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傲孤烟(共三部)第32部分阅读
绝傲孤烟(共三部) 作者:肉书屋
,谁也不能触碰冷绝傲──那一身的毒血,连带著出的汗都带著剧毒,除了不畏毒的冷孤烟外,无人能近身。
收回视线,拉了凳子在藤椅旁坐下,冷孤烟伸手抹去了那聚起的汗珠,入手一片冰凉潮湿。不过片刻,额际的汗水又溢了出来,眉角额角的青筋暴起,一阵阵的抽搐著。
手再度覆上布满了汗水的额前,却被一只手拉下推了开来。本就冷漠的面容慢慢透出僵硬,收回手,冷孤烟站起身朝屋内走去,动作干脆利落,不消片刻便端了水与帕子出来。
将帕子打湿後拧干,冷孤烟改为蹲在藤椅旁,用帕子拭去那额上不断冒出来的汗珠。
约莫过了近一柱香时间,情况才缓解下来。将帕子扔回盆内,冷孤烟抬眼朝向屋角暗处扫了一眼,隐於暗处的影卫立刻会意的现身,手脚利落的将东西收拾一番後再度隐了身形。
重新坐回凳子上,阵阵针刺的细微疼痛从脚底窜上,而後是酥酥的麻稍稍缓解了针刺一般的感觉。“怎麽样?”敏锐的察觉到冷绝傲全身松懈下来後脱力的躺在藤椅上,冷孤烟终於开口了。
声音沙哑干涩。
青紫的唇微动,最终却什麽声音也没发出。片刻後,冷绝傲几不可察的摇了下头。
见状,冷孤烟不再说话而是起身床屋内走去,等冷孤烟再出来的时候,手中抱著一床新被。将原先盖在冷绝傲腿上的薄被拿开放在一旁,冷孤烟抖开手中被子後仔细的为冷绝傲盖好,确定两边都遮严实後,才在一旁坐了下来。
“你先睡一下,等会再回屋。”倒了杯水给冷绝傲喂下,冷孤烟低声说道。
冷绝傲并未出声,也没反对。
半个时辰後,何荧端著托盘走进了绝情苑。听到脚步声,冷孤烟抬起了头,在瞥见何荧手上的瓷盅後朝一旁的石桌抬了抬下巴便又低下头不再理会。
沈默的放下手中托盘,何荧在临走时看了冷绝傲一眼。虽然闭著眼,眉头却因有人靠近而轻轻的拧了起来。见状何荧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闭著的眼随著离去的脚步而打开,幽深的眼底荧紫光华流转,似有些许的迷离。下一刻,转为清明,神情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淡漠。
“不再睡一会?”见冷绝傲睁开眼,冷孤烟问道。
冷绝傲闻言阖上了眼,半刻後才再度睁开:“不用。”
相似的面容,相似的神情;一样的冷淡,一样的漠然。却奇异的契合著,没有尴尬只有宁和。
见冷绝傲不打算再睡,冷孤烟起身将瓷盅端了过来。打开後米香味随著雾气一起散出,是粥,加了些清淡辅料熬成。犹豫了一下,冷孤烟将瓷盅递了过去:“多少吃一点。”
本就不打算接,闻言冷绝傲更是皱了皱眉,却仍是伸手接过递来的瓷盅与汤勺。
可是也只喝了几口便推到一边不再碰。
把盅盏放回石桌上,冷孤烟重新坐了回去,“今天的事,你怎麽看?”见冷绝傲脸色好转了些,冷孤烟开口问道。
自从他们起程回炽炎国後,这种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但倒底是所谓的名门正派即使是上门寻仇手段也倒光明磊落。而这类事在回到无心山庄後便没再发生过──以无心山庄的威名及能力,哪是寻常人能进的。
而今天这人显然是早有预谋,还有那潜伏在暗处相助的人。最让冷孤烟在意的,是他们的目标,说是寻仇,却弃他就冷绝傲,这一点著实不合情理──以冷绝傲在江湖上的威名,谁敢触虎须?更别说杀人的是他而不是冷绝傲。
手搭上冷孤烟的,安抚似的拍了拍:“交於我便可。”冷绝傲言道,截断了还没开始的话题。
看著那神色淡定自若的脸庞,冷孤烟沈默片刻後,轻轻点头:“嗯。”
☆ ☆ ☆ ☆ ☆ ☆ ☆ ☆ ☆
“这无情剑倒是个沈得住气之人。”厢房内,坐於桌边的蓝衣男子以手中折扇轻扣桌面,淡淡吐出略带赞赏的话语。已是入冬的寒冷天气,此人却只著一件水蓝色单衣,让人瞧著便不由替他冷,而本人却无知无觉的似乎感觉不到这寒气的天气。
“若连这点都做不到,这无情剑也不过如此。”倚在窗边望著院内萧条的景色,另一人接口道。一身黑色束身武衣,两条健壮的胳膊似乎不惧寒意的裸露在外,因此缠於男人左臂上的绷带更为醒目。似是想些了什麽,那人冷哼一声:“倒是少主人,可真贤惠的紧。”讥讽的语气是全不遮掩的不屑轻视。
“子筝,慎言。”闻言那蓝衣男子敛容提醒道。
“……”那人不以为然的侧头瞥了眼坐在桌边的男子,却仍是悻悻然的闭了嘴。
“单凭表相识人,子筝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见男人如此听话的闭嘴,那男子反倒笑逐颜开,语带调侃的道。一双眼睛意有所指的望向缠於男人臂上的雪白绷带,神情似笑非笑。
“有些修为又如何,整日围著个男人尽干些女……”
“子筝!”见男人再度语出不逊,男子沈声喝道,复而又颇是无奈的叹了口气:“你这脾气啊,早晚有一天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对晚辈当宽容些才好……”
男人却没怎麽听进去,只是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头,“说罢,你究竟打算如何?我耐心有限,实在不行我一会无情剑便是。”刚毅的脸上满是不耐烦,及暴躁。
“不急。咱少主人看似淡漠实则心性偏执,处理不当便是玉石俱焚之局。还是慎行的好,耐心,子筝你这脾气可真要不得。”
“哼,天性便是如此。改不了,亦改不得。”对於男子近乎说教的言语,男人只是冷哼一声不以为然。
瞥一眼那刚毅的侧面,男子低叹一声,“罢,不说这个。能不能带回少主人,还得看少主人对无情剑究竟有多重视才行。”而後言道。
“什麽?”闻言,男人转过身问道,似乎没听太明白。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望见那双眼底的疑惑,俊雅的男子展扇轻摇,笑的一派仙风道骨之态,摇头晃脑的回道。
却是怎麽瞧都有些刺眼的狡猾神态。
“哼!”男人似乎早习惯男子这故意逗人闷子的脾性,只是冷瞪一眼那笑的狡诈刺眼的人,自鼻间哼出一声後便不再开口。该知道的时候他想不明白都不行,又何必执著於一时。
“倒是这何荧……”
男人再度倚窗向外,身後却传来男子若有所思的声音,不禁转头扫了一眼身後的男子,“怪医怎的了?”本不欲开口,却在见男子一脸深思的模样後不甚在意的问了句。
虽然开口问了,那语气却更像是敷衍,根本不指望能听到回答。
“倒是个心思细腻的主。”闻声,男子抬眼,淡淡的回道,带著赞赏。
寻常遇上冷绝傲那般的例子,十人便有九人首先想到的是以毒攻毒,下的方子也尽是些烈性去毒药物。而冷绝傲身上的毒,最忌便是烈性药物,稍有偏差唯有气绝身亡一途。耐心,才是解此毒的关键。
“能得无情剑赏识,又岂是平庸之辈。”
“子筝倒是对无情剑评价甚高啊。”没料到男人接话头,男子语带惊讶的说道,只是那脸上哪有什麽惊诧之色。
“我从没隐瞒。”
作者留言:
多谢暗痕星、隐媚暗月同学的礼物,感谢不尽!躬身
[父子]绝然无心──第四章
第四章;
“皇弟,你这是何苦?”
转身看向靠於窗下躺椅上的冷绝傲,冷熠辉沈默良久後终於开口,沈淀了初见时的震惊,出口的话语虽然冷静了不少,却仍掩不去那股不忍及恼意。
曾几何时看过冷绝傲如此模样?那连他这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男人,竟为了一个冷孤烟变成这副模样,让他这做哥哥的怎能不痛心?他怎麽也无法想像这孤傲男人是怎样向那女人屈膝低头的,就是父皇与自己都从未要他下过跪,可是他却做了。这天下能伤他的人屈指可数,可他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将自己逼入死地,到如今连半条命都不剩。
如果动了情的冷绝傲必须遭受这些折磨,倒不如一生无情做他的无心人!
闻言睁开了阖著的眼,冷绝傲剑眉微扬,扫向一旁的冷熠辉,仅一眼便再度阖上了双眼。
“……”本欲责怪的话语因那冷淡一瞥而咽了回去──那眼中的警告再明显不过。“罢,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傲,我只想提醒你,人命只有一条,你再强也只有一条命可以丢。”深吸口气压下有些激动的情绪,冷熠辉沈声提醒道。
闭合的眼睫轻颤,最终仍是没有打开:“不送。”下一刻,逐客令已冷然响起。
眉头狠狠一跳,看著那苍白的冷漠的面容,冷熠辉不悦的眯起了狭长的眸子,“哈,那皇弟便好生休养,任何需要只管提,朕定为你做到。”下一刻却笑出了声,眼角眉稍淡淡的笑意缓和了初进门时严肃而微愠的神色,冷熠辉放轻了声音说道。
如此才是他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皇弟。
“嗯。”
正欲离去的脚步因这突来的应声而顿住,冷熠辉有些惊诧的回头,只见冷绝傲仍躺在椅内没有挪动半分似乎早就睡觉了。狐疑的四处打量了几眼,适才是他听错了吧,哪有什麽应声。
如此一想,冷熠辉自嘲的勾了唇角,果然是关心则乱麽。
回头再瞧了躺椅内的冷绝傲一眼,冷熠辉摇头失笑。听了探子回报司昭国内发生的事情,一时情急便赶来了,初见冷绝傲时见到那面无人色憔悴的模样著实惊了一把,险些失了冷静。
耳边传来阖上门时的轻扣声响,冷绝傲缓缓睁开了眼,暗紫的眼眸内是一片沈静。如此望著前方不知名处许久,才缓缓转向窗外。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格,隐约瞧见院内假山山顶,闭目聆听,便可听见细微的泉水流动的涓涓声响。
走廊内,蓝若霜抱臂倚靠在廊柱上静静地看著院子一角那正在熬药的背影。虽然那张脸上瞧不出什麽表情,那双眼底却透著淡淡的惊讶。
对於他们此番在司昭国内发生的事情知道的虽不细致但也不少,也曾听说这冷孤烟失忆後性情变的更为冷漠,如今亲见了,才知说的不够明细,这何止是冷漠,根本是除却冷绝傲眼中便没有他人。
而且……不过两年时间变化竟如此之大。
炉中柴火烧的正旺,壶嘴上方不断冒出白色的雾气,轻微的水沸声响也随著雾气越浓而翻腾。四周尽是药草特有的古怪味道,在一片清冷的院中竟使人感到几分暖意。
壶盖被轻轻顶起又落下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守在药炉旁的冷孤烟拿了一旁的布包裹住壶柄後拿下了药壶。深褐色的药汁由著细小的壶嘴流进摆好的瓷碗内,细细的水声和著水气药味四散。
远远看著那张隐於雾气中显的有些朦胧的侧脸,冷熠辉不禁止了脚步。
眼前的这人还是那个冷淡中藏著挑衅的少年吗?虽然面容仍残留著少年的青涩,那份沈静稳重却在举手投足间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是不该在一个少年身上看到的成熟姿态,他似乎在那张冷漠的面容上看见了沧桑二字。
饶是悦人无数的冷熠辉亦不禁为冷孤烟如此巨大的改变而惊讶──仅是十六仍不及弱冠的少年竟让人在他身上瞧见了沧桑,何等可笑!可那份历尽沧桑後的沈静却是欺瞒不了人的,一时间,冷熠辉心底五味杂陈。
看著冷孤烟恍若无人的端了药从面前走过,冷熠辉再站了片刻走了了回廊。
“回去吧。”看著走过来的蓝若霜,冷熠辉仰头望天,片刻後拂了拂衣摆说道。
言语间,透著释然及些许宽慰。
“是。”蓝若霜并不多言,应了一声便跟在冷熠辉身後离去。
这一趟,来的不枉。
☆ ☆ ☆ ☆ ☆ ☆ ☆ ☆ ☆
噗──
毫无预兆的一口黑血自冷绝傲口中喷出,正欲将碗放回桌上的冷孤烟僵了动作。下一刻,上前扶住了从椅上翻下的冷绝傲,冷漠的面容似乎也随著瓷碗的落地而碎成数片。
唇几经开阖,最後还是死死的闭住,被咬的泛白。透过衣裳,冷孤烟能清楚感受到冷绝傲的身体在止不住的抽搐。发黑的血从紧抿的唇间溢出,染脏了胸前素白的衣襟,及冷孤烟横在胸前的衣袖。
低头看著冷绝傲即使到现在仍然隐忍不发的脸庞,冷孤烟抬手一掌劈在了冷绝傲後颈。看著冷绝傲因失去意识而安静下来,冷孤烟拢了衣袖仔细拭去他唇边的血迹,而後一言不发的扶起冷绝傲朝床边走去。
小心的扶冷绝傲在床上躺下,再细心的盖上被子後,冷孤烟才直起身。
暗紫的眼睛随著抬起已是暗沈如墨,眼中骤现的肃杀及眉宇间的煞气使的那冷漠的面容浮现一股森冷的残佞之色。只见白影掠过,屋内已不见了冷孤烟的身影。
冷孤烟一走,本该失去决识的冷绝傲猛然翻身,憋在喉间的毒血吐出,一声呛咳又是一口血涌上。
“堂主!”赶来的何荧一见这幕不禁惊呼出声,急奔过去翻掌间已抽出数枚银针。
本迈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站在门外看著何荧手脚利落的为冷绝傲施针诊断,那张青涩的面容找不出一丝可称之为表情的东西,沈静的可怕。
原来,他没晕。
低头抚上胸口,冷绝傲与这相同的位置上有一条狰狞的刀疤,每次想起自己的胸口也会感应到那种疼痛似的一阵阵抽搐。然而,此时冷孤烟却感受不到那种令人喘不过气的悸动疼痛。
退开一步转身靠上门旁的墙,冷孤烟有些疲倦的阖上了眼。
到头来,他还是什麽也做不了。
残阳似血,染红了冷孤烟的白衣,使的那袖口处大片的墨黑更加醒目突兀。待天边红霞慢慢散去,已过了半个时辰,寒冽的风拂面,有若刀割,冷孤烟却毫无所觉。
看著天色一点点暗下,除了屋内不时传来走动时衣裳磨挲的声响便再没有其他声音。
当何荧走出房间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辰了。虽然是一脸的疲累,出门後却长长的舒了口气,满脸的放松。
总算是有惊无险。
始终维持著同样姿势的冷孤烟闻声转过了头,在细微的月光下,那张脸苍白的找不出一丝血色,面容却沈静如常。而何荧却因那双望过来的眼而心下一惊。
那双眼,晦暗的找不出一丝光芒,竟让人莫明的心底发碜。
“怎麽回事。”半晌没等到何荧开口,冷孤烟问道,声音嘶哑。
被冷孤烟嘶哑的嗓音唤回神游的思绪,何荧随即正了神色,拿出掌中一株不甚起眼有些泛黄的小草:“这是我在花瓶里发现的。”对上冷孤
烟询问的眼神,何荧开口解释:“这草名秋影草,会散发出一种极淡的幽香。这本无害,可若遇上戟草根便是剧毒。”犹豫了片刻,“我为堂主所开的药中,便有一味是这戟草根。”何荧说道。
这株草在常人眼里不过是一株不起眼的杂草,而且又是夹杂在花瓶里,若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听罢,冷孤烟没有急著开口,只是面无表情的看著何荧,像在思索著什麽。片刻後:“是慢性积累还是一触即发?”冷孤烟问道,语气冷静而寒冽,似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何荧怔了怔,显然没料到冷孤烟会这麽问,“一触即发。”但还是很快回答了冷孤烟的问题。
闻言,冷孤烟缓慢的点了点头,而後便一言不发的转身进了房间。
“小烟……”未料冷孤烟竟就这样丢下她自己走了,何荧下意识的叫唤了一声。
而冷孤烟却置若罔闻,头也不回的关上了门。
看著在自己面前阖上的门板,何荧有些目瞪口呆。在门外僵立了片刻,何荧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想起什麽般,敛了表情满脸严肃的离开了绝情苑──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便是找出放了这株草的人。
会知道她所开的药方,还刻意放了这株秋影草诱堂主中毒,这人定在庄内。
而最让何荧担心的,是那背後之人显然也是个精通岐黄的高手,若对方尽使这些小人计俩,他们将防不胜防。思及此,何荧暗自咬了咬牙,甚感头疼。
今日的冷绝傲已不是当日的冷绝傲,绝不能有半点的差迟。
[父子]绝然无心──第五章
第五章;
不理会何荧的叫唤,冷孤烟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後朝著里屋走去。一室寂静中,冷孤烟虽刻意放轻了脚步,衣摆磨挲的细微声响却更为清晰。
随著走近,烛火下冷绝傲的面容也瞧的越发清楚。
在床沿坐下,冷孤烟看著那张苍白憔悴的脸庞,摆在膝上的手缓缓握紧。
不知是被冷孤烟片刻不离的注视弄醒,还是冷绝傲本就将要清醒,在冷孤烟坐下後不久,冷绝傲便睁开了眼。紫色流光在眸底荡起,带著些许刚清醒的迷离,待转向冷孤烟时,已是深遂沈静。
有些苍白的唇动了动,最後仍是没发出声音。僵持片刻,冷孤烟起身离开,回来的时候手中拿了杯水。
任由冷孤烟扶起喝下杯中的清水,冷绝傲倚在竖起的靠枕上看著冷孤烟将杯子放回去後再度在床沿坐下。既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有休息的打算,只是面无表情的看著冷绝傲。
看著那双晦暗的眼,冷绝傲眯了眯眼,冷峻的面容带了一抹深思。
“换身衣裳。”扫了一眼冷孤烟袖口处,冷绝傲打破了屋内的沈默,淡然的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冷孤烟闻言一愣,下一刻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後便起身从衣柜内取了干净的衣物朝屋後走去。看著冷孤烟离去的背影,冷绝傲缓缓皱起了眉,摆在床沿的手指曲起,轻叩了两声。
火光微闪,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前。
“通知单莲动,解决司昭隐患,彻查幕後何人操纵。”眼睑半阖,挡去了眼中的神色,冷绝傲淡道。
“是!”单膝跪於床前的黑衣人将头垂的更低,恭敬应声。
手指轻敲,冷绝傲阖上了眼不再说话。黑衣人恭敬地行了告退礼後便如来时一般,无声无息的消失在房内。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洗漱过後换了身衣裳的冷孤烟推开门走了进来。
睁开眼看向走进的冷孤烟,冷绝傲朝床内侧拍了拍,没有说话。
会意地脱了鞋上床,犹豫了片刻,“睡吧。”冷孤烟开口,声音嘶哑。
点了点头任由冷孤烟扶著躺下,不过片刻,冷绝傲的呼吸便浅了下去。看著那除去唇上青紫便找不到一丝血色的苍白脸庞,即使是昏睡,皱著的眉头也未完全舒展。冷孤烟沈默著伸出了手,却在要触及那微拧的眉宇时停了下来。悬在半空僵了半晌,最终停在冷绝傲轻微起伏的胸口上。
掌下传来规律的震动,冷孤烟僵硬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
☆ ☆ ☆ ☆ ☆ ☆ ☆ ☆ ☆
砰──
一掌拍在桌面上,震的桌上的茶具一阵颤动。殷怀漠自书册间抬头,便对上那双满是怒火的眼眸中,一时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子筝,这是怎麽了,生这麽大的气?”
“这便是你的手段?”眉头皱的死紧,看著那神态悠然的殷怀漠,顾子筝隐忍怒火道。
对於顾子筝的质问,殷怀漠只是扬了扬眉,并未开口。
顾子筝的反应可说在他意料之中,若他不来质问,他到真该惊奇了。只是……似是想到什麽,殷怀漠摇了摇头,当初不该和他一道的──两人的性格几乎可说是南辕北辙,行事手法自然争议颇多。
“使用这种小人技俩,便是你所谓的办法?”见殷怀漠不说话,顾子筝脸色更难看了,冷声嘲讽道。
“当初你要随我来时便说的很清楚,如何行动皆由我作主。如今你这是要反悔麽?”因顾子筝的话而冷了面容,殷怀漠反问,不待顾子筝开口,继续道:“再者,我从未自诩是君子。”温润的声音也带了丝冷意。
闻言,顾子筝脸色阴沈的盯著那张清雅俊秀的面容,愤愤然开口:“要知道你是使这种卑劣手段,求老子老子都不来!”暴怒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更显清晰,更多的,是对殷怀漠的失望。
“顾子筝!”相处十几年,殷怀漠又怎麽会不明白对方想的什麽,冷静的面容染上了愠怒沈喝出声。
眼底,却是一闪而过的慌乱。
目光复杂地看著那满面怒火却仍是神情坦然的脸,最终长长吐出一口气,平静了有些脱缰的情绪,眉宇间却不可抑制地染上一抹黯色:“我不与你争论。你若瞧不过眼便先行动身回去,我不阻拦。”殷怀漠撇开脸,缓了语气道。
被殷怀漠温和的语气所感而稍微冷静了下,看著那低垂的眉眼,顾子筝一时有些尴尬。
平息了涌上的怒气後,思绪也跟著清晰起来,继而想起一点──不论殷怀漠行事如何卑劣似乎都与他无太大关系,虽说他俩是多年好友,但似乎也没那资格去置喙对方的行事手法。
可是要他认同殷怀漠的做法,却是绝不可能的。
因此,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沈默半晌,终是抹不下面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待顾子筝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殷怀漠才抬头望向大开的门口,俊雅的面容一派漠然,望著顾子筝远去的背影却是笔墨无法形容的复杂晦暗。
良久,一声长叹在寂静的屋内响起,说不出的无奈。
若是可以他又怎愿意使这些小人技俩。那两人岂是易予之辈,若正面交锋即使是他们九霄阁也不一定讨得了好处,而真到了那一步,首先对上的……便会是他。
“就你这暴燥性子,让我怎放的下心……”
☆ ☆ ☆ ☆ ☆ ☆ ☆ ☆ ☆
在冷绝傲卧房内发现秋影草後,何荧正欲著手彻查,便有下人前来禀报在柴房发现负责打扫绝情苑的婢女的尸体。察看後发现是中毒而死,时辰应是当天清晨。这毒只要稍微行走过江湖的人便能轻易弄到,实在无法查明来路,但能潜入无心山庄且不被人发现毒杀侍女後假扮其来往庄内,此人绝不可小觑。
前些日子的确有不少不知死活之人妄想潜入庄内寻小烟报仇,可近两次的行刺分明是针对堂主而来。难道会是白云依在捣鬼?
猜测才起,何荧便否定了──绝不可能是她,经过那一役她早没了反噬之力。那会是谁?还专挑了这种时候来犯。
想到这里,何荧不禁仰天长叹。本以为一切终於过去,谁知竟是祸端又起,他们无心山庄这是惹了哪路瘟神,这般晦气。
见绝情苑近在眼前,何荧屏除了杂思加快了脚步。刚走到院门前,便见冷孤烟警觉的朝这边望来,何荧犹豫了下朝著冷孤烟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见冷孤烟移开视线後才迈进院内。
自冷孤烟失去记忆後,除却冷绝傲便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如今更是不相信任何人,禁止任何人出入绝情苑,但凡吃食都自己先偿过,如果不是他不懂医术,只怕连何荧都不会任她进冷绝傲的身。
穿过庭院走进回廊,何荧推敲了敲门後推门而入。
“堂主。”走进内室,看著躺在藤椅上的冷绝傲,何荧唤道。
冷绝傲闻声睁开了眼,却未望向何荧。
看著冷绝傲侧头望著窗外的庭院,何荧上前,犹豫了会後终是忍不住开口:“堂主,您劝劝小烟吧,他哪做过这等粗活。”她进来的时候,冷孤烟竟在晾衣裳。
不让人进入绝情苑便罢了,可所有生活琐事也一手揽下,就让她难以认同了。他堂堂无心山庄少主,竟要亲自干这些下人的活,让人怎忍心!
“随他去。”相较於何荧的不忍,冷绝傲只是语调冷淡地回了句,望向窗外的眼睛玄似静海,让人猜不透其意。
正欲再说什麽,却在冷绝傲扫过来的冰冷眼神下咽了回去:“……是。”何荧低应一声後走过去为冷绝傲号脉,皱著的眉头却未舒展。
自从那次换血清醒後,冷孤烟就变了。自从秋影草一事後,冷孤烟身上的气息愈发的压抑,若再这般放任下去,只怕……
堂主,您可是有什麽考量?
看著冷绝傲面无表情的侧脸,何荧心底涌上几分疑惑几分担忧。
以著堂主对小烟的重视,绝不可能放任小烟这般而不加阻止。那,又是何原因让堂主这般放任小烟的举动?
这两人,究竟在想些什麽,为何总让人这般瞧不透?
看著冷绝傲望向窗外的侧脸,何荧忍不住在心底腹诽了句。虽然对这两人之间日渐怪异的气氛很是担忧,但也没有忽略手上的事情,切了脉後,确认冷绝傲体内的毒性得到控制後,何荧取出随身银针。
仔细在火上淬过後,何荧屏除了杂思不再分心它物。
透过窗外看著院内,斜飞的剑眉缓缓蹙起,片刻後,冷绝傲阖上了眼。
的确,不能再拖了。
[父子]绝然无心──第六章
第六章;
倚在窗边透过镂空的窗格看著屋外阴沈沈的天色,冷孤烟的脸色不比这天气好多少。他在窗边已经站了近一个下午,一直便这样看著窗外萧条的景色,不言,不语。
过了午後这天色便暗了下来,还刮起了风,看样子将有一场大雨要来。窗外风声呼啸,树叶也被吹的沙沙作响,倒是颇有些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屋内似乎也被这阴沈的天气感染般,透著莫名的沈重。直到何荧送晚膳过来时,冷孤烟才转过身来。
用过膳後,冷孤烟便将餐盘收了送到苑外,而後绕到後院准备热水。差不多准备妥当後,已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辰。回到房内,将热水在床边的凳子上放下,冷孤烟又去盆架上取了帕子。
待冷孤烟走回床前时,靠在枕上的冷绝傲睁开了假寐的眼。拉过帕子擦了脸後,被冷孤烟接了回去,任由他解开衣服开始擦拭身体。
从脖颈开始一一细细擦拭,当帕子来到胸前时,手不自觉便在那道细长的疤痕前停住。脱了痂後留下一道突出的疤痕,还带著新肉的粉红,却是怎麽瞧都刺眼。
“在意麽。”
突然,低沈的声音在寂静的房内响起。似是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中,打破了一室寂静。
蓦然响起的声音让冷孤烟一惊,抬头便对上一双深沈的眼。似是平静无波,却又是那般凌厉逼人,竟让冷孤烟不敢与其对视──那双好似洞察一切的眼,仿佛能让人无所遁形。
不过是闪神的片刻,冷孤烟只觉得眼前有什麽晃过,当反应过来时,从不离身的匕首已经被冷绝傲握在手中。而刀锋,正对著自己毫无防备洞开的胸前。
有那麽一瞬间,冷孤烟绷紧了全身的肌肉,但也仅是一瞬。将视线从抵在胸口的刀尖上移开,冷孤烟询问地望向执刀的冷绝傲,脸上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生命受到威胁。
冷绝傲神色冷漠,同样的面无表情,眼神却凌厉严肃,“你若真如此介怀,我便也刺你一刀。如何?”低沈的声音在屋内冷然响起,话音落地的同时,冷孤烟素白的衣衫染上了一丝红色。
胸口猛然一缩,冷孤烟知道这并不是因为那突来的刺痛。
他虽然没感觉到杀气,却也清楚的明白冷绝傲的话绝非玩笑。
维持著之前的姿势未动分毫,沈默了许久,冷孤烟向後挪了挪避开刀尖,望著冷绝傲的脸上浮现几丝疑惑与询问。
对於冷绝傲这突来的举动,冷孤烟并不觉得心寒,只是不解冷绝傲用意为何。
看著冷孤烟疑惑的神情,冷绝傲在与之对望片刻後,开口道:“莫让本座对你失望。”语调寒冽而无情。
顿时,冷孤烟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良久的沈默後,冷孤烟有些狼狈的起身,“让我想一想。”看一眼面无表情的冷绝傲,冷孤烟说罢转身朝外面走去。他需要一个人独处一会,有些东西,他必须好好想一想。
看著冷孤烟离去的背影,冷绝傲没有阻止。
屋外无星无月,遥望远处只有无尽的黑暗。站在回廊内,不远处的烛火在风中摇曳,影影绰绰地瞧不见切。
轰隆──
蓦然,一声雷鸣毫无预兆的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可照亮天地的闪电。瞬间的明灭,四周再度回归黑暗,冷孤烟仰头望向黑鸦鸦的天空,不见半点星光,好像很远又似乎伸手可触。
莫让本座对你失望。
这句话,太重。
轰隆隆──
又是一道紫电凌空劈来,照亮了回廊内的冷孤烟。仅一瞬,便又黑了下去,淅淅沥历的雨声由小变大,敲打著顶上屋檐,不消片刻汇成串串水珠由屋檐流下。
这场雨,来的很及时。至少,对冷孤烟来说是如此。
走出回廊,走进雨幕中。雨水冲涮在身上的感觉算不上好,但冰冷的寒意却能使冷孤烟混乱的思绪冷静下来。
四肢开始冰冷,胸口却有些发烫,不知是否是遇凉水後刺痛的关系。冷孤烟知道那伤口并不深,最多只是擦破了点皮。垂下头,借著远处忽明忽暗的烛火,隐约能看见胸前的一小片深色。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短暂的明亮中,冷孤烟瞧清了胸前的血迹,血红的颜色被雨水晕染成浅红,淡淡的一片粉红。
这是怎麽了?
冷孤烟在心中自问著,他好像变的越来越不像自己了。可是原先的自己该是怎样的?
想要去回忆一下过往,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若是想的深了,就会被一片血红代替,温热的,湿濡的,尽是腥味。令人厌恶的颜色,厌恶的触感,厌恶的气味。
胸口蓦然一阵紧缩,已分不清是伤口在疼还是心脏。
他其实并不介意被冷绝傲刺上一刀,可是如果真任由他刺这一刀,最後难受的……!!!
脑中一闪而过的想法让冷孤烟微瞪了眼,似被什麽给惊醒一般。下一刻,冷孤烟转身,还没迈出脚步便因站在房门前的挺拔身影而顿住。怔愣仅是一瞬,反应过来後冷孤烟朝著冷绝傲走去。
看著冷孤烟走到面前停下,“去沐浴。”冷绝傲依然不动声色,淡声道。
对於冷绝傲不容拒绝近乎命令的话语,冷孤烟无言地挑了下眉,似乎是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
“好。”但还是应了一声,绕过冷绝傲进房拿了干净的衣裳。
一柱香後,换下一身湿衣将身体弄暖了的冷孤烟回房便见冷绝傲坐靠在床沿,显然是在等他。
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似乎在这瞬间消失贻尽。
快步上前,在冷绝傲地注视下在床边坐下,“你在等我?”话一出口,才发现这话问的很是多余。
“嗯。”而冷绝傲却应了一声。
冷孤烟不禁有些诧异地看著冷绝傲,像这种明知故问,他应该不会应才对。当触及冷绝傲的眼睛时,似乎想通什麽般,了然。“绝。”迎著那双深遂的暗紫眼眸,冷孤烟眯了眼轻唤。
深遂暗沈的眼眸因这叫唤而荡起一泓靛紫幽光。
“我喜欢你。”随著话音落下,冷孤烟倾身覆上那隐透青紫的唇。
启唇任由冷孤烟探入,冷绝傲伸手勾了冷孤烟的後颈反身将他压倒在床褥内。两唇胶著,纠缠著,呼吸随著愈加深入的吻而粗重起来。良久,两人才因窒息而分开。
修长的手指轻抚著冷孤烟湿润的唇,“我知。”冷绝傲低沈开口。
有什麽在脑海里闪过,却快的让他抓不住。因逆著光,冷孤烟眯起了眼,瞧著上方那俊毅的脸庞,蓦然出手,拉下了冷绝傲再度覆上了那温软的唇。
☆ ☆ ☆ ☆ ☆ ☆ ☆ ☆ ☆
小烟变了。
自迈进房内开始,何荧就察觉了这点。虽然冷绝傲仍如往常一样躺在窗下的躺椅上闭目休养,冷孤烟也坐在躺椅旁的凳子上与往常没什麽区别,但何荧自信没有猜错。
昨夜发生了什麽吗?
她可还记得昨天送晚膳来的时候这房内的气氛还压抑的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怎麽一夜之间会有这麽大的变化。
“堂主。”怀著满心的疑惑,何荧朝冷绝傲福了福身,犹豫了下,转向冷孤烟:“小烟。”招呼道,努力不使自己的笑容太过僵硬。
闻声抬头看了何荧一眼,冷孤烟淡淡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便再度埋首膝上的书间。
这下倒让何荧惊了一跳。自从冷孤烟失忆後,便再未理会过她,即使正视她,也是因为冷绝傲。适才何荧只是想试探一下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却没料到冷孤烟竟给她回应,惊讶之後便是激动:“小烟,你……恢复记忆了?”对於冷孤烟这突来的转变,除了这个原因,何荧一时还真想不出其他。
正在看书的冷孤烟闻言微顿,“没有。”沙哑的声音简洁响起。
“……”自知问的突兀,何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看冷孤烟的模样,并不是很介意,便在心底轻舒?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