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民国 全第68部分阅读
锦绣民国 全 作者:肉书屋
打转,“被一个宪兵队糟蹋了,不成|人形,最后还被凌迟……”
瞿湘咬唇,眼泪毫无预兆夺眶而落,而手中茶盏砰的一声,四分五裂。她的掌心被瓷片割破,艳红血珠沁出。
她倏然站起身。
手臂一紧,李方景拉住了她。他声音微哽我三哥找到她时,她存下最后一口气,让我三哥转告你,你依旧是日本情报处黑名单上第一人,叫你千万小心”
瞿湘咬住唇,躬下身子嚎啕大哭。
被客厅那边的人都惊动了,纷纷望向这边。
白春且和白雨歇兄妹最先跑過來,一个搀扶起母亲,一个掏了帕子给母亲,都紧张问妈,您怎麼了?”
瞿湘不顾张君阳夫妻在场,推开孩子们,快步奔跑上楼。
众人莫名其妙,都求解般望着李方景。
李方景轻轻笑了笑,说了句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白春且走到刚刚瞿湘坐过的桌旁,拿起碎瓷片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晚上白云展才回來,白雨歇很害怕,把早上母亲被李方景惹哭了,然后一整日关在自己房间里的事告诉了父亲。
白云展微微蹙眉。
他上楼去敲门,瞿湘才给他开门。
灯光下,她眼皮浮肿,眼眸通红,是哭过的。
“出了何事?”白云展紧张问道。
“云展,我想我妈了……”瞿湘声音嘶哑,“我爸爸死后,妈就一直跟着哥哥在法国。我想去法国看看我妈……”
白云展搂住妻子,笑着安慰她不哭了,又不是不准你去。明日我陪你去,春且和雨歇也好几年没有见到外婆和舅舅。”
“不,我自己去”瞿湘有些撒娇,眼泪止不住又溢出来,“不是说要卖了房子和橡胶园?我实在一刻也等不得,我马上要走。最多两个月我就回來。等我回來了,你把家里的事都处理好了,咱们直接去英国,好不好?”
白云展的余光这才瞥见墙角一只藤皮小箱。
他眉头蹙起,瞿湘从来都是谨慎理智的。夫妻十几年,第一次见她这样失态,一定是出事了。
“是不是岳母?”他担心问道,然后慎重望着她,“湘儿,你有甚麼跟我说。就算我不能帮你,亦能替你分担心里的苦……”
“云展,我求你了,甚麼都别问”瞿湘放开,左手被碎片划了下,已经结痂。
她拿帕子拭了泪,含笑看着白云展我一个小时后的飞机……你还不相信我?我不会有事。云展……”
眼眸含着祈求神色。
白云展沉吟半晌,才道这样急,我不放心……既然真的想岳母了,我也不能拦着你,我送你去机场……”
瞿湘感激搂住了他的脖子。
白春且和白雨歇听说母亲要连夜赶去法国,很是诧异。
雨歇拉住她的衣袖妈,我也要去。”
“雨歇乖,妈回來给你带礼物……”瞿湘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笑盈盈的,然后对春且道,“照顾妹妹,别惹事。”
春且哦了一声。
白云展开车,送瞿湘去机场。
看着她上了飞往法国的飞机,白云展依旧站在那里愣神。她到底怎麼了?越想越觉得心头不安,很想跟過去瞧瞧。可想起她交代他把家里的事处理好,白云展这个念头又压了下去。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
乘务人员看着一名穿着淡墨色旗袍的旅客撬开了餐厅的窗户,骇然要阻拦她,却见她拎着藤皮箱跳了下去。
那乘务人员大惊失色,惊叫出口。
飞机慢慢起飞,离开了跑道。乘务人员从那女子刚刚跳下去的窗口望過去,她已经沿着跑道,回了飞机场。
往昆明的飞机还有十分钟就要起飞,瞿湘压了压宽檐帽子,混在乘客里准备登机,倏然有人拉她的胳膊。
她快速后退几步,避开了那人的手,才抬眸看他。
一袭黑色西装风流英俊,是李方景。
“過來……”他没有笑意,眼眸有些锋利。
两人往旁人的暗处走了几步,藏在夜幕下。
“她临终遗言,就是希望你平平安安。你都躲了快二十年,还有必要回去冒险?”他声音很低,却带着愤然,“你现在只是个平凡的妇人,不再是南方政府的王牌特务可日本人还在找你,你回去就是个死。想想你的孩子……”
“我的朋友很少……”瞿湘低低笑了笑,“柳烨算一个。当年若不是她,我不可能退得那么干净,亦不可能过上梦寐以求安静的日子。那些禽兽……我不想别的,只想替她报了仇……你放心,我我有孩子。”
曾经李潋之抓过瞿湘,后来被李方景转手送给云媛,他一直知道瞿湘就是南方政府的王牌情报员。
她处事低调,否则以她的功勋,情报局局长哪里轮得到云媛?
就是因为她一向神秘低调,所以她退出才能神不知鬼不觉。
“你一定要去?”李方景叹气,“我真后悔告诉你”
瞿湘笑了笑。
李方景很无奈,说了句一路平安。
前往昆明的飞机就这样起飞。
瞿湘回国后,李方景一直关注着上海的新闻。
在上海,每隔几日就有一个日本高级军官被暗杀,每日都有一个日本宪兵惨死。
两个月后,瞿湘回到新加坡,已经是新加坡的六月底,正是燥热时节。
李方景这才松口气。
其实他早在半个月前就收到了李潋之的电报,一直犹豫是否要告诉瞿湘。他犹豫半个月才说,最后瞿湘还是冲动回国。
瞿湘告诉李方景她的骨灰放在李潋之的官邸内,牌位是爱妻柳烨……”
她有些唏嘘,“不成想他对柳烨那样痴心……这么多年了,还是……”
倘若她知道李潋之为了柳烨一生未娶,只怕不会这样唏嘘轻叹。
李方景就打趣般笑道你不知道,我们李家尽出痴情种子。”
瞿湘觉得这话耳熟,然后才想起是曾经别人说爱新觉罗家的男人尽是痴情种子……她忍不住摇头笑六少倒是时刻不忘吹嘘自己。”
李方景也笑。
“没有云归他们的消息?”李方景问道,“我的人说云归战死了,我不太相信……”
瞿湘一时默然。
好半晌,她才道我看到大嫂了。外面的人说大哥战死了,大嫂却没有见到大哥的尸骨。我回新加坡的时候,她去了重庆……她说找不到大哥的尸骨,就不会相信大哥战死。”
李方景沉默不语。
七月中旬,白清歌把家里的庄园房产等全部卖了,准备跟五叔、六姑八月底去英国。
八月初,白云归战死的消息传到了新加坡。
白清歌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回国。
白云展和瞿湘都劝他。
“我爸爸战死,我妈和下落不明,国恨家仇,我不杀尽小日本,就不是白云归的”他脸色紫涨,神情坚毅又愤然,酷似发怒时的白云归的兒子。
“四哥,好样的,我也要回国”白春且难得一次在人前大声說話。
“跟我们去英国”一向温和的瞿湘脸上没有一点笑意,“你杀日本人,你凭甚麼?像你们兄弟这样的,回去也是被人当成枪靶子”
白清歌不以为意。
瞿湘突然劈掌袭向白清歌。
白清歌心中大震,忙向后退后。他虽然敏捷,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同时剧烈又清晰的疼痛袭来,他禁不住啊了一声,右边手臂被瞿湘折向身后,脱臼了。
白春且、白雨歇和白云展站着没有动,全部愕望着瞿湘。
瞿湘一把拎起白清歌的衣领,冷笑道连我都打不过,还想着甚麼国恨家仇你妈怎麼跟你说的,你全部都忘了?”
妈妈让他守住白家,不能让白家出事。
妈妈还说,日本人会打到新加坡来,让他劝白家众人离开新加坡。
如今,产业都卖了,可是新的落脚地方还没有找到,二叔三叔四叔还有七姑都不愿意离开新加坡。
妈妈交代的事,他都没有做到。
疼痛中,豆大汗珠从额前冒出来。
瞿湘吩咐佣人送四少爷去医院。”然后冷冷说,“你还想不通,才不配做白云归的兒子”
白云展才回过神来。
把胳膊弄折了,怎麼像吐口吐沫那样简单?
“湘儿,你下手也太狠了……要是清歌留下后遗症,怎麼对得起大哥在天之灵?”晚上躺下,白云展幽幽道。
瞿湘猛然坐起来,黑暗中,她的声音严厉又陌生你也瞎说大嫂说大哥没死,大哥就没有死下次别再说这种话”
白云展怔住。
这样的瞿湘,他觉得很陌生。
新书《衣香》连载中,这周在新书榜上,姐妹们如果有推荐票,辛苦移步投给新书吧(__) 。如果觉得看着顺眼,就随手放到书架里吧,o(n_n)o~古言宅斗~~
第二百七十九节大结局
一九四五年的俞州,战火初定,满目萧条。
汽车缓慢爬上半山腰,似火般的木棉荼蘼盛绽,落英如锦,把半山腰的路铺垫得似展开的画轴,秾艳灼目。
一株木棉被摧残,横卧小径。
汽车不得不停下来。
穿着咖啡色条纹西装的高大男子下车,然后开了后面车门,搀扶着穿墨绿色旗袍的女子下车。
还有一名年轻女子,穿着格子大衣。
“妈,这里就是爸爸以前的官邸?”素约望着被战火摧残的断壁残垣,眉头微蹙。母亲口中的官邸,是风景如画的地方。
如今,庭院草木深深,早已看不出曾经的风貌。
白清歌则搀扶母亲跨过那株倒下的木棉树,往前走去。
缠枝大铁门早已残缺不全,那些缠绕大门的藤蔓依旧摇曳着,却失了最初绿衣盎然的美丽,凌乱依附着。
门前小径曾经种着白玫瑰,如今不满了杂草。
绕过小径,是偌大的花坛,这里曾经种着各种茶花。深秋清晨,画楼最喜摘带着寒露的茶花,插在水晶花瓶里,摆在自己的床头,伴着那浓烈馥郁的茶花香,或者读书,或者描眉。
雕花大门早已不知去向,三层小楼虽矗立,却残破不堪。
门口缠绕着厚重的蛛网,灰尘的气息迎面扑来。
白清歌上前,用门口沾满灰尘泥土的大木棍搅开蛛网,然后犹豫着问画楼:“妈妈,这房子不晓得是否结实。要不我们陪您绕到后面看看吧?”
画楼却摇头,笑道:“这里曾经是你爸爸的官邸。那时总有人刺杀他,这房子是他亲手造建,普通的子弹无法穿过,比任何建设都结实…我们进去看看。”
白清歌和白素约彼此对视,终究没有反驳画楼。跟着进了官邸。
画楼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进这厅堂的情景。虽然是二十五年前。却恍然昨天。那时,她经历一场生死,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重生在这个年代。她也是怨过的:好好的繁华盛世不去,偏偏来到这个动乱的年代。
幸好,当时俞州的统治者,是心怀天下的白云归。
也许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和他的一段情缘吧?
他四零年从新加坡回到华夏,并没有战死。却断了一条腿。云媛收留了他。替他养伤。画楼在四一年夏季才找到他。
他的身体很不好。断了腿,又因为身子里有子弹的缘故。不停生病。半年后,他病逝了,享年六十岁整。
六十岁,满身伤疾的军人,他算是寿终正寝了。
推进太平间的瞬间,画楼身子发软,要不是白清歌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倒了下去。
而云媛,发了疯一般冲了进去。
她附在他身上,怎么都不肯离开,凄厉的哭声仿佛照进画楼心里,她的心被击得四分五裂,再也找不回来。
护士和医生使劲拉云媛,直到白清歌说:“云阿姨,让我爸爸安静的走吧!”
云媛才向魔怔了般,放开了手。
这一次,他不再是假死,而且实实在在没有了呼吸。
没过多久,俞州也沦陷了。
白素约一直以军医的身份参战,画楼和白清歌回了英国。
直到半个月前日本人被打得退出俞州,画楼才有了回国看看的念头。
白云归是一九四二正月里病逝的,至今已经三年了。
画楼原本身体很好,可这三年来,她的身体一下子虚弱了,每日药不离身。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命不长久,再不回来看看,就真的没有了机会。
她让清歌给素约来信,让素约安排一下,画楼和清歌回国看看官邸。素约会快就回信,说可以回来。
大理石的台阶满是青苔,素约和清歌左右搀扶着画楼。
他们出生后就离开了俞州,对官邸毫无记忆,画楼则不厌其烦跟他们说官邸的旧事。
“妈,您当时怕不怕?”母子三人把官邸前前后后逛了一遍,在后苑的假山断石上坐着休息,白素约听母亲说当年她被留在官邸对付日本人时的情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怕!”画楼轻笑,“妈这辈子有过好几次害怕,但是那次不算。”
“那几次?”清歌也问。
画楼想了想,缓慢回忆道:“第一次,我从霖城回来,看到家里换了沙发,容舟住到了官邸,我那时已经离不开你父亲,却很害怕过妻妾同屋檐下的日子;第二次,清歌出生时不知啼哭;第三次,你父亲偷偷从新加坡离开……
第一次害怕,以为你父亲的爱情是镜花水月,转眼就忘了;第二次害怕,以为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天生不足;第三次害怕,害怕他再也回不来……”
白云归真的没有再回来。
一时间沉默不语。
画楼深深吸了口气:“如今,你爸爸走了三年。素约的工作虽然很危险,可你实现了保家卫国的理想,已经是个坚强的战士;清歌撑起了家业,你们兄妹终于平安长大了。再回来看一眼官邸,妈妈了无牵挂。”
白清歌脸色微变:“妈,说什么呢!您看外婆,至今还是那么健康,舅舅和小舅舅就结婚了。我和素约还没有成家立业,您怎么就了无牵挂?”
画楼苦笑,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她不愿意说,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哪一天睡得踏实。
只要阖眼,必会做梦。
梦里曾经和白云归的岁月就开始回放,从最开始到去新加坡相濡以沫的那些年,令她时常哭着惊醒。
她耗尽了体力。油尽灯枯了。
当年她劝白云归放下部队,假死脱身,说:“千般不舍,总要放下的。”
对孩子们,她也是这样,纵使再舍不得。她也坚持不下去了。她一直在等。在等俞州解放。在等着回来再看一眼官邸。
画楼叹气,没有回答清歌的话。
素约看着她,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下,扑在母亲怀里哭了起来。
“怎么了这是?”画楼笑着笑着。眼眸亦有晶莹泪珠,“好了,妈伤怀时自然会说些泄气的话,哪里明日就去死了?我还要看着你出嫁,清歌娶媳妇呢。”
素约哭得越发伤痛。
晚上回了宾馆,画楼精力不济。很疲惫的早些歇息。
素约就拉着清歌到自己房间说话:“怎么回事?才三年。妈的身体就全部垮了!你怎么照顾妈妈的?”
声音不自觉哽咽。
白清歌怅然叹气:“爸爸走后。妈身体就一直不好!她每个月都要发烧几次,我经常听到她一个人说话……她可能有些幻觉!爸爸走了。她整个人就失去了支撑。”
“不可能!”素约难以接受,“妈那么厉害的人……”
她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含笑优雅,自信飞扬,不管大多的风雨,她总是一笑置之,最后和父亲商议,很平稳的解决。
白素约印象中的母亲,是内心沉稳坚强的女人,她怎么可能因为父亲的去世就垮了?
母亲骑马、游泳、网球都很好,她经常运动,素约从来都不记得母亲生病过!
“妈厉害,那是因为父亲支撑着她。”白清歌道,“父亲不在了,她厉害给谁看?”
白素约微愣。
回到英国,已经是一九四五年八月,日本人无条件撤出新加坡后,华裔有些人在英国落足,有些人准备回新加坡。
白家众人还是打算回新加坡,他们在新加坡还有些产业。
准备十月动身的,却耽误下来,因为慕容画楼去世了。
四十五岁,应该是很健朗的年纪,她却逝世了。
悲痛一瞬间笼罩在众人心头。
采妩痛哭,静下来的时候,她才跟龙永说:“难为她撑了这么久!她捧着白将军的骨灰回来,整个人毫无生气,大约是觉得生无可恋。可她放不下清歌和素约。”
白清歌已经能支撑一方,白素约亦在战场上深经百炼,为了名勇敢的军医,画楼的心,才算放下吧?
等她的心放下,她就再也熬不下去了。
画楼出殡那日,正好是张二太太白云灵的产期。
她多年不孕,不知道为何,来到英国后这些年,突然就怀孕了。一开始早上起来呕吐,身子不适,她以为是癌症或者什么重病,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是怀孕。
白云灵不想生,她跟张君阳说:“我这把年纪突然怀孕,不知道孩子是否健康,还是算了……”
张君阳却明白她真正的担忧,她是怕自己不能对亲生孩子和张勤一视同仁吧?
众人都劝她生下来,画楼也劝,甚至十七岁的张勤也兴奋说:“妈妈,我要妹妹,您生个妹妹吧!”
画楼的葬礼后两个小时,白云灵的孩子落地,是个健康的女婴。
英国人喜欢用先辈的名字给后世的孩子命名,来怀念先人。
白云灵跟白清歌商量,能不能用画楼的名字替她的女儿命名。
白清歌含泪点头。
白云灵四十五岁产女,取名张画楼。
花开春暖日,窗外一株樱桃花蕊盛绽,战争改变了世界,结束了旧的时代,不管人们是否愿意,都要随时岁月的脚步,匆匆踏入新的生活。
白云灵抱着女儿,想起当初唱给白云展听的那首歌:“
give a ho where the buffalo roa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y
where seldo is heard a disurag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ho, ho on the range,
where the deer and the antelope py
where seldo is heard a disuragg word,
and the skies are not cloudy all day”
这样的生活,已经在他们面前铺开。他们这些旧时代的人,总会一个个离去,白云归走了,画楼走了……
再过几年,也会轮到他们,这便是世间的生死轮回,无需悲痛。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