大,硬是谎说出了大事,将大人请了回来。婢子瞧着,四爷气成那个样子,若不是夫人回来开解,早就一个窝心脚踢了她们出去。”齐婉容的陪嫁丫头彩霞陪笑说道。
“可不是,不过是奶嬷嬷的外甥女,也是奴才秧子,就摆起千金小姐的款来。真真好笑,亏的四嫂大度……”齐婉容撇了撇嘴道。
“宋嬷嬷对姑奶奶不敬,”荀卿染笑道,“四爷已经罚了她了。”
齐婉容自然已经知道宋嬷嬷被罚了。
她今个到了总督府,看着宋嬷嬷和辛妇好住在馨兰院,她心中觉得辛妇好的身份只怕不是宋嬷嬷的外甥女那么简单。再打量辛妇好,她觉得这很可能是齐攸的新宠,因此才安排宋嬷嬷在亲自照顾。她心中有火,最是见不得这些,就很是摆出姑奶奶的款来训斥了一番。
结果齐攸赶了回来,她有些吃惊,也顿时就后了悔。不该在没开清楚情况的时候,就那样发难,低估了辛妇好在齐攸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冷情如齐攸,也还是个男人,在新宠美人和她这个堂妹之间,齐攸的立场……她来这里,是有事相求,得罪了齐攸的新宠,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因而她虽一时因着身份不好低头,也马上改换了态度。后来荀卿染赶到,宋嬷嬷和辛妇好那些举动说话,就是冲着荀卿染去的,她更确定了自己的判断。她不知道荀卿染这个正室和辛妇好这个新宠,哪个能胜出,她不能被裹进去,不想在结局不明的选择立场,就装出害怕的样子,躲到一边。
然后,齐攸的举动,在她看来,却是偏向了辛妇好那一边,她更加后悔,不该得罪了辛妇好,还想着要如何才能缓解。荀卿染让人带她安置,她自然乐得离开是非之地。
好在,她没有纠结多久,就听到宋嬷嬷差点被打死的消息。总督府后院的情况明朗了,是荀卿染做主,她很高兴。同时也暗自感叹,荀卿染比她想像的还有手段,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不仅在内宅站住了脚,竟然已经得了她那个冷情的哥哥的心。
她们齐家,最讲究孝道,因而对奶嬷嬷也高看几分。宋嬷嬷更身兼管家之职,在齐攸身边伺候了十几年。这累积起来的体面、信任和感情,在齐府内也是首屈一指了。何况这内宅的事情,从来就仅仅是是非对错的问题。
齐攸那样狠狠地惩治了宋嬷嬷,只能因为他宠爱荀卿染。
所以她只要讨好了荀卿染一个人,就可以。
“四嫂,咱们姊妹间说话,那辛妇好,我看着很不顺眼,怎地四嫂那样厚待她?”齐婉容低声问道。
第二百十七章 宴客
齐婉容往荀卿染身边挪了挪,推心置腹的语气中带着对事情的几分好奇,还有对辛妇好的几分不满。
荀卿染迟疑了一下,说到辛妇好的待遇,如果辛妇好真的只是宋嬷嬷的外甥女,那么这种待遇确实是太高了,不妥当。可是,实际情况远比这个更加复杂,而且不足以为外人道。
“不过是怜惜她受了很多苦,宋嬷嬷也算得是劳苦功高的,因此上高看了一些。”荀卿染只好模糊地说道。
齐婉容听出荀卿染的话中并没有任何酸涩或者别的意味,却是明显的不想多谈。她偷觑着荀卿染的表情,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她会错意了,还是这个四嫂真的那么贤惠大方,没有妒意。她可不相信有哪个女人是不妒忌的,不过荀卿染这毫不在意的态度,齐婉容眼珠一转,自认为是明白了,齐攸已经重罚了宋嬷嬷,那个什么外甥女,自然也不过是一时新鲜。荀卿染只怕已经有了法子整治。
想到这,齐婉容自己倒有些不是滋味了,不过眼下不是想那些的时候,只要讨好了荀卿染,一切顺利,那她的那些烦恼,自然也会随之消失。
“四嫂,你我虽是姑嫂,可却情同姐妹。在家时,我就与四嫂最为投缘,只是四嫂进,我就出嫁,没机会和四嫂亲近,我却将四嫂当亲姐姐一般。馨兰院那个,呵呵,……我最讨厌那种没有尊卑,忘了本份的奴才。四嫂若是不方便,我可以……”齐婉容陪笑向荀卿染示意道。
她已经瞧清楚,这总督府里,是荀卿染这东风压倒了馨兰院那西风。她是姑奶奶,这个身份,出手给辛妇好点难堪,甚至故意挑辛妇好的错,让荀卿染有借口发落,那都是很容易的事情。
荀卿染自是听出了齐婉容话中的意思,不禁暗自摇头。在最该援和的,观望风向,尘埃落定再来讨好,齐婉容和齐婉丽相比,胆识、魄力,以到于人品的差距都是那么明显。就如同在齐府中,齐婉容对定远侯有意,却根本没有半分成功的机会,后来嫁妆被吞,也是依仗着齐婉丽、容云暖姐妹们的帮助,才能讨回了公道。
“婉容妹妹别误会,馨兰院那边,我和她还颇投缘,是咱们的客人。”荀卿染笑道。
齐婉容见荀卿染如此,自然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有些尴尬地陪笑。
“妹妹自打到平西镇,就少有联络,一向可还都好。”荀卿染随即转开话题,问起齐婉容在这边的生活如何。
不能用馨兰院的事讨好荀卿染,齐婉容有些遗憾,不过也只得作罢,她现在的生活,这也是她想说的。
“哎,还能怎么样那。当初嫁过去才知道,他家里,全是倚靠着本家过日子,他一个人的俸禄,上要养活父母,下要扶养弟弟。”齐婉容叹了口气,“那些也就不多说了,没几天功夫,我就跟着我们爷来这里上任了。”
齐婉容的婚事是齐婉容的嫡母,大太太做的媒,大老爷也愿意,别人却是没立场说话的。冯家的情形,荀卿染只是略微知道一些,听齐婉容说起,却是很艰难的样子。
“我陪嫁那些,那些粗笨东西搬不动,就留在京城里。就我和我们爷两个人,两辆马车就上任来了。”齐婉容道,“我们爷那么点俸禄,还要接济京城那边,这日子,多亏我还有老太太和太太给的私房。”
齐婉容说着,笑了笑,笑容中有些凄凉。
荀卿染不经意在齐婉容身上打量了一下,衣裙都是这平西镇最为流行的样式,料子也是京城中运来的上好的,跟随的丫头穿戴亦是不俗。
出来应酬,自是要撑起场面,这些花销免不了。爱面子的,更会在这上投入大笔银两。那日常起居方面,关起院门,别人就不知道了。
“辛苦你了,小夫妻,一开始就是这样,你们都还年轻,慢慢就好起来了。”
“四嫂说的是。我家老爷是个好的,对我也极好。一进门就让我当了家,闲时常说,他空有本领,可惜无人提携,官运不畅,委屈了我这国公府的千金。”齐婉容又陪笑道。
荀卿染低头啜了一口茶水。方才齐婉容和齐攸说话,她也在旁边,齐婉容话中的意思,她是听得出来的。荀卿染对此倒也没什么想法,世情如此,如果齐婉容不这样,那才是罕事。
只是这件事答应与否,全在齐攸,她并不想掺合。
“坐着怪闷的,我带妹妹去后面花园逛逛,妹妹刚才还没去看过吧。”荀卿染笑着起身,领着齐婉容出了主院,到后面花园游览。两人一路说说景致,聊聊家常,齐婉容数次说到正题,荀卿染只是安抚,并不太招揽。齐婉容也知道事情急不得,不好太过催促。
傍晚,荀卿染留齐婉容在主院一起吃了饭,才派人送齐婉容回木兰院安歇。
入夜,总督府各院都掌了灯。
木兰院上房,齐婉容早已脱了大衣裳,洗漱完毕,正坐在床上跟两个丫头商量。
“四哥是个冷清的性子,四嫂也不肯招揽,这事,难道办不成?”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问人。
彩云和彩霞两个正在给齐婉容整理着首饰衣物。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四嫂莫不是在责怪我?”齐婉容皱了皱眉,“都怪那该死的宋嬷嬷,作威作福,将四哥请回来,将我唬住了。不然,四嫂此时对我只怕是另一个态度。”
齐婉容有些后悔,当时在馨兰院,若是在荀卿染来时,她能站在荀卿染身边,指斥宋嬷嬷和辛妇好,只怕荀卿染对她就是另外一个态度了。
“奶奶别心焦,四爷在那里,奶奶做妹妹的,自然的话说,四奶奶也怪不得奶奶。奶奶那样奉承,婢子瞧四奶奶是极为开心,话中的意思,也不是不管,只是不好越过四爷答应奶奶什么。奶奶且等等,这样说不成,就明着求求四爷和四奶奶。在这平西镇,还有比奶奶和四爷四奶奶更亲近的人吗,不帮奶奶帮谁那。四爷是总督,又总管着军务,要给爷升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彩霞在旁开解道。
“你这样说,也是这么个道理。”齐婉容道,“咦,你这口气,怎地和大爷一样?”
彩云扭过脸去。
彩霞的脸红了红,“大爷和奶奶商量,婢子就在旁边伺候,婢子懂什么,不过是学了大爷说话。”
“嗯,实在不成,明个就直说了吧。”齐婉容叹了口气,“总要办成这事,才好回去。”
……
总督府主院,齐攸还在桌案前看卷宗,荀卿染端了杯参茶送上去,又挑了挑烛芯,让烛光更亮些。
“四爷也该早点歇着吧。”荀卿染劝道。
“再看一会,你先歇着吧。”齐攸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荀卿染转身,到旁边查看雪团。雪团的翅膀被捆着,傍晚又吃了些浸了药汁的精肉,正在打盹。荀卿染将雪团从宠子里抱出来,雪团用嘴巴蹭了蹭荀卿染的手背。荀卿染抚摸了雪团一阵,才将它放回去。
齐攸这时也放下了卷宗。
“五妹妹很是诉了番苦,那意思是给五姑父求官的。今个一直和我念叨,这是四爷外面的正事,我不好平许诺顿,差点就招架不住。”荀卿染笑道。
“嗯,我知道了。”齐攸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四爷是怎么个打算?”荀卿染问。
“依你年地,该如何处置?”齐攸问荀卿染。
“官场中的事情,我如何知晓,自不好给四爷胡乱出主意。若实在要我说,做事忌讳任人唯亲,不过也有举贤不避亲的成例。”
“你倒会说话。”齐攸扫了荀卿染一眼,“冯登科这个人,我已经派人去查过,才干不过平庸。”
“四爷早查过五姑爷了?”原来是早就有了准备?才干平庸,那就不是贤,可自家堂妹求到门上,“那四爷打算……“若是肯用心办事……”齐攸没有说下去。
荀卿染明白,这是要给冯登科机会了。
“先不用告诉五妹妹。”齐攸又道,“她若再和你提,你只管和她说,让冯登科写个履历上来,别的不用说。”
荀卿染点头答应,齐攸这样,她就好做多了。
第二天早上,荀卿染和齐攸吃过早饭,正要打点齐攸出门,齐婉容就过来了。
“你不是和我说,要请些人来家里做客?不如就趁这个机会吧,你们也疏散疏散。柘院那边宽敞,有戏楼,极为便宜。”齐攸出门前嘱咐。
荀卿染自然说好,齐婉容也很是高兴,难得有这样的消遣,还可以趁此机会多认识些这平西镇的官家太太,以后有事也方便些。
荀卿染便让桔梗和麦芽写帖子。
“……听说指挥佥事蒋大人的夫人极为和气好客的。”齐婉容笑着道。
那位蒋大人,似乎正是冯登科的直属上司。
“我也正要请她那。”荀卿染笑道,示意桔梗别忘了蒋夫人的帖子。
“四嫂打算请哪个戏班子?”齐婉容也是极爱热闹的。
“平西镇里,也就那两个戏班子还有些名气,全请了来吧。”
齐婉容一拍手掌,“那可太好了。听说有个叫六郎的唱的极好,一般人难得请到。四嫂可要请他?”
第二百十八章 宴客(二)
荀卿染笑着看了齐婉容一眼,原来那位六郎竟是如此的有名。
“五妹妹也听过他的戏?”荀卿染问。
齐婉容摇摇头,“那个人虽是唱的极好,可惜行踪飘忽不定,又不是戏子,哪里是那样好请的。我只是闻名。四嫂请人听戏,要他来,定是能叫的来是不是?”
“你啊,想听六郎的戏就直说。”荀卿染嗔道,“总督府又如何,总不能以势压人,试试吧。”
这六郎在哪里落脚,如何能请的来,荀卿染还真没头绪,就要叫前院的管事过来吩咐,转念一想,却另有了主意。
“给董夫人另外写份帖子。”荀卿染吩咐桔粳,将请六郎来唱戏的事情托付给董夫人。帖子写好,立即打发了管事的送了出去。
那管事去了些时候,回来禀报:“……董夫人接了夫人的帖子,说定会尽力,不负夫人所托。”
齐婉容听了十分高兴,荀卿染也放下心来,继续安排其他的事情。这是她在平西镇第一次宴客,颇为重视,齐攸从衙门回来时,荀卿染还在和许嬷嬷、桔梗几个商量明天的菜单。
见齐攸回来,荀卿染就问齐攸的意见。
齐攸只粗略扫了一眼宴客的名单和菜单,就放平了。
“你们女眷聚会,依你的意思办就是了。”齐攸道,顿了一会,又说道,“馨兰院那边别忘了招呼。”
“放心吧。”荀卿染道。
“难得热闹,也让妇好去听听戏。”齐攸道。
“这……方便吗?”荀卿染抬头看着齐攸问道。
辛妇好的身份,真的方便在平西镇这些官家夫人面前露面?
“你另外安排个单间,安排人照顾她就是。”齐攸说道。
荀卿染哦了一声,齐攸的意思,是不能大张旗鼓地安排辛妇好露面,但是偶然被人瞧见也没有什么关系。既然齐攸这样说,荀卿染也没有异议,就换了见客的大衣裳到馨兰院来。
“……明天家里请客,也请辛姑娘一起来热闹热闹。”荀卿染和辛妇好客套了一番,才说道。
“多谢夫人,妇好如今这个样子,能有一个存身之地就已满足,不能再给夫人添麻烦了。”辛妇好辞谢道。
经过了宋嬷嬷的事,辛妇好的态度虽还是淡淡的,并不亲近,但是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倨傲别扭。
“说什么麻烦,那就是见外了。”荀卿染笑道。
“妇好实在不喜应酬。”辛妇好道。
“明天请了戏班子来唱戏,我另外安排房间,妇好姑娘也来散散。”荀卿染道。
听说要去听戏,辛妇好倒没有坚决推辞。
“那就这么说定了。”荀卿染道。
……
第二天一早,荀卿染送了齐攸出门,就忙碌起来。齐婉容更是早早地打扮的光鲜亮丽,到主院这边来。
第一个到的是方三奶奶。
“知道五妹妹来,特意早些过来。”方三奶奶笑道,“夫人可别嫌我。”
“正要请你来陪着五妹妹说话,你若晚来,我才会怪你。”荀卿染笑道。
大家寒暄着坐下,方三奶奶就执了齐?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