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世（第一卷） 作者:海笠

    。伴随着嘭的声，他整个人都撞在了身后巨大的古木上。不堪重负的树干发出吱呀响声，终于在静止几息后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千夜呛咳几声，咬牙起，敞开的前襟下赫然是几道殷红的抓痕。有血从伤口里渗出来，像细流样从胸前慢慢滑落，然后渐渐隐入腰际玄色的浴衣里。他抬头望向旁静立的身影，漆黑的眸子里光晕明灭，最后缓缓沉淀为片死寂。

    青行举起白如玉制的手臂，看着寸许长的尖锐指甲上滴落的鲜血，懒懒地眯起眼。随即他伸出艳红的舌，舌尖卷，手指上的血便被舔了个干净。薄如剑削的唇因血液的滋润显得格外惹眼，那抹腥气的红如同引魂花的花瓣。

    猫又族在进化前的关键时刻面对敌人的攻击原本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只不过那条突然袭来的野槌唤醒了青行潜意识里的求生本能，从而激发了他体内磅礴的妖气。然而，这副刚刚幻化出的新生身体还无法承受这般剧烈的冲击，战斗中的他渐渐失去了自我意识，妖族血统中嗜血的面被完全释放了出来。对于现在的青行来说，眼前出现的任何活物，都是敌人。

    千夜看着眼中聚满杀意的猫妖，知道自己再也大意不得。他平举起手中的妖刀，闪着寒光的利刃笔直地破开躁动的空气，刀尖泛着点点星芒直指向那抹赤金的身影。

    不消片刻，又是波夹杂着高热火焰的妖气滚滚而来。千夜顷刻避开后反手刀破空而出，刀锋在暗沉沉的夜色里如闪电划过，居然硬生生将那爪弹开。霎时间草叶纷飞，妖气翻滚，浓烈的火焰路炽热地燃烧过去，仿佛要将切都吞噬殆尽。

    有那么瞬间双方都没有动，时间仿佛凝固成块，整个世界笼罩在片死寂当中。短暂的几息过后，鬼卿冷冽的寒芒闪，锋利的刀刃直取青行的咽喉。千夜玄色衣带飘扬，如同滴入清水中四散的浓墨。

    猩红的血瞳对上深沉的黑眸，四目对视的刹那间兵刃相接。青行面对着直奔而来的妖刀毫无惧色，甚至不去躲避那锐利的锋芒。他面无表情的伸手，尖锐的利爪隔空挥出，翻卷而来的烈火散发着蚀骨的阴冷杀气朝黑发男人扑来。

    眼看这刀就快要切开他的脖颈，千夜咬牙切了声，刀尖在还剩下短短寸许的地方偏转几分，从颈侧划过。白光闪，伴随着声轰鸣，青行身后的株老树被整齐地削成两截。与此同时男人因躲闪不及，额头至侧的肩胛骨被狠狠抓了道，猩红的血液从火辣辣的伤口里喷涌而出，带来灼烧般的剧痛。

    “——你他妈倒是给我躲啊！”

    千夜怒吼声，贯漫不经心的语调头次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他倚刀而立，血顺着额头流下，滴落到玄色前襟上，在黑色的印衬下砸出了暗红的血花。他咬牙切齿地瞪着面前这只银发猫又，心里为自己的手下留情感到焦躁又懊恼。平时面对妖怪早就干净利落刀砍翻的他如今居然心存顾虑，以至于再失手被逼到如此狼狈的地步。对于个浪客来说，没有比这糟糕的事了。

    他早就明白，在战斗当中不能有丝毫的分心和动摇。只有心无挂碍，才能无惧，才能克敌。只是现在的他面对青行，居然犹豫了。

    鲜血滴落在衣襟上溅出的啪嗒声响听在千夜耳朵里显得尤为刺耳，他也明白自己对个妖怪心存犹疑有么可笑。只不过是路上捡到的只野猫，相互利用结伴而行，应该能毫不犹豫地抹杀。

    男人似是有些疲倦地微阖双眼。他回想起第次碰见青行时，那笨蛋也只不过是只圆乎乎的猫耳团子，倒悬着被他握住脚踝提在半空中晃荡，猫耳微颤，猫尾低垂，双大大的灿金猫瞳软软的氤氲着水汽，毫不畏惧地怒视着他。

    然而此刻在他面前，曾经清浅透明的猫瞳如今红艳胜血。

    黑发男人嗤笑声，像是在嘲笑自己。他注视着身妖气肆意流泻的青行，表情由淡淡的苦涩转为了最初相遇时的平静，张波澜不惊的脸像是面具，完美地掩盖了他心底的思绪。鬼卿在手中无声无息地调转了边，刀背朝前，侧横在自己身前，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妖刀破开空气的嘶鸣在刹那间响起，千夜冲了过去，迅疾的黑影带起阵冷冽的风。玄色衣袍在寂静的夜色里狂舞，冷寒的刀光倏而逝，与同样急速而来的赤金色妖气碰撞在起，发出森然的嗡鸣。

    两股高速移动的气流相撞爆发出毁天灭地的轰响，由此爆裂的厉风自两人为中心成旋涡状肆掠开来，树叶随风的轨迹飞扬而起，高速流动的空气啪啪作响，打到身上都觉得疼。

    阵银光飞溅之后，被刀背击中的猫又发出声狂躁的怒吼，却在电光火石间被千夜拼尽全力压在地上无法动弹。黑发男人反手扣住他的个手腕，将震颤的妖刀从他颈窝旁的空当处穿过狠狠插入地里。

    “——白痴！清醒点！”嘶哑的声音近似于咆哮地阻止身下人的动作。青行不断挣扎扭动着身体，双猩眸显得为狭长上吊。他伸手抓住闪着寒芒的利刃，使劲地想把它从颈侧拔出，细嫩的手掌在触到刀锋的那刻便被悄无声息的割开，刺目的鲜血汩汩而下，顺着冰冷的半月形刀纹流淌而过，渗入焦黑的土里。

    千夜皱紧眉头，那不断涌出的耀眼猩红落入漆黑的眼底，让他莫名烦躁起来。

    “……你他妈是疯了吧？！少动下会死啊你！”

    他不敢直接从地里抽出鬼卿，只能死死抓住青行握着刀的手按在地上，交错的十指间染满鲜红，分不清是谁的血。饮血的妖刀在旁发出细碎的嗡鸣，似乎渴望啜饮。

    千夜伏在青行上方，幽深的黑眸直直望进那片血瞳里去，先前被爪划开的额头仍在流血，血顺着脸颊滑落至下巴，然后滴滴坠落，在后者毫无血色的苍白脸上溅开来。

    缓慢流淌的时间给人它已阻塞不前的错觉。黑发男人顾不得伤口火辣辣的痛，只是死死按住身下人不放。他的玄色浴衣早已破得不成样子，布满血痕的胸口也因剧烈的喘息而不断上下起伏。不知煎熬了久，受到妖刀镇压的妖气慢慢平静下来，似乎有了收敛的趋势。周围不断跳动的赤金色火焰仿佛受到了感应般缓缓减弱，只剩下几簇微弱的火苗。

    猫瞳里浓艳的血色渐渐淡了下去，有熟悉的细碎光晕透过浅薄的层猩红泛了上来。

    千夜不敢贸然松手，仍是死死地盯着对方的眼睛。终于，青行全身放松下来，也不再抵抗，双比幼年时稍稍狭长的眸子渐渐氲开了清明的水纹，云影天光，透着平静如镜的澄澈。

    “……混蛋。”

    不再是以前的清亮童音，而是略显低沉的柔和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