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成朱 全第37部分阅读
看碧成朱 全 作者:淘肉文
也是没地方可去,只好躲到姑娘屋里来了,没想她会骂上门来。”
“妈妈不要自责了,方才我看到冬哥儿身上也带着伤,想来是小孩子顽劣,打打小架,原本不是大事,只是罗嫂子这么一闹,倒变成了大事。”顿了顿,阮碧问,“事已至此,妈妈你有打算?”
刘嬷嬷嘴唇嗫嚅,半晌说怕是不能再处下去了……只能回濠州老家了,老家还有两间破房子,我去给别人洗洗缝缝,打点短工,应该还能活下去。”想到身长技,孙儿又未成年,这往后的日子怕是艰辛比,顿时眼泪潸潸。
阮碧又默默思索片刻,叫进秀芝秀芝,你上回说你家空着一个西厢房,一直想租给别人,如今找到租户没?”
秀芝摇摇头说一直没找到,后来我娘一合计,反正明年要……赎我,便打算还是空着。”
“那先租给我,如何?”
秀芝吃惊地看着她,说姑娘要租,还不是一句话,只是姑娘租来做?”
“给刘嬷嬷住。”
刘嬷嬷不敢地抬头看着她。
“刘嬷嬷,你在我身边时日虽短,但是处事有条不絮,进退得体,着实难得,我也舍不得你。只是今日事出突然,我一时想不到办法护你周全……你出府后,就先住到秀芝家里,我每月会给你银两生活的,你且安心地带好冬哥儿。过些日子,我再另外想办法安置你。如何?”
刘嬷嬷回过神来,喜出望外,伏地底上磕头如捣蒜,说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姑娘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记着。”
阮碧示意秀芝扶起她,说你且放心吧,我会妥善安置你的。”
刘嬷嬷咬着唇,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只是使劲地点着头。一会儿,扯出手绢仔细地抹干净眼泪,把冬哥儿叫进来,让他给阮碧磕了几个头,这才退了下去。
秀芝感动不已,拿出手绢抹抹眼角,说姑娘,你对我们真好。”
阮碧莞尔一笑,说我饿坏了,快把饭送上来。”
她确实爱惜刘嬷嬷的进退得体,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原因,是想给留一条退路。在玉虚观,她研究过大周律法,是没有资格立女户的,不过刘嬷嬷是现成的寡妇户,老家又有房子,万一将来路可退,还可以利用一下。虽然晋王一再强调,能够护她周全,不过阮碧还是没有胆量将命运彻底地交给他,所以下意识地准备一条退路。后来的事实证明,若非这条退路,她差点就路可走。
稍晚,这桩事有了结果。
罗山写了休书,刘嬷嬷原是承他的情在府里做事,如此一来,自然不能再做下去了,当天傍晚带着冬哥儿离开了阮府。至于五姑娘踢罗大嫂心窝一脚,出乎所有看热闹者的意料,大居然只是派人斥责了一句——打打杀杀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便揭过了。下人们议论纷纷,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千万不能惹五姑娘。
这桩事只在府里热闹一天,大家的心思便被京城里连着发生的几桩大事吸引了。
第一桩是沈相早朝遇刺。据说当时天刚蒙蒙亮,街上行人寥寥。沈相乘轿子离开相府,刚到朱雀门,就有刺客从头而降,漫天剑影飞舞,眼看着人头就要落地,一箭飞了——原来晋王带着一干侍卫经过。
离着沈老遇刺不到一个月,沈相又遇刺,官家雷霆大怒,把开封府尹骂个狗血淋漓,勒令他一个月破案,结果开封府尹吓坏了,回到家就上表请辞。官家又特别拨禁军三十人给沈相随行护卫,不过沈相婉言谢绝了,用的是唐朝李卫公的例子和他的一番话在具瞻之地,自有国容;居事之时,何劳武备。”又表示愿意以一身鲜血重肃朝纲,如此慷慨大义,如此铁骨峥嵘,朝野交口称赞,纷纷说,得此贤相是大周之幸,是社稷之福。官家也深以为然,一天之内,连着三次赏赐,金钱财宝、古玩书画、美女骏马,一车一车地从宫里搬到沈府里,更是加封他为太子太傅,显赫之至,人能及。
第二桩是韩王府里的一名小吏上疏告韩王私制龙袍,意图谋反。不过很快便查明,该名小吏因为挨了韩王几句斥责,心怀不满,虚词诬陷。官家下旨,菜市腰斩,若再有诬告,一律照此办理。此外,还亲自到韩王府探视,一起饮酒作乐,以示叔侄友爱,素嫌隙。
第三桩是官家终于下旨,御去赵将军西北军统帅一职,由右将军接替,另封他为鲁国公,加封为太子太保。京城百姓们都很羡慕,觉得赵家又升官发财了,看来生个女儿也不赖,若是当上皇后,一样鸡犬升天。不过奇怪的是,明明加官进爵的是赵家,却有大量的京官去延平侯府递贴子送礼物。
第四桩相比前三桩,显得不是那么正经,却是广大走卒贩夫喜闻乐见的。
说的是几个纨绔弟子,在红叶庵附近的枫树林里游玩,忽然见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从庵里出来,匆匆登上一辆普通的青幔马车,虽是惊鸿一瞥,但她体态风流、眉目如画,却深深地烙在几个纨绔的心里,令他们神魂颠倒。于是他们便骑上马,一路追着这辆马车,一直到京西阮府,跟门房打听,才是阮府的四姑娘。其中一个纨绔回到家里,便得了相思病,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念叨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另一个则整天念叨着恨不相逢未娶时。”
茶馆的说书人根据这桩事,编了《枫林遇仙记》,把一段儿女温柔情怀演绎成|人仙殊途生死恋,说得如歌如泣,听者不涕泗纵横。阮四姑娘的名号也随之传开了,甚至还传到官家耳朵里,他在操心沈相遇刺和韩王私制龙袍这两桩事之余,想了又想,总觉得好象听谁提过阮四姑娘。
至于见到阮四姑娘的那几个纨绔弟子究竟是谁,有人说是杜尚书的,也有人说是东平侯府的潘舜美,还有人说是定国公府的顾小白……
第八十二章 扑风捉影
四姑娘这桩事传到大耳朵里,已经是九月二十一的早上了。
当时她正和二姑娘一起用早膳,宝珍在一旁侍候,一边布菜,一边把从外头听来的传闻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大停下筷子想了想,问二姑娘这阵子四丫头有去红叶庵吗?”
二姑娘不假思索地说娘,你糊涂了,她去红叶庵得先经过你同意,你同意过吗?”
大摇摇头,纳闷地说,“那她几时去的红叶庵?”
“我只记得八月中旬祖母准她去过一回。”
八月中旬那趟是老嘉赏四姑娘绣了西王母祥云图,大心里一直清楚,此后确实也没有听四姑娘提过要去红叶庵看林姨娘。门房都是人,备马车也要批准,从大门口光明正大地出去绝可能,除非是偷偷从后门溜出去的。想了,大冲宝珍招招手说你去问问守后门的那两个婆子,有没有放四丫头出去过?”
“是。”宝珍应声退下。
二姑娘怀疑地说好,不可能吧,那两个不都是你的人吗?”
大喝一口小米粥,说人心隔肚皮,谁?说不定小眼聚光落到钱眼去了。”想了想,又叫宝丽进来说,“你去问问守蓼园的那两个婆子和四姑娘身边的丫鬟们,这阵子四姑娘有没有出去过?”
宝丽也应声退下。
刚用完膳,宝珍和宝丽都了,齐齐摇头说,都说没有出去过。”
大接过小丫鬟递过的漱口茶水,说那真够邪门的,都没有出过门,哪里来的这种谣言?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二姑娘也纳闷不已,问难道是八月那回的事情?”
“这都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大说着喝了一口茶水,含在嘴里半边,吐到唾壶里,“这事情蹊跷,我就一直想,原本卢家说好这个月派人小定的,这都下旬了,人没有来,信也没有来。”
正说着,外头传报罗嫂子来了。”
大把漱口茶水递给小丫鬟,扯出手绢抹抹嘴角,说叫她进来。”
片刻,罗嫂子进来,曲膝一礼说见过,见过二姑娘。”
大仔细看她一眼,见她脸色还有点腊黄,说不是叫你在家里好好歇息几天吗?”
罗嫂子满脸堆笑地说又不是第一天识我,我是属骡子的,闲不住的命,在家里哪坐得住呢?再说三老爷婚事要准备的太多了,我呆在家里也有小丫头问,跑来跑去还不方便。索性就销假了,亲手打点还好。”
“身子如何了?”
罗嫂子眼眸闪过一丝戾气,说啥大碍,只是胸口淤青未退,还有心里也憋屈。”顿了顿,忿忿地说,“,我昨日打听到一桩事,刘嬷嬷那个老货离开咱们府后,住到五姑娘身边那个丫鬟叫秀芝的家里了。可见她早就跟五姑娘狼狈成j了。”
大轻轻一拍桌子,骂了一声果然是头白眼狼。”
“就是,若不是我公爹拉扯,照顾,她能到五姑娘身边当个体面嬷嬷吗?结果她还忘恩负义。”罗嫂子目露凶光,说,“,要不让我带几个小厮,去把她赶出京城。”
大微作沉吟,说此事晚点再议,你先下去,在议事厅里等着我。”
罗嫂子应声退下。
二姑娘看着她背影,说娘,就依罗嫂子说的去做吧。”
“待我想想。”
二姑娘见她犹豫,不快地说娘你不会真怕了小五,下人们都说这么说呢。”
“!”大气红了脸,“哪个下贱胚子乱嚼舌根?罗家的不长眼睛,明你祖母如今把五丫头当成心头肉,她却跑堵着门口骂,把做奴才的本份都忘记了,挨五丫头一脚是活该。”
二姑娘嘟着嘴说可是,娘,谁不罗嫂子是您的人呀,小五这么一踢,太不给您面子了。俗话都说打狗要看主人面,何况罗嫂子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呢。结果你只斥了小五一句打打杀杀不是大家闺秀的作派,那些丫鬟自然就想偏了。”
“她们想偏了,你也就跟着偏了?这往后你要是嫁到大家族里当家呀?罗家的理亏在前,挨踢是活该,连带着把我面子都抹了。”大越说越气,事发当晚,老就叫她责骂,说教的奴才,居然都敢跑到主子门口堵着骂了。“至于五丫头,先让她嚣张着吧。”
二姑娘撇撇嘴,心道,这句话都说了一两个月了。
大见她一脸不以为然,“啪”的轻拍她脑袋一下,说把我的话听进心里去。读了这么多书,连避其锋芒都没有学会吗?你祖母前阵子都说她不是庶出的,是嫡出的姑娘。我看她已经打算好,等接回你姑姑,就会为她正名。”
“正名又如何?还不是不底细的野种?”
“你姑姑那个性子,哪里象是会偷人的?”
二姑娘诧异地问那沈家为不认?”
“谁?我问过你姑姑,她一口咬定是沈相的,问多了就哭。”
这桩陈年往事,大和二姑娘太过熟悉,都没有说下去的兴致。
过了一会儿,二姑娘说娘,我觉得那盆春水绿波就是大胡子送的……”
大翻翻白眼,没好声气地说又来了,别整天大胡子大胡子,让别人听去了,还以为你跟大胡子有呢?好好做女红,再绣一幅画献给太后,以后就再也没有人乱嚼舌头了。”说罢,站起来往外走,“我去议事厅了,你赶紧做女红。”
二姑娘连忙拉着大手说娘,你听我说完嘛,我有证据……”
大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边走边说得了,得了,我都听你说好几回了,狗屁证据,全是捕风捉影。赶紧去做女红,定国公府的静宜县主要,你仔细招呼,别再让五丫头抢走风头了。”
二姑娘恼怒地跺跺脚,只得回的韶华院。
用过午膳后小憩片刻,大刚起来,正梳妆,三管家来了,隔着帘子说,定国公府的马车到了,送静宜县主的是定国公府的顾大少爷和东平侯府的潘大少爷,他们说是来看大少爷的。”
大微怔,问那通知大少爷没?”
“通知少爷了,只是老爷不在家。”
“没事,他们都没有递贴子,不是正式拜访,不用见老爷了,你就带他们去少爷的外书房吧,好生招待就是了。”
“是。”
管家退下后,大又派小丫鬟分别去通知老和二姑娘。
二姑娘早就准备好,连衣衫也换成见客的,带着春云到垂花门前迎接。片刻,顾静宜抱着“雪球”,在一干仆妇的簇拥下走了进来,这回倒是没有带那些鸟呀狗呀,但是身后跟着两个老嬷嬷、四个仆妇、还有那个叫雀儿的小丫鬟,架势还是很惊人的。
见到二姑娘,她笑弯眼睛,一步跳了,说阮二,好久没见,我可想你了。”
二姑娘倒也挺喜欢她,笑容满脸地说是呀,我也想煞了。”
顾静宜看看左右,“咦”了一声,说不见五?她邀请的我,倒不见人影了。”
二姑娘心里一跳,大故意晚点通知阮碧,给创造机会。“五住的院子在西北,离着远,要晚点才。来,静宜先随我去见过祖母吧。”
顾静宜点点头。
二姑娘领着她到老的屋里,大和二也在,三位不着痕迹地将顾静宜称赞了一番,一看就是定国公府里出来的,有着惠文长公主年轻时候的气度……顾静宜只是笑眯眯地听着,倒是她身边站着的一个老嬷嬷替她道了几声谢。
过着一会儿,阮碧和三姑娘、四姑娘一起了。
几位姑娘互相见礼,寒喧一番。而后,老留下顾静宜带来的两位老嬷嬷,让姑娘们一起去后花园玩了。姑娘们兴高采烈、吱吱喳喳地走了。大则陪着老,跟两位老嬷嬷又说了一会儿话,惦记着顾小白和潘舜美,便退了出来,叫宝珍去大少爷的外书房看看情况如何了。
宝珍到外书房,先看到天井里几个面生的小厮聚在一块儿玩色子,稍微走近一点,便听到书房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声音洪亮……他娘的,都叫事儿,我跟小白连红叶庵在哪里都不,就变得我们在红叶庵看到你们家四姑娘了。还说我成天喝得醉醺醺的,念叨着‘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我呸!我有这么酸吗?再说,你们家四姑娘真有这么美吗?要真有这么美,这个烂名我也就担了。”
阮家轩哈哈大笑几声说舜美,反正你名声在外,也不怕多担这一桩了。至于我家四,还是值得你担这个烂名的。”
“哦?果真有这么美?我可不信。着吧,家轩,帮忙安排一下,让我跟小白偷偷看一眼,要真有这么美,我也就心甘情愿了。”
阮家轩沉吟片刻说这倒不是大问题,我听说,她们今天要在水榭那边,咱们绕偷偷看一眼就是,不过只准偷看一眼,否则我娘会打死我的。”
“行了,那还等,走吧。”
宝珍听到脚步声,赶紧闪到一边,看着三位大少爷从屋里出来,往垂花门方向而去。
第八十三章 高山流水
已是晚秋,荷塘里的荷叶基本都枯了。不过下人们早将枯枝败叶清理了,因此塘里一池秋水,平如明镜,倒映着蓝天白云、假山枯柳,别有一番天地尘、澄静空明的味道。
几位姑娘进荷塘旁边的水榭,也不分宾主,随意坐下。说说笑笑一番后,顾静宜好奇地打量四姑娘一番,问阮四,我家小白哥哥是不是真的从红叶庵一直追着你的马车到阮府呀?”
四姑娘双颊腾的红了,不好意思地斜阮碧一眼。
阮碧移开视线,看着水里的云影天空,心里偷偷笑着。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见过潘舜美和顾小白,又听汤婆子提过杜尚书有个纵情声色犬马的,其他京城里的纨绔子弟一个都不认识。
半晌,听四姑娘低声说静宜,我根本不回事。”
二姑娘问四哪天去的红叶庵呀?”
“就八月中旬去过一回。”
“奇怪了,八月中旬的事,一个月后才传出来?”
“我也不。”四姑娘垂下头委屈地说,“都传成这样子,不多少人笑话我?”
阮碧轻轻拍着她的手说四别难过了,指定是哪个赖瘪三没事干了,乱嚼舌头根子,编造出这桩子虚乌有的事情。”
四姑娘转眸看着她,见她面不敢色、理直气壮地说是赖瘪三,又是佩服又是好笑,方才装出来的委屈便消失的影踪。
顾静宜笑眯眯地说五说的跟我家小白哥哥说的一样。我家小白哥哥说了,就算把整个京城刨地三尺,他也要找出那个赖瘪三暴揍一顿。”
阮碧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是该暴揍一顿。”
站在她身后秀芝实在忍不住了,咬着唇不让笑出来,但是两颊肌肉不受控制地轻微颤动着。心想,要是真找到这个赖瘪三,顾大少爷还下得了手吗?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了,大家正准备新起个话题,宝珍带着两个小丫鬟各抱着一把琴来了,笑盈盈地说静宜县主,我家听说你在学琴,特别让我把我家老太爷收集的两把名琴送给你赏玩。”
顾静宜“啊”了一声,羞涩地说这位,我虽在学弹琴,于琴却是一窍不通。”
宝珍说没事,今日秋高气爽,姑娘们也可以一起弹弹琴。”说着,把一把琴放在顾静宜面前,又把另一把琴放在二姑娘面前,朝她使一个眼色。
二姑娘一怔,顺着她的眼色看,只见隔岸的假山后面,三个男子探头探脑。其中一个是顾家轩,另外两个,其中一个是身着墨绿织锦长袍的青年,瞧着甚是面生,是头回见到。另一个身着暗紫织锦长袍,面如冠玉,却是顾小白。心里蓦然一阵悸动,砰砰地乱跳起来,脸也微微发热。
宝珍笑眯眯地说二姑娘,你也好久没有弹琴了,正好给各位姑娘们弹一首。”
二姑娘这会儿终于明白大派宝珍送琴的意思,是想让她表现一番,独占风头。斜睨一眼阮碧,想起她从前学琴的时候音不成调,被琴师称为牛嚼牡丹,不由地心里大定,笑着说静宜,宝珍说的没,咱们干坐着,着实趣。听说你弹得一手好琴,正巧我跟们也学过,不如大家都弹一首,也不用评好坏,就是凑个趣儿图个热闹,如何?”
顾静宜点点头说好呀。”
“咱们便以年齿为轮序吧。我最年长,就由我先献丑。” 二姑娘说着,双手交叉活动关节,一会儿,手按琴弦静默片刻,凝神静气,食指轻轻拨动,一声泠泠如冰水的琴音流出,掠过水面,一直飞到隔岸假山后藏着的潘舜美、顾小白的耳朵里。
潘舜美闭着眼睛回味片刻,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只见弹琴少女身着粲粲黄金裙,头戴明珠钗,螓首半垂,虽只看到小半张脸,却已是神韵非凡,不由地心醉,问家轩,这位弹琴的姑娘莫非就是你家四?”
阮家轩摇摇头说非也,这是我二,穿着蜜合色衣衫的才是我家四,你且仔细看看,是否值得你担这个烂名。”“
潘舜美又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只见身着蜜合色衣衫的少女脸如满月颜如海棠,虽然神情过于端庄,略减几分妩媚动人,却也是自然宝贵出天姿,重重地点头说值,果然值,难怪别人总说京西阮府,地灵人杰,果然如此呀。”
又看二姑娘一眼,重重地拍着阮家轩的肩膀说行呀,家轩,藏得可真深,有这么出色的两位,居然从来不曾听你提起过。”
阮家轩神色得意,拨开他手说行了,都看完,咱们趁她们没有,赶紧溜吧。”
“不能,不能。都说操琴者气定神闲,心在物外,但有丁点风吹草动,琴弦必断。所以咱们理应听完这首高山流水再走,否则岂不是害得你家二妹弦断琴损吗?再说,你二琴艺不弱,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直逼伯牙子期,我与小白有幸得闻,也是人生一大造化。”顿了顿,潘舜美揽着顾小白的肩膀说,“小白,你说是不是?”
半晌,没有听到顾小白回答。他愣了愣,回眸一看,只见顾小白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岸的一个身着浅绿色衣衫的姑娘,这位姑娘紧挨四姑娘坐着,肤色雪白,身材苗条如同新抽杨柳枝,因为侧身坐着,只看到半张脸,却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气息。蹙眉想了想,又想不起来,问家轩,这位身着绿色衣衫的姑娘又是何人呀?我瞅着忒面熟呢?”
顾小白终于惊醒了,扭头看着他。
阮家轩说是我家五。”
“哦,就是紫英真人的弟子……哎呀,我认得她。”潘舜美伸手一推顾小白说,“小白,你认出她没?”
顾小白瞪他一眼,说我当然认得,她都到我奶奶府里做过客。”
“我是说哪个玉虚观……”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顾小白眉毛一皱,心里一怔,随即想起,一个名门闺秀被劫不是好事儿,确实也不该说出来,凑近顾小白耳边低声说,“你早就了,是不是?居然都不告诉我。我还一直在想,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顾小白懒得理他,不吱声。
潘舜美又认真看阮碧一眼,摇摇头说可惜,可惜。虽然也是风姿卓然,不过比起她两位,就略显逊色了。”
顾小白不服气,不假思索地说哪里逊色了?你长眼睛没,明明比其他人都好看。”
潘舜美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小白,原来,原来你喜欢……”
顾小白也失言了,顿时涨红了脸,重重地踩在他脚上,
潘舜美被踩个正着,忍不住“哎唷”一声。
这一声有点大,传到了隔岸,各位姑娘便都纷纷转头看。
顾静宜一点都不喜欢弹琴,听琴也觉得倍受折磨,看到潘舜美与顾小白,只觉得比亲切,高兴地站了起来,招招手,软软糥糥地叫着小白哥哥,舜美哥哥。”定国公府人员简单,少有勾心斗角,她一直被养在深闺之中,与人接触的少,于人情事故也不太精通。顾小白是她哥哥,潘舜美也跟她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从小看着她长大,因此在心里把他们当成亲人,全然没有想到此时的处境是否存着男女大防的问题。
其他一干姑娘并一干丫鬟却都惊住了,面面相觑。
对岸的阮家轩急得汗都下来了,扯着潘舜美和顾小白这下子糟了,我娘指定得骂死我了,咱们赶紧吧。”
潘舜美年龄略大,已通人事。出生世家,又养成风流倜傥的作派,并不象阮家轩和顾小白这样楞头楞脑,说家轩,你别急,咱们只是听琴而已,如此雅事,何来糟糕之说?”说罢,对着隔岸的姑娘们一个长揖,朗声说潘某兴步到此,听到高山流水,不胜向往。不想居然惊扰各位姑娘的雅兴,罪过,罪过。”
说完这番话,才和阮家轩、顾小白一起转身离开。
姑娘们看他一番举动,颇有点风流姿态,便都好奇地看着顾静宜,问静宜,这是何人呀?”
顾静宜看到他们走了,脸上的欢喜也淡了,有点没精打采地说是东平侯府的舜美哥哥。”
东平侯府的潘舜美,也算是名头比较响亮的世家子弟,大家早就听说过,这会儿总算跟记忆里的人对上号了。
对岸,阮家轩等三人快步走向抄手游廊,还没有走到,却见小丫鬟引着紫英真人匆匆忙忙地走来。顾小白正想出声招呼,只见她目不邪视、满脸阴霾地走了,不由一愣,紫英真人涵养过人,向来和颜悦色,举止舒缓,因何今日面露不豫且行色匆忙呢?
第八十四章 小白被拒
顾小白等人一走,不仅顾静宜没精打采,二姑娘也顿时失去了弹琴的兴致,又想起上回自己跟谢明月亲事不成,母亲安慰自己时提过潘舜美,好奇地问:“这位潘大少爷看着岁数不小了,还没有娶亲吗?”
顾静宜说:“上个月才刚刚定了一门亲事,是她母亲娘家的亲戚。”
三姑娘也好奇地问:“静宜妹妹,你怎么跟潘大少爷这么熟悉呀?”
“他娘也姓顾,跟我们家同宗不同支,一直有人情往来。他跟我小白哥哥从小一块儿长大,同一个老师启蒙的,平日里常在我们府里走动,我从小便认得他。只是他跟小白哥哥一样讨厌,总是捉弄我。还是表哥好,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不笑话我,还送我好多有趣的东西。前几天我跟他说要学射箭,他就送我一把小弓,绘满莲花,可好看了。”说起晋王,顾静宜顿时又开心起来,眼睛都笑弯了。
虽然感觉晋王对待顾静宜如同待一个小孩子,但是听到她如此甜蜜地提起他,阮碧心里还是闪过一丝不爽,随即失笑,自己居然开始吃醋了。
三姑娘又好奇地问:“对了,晋王都二十好几了,怎么也一直没有他定亲的消息。”
顾静宜收敛笑容,闷闷不乐地说:“我前几天才磨着母亲半天,她说就快了,只是她不肯说是谁家的姐姐。”
快了?阮碧心里一惊,怪不得前几天晋王如此着急,直接断自己后路。想想也是,他年龄着实不小了,大部分男子在这个年龄都当爹了。不知道太后看中的是谁呢?
正思绪起伏,眼角余光瞥见一个小丫鬟在水榭外头冲自己招手,便示意秀芝过去看看。片刻,秀芝回来,凑到她耳边低语:“紫英真人来了,这会儿在咱们后花园的丹桂园里等你。”
阮碧微微颔首,说:“各位姐姐,静宜妹妹,我师傅来寻我说话,你们稍坐片刻,我去去就回。”
顾静宜“啊”了一声,说:“紫英真人来了,那五姐姐你快去了,不要怠慢了她。”
客人不介意,其他姑娘自然更不介意。
阮碧估计紫英真人是有话同自己说,便不叫秀芝跟着,只身一人到丹桂园。只见紫英真人身着五色斑斓的羽衣站在桂花树间,一只手轻轻地按着一枝丹桂怔然出神,脸色有点灰暗,眉间更是阴霾重重。认识这么久,还是头回见到她这般神色,阮碧心生诧异,上前轻轻唤了一声:“师傅。”
紫英真人其实早就听到她脚步声,只是心里情绪起伏,因此只当作没有听到。这会儿,缓缓地抬起头,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然后才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冷嗖嗖地说:“我的好徒儿,你当真能耐。”说罢,猛然松开手,丹桂花枝往上一弹,半枯的花瓣纷纷落下。
阮碧迷惑地看着她。
“我刚刚从晋王府里出来……”顿了顿,紫英真人嘲讽地笑着,“怪不得每回跟你说起定国公府的亲事,你总显得不情不愿,原来早就算计上更有权势门第更显贵的晋王……”
算计?这话怎么听怎么刺耳,阮碧不喜地皱眉。
“……可笑我还一心一意想把你说给顾小白,拼着老脸在惠文长公主面前替你说好话——你以为凭你的出身,长公主会看中你?全是因为你是我的弟子。结果又让你给算计了,如今你叫我怎么面对长公主?”说到最后,声音渐大,怒形于色。
听她口口声声算计,阮碧心里恼火,也不愿意假装师徒情份了。“真人,我不明白,有晋王支持,不是更有利于赵皇后稳固地位吗?”
“有他支持,确实能稳固皇后的位置。可是他的支持是有条件的,便是要帮助你成为晋王妃。可是你凭什么成为晋王妃?凭你们日薄西山的阮府还是凭你说不响亮的出身?太后不是惠文长公主,我与长公主是知交,和太后不过是道友。她敬我两分,不过是因为我的道家修为,不过因为我是先帝亲封的皇家玉虚观的主持。”一口气说了这么长段话,紫英真人有点缓不过劲来,扶着树杆喘着气,半晌,深吸一口气,怒其不争地看着阮碧,又说,“太后是什么人?没错,她是晋王的母亲,可她也是大周的太后,她首先考虑的必定是江山社稷皇族宗室。她不会象惠文长公主那样,七选八挑就是为了给自己孙子找个心仪的姑娘。她要挑一个不辱没皇室体面,百姓也不会在背指指点点的晋王妃。”
这些事阮碧早就想过,但是听到她这么说,心里犹如一块大石沉甸甸地直往下坠。
“我原本觉得你是个聪明人,所以才尽心尽力为你谋桩好婚事。嫁入定国公府的种种好处就不用说了,以你的才智,将来长袖善舞也不在话下。这么一条阳光大道,你偏不走,非要走独木桥。”紫英真人连迭摇头,失望地说,“看来是我高估了你,你也就是那些势力小人,看到达官贵人就拔不动腿,一门心思只想往高处爬,也不想自己是什么货色……”
“真人。”阮碧断然低喝一声,恼怒地说,“什么高处?什么算计?难道在你眼里,我就如此不堪?你以为我不知道哪一条路是康梁大道,哪一条是荆棘丛生吗?可是……可是……就是遇上了,就这么遇上了。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没有遇上,但是,没有如果呀。”说到最后,眼睛微微湿了,声音也岔了。
听到这番话,又看到她泪湿双眸,神情激愤,紫英真人深深触动,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心里一痛,叹口气说:“姑娘,地位相悬的相遇,还不如不遇。”
阮碧心里抑郁难言,垂眸不说话。
“再说,你了解晋王多少?战场里的统帅,踩着遍野的尸体走过来,他们的冷血又岂是你能想象的?”
这话听着就古怪,阮碧微微一怔,抬头看紫英真人。她全然不觉,视线落在丹桂上,眼神空空,好象在追忆着什么。
“你知道不知道,镇戎一役,晋王下令坑杀二万北戎俘虏。北戎男女老少一提到他,无不咬牙切齿,恨不得剥他皮啖他肉喝他血。”
“战争……本来就是残酷的。”
“那我再问你,那日在万妙居,你可知道他翻墙去见得谁?”
不知道为何,阮碧忽然觉得头疼得厉害,连太阳|岤都开始跳动。“谁?”
紫英真人没有回答,看着枝桠半天,说:“你知道吗?惠文长公主已经拿走你的庚贴,也找人合过了。前几日,她约我论道时,还跟我商量,说是这几天就请东平侯夫人上门,正式商谈亲事。想在腊月初六给你和小白小定,她说,那日是今年最好的大日子。”
阮碧无言以对。
“方才我在晋王面前说过了,惠文长公主是我知交,你与小白的亲事也是我极力撮合的,我不能出尔反尔。你与他的事,我不便插手,若是太后问起,我自然会好言好语,若是她不问,我也绝不会提起。”紫英真人看着阮碧,“我的好徒弟,明日开始我就闭关。你好自为之吧,可别到时候两头落空。”说罢,转身迳直走了。
阮碧心情异常沉重,走到丹桂园旁边的假山下坐着。
今日阳光很大,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惜却暖不到心里。紫英真人的选择出乎她的意料,但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晋王愿意支持皇后,固然是好事,但是万一自己与晋王亲事不成,太后怪罪,反而变成祸事。太后、晋王、惠文长公主这三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所以她宁肯选择闭关。
头顶忽然挨了一记,阮碧诧异地回头,只见顾小白拿着一根树枝从假山后走出来。想来,方才头上那记,是他手里的树枝敲的。
“喂,她们都在水榭,你坐在这里做什么?”
“歇会儿。方才你不是跟我大哥一起走了吗?”
“我跟家轩说,要跟紫英真人谈点事。”顾小白轻描淡写地说,其实阮家轩当时哇哇大叫不肯同意,他一个箭步就跑了。
“我师傅刚走,你去追她吧。”
顾小白偷眼看阮碧,见她脸色不好,问:“刚才……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吵架呀?”
阮碧一惊,随即一想,他听到也好。“你听到什么?”
“什么都没有听到呀,我隔着远,就看到紫英真人很凶的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阮碧摇摇头说,“你快回去吧,让人看到了不好。”
顾小白嗯一声,却不走,拿着树枝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假山。半晌,说:“那个……我都没有去过红叶庵,也没有追着你们家四姑娘一路。”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方才静宜妹妹跟我说了。”
顾小白又嗯一声,继续拿着树枝抽着假山,一会儿,又说:“那个……你什么时候再到我奶奶家里住几天,我教你骑马。”
“不会再去的。”
顾小白睁圆眼睛问:“为什么?”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阮碧犹豫再三,咬咬牙说:“我不喜欢你……教我骑马。”
顾小白只是心思单纯,却并不笨,听到这话,顿时明白过来。但他第一回对一个姑娘有好感,又是第一回被拒绝,觉得很不可议,一下子蒙了,傻楞楞地站着半天。然后低喝一声“操”,一脚踢在旁边的假山上。
假山多孔,早就风化,顿时塌了半截,烟尘弥漫。阮碧闭上眼睛,心里说不出的歉意。等再睁开,顾小白已经走了。四周一片寂静,阳光暖融融的,隐约有初春的感觉,不过旁边的几株白果树已经光秃秃了。
冬天近在咫尺。
第八十五章 鸿雁于飞
天空传来几声“咿呀咿呀”,阮碧抬头一看,原来是一行大雁飞过。速度很快,掠过头顶,瞬间变成小黑点消失了。而碧空不变,白云也依旧晃晃悠悠,漫不经心地聚散离合。想起自己短暂的前生和仓促的今世,相比于无始无终的时光长河,也不过是碧空掠过的雁影,不由地心生苍凉之感。
“姑娘在看什么?”
阮碧悚然惊醒,循着声音看过去,云英脸带微笑穿过丹桂树走过来。赶紧抹抹眼睛,问:“云英姐姐怎么也在这里?”
“方才去水榭那边,听秀芝说,姑娘和紫英真人在丹桂园……”云英边说边走近,看到她眼睛浮着一层水色,诧异地顿住,片刻又问,“姑娘哭了?”
“方才一群大雁南飞,叫得很是哀伤,我忽然想起诗经里说的,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阮碧扯出手绢抹着眼睛说,“有点伤感了,不知不沉湿了眼眶,让云英姐姐看笑话了。”
云英在晋王书房里侍候,自然是通文墨的,明白这句诗的意思是:鸿雁高飞,哀鸣声声,明白人知道我的辛苦,愚昧的人还以为我在高声宣骄。想了想,说:“姑娘不必难过,愚人虽多,哲人却也不少。比如说姑娘,不就是听出了鸿雁于飞的辛苦这才怅然流泪吗?自然也有人明白姑娘因何流泪。”说着,从怀里摸了一封信递上,“王爷方才叫人送来的,让我赶紧给姑娘。”
阳光照着信封,洁白如羽。阮碧迟疑地伸手接过,并不拆开,反而若有所思地看着云英问:“云英姐姐,你几岁开始跟着晋王的?”
“十一岁,王爷刚到兴平城,我就开始服侍他,整整七年了。”
“你原是哪里人氏?”
“就是兴平人氏。”云英眼眸黯然地说,“我老家在兴平城外鲁家村,北戎人常年到我们村里掠杀,九岁时,有天父亲出去放羊就没有回来,听村里人说是被北戎人杀了。我跟母亲逃到兴平城里,靠给人家洗衣服过日子,后来母亲也死了,我就卖身为奴。好在遇到王爷。他替我葬了母亲,还让人教我识字念书。”
阮碧没想到她身世如此悲惨,顿时有点讪讪然。“云英姐姐,我原是随口一问,不想居然惹起你的伤心事。”
云英摇摇头说:“姑娘不必自责,此事过去已久,我也已经淡忘了。”
气氛有点低沉,两人默然相对。
片刻,阮碧问:“你跟着王爷七年,可知道……他……过去……”欲言又止。
云英先是不解,片刻恍然大悟,说:“姑娘是想问我王爷的过去?”
阮碧默然片刻,点点头。她猜测云英不会告诉自己的,但是她连自己新做一条石榴裙都禀告晋王,那自己这个问题,肯定也会传到晋王耳朵里。
果然,云英说:“王爷的过去,自然要由王爷来告诉姑娘,我如何能越俎代疱?不过有桩事,倒是可以跟姑娘说说。”顿了顿,她微笑着说,“王爷性喜洁净整齐,书房里的摆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