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作者:易人北

    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阵清风刮过，较细的树枝摇晃着，好像在抗议两个有眼不识海棠的人。

    「你还记得进堡前的事情？」路老爷知道十六在玩他的头发，把夺过来。

    十六重新挑起撮，用柔软的发尾在脸上刮来刮去。正好伤疤有点痒，凉凉的发丝恰好有点止痒作用。「记得点点。记得我们家有个院子，院子里有棵梅花树，还有棵桂花树，我娘做的桂花酒酿圆子很好吃。我好像还有两个哥哥，我爹是个很严肃的人……」

    「你家人为什么把你卖掉？穷？」

    十六不自禁地伸手去抚摸怀中人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唇……路老爷张口咬住他。

    「我不太记得了，好像我爹欠了谁的债，考虑来考虑去决定把最小的我给卖掉，正好堡里给的价钱不错，就签了死契。」

    「你想回去看看吗？」抓住他的手仔细研究。

    十六摇头，「都二十年过去了，脸都记不清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而且我早忘了我老家在哪里。」

    「这里就是你的老家。」路老爷皱眉道：「你的手比起你的脚难看了。手掌比手指要长，指节粗大，指间有漏缝，只有指甲生得勉强入眼。」

    怪不得昨晚你差点咬断我脚趾！变态老爷！

    「这里不是我家，这里是你家，我只是侍候你的人。」十六虽然享受眼前的时光，但他并没有被冲昏脑子。

    「虚伪！记得晚上把你的脸换回来。我头疼，让我睡会儿，谁来了都不理。」路老爷把那只被他嫌弃的手纳入怀中，翻个身，决定好好睡觉。

    可怜的老爷，自从五天前服下净心解药，记忆不但没有恢复，还落下个头疼的毛病。虽然小九说这是正常的，因为药性相抗的缘故。

    十六小心抱着他，尽量让他在这狭窄的地方睡得舒适。

    满眼的绿色，舒服得想让人叹息，尤其是怀中还抱着心爱的人。

    又偷偷撩了他缕青丝放在脸颊上磨蹭。唔，人的头发怎么可以这么柔顺丝滑。

    他果然不喜欢这张脸，哪怕这张脸在没有疤痕以前……

    路管家脚步匆忙到处寻找路大堡主。书房，卧室，甚至十六工作的账房都去看过了，到处都没有堡主的身影。

    「影卫，告诉我堡主在哪里。我有重要事情禀告。」路管家在辰院外对着空气说道。

    「何事？」低沉的声音从墙壁阴影处响起。

    路管家深吸口气，「拜火教教主令人送来请帖。」

    「进院，海棠树。」

    十六看到了路管家进进出出，但因为老爷的吩咐并没有叫住他。直到路管家在树下。

    「老爷，拜火教命人送来请柬。」

    哦？拜火教终于决定要和路家堡正面对上了么？

    「拿来。」路老爷半睁双眼。

    「请老爷过目。」路全恭敬地把蓝底银边的请柬递出。

    十六探身接过转交给路晴天。

    「送请柬的人呢？」路老爷接过，没有立刻打开。

    「是山下个放牛娃，说是名女子让他送来，把请柬给他人就走了。」

    点点头，路晴天打开了请柬。

    「小心。」

    「无妨。」路晴天对十六扬手表示请柬无毒。

    请柬上写得很简单，只眼就可以看完。路老爷轻轻笑了出来，笑声中似乎有点惊奇也有点不出所料的意味。

    「怎么？」

    弹手中请柬，路晴天笑，「十六，你猜署名的人是谁？」

    「谁？拜火教主？」

    吃吃笑着摇头，「错，是我妹子。」

    「你妹？」十六声音拔高。

    「七月二十二，酉时正，故人但盼晤，晋阳城明月楼。拜火教路依衣拜。」

    路依衣！天下第美人，也是号称天下第高手的路依衣？

    第十八章

    离请帖上约定的时间不足月，到晋阳城快马加鞭也要半月有余，路老爷偏偏是个喜欢享受的人。所以他决定即日起程，坐马车去。

    十六自然随行，同登上了堡主大人的马车。

    这次随行侍候的共四人。名马夫，两名侍从，名仆妇。另有影卫六人暗中跟随。

    「头疼？」十六丢下账本，去看皱着眉头用指尖顶压眉心的路晴天。

    「我要杀了路九！」路老爷呻吟着顺势倒到旁边人怀里。

    「可怜的小九。」十六真心叹息。

    「你老爷我就不可怜？帮我揉揉。」强行拉过十六只手放到自己额头上。

    「小的我要真说你可怜，你早就把我丢出马车。」

    「哪会。我顶让你陪我起疼罢了。」

    十六莞尔，「头疼成这样您老还能硬得起来？佩服啊佩服！哇啊！」

    「叫什么叫！吵死了！」

    十六为自己大腿肉叫屈，被人狠捏了把还不能喊疼。

    「别去想就好了，顺其自然，越拼命想越糟糕。」

    「你以为我不想顺其自然？可是明明就要想起来了，就差那么步！唔……！」

    在这种状况下，路老爷的心情自然好不起来。如果不是十六路把他侍候的尚算舒贴，心情不好的路老爷不知又要给少无辜的人找少麻烦。

    将近月的路程几乎都是在游山玩水中度过，用路老爷的话来说就是把欠十六年的休日，包括明年的都给他了。

    直没有得到好好休息的十六，无言地接受了老爷这近乎无赖的说法。

    能有最爱的人在身边相陪，起走，起看，起食，起笑，起睡。还有什么日子能比这个美好？

    虽然身边的爱人和自己身分不等，虽然这个爱人有点过于阴险、极度随心所欲外加报复心重，虽然他的需求比以前强烈的也变态的，但这个人真的很温柔，对他也极好。

    这种温柔，这种好，不同于当初那四十天中表面温情内里冷淡、你无法去期求的种近乎礼仪的行为。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感情涌现。

    「舒服吗？」

    十六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咬紧口中衣袖，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

    这是马车中，外面有四个仆人相随。只要声音大点，外面就可以全部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