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捞的服务员一如既往地热情,笑容璀璨真诚,丝毫没有职业化程式化的感觉。别处服务员的微笑让你觉得他们很礼貌,而这里的服务员的笑容却让你诧异他们为什么这么开心
被期末考试的冰封期冻住的心一点点活动起来,刚刚一路上的阳光将它融成碎冰,现在看到一双双如此鲜活的笑眼,她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跳了起来。
结束了呢。
旧的教科书收起来,然后打扫房间,买车票,然后去看看半个月没见的tiffany和jake,把兼职的资料通通翻译完毕,错过的动画更新统统补全,新年时候买回来尚未来得及拆封的历史研究终于可以一点点读下去了
多么充实的生活。
来来往往健步如飞的服务员,还有过道上面甩着花样抻面的小伙子,火锅沸腾的响动,氤氲的热气,潮水般涌动着的欢声笑语,还有空气中辣丝丝油腻腻的人间烟火的香气。
洛枳的笑容一点点放大,然后一点点收回。
很多事情,可以想通,可以看破,然而却不能放下,不能忘记。
那么就算不能放下,不能忘记,她也可以不再提及,不再想起。
质朴的年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赤裸的贫寒与卑微,尚且可以咬牙扛过,此时此刻心灵浅滩上缓缓流过的酸涩却是只能用时间来中和的。
只要还活在热闹的人间,哪怕坐在鼎沸的人声中感受到的只是浮夸的虚热,久而久之,终究会把记忆蒸发得一干二净。
口袋里面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她翻出来一看,是许日清的短信。
“后天地坛公园有旧书市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好啊,几点”
“路线我查好了,后天早上十点,我到你们宿舍门口找你,如何”
“没问题。”
她合上手机,侧过脸刚好看到表演抻面的年轻男孩一不小心把面扯断了,急急忙忙捞起来,不好意思地朝客人笑了笑,然后赶忙低下头在推车里面换新的面团。
那个傻呵呵的笑容,像极了一个人的侧脸。就在昨晚,三食堂,她遇到了久未谋面的张明瑞。
依旧是嘻嘻哈哈的对话,聊雪灾,聊期末考试,声讨变态的试题,讨论讨论食堂越来越不靠谱的菜式搭配
洛枳几乎记不清他们说过什么,愉快轻松的对话,两个人都很聪明的绕过了一切可能敏感尴尬的话题,洛枳发现张明瑞其实是个很善于跟别人合拍的人。
现在发现会不会太迟钝她没有考虑太多,走出食堂的时候给江百丽带了一份鱼香茄子盖饭打包,洛枳摇摇头说,她天天吃这个,我都腻味了。
张明瑞笑笑说,什么时候你彻底对面包饼和三食堂腻味了,不想来了,千万记得告诉我。
什么洛枳抬起头,为什么要特意告诉你
不为什么。张明瑞摆摆手,拎起书包朝图书馆的方向离开了。
洛枳摆弄着手机,不禁苦笑。
许日清只约过自己两次。
希望不会两次都是为了某个男生的事情那么她们两个都会变得很可怜。
她正发呆,服务员走过来询问她是否要点菜,她再次告诉对方,我在等人。
正说着,突然有人敲了敲桌面,洛枳只看到敲桌面的手指上带着银戒指,知道是江百丽回来了,头也不抬地扔给她一句,“慢死了,正好回来了赶紧点菜。”
“洛枳”
她疑惑地抬头,看到欲言又止满脸通红地把脖子缩进羽绒服里面的江百丽,以及,她背后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笑得很礼貌却不知道是不是很开心的,顾止烨。
洛枳思考了两秒钟,迟疑地问,“相煎何太急啊,当初说好了不能找外援也不能打包带走的,你是真心真意想要吃穷我啊,太没素质了”
背后的男人笑得很明朗,看来还是挺开心的,“这顿我请,你们俩放开了肚皮吃,怎么样”
洛枳轻轻地捏了捏羞涩的江百丽的脸蛋,朝顾止烨笑笑,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笑是笑给别人看的
“怎么这么高兴”
洛枳正在往麻辣锅里面放菠菜,听到询问之后抬起头,一不小心手中的竹筐中所有的菜一股脑都落进锅里,溅了她自己一脸。
“没事吧”百丽急忙从桌上把消毒过的毛巾递过去,洛枳接下之后轻轻在脸上按了几下,“没关系,就溅上几滴而已。”
收拾完毕之后才想起来问对面的顾止烨,“怎么什么高兴”
“说的就是你啊。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气色好多了,好像心情也不错。”
洛枳想起那次混乱的新年酒会,笑得有些复杂,一时间许多画面交杂着涌进脑海,碎了一地的玻璃,掀翻的桌子,莫名搭讪的顾止烨,魂不守舍的江百丽,霸道的盛淮南,还有那个荒谬到让她难以生气的谎言。
所有的画面都是无声的,仿佛强行静音,在喧闹的火锅店背景下,支离破碎恍如隔世。
她用筷子把麻辣锅中过剩的蔬菜夹到奶白色的骨汤锅里,笑笑说,“可能因为已经考完试了吧,心情当然好。”
饭吃的有点闷,仅有的对话往往只是,“白菜好好吃”“把剩下的手切羊肉都下进去吧”“青笋赶紧捞出来吧,否则就不脆了”即使洛枳嘴角不自觉带着笑,因为很想揶揄略微紧张的百丽,可是最终还是保持沉默。毕竟,她从来都不清楚应该怎样做一个乐于穿针引线善意八卦调节气氛的标准闺蜜,何况即使百丽会同意让顾止烨出现在饭桌前,洛枳并不能确定他们究竟熟络到怎样的程度。有时候一句噙着笑意的贼兮兮的询问,可能会给对方带来巨大的尴尬和麻烦。
最最重要的是,洛枳并不能确定,顾止烨,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个好人”。
饭吃得有些闷,还好周围喧闹的背景音让沉默显得不是那么尴尬,吃火锅这个行为本身充满了参与感,面对着热气腾腾的水面,三个人还都是很开心的。
顾止烨几乎没怎么吃,一直在忙着帮她们往火锅中下各种菜品。百丽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对方一句,“你不是说没吃饭吗,怎么不吃”
“不是很饿。”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过来她说到一半,停住了,“还是吃点吧,下午会饿的。”
“也好。”
百丽从骨汤锅捞出很多青菜,注意到洛枳带着笑意的目光,不好意思地对顾止烨说,“那个,我记得你说不吃辣,对吧”
“恩,你还记得啊。”
洛枳低头笑得更灿烂,感觉到百丽在桌子底下踢了自己一脚,连忙站起身说,“我去洗手间。”
当她正对着洗手间的镜子笑出十二颗白牙的时候,背后蹿出一个身影狠狠地勒住了她的脖子。
“你想死是吧活腻味了是吧你舍得死我就舍得埋,信不信”
透过镜子,洛枳看见自己背后的江百丽脸上那半笑不笑尴尬万分的表情,笑意不断加深,“我死不死不重要,反正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死。”
百丽放开她,靠在镜子前叹了口气,“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枳也不再笑,“我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你紧张的样子挺有趣的而已。”
百丽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把碎发拢在耳后,“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只不过,洛枳,如果现在跟我们一起吃饭的是周杰伦,我也会脸红的,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我是说”
江百丽还在兀自纠结措辞,洛枳已经了然地笑起来,摸摸她的头,说,“顾叔叔比周杰伦帅,恩。”
百丽立刻抬头龇牙,洛枳以为她要为周杰伦向自己讨公道,没想到她张牙舞爪地大喊,“什么顾叔叔他哪有那么老”
洛枳浅笑。喜欢离爱很远。但是,看样子,至少有点喜欢的吧。
洗手间里负责帮顾客递送擦手纸巾的服务员一直低头抿嘴笑,百丽叫嚣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了洗手间一景,慌忙拉着洛枳跑出了门。
顾止烨开车送她们回学校,不出意外地堵在了西直门。
“西直门的这个桥”顾止烨说了一半,无奈地笑了起来。
“听说没有人不抱怨这座桥的。到底为什么啊,建了桥居然比不建还要堵”百丽身子一歪倒在洛枳身上。
“听说是因为,这座桥的设计,从空中俯瞰的时候是一个中国结。”洛枳说。
百丽在心里想象了一下繁复的中国结,噗嗤笑起来,戳了戳洛枳,“喂,当初这座桥是不是中国联通投资的”
顾止烨笑起来,洛枳透过正前方的镜子看到这个男人眼角眉梢的暖意,那是盛淮南戈壁他们这些男孩子尚且无法拥有的气度和魅力,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绵延成他此刻嘴角恰到好处的弧度。
他坚持要送洛枳和百丽到宿舍楼。路过超市的时候百丽偷偷跟洛枳低估了一句卫生巾用光了就急忙跑进去了,剩下一头雾水的顾止烨和反应慢半拍的洛枳。
“她去干吗了”
“呃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洛枳嘴角抽筋。
“百丽真的挺有趣的。”
洛枳停顿了一下,慢慢地说,“是。很好的女孩子。”
她有些想念火锅店,因为此刻的沉默太过刺耳。顾止烨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按键声响在耳畔,冬季的阳光初觉温吞,呆站了一会儿就开始从心底暖起来,洛枳打了个哈欠,把头偏向背离顾止烨的那一侧。
她看到了盛淮南,双手插兜从不远处的校医院走过来,一步步靠近超市门口,然后不经意间瞥见了并肩站在这里的自己和顾止烨。洛枳一路注视着他走近,猛然想起这个地方竟然就是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气冲过去帮他从跟许日清的纠缠中解围的地方。一走神,就低头苦笑起来。
盛淮南的眼底写满了诧异,他站住愣了一秒钟,然后恢复了笑容,落落大方地走过来,点点头说,“顾总。”
然后转头问,“怎么在这儿”
声音亲切自然。洛枳早已熟悉了每一次和盛淮南尴尬闹翻或者冷战过后,再次见面,对方都能将场面粉饰得歌舞升平。
其实自己不也是一样。即使嘴角酸涩下垂,拼了命也会让它上扬到最大弧度,可以关上门咬牙,可以躲起来切齿,人前只能笑。
有一种人,只会笑给别人看。
是不是应该庆幸,自己和他,从来都是同类。只是洛枳承认,盛淮南远比自己纯熟放松至少是曾经。
“等人。”洛枳也礼貌地笑,然后不再讲话。
盛淮南站了半分钟,三个人的沉默远比两个人难熬,他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略微暗哑,“那我先走了。”
“再见。”洛枳点头作别。
“跟我第一次见你们的时候,感觉不大一样了呢。”
洛枳想起那天告诫自己不要沦为被包养女大学生的霸道而孩子气的盛淮南,长叹一口气,偏过头去看到顾止烨脸上高深莫测的笑,然后扭脸继续木然盯着超市人来人往的门口。
“可能那时候我比较瘦一点。”她淡淡地说。
顾止烨沉默了一会儿,“好冷。”
江百丽许久还是没有出来,顾止烨低头点了一颗烟,有些含糊地说,“你好像很戒备我。”
“我们两个又不交朋友,何必介意呢。”
“百丽最好的朋友,自然应该是我的朋友。”
这样的姿态和立场让洛枳心情复杂起来,她低头整理了一下外套的口袋,郑重地说,“尽管我知道这话是废话,但还是要说,请你善待她,哪怕你并不是想要追她。”
“如果我是呢”
“那就更要真心的对她好。我希望你是个好人。”
“说得好像你根本不相信我是个好人似的。”
“可能因为我的确不大相信。”
“凭直觉”
洛枳抬头平静地看着他,“就凭第一次见面您搭讪我时候的样子。”
她与地坛
顾止烨很久没说话,仿佛在斟酌用词,不一会儿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