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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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京梦华 作者:罪化

    连连称谢,领着金罂姑娘转身离去。直到二人走出了遮天蔽日的庭院,重新踏上瘗花曲,这才发现雨已停了,头顶夜色如墨。

    第二章

    酉时显然已过,但是那本该响彻长安内外的八百下街鼓,却居然连声都没有听见。个中缘由,秦稽并未想。

    长安里坊百有余,并非座座都有人居住。但凡人丁兴旺的大坊,大设在外郭城的北部,拱卫皇城。剩下的些美其名曰“静坊”,实际上就是庙堂人迹罕至的地方。

    待贤坊就是处“静坊”,日落后几乎无人走动。在昏暗的星光下,南北走向的小街有些阴森——西边是隋代将军史万岁的故宅,曾因鬼魂之事名动时;而东面的远处,节愍太子庙的飞檐如同巨鸦展翅,让人心生畏惧。

    路上,金罂诉说了家世:她有三位姊妹,分住在长安的丰邑、兰陵、务本三坊内。其中最近是丰邑坊,仅与待贤坊隔着延平门大街对望。

    无需秦稽费心,她这路始终走在前面。轻盈而急促的脚步声,暗示着心中的迫切。

    亲人也好,知己也罢,在这世上能有份关怀和牵挂,这份温暖与安心是外人所无法体会的吧。想到这里,秦稽轻叹声,脚步不停。

    绕过享庙外墙,前面就是北门,此刻果然紧闭着,却没守卫。在那高高的坊墙后面,就是长安城内三条东西要道之的延平门大街。

    从那里走出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秦稽心中正疑惑,迎面忽然刮起了小风,将阵幽幽的乐声送了过来。

    那是支笛曲,却不是熟悉的音调。凉风起息之间,笛声似有还无,撩拨着听者的耳朵。

    是谁,在荒凉夜色里吹奏?

    秦稽不免有些好奇。然而比他还要迫切地,金罂竟已推开了北门,红衣闪,消失在门缝里。

    门外,竟然是白茫茫、好大的片雾气!

    春暮夏初,应是天地之气清浊分离的时候。秦稽心中生疑,却又挂念着金罂的下落,因此不敢稍停。

    他反手关上坊门,左右张望。

    没有武侯铺的驻兵,没有骑卒;除了门边鼕鼓的轮廓,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团浑浑噩噩的雾气。

    金罂是往丰邑坊去了吧?秦稽鼓起胆量,迈步向北走去。

    延平门大街有五十余步宽,可是才走出十来步,前后左右就变成了片白莽莽的混沌。

    究竟哪个才是北方?

    惶恐滋生的时候,还是那阵笛音,穿透雾气而来,仿佛指引着正确的方位。

    秦稽静下心来,循声向前走了阵,果然又看见高墙破雾而出。坊门匾额上写着“丰邑坊”三个字。再细看,坊门也只是虚掩着,应该是金罂刚从这里经过。

    不敢怠慢,他立刻跟了进去。

    虽然紧邻着延平门,但丰邑坊也是座静坊。而且比之待贤坊的冷清,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因为,除了象征丰收的“丰邑”之名外,这里还有个不祥的别称——凶肆。

    今天是朔日,头顶没有月亮。然而此刻,坊门正对的十字小街两侧,几乎家家户户的门檐下都笼着层皎洁的“月色”。

    再仔细看,发光的都是白麻纸糊的灯笼。偶有小风吹过,灯笼幽幽地打着转儿,露出上面用墨笔写就的“奠”字。

    这些门内,都是出售丧葬用品并承办丧事的店家。丰邑坊何时成为丧铺云集的凶肆,已无从考究,但在秦稽投唐之前,这里已是长安人刻意回避的所在。

    金罂依旧不知去向,秦稽不敢贸然乱闯。好在这时,笛音再度响了起来。

    已经十分接近了,吹笛者也许就立在附近的哪堵高墙后面。清冷的笛声伴着夏虫幽鸣,在空旷街巷里游荡;似乎漫无目的,却又萦绕不去。

    忽然觉得这声音就像缕游魂,眷恋凡间、却只能徘徊在凶肆暗巷中,秦稽听得有些痴了,有种郁结的情感如鲠在喉。

    他艰难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表达些什么,可最终还是化作了声低低的叹息。

    他放轻脚步,循声走到处小巷前。巷口摆着口硕大的水缸,缸里种着株齐人高的花木。即便此刻光线晦暗,却还是能够看清枝头绽放的白色花朵,美若绢绸。

    就在花影深处,着位手执横吹的白衫秀士。那背影清雅出尘,又带着点幽幽的阴郁,竟与四周静谧而诡谲的气氛融合在了起。

    这究竟是人,还是鬼?

    秦稽愣了愣,笛声忽然停了。只见那白衣秀士转头笑道:“这里虽然是凶肆,但在下并非鬼怪。相逢即是有缘,兄台既已来了,何妨现身会?”

    知道躲藏无用,秦稽从树后走了出来。

    吹笛之人自称姓李名瑀,是进京赴考的书生,正寄住于丰邑坊内的清虚观内。他平日不信鬼神之事,又性喜清净,因此趁着夜色吹奏曲。

    秦稽亦回报了姓名来历。这之后,他犹豫片刻,还是问起了刚才笛曲的名字。

    李瑀答道:“曲名《蒿里》,原是为不臣于汉、自刎而死的田横所作的挽歌。我听这坊内的人唱得了,便也学得来,倒让秦兄见笑了。”

    原来是曲挽歌,怪不得如此哀婉动人。

    秦稽平素醉心于奚音乡调,这却是他平生头遭,会对汉唐旋律心生共鸣。如此想来,“悲怆伤怀”的感觉,倒是无分胡汉的,正应了“人同此心”的道理。

    他正感叹,却见巷口的横街上逐渐明亮起来。脚步声里,金罂与另位素衣女子提灯照夜而来。

    “偏劳公子陪同家姊前来,路辛苦了。”

    那素衣女子自称“珠瑠”,是金罂之妹。早年嫁入丰邑坊内,便也做了凶肆的行当。今日姊妹相聚,本该长叙。只是事有不巧,却是遇上了珠瑠最为忙碌的时候。

    原来,长安城内有两爿凶肆,各踞于城南东西两侧。丰邑坊内的西肆与青龙坊的东肆素有怨怼,近日是相约要较高下。

    两肆的比试分为“日夜”两场。今日午时为日试,东肆已大胜;而“夜试”便是今晚子时,于皇城安上门外、务本坊西进行。此时此刻,珠瑠家的忙碌与忐忑,可想而知。

    宵禁的深夜,两家凶肆竟然要在堂堂皇城前决胜负?秦稽忍不住暗自诧异,可是转念想,自己对于中土风俗也未必全然了解,便也稍稍释然。

    方才,就在秦稽聆听笛曲、结识李瑀的时候,金罂与珠瑠已有番小叙,奈何时间迫紧,只能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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