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琴姬收徒
做大师兄也是一种修行 作者:纳西瑟斯的草
话音刚落,只听呼喇喇地阵阴风从远近屋顶掠过,月光仿佛也随之黯淡许,照在地上两具尸身上显得影影绰绰。血腥气犹在几人鼻间流转,不知何处传来夜枭低低声长鸣,静夜中听来愈发阴森可怖。
沈百翎紧紧盯着伏在地上喘息声急促的那名青玉坛弟子,头顶春水剑身微微颤动,散发出时而明亮时而轻微的光芒,他不着痕迹地示意琴姬躲到边,琴姬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那人呼吸阵紧过阵,喉中呼哧呼哧的声音宛若拉风箱般,渐渐夹杂着忍耐不住的痛苦呻吟,只是张脸孔掩在散乱长发下看不出表情,唯有露出的双手痉挛颤抖,暴起条条青筋。
猛听记声嘶力竭的惨叫,那人撑在地上的十指刹那间暴长出数寸,咔咔碎裂声里,地上厚重无比的青石板就此被抓出十道深深指痕。
这是……妖气?!
沈百翎心中震,双目蓦地睁大,看向地上那青玉坛弟子的眼神中满是讶然。他竟从那个人族的身上察觉到了妖气?这怎么可能?
琴姬虽不如沈百翎那般对气息敏锐,也隐约觉察不对,退向院角的脚步愈发快了几分,谁知这来却惊动了那人,那青玉坛弟子声低吼,纵身从地上跃起,哪知这长身竟比先前高了头有余,身道袍霎时间崩裂开来,露出其下块块凸起的肌肉,此时他面容也亦暴露在几人面前,便是远远立在房顶的瑾娘瞧见都倒抽了口气,只见原本还称得上温文尔雅的张面孔如今竟横肉遍布,黯淡月光下竟还泛起诡异的暗青色泽,狰狞扭曲好似鬼面,哪里还像个活人?
“怪、怪物啊!呀——”瑾娘哪里见过这般吓人场景,她毕竟年纪尚小,恐惧之下竟失声惊呼起来,个不留神,足下滑竟从房顶滚了下来。
那怪人听到她尖声叫喊,被刺激了心弦,爆吼声,猱身便朝瑾娘扑了上去。
沈百翎如何能让他得逞?当即轻喝声,并指成剑向他肩头削去,道剑光自指尖迸出,眨眼间将那人右肩削去好大片血肉。
若是般人此刻早已痛楚不已,哪还有力气伤人,哪知那青玉坛弟子却扑势不减,宛若丝毫不觉疼痛般,对伤处瞧也不瞧,凸起的浑浊眼珠只盯着瑾娘,透出恶狠狠的凶光。
“化相真如剑!”
眼见那人只巨爪要抓向瑾娘,沈百翎大喝声,空中悬着的春水剑随之鸣响声,瞬时放出道接道的明亮剑影,每道影子都宛若真剑大小,嗖嗖连贯着向那青玉坛弟子背心刺去。
数道剑光穿胸而过,蓬蓬血花溅起,那青玉坛弟子仿佛这才察觉了疼痛,喉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嚎叫,摇摆着身子猛然转身,双兽瞳般的眼也转而望向了带给他如斯痛楚的人。
祭出杀招,又是剑剑刺向要害,沈百翎本拟这青玉坛弟子必死无疑,哪想到他还有力气回攻,当下又惊又怒,忙捏起剑诀,又是十数道剑光疾飞而去,却只在那人身上徒留下数道伤口。那青玉坛弟子吃痛后愈发恼怒,双眼中凶光大盛,目不转睛地瞪着沈百翎,喉中低吼隆隆,张开的口中利齿森森,涎水滴滴淌落,看来又是恶心又是吓人。
恰在此时,角落传来琴姬的声音:“刺他眼睛!”
琴姬心细如发,她躲在暗中窥看许久,发觉这青玉坛弟子自吞下藏在齿间的药丸后肉身变得强横无比,对仙术抵抗之力尤其强劲,她曾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异人,知晓这类外功强悍之人总有几处弱点,当即便向沈百翎发出提示。
沈百翎会意,躲过那青玉坛弟子挥来的爪,捏起手诀引,空中两道剑光随之在空中划出两道优美的弧线,先后自那青玉坛弟子两只眼眶穿透过去。只听那人猛然仰头发出记饱含痛苦的尖啸,啸声到半却戛然而止,壮硕的身躯轰然倒下,两只大睁的眼中血水兀自汨汨流出不止。
见那人仰在地上再也不动,仍缩在屋檐下的瑾娘颤声问道:“他……他死了吗?”
沈百翎放出真气探,那人已然气息全无死得彻彻底底,他这才对瑾娘微笑道:“莫怕,这人已经死了。”说着又疑惑起来,“着实古怪得很,方才那人怎会变成如此可怖模样,而且……”那身妖气又是怎么回事?
“只怕是他服下的药有门道。”琴姬从角落走了出来,在沈百翎身旁亦低头看那青玉坛弟子的尸首,她眉心微微蹙起,显得颇为忧心的模样,“这药虽让此人时强横无比,却也使他毫无神智,也不知是何等丧心病狂之辈才会做出这般邪药害人?”
沈百翎看到琴姬双手仍被缚在胸前,忙挥剑将绳索斩断,问道:“琴姬怎么会在江都,年不见,险些不曾认出你来。”
琴姬淡淡笑:“琴姬自然老朽了,不比沈公子风采如昔。”
沈百翎笑道:“哪里老朽,当是风采胜往昔才是,不然我怎会眼不曾认出呢。”
琴姬摇头微哂,步上台阶向两人道:“院中杂乱,还是进屋叙话罢。”说着轻轻伸手向前平平抚,只见院中几具尸身并石板上那些血迹转瞬间便消失得干二净。
瑾娘看得目瞪口呆,看了看干干净净的青石板,又看了看窈窕立在屋门前的琴姬,忍不住走上前道:“原来姐姐有这般神通,怎么还会被那三个恶人抓住呢?”
琴姬微微笑,垂眸道:“我曾立下誓言,这生都不再动武,区区几个青玉坛弟子……呵,还不值得我破誓。”她这几句话淡淡说来,自有番威势。瑾娘闻言看她的目光中愈发了几分憧憬,羡慕地道:“姐姐你这么美又这么厉害,要是何时我能像你这样就好啦。”
琴姬闻言,深深看了她眼:“只盼你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绝不后悔。”说着向屋内走去。
瑾娘忙追了上去,口中仍道:“自然不后悔!”
三人进屋坐下叙话,沈百翎这才得知,原来当年与琴姬在陈州别又发生了不少故事,琴姬好不容易拜祭亡夫后果真依约前来江都,她本不欲拜卜算子为师,来江都也不过是为了全了约定,但卜算子却道:“你空有武艺却迫于誓言不能动用,行走江湖还有什么自保之术?难不成让人白白占了便宜,又或是破了誓言?那可又对得起你死了的丈夫?”番话倒让她不由得深思,卜算子见她意动,便不提拜师之话,只让她跟在身边学习占卜堪舆之术,琴姬学成不久他便飘然而去,两人始终没有师徒之名,琴姬却深领他盛情。她天眼已开,久而盛名播于江湖,修行有成后是容颜不改,后来厌倦世事便又回到江都卜算子曾传授她法术的旧宅隐居,哪知却被青玉坛中人找到行迹。她自知身怀异术遭人觊觎,年轻时因此卷入几桩祸事,如今轻易不再动用天眼助人,这三名青玉坛弟子夜夜前来肆扰,态度渐渐咄咄逼人,她心中早已含怒不发,哪知这几人竟嚣张至此,胆敢入室挟持,若非沈百翎及时相救,只怕便要被掳去青玉坛。
琴姬说完旧事,又问沈百翎道:“今日亏你出手,否则后患无穷。只是不知沈公子怎么会恰好来了江都?”
沈百翎便将自己追查雷严下落事略略提了几句,苦笑道:“我本来打听到这三人正是雷严弟子,本以为跟着他们能找到雷严,哪想到会发生这么事?如今这几人死在江都,雷严下落无从得知不说,青玉坛迟早会知道消息,届时敌在暗我们在明,才真是后患无穷。”
琴姬闻言沉吟半晌,道:“若是有雷严其人的生辰八字,倒是可用天眼窥出此人下落。”但看沈百翎神情,她便明了,叹道,“想来生辰八字对人何其重要,雷严自是不会轻易泄露。唉,只可惜我之天眼能力有限,修为比起卜前辈是策马难及,若我有他十分之本事,也能帮沈公子尽些心力。”
沈百翎忙道:“这也不是你的过错,我方才也细细想过,先前那三名弟子中有人说雷严令他们来江都请你,又说要将声势闹大,这其中自然有鬼。那雷严要他们将声势弄得越大越好,便是要青玉坛中人在江都的消息传出去,如此来,暗中追查他们之人的目光自然被引来江都,便无暇注意他们暗中别的行动。只可惜那弟子没能把话说完,也不知雷严派人将你请去是要算什么命?”
瑾娘在旁静听他们说话,忽然插口道:“他们算什么命不知道,但雷严的下落却不难算出来。琴姬姐姐,恩人虽不知道雷严的生辰八字,可自己的生辰八字总知道罢?只需算算他此行顺不顺利,那便知道他能不能找到雷严,若是此行不顺利也可早作准备,若是顺利那便可从雷严口中问出他们的阴谋诡计。恩人,姐姐,我说的对不对?”
沈百翎顿时眼前亮,只觉得对这小姑娘真得刮目相看才是,连连道:“还是瑾娘聪明!”
琴姬细细将瑾娘上上下下看了遍,只看得她不好意思起来,这才从座上起身,笑道:“既然如此,便请沈公子将生辰八字告诉我,我到内室去算上算。”
沈百翎忙将自己生辰八字书写出来将纸递给她,琴姬接过来便入了内室。瑾娘好奇心起想偷偷跟去窥看,却被沈百翎拉了回来。他曾见识过卦仙算命,知晓动用天眼须得十分谨慎,稍有不妥便会给施术者招来大难,瑾娘听后只得作罢。
片刻后琴姬从内室出来,沈百翎问道:“如何?”
琴姬微微摇头,面露憾意:“许是我所学尚浅……公子此行,只怕无所获。”
沈百翎虽然颇为失望,但仍笑道:“也罢。便是查不到雷严下落,至少今日救了你,没让他们阴谋得逞。”
琴姬迟疑下,又道:“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沈公子可否答应?”
沈百翎奇道:“何事?”
琴姬向瑾娘看了眼,微笑道:“我想请沈公子将这个小姑娘交给我,她很有天分,我想收她为徒。”
瑾娘睁大双眼,又惊又喜,指着自己道:“琴姬姐姐,你要收我当弟子?”
琴姬点了点头:“我自知修行有限,寿数将至,生遗憾唯二,是与如恩师般的卜前辈别后再也不曾相见,二便是生所学无人传承。可巧今日让我看见了你,年纪尚小可堪造就,又也是天生天眼的异人,不由得便动了收徒之念。沈公子,琴姬虽然不才,但也愿意将这小姑娘当做最亲之人好好照顾,恳请你将她交给我。”
沈百翎见她说得恳切,心中也是动:琴姬本身修为不凡,又与瑾娘都是身怀异术之人,由她教导瑾娘比起送瑾娘去天墉城似乎为合适。他又问瑾娘:“瑾娘,你可愿意随琴姬学艺?”
瑾娘聪明伶俐,哪里看不出他已然意动,她垂下头想了会儿,抬头笑道:“琴姬姐姐这么厉害,我自然再愿意不过了。”
琴姬微微笑,道:“以后可不是姐姐,要叫师父了。”瑾娘笑着答应了声。
沈百翎又道:“我这便要离开江都,只怕青玉坛过不了久就会知晓这三个人在江都失踪之事,琴姬你带着瑾娘还须早些避往他处才是。”
琴姬颔首道:“我省得。你只管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