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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呼呼的笑容。
洛阳是她生命中少有的亮色,暖洋洋地让她安心。
她低下头往回走,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洛阳很少吞吞吐吐,总是像阳光下的海岸一样宽阔而一览无遗。洛枳想了想,也许是工作上的问题,也许是和陈静有了点小矛盾,也许是因为和洛枳许久不见了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也许
也许就像他不了解自己一样,自己也并不了解他的全部。
但是洛枳相信他,就像相信自己的妈妈。这就是家人。如果没有这层血缘关系和从小到大的陪伴,人海中萍水相逢,她未必会愿意和洛阳这样的人成为朋友。但是现在洛阳是她的哥哥,即使听不懂她说话,安慰人也没有门道,她依旧会因为他的存在觉得温暖安心。
对外人来讲,这是多么霸道不讲道理的一种信赖。
一视同仁的路人甲
洛枳慢吞吞地往宿舍楼走,看见戈壁正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门口。
对方也看见了她,她只好礼貌地点点头作为打招呼。戈壁倒是非常大方地朝她笑,“美女,百丽在宿舍吗”
“在睡觉。”
“怪不得我打电话她都不接。那你帮我把花捎上去吧。”
洛枳点头,伸手接过戈壁递过来的花,没想到她抓牢了,对方却不撒手。
“希望她别生我的气了。我可是这辈子第一次站在楼下捧着花傻站着,她再不领情我可不干了。”
洛枳松手后撤一步远离了那张俊脸,说,“那我赶紧上楼去叫她下来看。”
她正要走,戈壁在背后幽幽地说,“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乏味的女生。”
洛枳哭笑不得,什么都没说就刷卡进门。
“冷美人跟大冰块是有区别的,你段数不够,还需要再修炼才能把欲擒故纵用好,现在这个样子是不行的。”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头也不回地说,“谁要擒你”
转弯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一声低低的“靠”。
她想起江百丽与各色女生斗智斗勇之后总会爬到床上痛哭的经历,对比刚才戈壁自诩万花丛中过的骄傲,不觉有些苦涩。
混蛋。
她的词汇量有点疲乏,不过既然在心里说,自己清楚也就算了。
回到宿舍摇醒了百丽,话还没说完,百丽就拎起洗面奶冲向洗漱间去打扮了。
洛枳坐到桌前随手拆开信封,里面仍然只有一张演算纸,一面是信,一面是乱七八糟的解析方程。
“洛枳,我只给你写信用这种随手抓来的演算纸,反正你不会在乎。真是省钱啊,别人都用漂亮的硬板信纸给我写信,我却连你的演算纸都没见过,你他奶奶的能不能给我回一封信
说实在的,我很想知道,你的心里,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们这些人
我真的想知道。
你和我认识的另一个人很像,你是对谁都淡淡的无所谓,淡到让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个人却是对谁都很好,好到让我误会这是爱。你是不是真的觉得别人无所谓我不知道,但是那个人,却真的不是爱我。”
洛枳愣了几秒钟,又把信重新看了一遍。
她很想问,“我们这些人”指的是哪些
丁水婧从来八面玲珑,每天泡在小说杂志中,却只要稍稍努力点,成绩就能保持在全班前十,而且人缘极好,无论是她这种顶尖好学生还是叶展颜那种知名人气美女甚至是那个八卦又毒舌的许七巧,丁水婧都能和她们做出一副知己至交的样子来,倾听别人的复杂心事。
洛枳很少跟她说什么。虽然见面会对她笑,会象征性地跟她抱怨几句数学题很难做,历史老师抽风啊留那么多卷子一类的话,两个人每天还可以顺道走上一段回家的路,很多人把丁水婧当成傲气冷漠的洛枳少有的几个朋友但她不是,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志愿表上填上以她的成绩能选择的最好的专业和学校,丁水婧在大学也定能逍遥,甚至比洛枳这种书呆子还要逍遥还要出色得多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直到丁水婧莫名其妙地退学,去学画画。
那天,丁水婧给洛枳写了第一封信,洛枳才知道这个人尽皆知的新闻。她的信里面满是委屈和困惑,语气绝望得仿佛洛枳是她精神世界唯一的救命稻草。
当然还有一点点遮掩着的隐情“我想,我终于能证明,我并没有逃避什么或者嘲讽什么,虽然我在乎的人也许并不会等待我的证明。”可是洛枳没有细究这句话的含义。
恻隐之心和对一直以来丁水婧充满聪明才智的大脑的欣赏让洛枳给她回了一封信。也只有两句话。
“好好加油。对你的选择,我表示敬意。”
木已成舟,她都退学了,还在一旁指着她说你不应该这样那样,实在是很缺德的行为。何况,洛枳真心希望这个得过且过的聪明脑袋能够勇敢地为了梦想奋斗。
她没有想到,丁水婧会从此喜欢上给她写信,虽然她后来没有再回复过。
那些胡言乱语,重点在于写信人自己舒坦,没有必要回的。
其实她们之间断了联系很久了。本来在高中的时候洛枳只是马马虎虎地交朋友,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已,上了大学,和大家不再是同一个教室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她瞬间自由了,自由到了闭塞的地步。
回想起来,不仅仅是大学的问题,她和丁水婧好像是在高三的下学期就疏远了。一模之后洛枳烦躁地缩在角落看爱伦坡阴沉诡异的短篇故事集,丁水婧走过来问她为什么刚才叶展颜叫她下楼打排球她理都不理人家。
“她都生气了,说你掘她面子。“
“有吗”洛枳十分疑惑,确信刚刚并没有人叫过她,尽管她看小说一直很入迷,但是今天有点魂不守舍,并不是特别投入,应该不至于没听到别人喊她。
但她仍然努力维持着礼貌的笑容,“可能我没听见吧。看小说太入迷了,一会儿我跟她道歉。”
丁水婧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们都想跟你成为朋友的。你太不合群了。咱们班同学其实都觉得你太傲太冷了,除了你的卷子,你谁都瞧不起。”丁水婧的话里第一次没有浑合的语气,却有指责的意味。
洛枳原本阴郁的心情更是紧急集合,她收回礼貌的笑容,淡淡地说,“你看张敏怎么样”
丁水婧愣了很长时间,慌忙在教室里搜寻了一下张敏的身影,“挺好的啊,怎么了”
洛枳余光看到张敏正低着头坐在角落翻着新发下来的无聊校报,浅紫色的羽绒服脏兮兮的,把她土黄色的皮肤衬托得更憔悴。
“你跟她很熟吗”
“不熟,问这个干吗”
“你觉得我和张敏之间有区别吗除了她学习不好之外,我们都喜欢看书,都愿意窝在角落,都不爱说话,不爱逛街不爱k歌,为什么你不说张敏骄傲或者你为什么不能像忽略张敏的存在一样忽略我我觉得我从不说别人坏话,力所能及的时候也热心帮助同学,怎么说也不至于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吧。”
“我们只是”丁水婧没话了,想了想又说,“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开心,所以想要让你加入的,是为了你好。”
“如果单纯是想要让我开心,想要拯救我,为什么叶展颜看到我不出去打排球的时候不是为我感到担心难过,而是觉得我瞧不起她让她面子受损”
洛枳记得丁水婧哑口无言地盯着她,而她自始至终只是声调平平,眼睛盯着手里的书。后来丁水婧怎么离开的她都想不起来了。
那似乎是高中三年,洛枳唯一一次露出咄咄逼人的一面,真正像个18岁女孩一样咄咄逼人。
如果那天她心情稍微好点,可能面对丁水婧来势汹汹的指责,只会笑着敷衍一句“哪有啊,干嘛说得那么严重,一会儿她回来我就去道歉。”
她始终不清楚为什么丁水婧要这样执着地和自己“做朋友”。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和执着,比如洛枳对成绩,比如丁水婧对人缘。
她也许应该庆幸自己还有点本事被人家瞧得起。
只可惜,她交朋友的门槛太高,以至于会给丁水婧造成“她不在乎任何人”的误会。但是,也不算是误会吧她的确没怎么在乎过她们。
洛枳没有兴趣跟她讨论自己生命中到底有几个人不是过客是不是又怎样。丁水婧自然有很多漂亮的信纸,少了她的一封回信,虽然略有缺憾,但是不失为另一种圆满。
她又看了一遍那封信,抽出一张白纸,写上
“你背后的方程式解错了,那个应该是双曲线,不是椭圆。
所以可见你的信我都有好好看。无论正反面。”
弱水三千,任你泼
周六的早上洛枳起晚了。她习惯于每个周五晚上都把本周更新的各种动画片在线浏览一遍,往往直到深夜,所以周六早上总是和百丽一样起得很晚。但是今天开始无法享福了,双学位的课程都安排在周六上午和周日上午。她去晚了,从后门进去,坐到最后一排的角落。
还好是很大的阶梯教室。虽然现在的老师早就看惯了学生迟到早退,甚至宣布要点名了还留出一段空隙,好让学生在底下发短信把同学赶紧叫过来。可是她仍然觉得迟到是一件很让人难堪的事情,小心翼翼地关门,没想到还是吱吱作响。
在坐下的瞬间看到盛淮南,就坐在自己的前排,她又闻到很清香的碧浪洗衣粉的味道从前排慢悠悠地飘过来。
洛枳石化一般盯着他微垂的后脑勺。原来故事还没有结束。一种单纯的喜悦从心间升腾起来。一个向来遥远的人,被她接二连三地遇见,是否注定了要有故事没有人不希望上天站在自己这一边,她也一样,从高中开始就是,一切的巧合都能被她赋予某种特殊意义。
而这一次,那个从天而降的大柿子,就像是命运交响曲里面那一声锣响,预示着一切的开端。现在她又遇见了他,在这个课堂上。她还会遇到过他很多次。
这堂法律导论课变得极有意义。
盛淮南身边的男孩子好像就是那天晚上八卦盛淮南可是最终落荒而逃的那位。干净平凡的侧脸,黑黑的,笑起来很温暖。
“我靠,这门课教材这么厚,我昨天去教材中心买的时候才看到。而且期末考试居然是闭卷,这不得背到吐血啊。”男生怪叫了两声,听得不是很清楚,反正教室里面不是很安静。
盛淮南没有说话。
那个男孩子又抱怨了几声,然后忽然伸手勒住了盛淮南的脖子说,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玩了这又是什么啊
盛淮南的声音很好听,那种语气比和女孩子说话的时候要随意粗犷些,可是仍然沉稳有礼。
“逆转裁判4,高中的时候只玩过前三部。怀旧一下。”
“怀旧个屁,你丫听没听我说话”男孩子仍然卡住他的脖子摇啊摇,然后胳膊肘碰翻了后排的洛枳的水杯。还好书桌上面没有放书,只是几张演算纸,刚刚从书包里面掏出来。不过,她本人就比较惨,进门前刚刚接的热水冲咖啡,挂了一身。
衣服倒不要紧,关键是,很烫。
她倒抽一口凉气,身边坐的女生大喊了一声,周围人的目光吸引大半。
那个男孩子显然吓傻了,连句对不起都说不出来,只是回头张大嘴盯着洛枳。她到处寻找纸巾,突然旁边伸出手递过来一沓。
抬头一看,是盛淮南,他正叹气说,对不起。
洛枳宽容地笑笑,接过纸巾道谢,然后一边擦衣服,一边用纸去吸收桌子上的汪洋。
收拾得差不多了,哭笑不得地看看地图一样、上面又沾了一些纸屑的狼狈的浅蓝色衬衫,她抬起头望了望那个石化的男生,举起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说,“该回魂了,别害怕,我不会哭着让你赔的。”
那个男孩子终于恢复了神志,急急忙忙地说,“对,对不起。”
可能还停留在上次她留给他的心理阴影中,这次怕的直接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