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4号房 作者:郁何

    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还没有自我介绍过，急急忙忙地向着窗外大喊声：“大哥哥——我叫叶临——”

    说完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他往车窗外看，那个人嘴唇动，似乎是在告诉自己名字的样子。可公交车却在这个时候发动，距离越来越远，那几个字被风吹散，他最终也没能听清楚。

    算了吧，他咧嘴笑了笑，下次再问就行啦。

    但那天回去之后他便被父母接回了家，还因为这个星期太过放肆被外婆外公狠狠告了状，于是叶临那整整个学期都被严加管教，再也没能任意妄为过回。

    然后时间久远，哪怕后来阴差阳错，他考到了这边的大学，数年前那个少年画家却如同生命里萍水相遇的现昙花，早已被他忘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5）

    柯嘉听叶临叫出那个称呼，并不十分惊讶的样子，反倒平静地问他：“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叶临双手捂住脸颊，手心很快被滚烫的液体浸湿：“那天……查到火灾的时候。”

    “看到火灾之前这栋房子的样子，我就记起来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了，”他说话稍微连贯了些，速度却依旧很慢，“虽然你比以前变了点，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是认出来你是……”

    “嗯，难怪你当时反应很奇怪，”柯嘉稍稍颔首，几乎是已经笃定般向他确认，“所以你就知道我不是人了？”

    叶临肩膀剧烈抖。

    双手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又突然丧失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垂落在身侧。像被抽干了全身体力，他僵硬着点了点头。

    从窗子里透进来点亮光，柯嘉突然转过头去，他半张脸在光线之下，另外半张却隐在黑暗之中，原本斯文的面孔点点地显出鬼魅之色来。他像是对着叶临，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的样子怎么能不变呢，” 柯嘉抿了抿唇，笑容依然是叶临最熟悉的那个样子，只是这次带上了炽烈而阴郁的意味，“我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在这间房子里等了久啦，是四年？又像是五年？……唔，记不清了。”

    “你那天说了下次还会来陪我，所以我直在这里等你。可是直到最后你也没有再来过，所以我只能守在这里，把这个地方保留成以前的样子，这样子……什么时候你过来了，我就还能让你再看到。”

    柯嘉喜欢画画，却也讨厌画画。

    他天赋很高，小小年纪开始已经得了数不清的奖项，办过的画展也不是少数。然后在他十六岁生日之前两个月，就早已经被知名的美院破格录取。

    可他越是长大，对画画这件事的厌恶也越来越强烈。父母在他身上寄了太高的期望，于是管教也严苛得令人咋舌，没有假期，没有休息，他被整日整日地关在画室里，虽然内心里仍旧喜欢画画，起初的热烈情绪却被磨得分毫不剩。

    他每天对着屋子死气沉沉的画稿，从名作里得到的也不再是什么艺术家的涤荡，而是日日死寂下去的性格。因为自小就开始画画，他原本就比般同龄人安静得，再加上这种境况，他没有对父母抱怨或哭诉，只是变得越来越自闭，最后甚至到了连续十天半个月都不发言的地步。

    那几天的天气特别好，他已经快要个月没踏出过房间，看到斑驳的阳光落到画纸上投出了光点，又逐渐随着微风移动到了自己的手指上。他心中倏地动，义无反顾地便抱着些画具，趁着父母不在偷偷跑出了家门。

    他直走到附近公园，却没有什么玩闹的心思，只随意找了个幽静的地方。他心里有些难得的自在和放松，很快就在棵大树下睡了过去。

    觉醒来，他抱着从来没有过的随便心思在画纸上勾了几笔，然后余光里便瞧见了远处有个比自己小些的男孩子，正呆呆地偷看自己。

    他本以为不过是时巧合，结果连续几天都看到那个人，就像是在远远地陪着自己。于是终于有天，他只会就放下了手中画笔，朝着那个男孩子走了过去。

    男孩子笑容里有他很久都没有遇见过的灿烂和耀眼，他问自己能不能带他去家里看看，眼睛里像闪烁的阳光。

    ……不，不像阳光。

    阳光太刺眼了，他想，那像是他常常会画到的萤火，点点地汇聚在起，可以照亮整个夜空。

    很人画画的时候讨厌被打扰，他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常常希望有个人能陪在自己身边，能带着点好奇又温柔的眼光，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

    叶临，送那个男孩子坐公交的时候他听到了这个名字，他回应了句，却因为汽车突然而来的轰鸣声，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听见。

    ——嗯，叶临，我是柯嘉。

    后来回到家里，他偷跑出去的事情很快就被发现，父母拉下脸呵斥的时候他只是静默地在旁，垂着头缄默不语。

    没关系，他想，就算自己出去不了，那个人说了还会来找他的。

    他待在画室里幅又幅地画，那是自己答应了下次要给那个人看的。他边画边等，天、两天、三天……个星期、半个月、个月……

    但他终于还是再没能等到了。

    录取通知书还摆在那里，突如其来的大火吞噬了整栋楼，他们家三口没人能够逃出去，全都丧生在那个夜晚的烈焰之中。

    他明白那个人可能是有自己的原因，也明白他定不是故意失约，可他仍然放不下，再怎么样都放不下，哪怕已经死在了火海之中，他心的执拗念头也消散不去，反而点又点的根深蒂固。

    于是他还是在画室里等着，等过了不知少个日夜，不知何时，连自己也变成了二十上下的青年模样。

    然后有天，或许是执念太深，那个人真的来了。

    已经长大了的青年虽然害怕得发抖，眼底里却还有着模样的萤光。他在暗处直直看着青年，终于微微笑了起来。

    柯嘉不知从哪里拿出了那本画册，里面的纸张早已泛黄，他只轻轻瞥，眼里光影变换，说道：“答应了要给你看，所以我把它锁进了保险箱，总算是没有被烧掉。”

    他走到叶临跟前，把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倒下去的人扶到了臂膀之中，他用下巴蹭了蹭叶临的脸颊，话里带笑：“现在呢？你还要继续说那句没说完的话吗？”

    叶临被他偏低的体温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却是没有挣脱。他正低着头，因此没发现柯嘉语气虽然温柔，双深黑瞳孔里却晕开了点寒意，犹如淬过火的尖锐利刃。

    他眼角都快肿了，便往柯嘉领口那处的皮肤靠了靠，冰冰凉凉的温度贴着皮肤，灼热的痛感很快缓和了下来。叶临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