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场新雨洒过,清晨的乌蒙灵谷笼罩在片如烟的薄雾中。朝日升起,雾气渐稀,晨光中几声啁啾打破了寂静,又伴着扑棱棱的声响,数只燕雀欢快地从间木舍的房檐下掠出，展翅飞上蔚蓝的天空,越过四面合围的山壁,转瞬没了踪影。

    不时，山谷中渐渐升起缕缕炊烟,这座封闭在谷中世代不出的村落，又迎来了新的天。

    此时，靠近祭坛的进木舍里,隐隐传出了说话声。

    “再过三日，又是腊日了。”说话的中年男子名叫百里岚，他端坐在主座上，眉目冷厉，颇为沉稳的模样，显是家之主。他身着乌色长服，襟口袖口缀着蓝色纹理，椅边还靠着柄长长的法杖，端的是气势不凡，就连说话也颇为威严，“今年腊日不比以往，韩黎大人想必已有所准备补天纪全文阅读。”

    左首坐着名男童，是百里岚的幼子，不过九、十岁的年纪，穿着蓝色对襟领褂，下着乌色布裤，双乌溜溜眼珠转来转去，极是灵动。他听得百里岚这么说，好奇问道：“爹爹为何这么说，今年的腊日怎么啦？往年不也样过？”

    “今年……休宁已经八岁，莫非要举行报草之祭？”不等百里岚回答，另个青嫩的少年声音先说了出来，这小小少年声音温雅，相貌也极不俗，虽穿着和弟弟般的服饰，却偏透着股儒雅的风度。

    他答出了弟弟的问题，那男童却转了转眼珠，侧目又瞥向百里岚。百里岚微微颔首，证实了长子所说：“不错。族中向来有此惯例，继承大巫祝血脉之人，须得在诞生的第八年上，族中祭祀尚未开始前三日中择日进入冰炎洞，于落日前将草扎放在女娲神像的右肩上，为我族祈福，祈祷灵巫族万世平安。”

    从内室走出名女子，亦是身乌色长服，长发结成辫子束在脑后，她是百里岚之妻娲静。这父子几人的对答皆被她听在耳中，娲静微微笑，说道：“记得我幼时，韩黎大人便是这么做的，如今又轮到了他的女儿。”她面说，面走来将幼子搂在了怀里，又伸手摸了摸长子脸颊，“如今连我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男童被母亲搂着，颇为不适地扭了几下，见那少年只含笑看着，便不悦地嚷道：“大哥就只会看我笑话！上次休宁用法术捉弄我，你也不肯帮忙，还偏着她，不许我打回去！”他说着便气鼓鼓地跳下椅子，躲开母亲的手。

    少年听顿时啼笑皆非：“休宁是女孩子，她年纪还比你小两岁哪。你法术上天分不如她便罢了，怎么胸襟也不如她？以大欺小，以男欺女，说出去丢不丢人？”

    男童听，脸涨得通红，在地上跳了几下也找不到话来辩驳，怒道：“反正大哥就是不帮我，坏死了，我不要你再当我大哥！”说着便奔向门外。

    屋内百里岚皱眉斥道：“说的这是什么话，还不回来给你大哥赔不是！”但幼子已去得远了。他摇了摇头，对长子叹道：“我和你娘从小都跟着先任大巫祝学法术，从来都是长幼有序，不敢乱说乱动，怎么无忧这小子却点礼数都没有，比村里那些寻常村人的子女都不如，哪里像是巫祝的孩子？”说着又是连连摇头。

    娲静笑吟吟地劝道：“小男孩野些又不妨事，村里哪个小孩儿不是这么混着长大？无殇是长子，天资好些，安静些，可又不是每个人都这样。”说着轻轻推少年，“去找你弟弟回来，虽说这几日不用去韩黎大人那里学法术，可总得去露个面，晚些时候韩黎大人便要去祭坛准备祭祀事宜，到时候再去可就找不到人啦。”

    百里无殇只得领命而去，路行路无奈。他是家中长子，父母又皆是村中巫祝，从小便被耳提面命要恪守族规，稳重知礼，略大些又被族中大巫祝韩黎收为弟子，韩黎本就极为严厉，教得这个弟子万事谨慎，从不敢轻佻。但幼弟百里无忧的待遇却与他大大不同，虽只比他小两岁，却少了许限制，娲静怜惜幼子天资不如百里无殇，且对他期待也不如对百里无殇那般高，只盼着这个小儿子生顺遂快活，是以才起了“无忧”这个名字，百里岚重视长子，对幼子便不如何在意，娲静偏疼百里无忧，他也向来不过问，才养成了百里无忧无法无天的性子。只苦了百里无殇，每每要替这个幼弟收拾烂摊子。

    百里无殇想着弟弟素来喜欢玩耍的几个地方，脚步也向着那边走去。乌蒙灵谷四面都是高高的山壁，灵巫族的村落便建在谷中洼地上。族中人擅长偃师之技，在山壁巨石上建舍架桥，吊着木笼用以上下，偌大座山谷，处处都是人迹。只是村中有规定十分不近人情，即族中无论男女老幼，没有大巫祝的允可都不能随意离开乌蒙灵谷。百里无忧顽劣爱玩，自幼就吵着要出村去，但任他哭哑了嗓子，娲静也没让他如愿，村规之严可见斑。

    不过亏这条村规，百里无殇的寻弟之旅才短暂容易了许。不过片刻之后，便让他在村东的处草垛后揪住了百里无忧，路拎着领子将他径自带去了住在村中央的大巫祝家非常玩美最新章节。然而终究是晚到了少许，韩黎已出门去往祭坛，留下话说让兄弟俩各自用功修行。

    韩黎之女韩休宁却还在家中，见百里兄弟到来，十分欣喜地从内室奔出，先冲着百里无忧皱了皱鼻子，才对着百里无殇行了礼。她虽是大巫祝之女，跟随韩黎修习法术却比百里兄弟晚，算是师妹。

    百里无殇先伸手在弟弟头上用力按止住他未来得及嗤出鼻的哼声，才对韩休宁笑道：“休宁，眼看腊日将近，师父也忙碌起来，我们就不在这里添乱了。我先带无忧回家。”说着拎起弟弟便要转身。

    韩休宁忙叫道：“无殇哥哥。”见百里无殇停下脚步，犹豫了下，才小声道，“无殇哥哥，我有话跟你说。”

    百里无殇扬起眉毛，笑道：“小丫头又有什么事？若是再让我陪你去捉弄人可不成。”

    韩休宁小脸红正要答话，瞥眼看见百里无忧在旁冲她翻着白眼，顿时鼓起腮帮，指着他道：“我只跟无殇哥哥个人说，你不许听！”

    百里无忧立时瞪起双眼，韩休宁的眼睛却比他瞪得还大，百里无殇无法，只得上前步将这两个活冤家分开，拉着韩休宁出门：“好罢好罢，咱们到别处去说。”转头又命弟弟，“你先回家去。”

    百里无忧哼了声，头也不回，蹬蹬蹬地跑了。

    两人到了屋后的小树林中，韩休宁支支吾吾了好会儿，才对百里无殇吐露了心事。原来今日早，韩黎离家之前，特意将独女叫到了身前，将报草之祭事告诉了她，命她务必早日入冰炎洞为全族祈福，言词颇为严厉。韩休宁却拿着草扎犯了难，她虽是大巫祝之女，修行却不过两年，道行粗浅，又从没进过冰炎洞。她翻阅家中宗卷，得知冰炎洞中路途曲折，还生有许灵物，孤身人独闯深穴，便是她素来胆大，也心生忐忑。

    百里无殇当下好生安慰，不住相劝，又说：“师父时常出入冰炎洞，自然已将应事情尽数告知，休宁只需照做即可。况且休宁是师父爱女，他如何肯将你置于险地，不必害怕。”

    韩休宁却仍是不情不愿，将衣角揉捻了好会儿才蹙着眉道：“可那地方……冰炎洞，冰炎洞，听这名字想必是又冷又热，而且不见天日，黑洞洞的吓人……那种鬼地方我可不想个人去！”说着抬眼看向百里无殇，忽地想起自己这位师兄跟随父亲学法术已有六年，所学远胜自己，父亲时时赞他天资聪颖，师兄又待自己向温和，当即眼前亮，有了主意，“无殇哥哥，你陪我去！”

    百里无殇却连连摇手：“不可，不可。只有大巫祝才能出入冰炎洞，这是灵巫族自古以来的训诫，怎能因为报草之祭破例？”

    韩休宁拽着他衣角又是撒娇又是恳求，说道：“咱们偷偷进去，谁也不说，陪我去嘛，去嘛！”

    正纠缠不休，忽然听到声大叫：“哈哈，全被我听到啦！”接着树后跳出人，满脸都是得意洋洋的笑容，叉腰挺肚地对韩休宁道：“胆小鬼，你不敢自己去冰炎洞，还要扯着我大哥陪你办坏事，我告诉师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