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作者:千绮夏

    ，明明已经见识到了日本人残忍的嘴脸，明明应该比我清楚这些的，为什么还定要辅佐宫本，给个心狠手辣的日本人当幕僚？

    索性我也像根不会说话的木头似的陪他待在书房里，硬是不肯先认输似的开口说话。

    未料他却像是不知道我这些小动作似的，叹息声，只是对我说：“若是倦了，可以回房休息，不必在这里陪我。”

    我还在生他之前句话都不解释就要送我离开的事情，硬是咬牙撑着，声不吭。

    鹿野等了片刻，见我没有理会他，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由着我去了。

    时之间，书房里的气氛沉默得令人尴尬。

    空气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张的“刷刷”声，窗外狂风大作，茫茫黑夜里只有零星几点灯光，是走廊上的电灯。

    “你今天去哪里了？我很担心。”

    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时，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我不由怔，鹿野依旧正襟危坐于写字桌前，只留下个单薄笔直的背影映入眼帘中。

    我沉默了好会儿，才闷闷道：“同以前的少爷见了最后面。”

    鹿野放下手中的毛笔，转身朝我望了过来，眉梢眼角尽是温柔，他嗓音低低的说：“我知道的，是那位叫顾蕴玉的，对不对？他可是阿慎的救命恩人，我不会忘记这点。”

    提起这个话题，原本就已悲伤抑郁的心情是被种叫做“离愁”的情绪所搅乱。

    鹿野黑漆漆的眼珠柔和的转了转，试探着问道：“最后面？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见他那番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惹恼了我般，心里不好受，如实相告道：“……他明天就要去香港了。”

    鹿野蹙了蹙眉，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向来就不喜他什么都不告诉我，当下即直截了当的说：“我们之间，难道说个话都要这样斟酌斟酌吗？”

    他错愕的看了我眼，副意料之外的样子，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番话，英俊的脸庞展露出个无可奈何的苦笑：“不是，我只是怕说出来会惹你不高兴。”

    “但说无妨。”

    “……我今日已经差遣人去买票了，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起同顾小少爷启程坐上去香港的邮轮。”鹿野边观察我的表情边小心翼翼的说：“我在香港有熟人，去那边之后，衣食住行都不用担心。”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冷淡，鹿野竟然忍不住起身走过来带有宽慰意味摸了摸我的脸颊，低声说：“阿慎不是舍不得顾小少爷吗？若是去了香港，自然也就不会再因为离别而难过伤心了。”

    我握住他微微发凉的手掌，口气说道：“好，我去。”

    鹿野瞬间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只是红了眼圈猛地拥我入怀，我听见他压抑着克制的声音：“对不起，阿慎……”

    我伸手紧紧箍住他的腰，认真的说：“你去的话，我就去。只要你答应我跟我起走，我就走。”

    鹿野深呼吸口，松开了抱住我的手，疲惫不堪的对我说：“现在还不是可以走了之的时候，我必须留下来。”

    我执着的问他那个重复的问题：“为什么？”

    闻言，他垂下了眼帘，副为难又无可奉告的样子，我难堪的失望的松开了手，却听见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曾去过那个戏班子找寻你。”

    “……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被火烧得干二净。他们都说，戏班子里的人全部都被烧死了，那天夜里，大家都睡得很沉。”

    鹿野沙哑的嗓音在黑夜里犹如缕游魂，轻轻落落如羽毛，全部被窗外鬼哭狼嚎的寒风所盖住，若不仔细去听，只怕是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个世上，只剩下我跟阿慎了。若是阿慎不在了，那我也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意义了。我直都是这样想的，但是有个人告诉我，若是这样懦弱无能的死去，就算是到了地底下，也无颜再见亲人。”

    “只有活下去，变得强大，才可以把这些不幸加倍奉还给真正应该下地狱的人。”

    似是被这种强烈的绝望气息所感染，我的心猛地颤，混杂着懊恼自责情绪，仿佛是遭受了谴责般，低头喃喃道：“我对不起爹娘，还有姐姐……”

    脸肃杀的鹿野怔了怔，表情渐渐缓和下来，笑容苍白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需要来承担这些仇恨。”

    我犹犹豫豫的恳求道：“沈泽棠气数已尽，何不让他自生自灭，你跟我起离开这里吧？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心慈面善的主儿，你替他们做事，终究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鹿野的眼神变幻无常，只是不忍拒绝我的执拗，避开我炽热的目光走回桌前，微不可闻的说：“事情远远还没有结束……”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绊住了他前行的脚步，但是心里却很明白，与他温柔淡漠表象截然相反的是，旦打定主意就绝不会动摇的坚硬内心。

    即使我是他在这世上唯的亲人，唯的牵挂，他也不会为了我动摇自己的意志。

    早上离开书房的时候，不经意间看见他压在镇纸下满满大摞的宣纸，笔划，行云流水般的书写着的却是繁复深奥的佛经。

    原来，整夜，他都在抄写佛经吗？

    隐隐触摸到了背后的真相，却只会倍感悲凉，斯人已去，如今再写这些告慰亡灵的佛经又有什么用呢？倘若真的有丝毫的怜悯，倒不如从这些杀人凶手中间脱离出来。

    既然那些反日的组织都已经敢光天化日之下刺杀宫本了，难免不会殃及池鱼，鹿野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么的危险？

    他不会不知道我有么担心他，却只想着早日把我远远送走，他不知道，我宁愿跟他起同生共死，也不愿再次分离、苟活于世。

    很小的时候，我就想过要快快长大，只有长大了才可以保护哥哥。我曾度以为自己永远失去哥哥了，只恨自己年幼孱弱。事到如今，当我已经长大，个头都比哥哥高了的时候，这次，换我来到哥哥身前，保护他。

    第60章 茶楼

    今年冬天里的第场雪来得有些早，伴随着萧瑟的寒风，像是密集冰冷的雨点般砸落在地，细看才知道那是粒粒破碎的雪籽。

    慕琴笙走得很仓促，听说就连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别提悼念会，还是小岛网开面说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才给留了个全尸。于是，剧院里的经理与那位曾跟慕琴笙搭档登过台唱过戏的花旦起出了钱，这才算是寥寥草草好歹也把他的后事料理妥当了，不至于凄惨得连个安葬之地都没有。

    最近我时常想起以前他还在世时神采飞扬、轻蔑又脆弱的样子，还记得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