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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口气一样,他的表现倒更有撒娇的意味。洛枳不好意思,点点头说,“好吧,你不要嫌故事太无聊。”
她本来有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给他讲那个故事但是,似乎早了些。似乎现在的他,还没有办法理解她。心有灵犀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
“我小时候有一个很崇拜很喜欢的小姐姐。”她的开篇就很乏味。
“不是小哥哥啊”
“你别打岔”
盛淮南坏笑一下摆摆手。
“五岁的时候,奶奶家的老房子动迁,我和妈妈两个人临时租了一个小房子,住在城郊的平房大院。那个地方现在变成了开发区,不过我住在那里的时候还是土路,春天的时候扬起灰尘打在脸上让人睁不开眼,和小伙伴玩“红灯绿灯小白灯”的时候会踩到狗屎,下雨之后路上泥泞得寸步难行,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我总是觉得那里很美丽,下雨之后总会有彩虹,周围都是平房,没有什么可以遮挡住彩虹的建筑物,所以天空很辽阔。我好像在那个时候把这辈子的彩虹都看完了,以至于长大之后只能在喷水池附近看到彩虹了。那个时候的彩虹好漂亮,完整的,像桥一样横跨天空,我们许多孩子总在一起讨论,彩虹脚下到底是什么得出的一致结论是,天池。”洛枳笑起来,突然回过神来,“啊,抱歉,我跑题了。”
盛淮南认真地听着,摇摇头说,没,你继续。
他的表情认真极了,洛枳微微有些紧张。
“我的小伙伴都不上幼儿园,家里面大人往往酗酒打架,所以统统都没人管孩子。”
“我们的头儿是故事姐姐。”
“姐姐已经上小学了。我记忆中她一点都不漂亮。但是她有个好朋友,很漂亮不过这是当时的印象,现在想来,所谓漂亮不过就是因为她家里比我们的家要干净些宽敞些,而且她总穿裙子,马尾上面总有鲜红的头花,所以看起来她应该是漂亮的。哦,还有个男孩子,是她们的同学,三个人总是一同上下学。”
“你们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吧,三角恋。”洛枳笑起来。
“我从小就很八婆。但是我只是在心里面八婆,很少讲话很少参与讨论。那天姐姐又一次心不在焉地给我们讲故事结果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我就悄悄背着别人问她,姐姐,xx和xx是不是不跟你好了”
“我看出来,是因为这两个人已经很久不出现了,偶尔从我们这群小破孩儿身边走过也只是冷漠地看一眼故事姐姐。那个女孩子还总是哼一声,骄傲地扭过头去。”
“故事姐姐那时候毕竟还小,实在是很难掩饰自己的情绪,眼圈立刻就红了,说,我怎么知道。”
“有天晚上,我和另外一个小姑娘目睹故事姐姐与那两个人吵架,我记得当时漂亮女孩的红发卡在路灯下面闪阿闪啊,她仰着头,用北方话来讲,劲儿劲儿的。”
“我们两个小丫头立刻冲上去维护我们的女神,可是,当时她们的对话是在超出我的理解范围。”
“我从小就不喜欢问为什么,反正大人都说长大了就知道了,于是我执著地相信长大,长大是一切的谜底。我会把所有当时不理解的都记住,记得牢牢地,然后等待长大。也许这是我对那时候的记忆分外清楚的原因吧。有个长辈说,人的执念,往往就是这样开始的,因为孩子即使能做到懂事,也无法通透。”
盛淮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洛枳没有看到,继续说。
“所以那时候他们的对话,我同样没有问为什么,即使听得一头雾水。”
“故事姐姐说,你们两个好,我没意见,为什么这么对我漂亮姐姐立刻反驳,说你别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乎,你不就是喜欢xx吗,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你自己做的那些坏事,挑拨离间,你以为我不知道”
“故事姐姐一下子就急了,说,谁说我喜欢他”
“一直站在旁边耍酷,没有讲话的男孩子xx突然开口说,你敢说你真的不喜欢我”
说到这里,洛枳和盛淮南一同笑起来。
“现在想起来,那几个人的表情和语气都既幼稚又做作,甚至斗嘴和吵架的目的都退居其次,关键是终于有机会像电视剧里面的大人一样神经兮兮地演戏了。”
“可是,不可否认他们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那两个人也有一个小喽罗,只有一个。我虽然不怎么讲话,但在院子里面也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说一句顶十句。属于见了大人的就乖得像只猫,见了小孩就凶得像只雕的那种孩子。于是我和另外的小丫头也加入了战斗,不过对手是他们身边的那个小喽罗。我们的嘴仗基本上维持在你为什么帮她们不帮故事姐姐我乐意乐意吃屁嘣你二里地这种无限循环上面。但是我们俩最终还是赢了。赢的超级漂亮。”
“故事姐姐输得相当惨,跑到我找不到的地方去哭。她对我格外好,比对谁都好,可是我只能用低级的骂人来帮助她。”
“我现在还记得她给我讲的故事,那个做实验时候把狼的脑子炒熟了吃掉结果每天半夜的时候都要跑到实验室去偷吃尸体的女大学生的故事,还有那个爱上凡人的天使为了爱人剪掉自己一米多长的金发结果自己挂掉了的故事,还有彩虹桥的底座所在的村庄有个世界上最好看的少年,等等等等。”
“我很喜欢那个姐姐,她那么喜欢做梦,信誓旦旦地说这些故事写在什么书里面,但是书名她统统忘记了。其实,这些都是她自己编织的梦,她就是那个天使,她遇见了那个少年。用现在的话来讲,yy而已。不过,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理解,其实她有特别丰富的内心世界,她只是太寂寞了。”
“不过我现在想,她应该是太过沉溺于自己的故事了。她越来越孤僻,小朋友们不喜欢她讲的故事,太恐怖阴森。学校里面的同学好像也不是很喜欢她,所以,只有我经常跟她坐在一起。不过,我们之间相差了6岁,实在是不大容易成为朋友,我不能拯救她的寂寞。”
“有邻居阿姨告诉我妈妈,最好让我离她远点,她爸爸精神不正常,家里没人管她。”
“还好,妈妈没有限制我和她的来往。其实现在我已经记不得故事姐姐的长相,只记得最后的那天,我要搬回姥姥家了,坐在卡车的副驾驶座位上回头看,故事姐姐和一群野孩子冲我招手,她哭了,我也哭了,她说,洛洛你以后一定会很有出息。洛洛不要忘记姐姐给你讲的故事,也不要忘了姐姐。”
“甚至她说,我可能是世界上唯一记得她的人。”
“上高中的时候,每次写作文,记叙文也好议论文也好,我都会胡编乱造一大通。老师问我某个论据是哪位名人的事迹,我都会说,这是在某本书里面看到的,书名我忘记了。其实还真的是跟她培养出不少坏习惯。比如胡思乱想,爱说谎。”
洛枳停下来,看着托有所思的盛淮南,说,“是不是很无聊”
他郑重地摇头,“一点也不。”
大梦初醒
轻松的晚餐氛围还是被洛枳那个莫名其妙的回忆给打乱了,不过和他们第一次吃饭不同,这次的沉默并不尴尬,反而有点悠然自得的默契。
“说到作文,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好像作文写得很好。”
洛枳猛然抬头,盛淮南被吓了一跳。
“不是吧,爷夸你一句你就这么激动”他笑。
洛枳收回自己的目光,小声地问,“你看过吗说实话。”
盛淮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仍然说了实话,“那时候学年语文教研组总是发优秀作文给我们看,我当时一篇都没看,统统都当演算纸了,因为背面没有字。抱歉。”
“这有什么可抱歉的,作文那种东西,千篇一律的,又假又俗。”洛枳低头,匆匆地说。
“今天翘了课,又推掉了tiffany和jake的见面。明天晚上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能不能去看看jake他很想你。”
“好啊。”盛淮南笑起来。
走到宿舍楼的路灯下,他突然停下来,从背后的书包里面拽出了一个大纸袋。
“我那天从书店经过的时候买的,本来想改天送给你,但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一激动就背出来了。这一路,累死我了。”
洛枳瞪大眼睛接过沉甸甸的纸袋一共六大本,纪伯伦全集。
他背了一天脑子抽了吧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应该摆出生气的表情还是高兴的神态。
“我我特别喜欢纪伯伦喜欢沙与沫你后背疼不疼”
洛枳的结结巴巴似乎让盛淮南特别开心,他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管这个举动是否让洛枳更加害羞。
“喜欢就好。”
身后却突然传来了哗啦啦的响动。洛枳回过头,看到一个穿着紫色呢绒大衣的女孩子正在踹一辆自行车。
女孩抬起头,是郑文瑞。
洛枳有些局促,小声地问,“车子坏了”
“链子掉了。”郑文瑞没有看她,依旧狠狠地揣着自行车的后轮,发出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
“我第一次看到别人能把掉下来的链子踢上去。”盛淮南依旧笑着,眼睛却微微眯起来,洛枳第一次发现他的气质冷冽起来的时候真的有些怕人。郑文瑞听到这句话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在和洛枳目光交错的一瞬间,盛淮南一把揽过洛枳的肩膀把她带走,转过路口直奔宿舍楼的门口。
洛枳站到楼门口的台阶上,不远处郑文瑞仍然在大力地踹着那辆自行车,仿佛已经把自行车当作了她来踢。道别变得很尴尬,她把目光从郑文瑞那里收回,看到盛淮南一脸关切。
“别怕。”他说。
他的温暖让她一下子振奋起来,点点头,搂紧了怀里的纸袋,书尖锐的边角戳到了胃部她也不觉得疼,微笑着点点头,说,“真的真的,很谢谢你。”
他双手插兜闲闲地站着,“该道谢的是我,我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明天下午去找jake玩,是吧,今天你也挺累的了,快回去休息吧。”
宿舍大门吧嗒一声自动上锁,他却不离开,努努嘴要求洛枳先走。她背过手,低下头像个小媳妇一样地笑,然后抬起眼睛朝他点点头,转过身大步离开。
然而那一声声哗啦啦的噪音,在她转过转角奔进走廊里的时候,仍然在身后不放弃地纠缠着她。
她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你没有错。
第二天中午,正准备给盛淮南发短信告诉他下午的见面时间,他先发来了短信。
“有点事情,不能去了,抱歉。”
突兀而简洁,洛枳握着短信愣了半天,觉得有点棘手。先是回复了一条“没事,你忙你的”,然后开始犯愁,如果这次再放jake的鸽子,两个孩子可能要把她拖进自己家的小仓库里面关门放狗咬死了。
她拨了一个电话,朱颜去上海了,ya告诉她自己正要联系她,两个孩子有点发烧,已经被保姆陪着去看病了,她下午不用过去了。
被两方一起放鸽子,事情虽然好办了很多,她仍然觉得心里空落落。在宿舍里转了五六个圈,终于镇定下来,把外出的衣服脱下来,换上随意的格子衬衫和运动长裤棉拖鞋,坐到书桌前面翻开雅思单词。
又打开电脑看了几集美剧ost,看看表5点20,她披上毛线外套,奔向三食堂热腾腾的面包饼。
端着餐盘坐下的时候看到了张明瑞从远处走过来,她笑着打了个招呼,指指眼前的座位。张明瑞也把餐盘放在桌子上,看到她点的菜,“你还真是天天晚上都吃面包饼啊”
“就是觉得挺好吃的,每周都要吃好几次。不过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觉得腻歪了。”
“什么时候你觉得腻歪了,一定记得告诉我。”
“为什么”
“不为什么。”张明瑞低下头去认真地喝粥。
“对了,昨天法导课,你和盛淮南怎么都翘课了不会是去约会了吧”
洛枳抬头正考虑要不要说实话,手机忽然响起来。她几乎想要去给中国联通写赞歌,每次她窘迫的时候,手机就会像八点档电视剧里一样善解人意地来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