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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内完成主人的愿望,是他的职责。
“希,你还记得吗你就是在这里替我庆祝十八岁的生日”
她的声音幽幽地传来,回头给了他一个温柔的笑容。
他恍恍惚惚地想起了谁,那个人,也有这样寂寞又温柔的笑容。
同样的,不是给他的笑容。
“当然还记得,我当时还送了你一条项链,颖颖你有没有好好带着啊”他浅浅笑道。
既然读取了穆希的记忆,那么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他自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想要的,是和穆希幸福地生活下去。他自然要完美地扮演着那个穆希。
那个深爱着裴颖的穆希。
“你看。”她从衣服口袋里拽住一条项链,项坠是一个甜美可爱的银制天使,在阳光下闪着夺人的亮光。
“很好看,和你很像。”他笑着说出当年穆希说过的话,自然而又深情。
她满足地笑了,伸手揽住他的臂膀,不顾旁人惊悚的目光,甜蜜地靠在他的肩上朝前走去。
在秋日灿烂的阳光下,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其实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是的,在这个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他。
不,似乎还有另一个女子。
他猛然想起来了。
二千年前,那遥远的大汉皇朝,还有那座命名“椒房”的宫殿,以辣椒泥涂墙,辣椒辛味,能使房间温暖,气味芬芳。
那是汉朝皇后居住的地方,代表的后宫里最高的地位,然而当他在这个椒房宫醒来时,这里也之徒剩下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和那个失了宠的女子。
那时候,大家都叫她陈皇后。
“阿彻,你看这件衣服好不好看”绝美的女子穿着繁复的裙裾,在他的面前转着圈,晶莹似雪的肌肤上挂着动人心弦的笑容。
阿彻她是在叫谁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身处一个空旷的宫殿之中,身旁的檀香在青铜降龙博山炉中丝丝渺渺地轻吐而出。玉雕的门户,到处都是黄金装饰的宫殿,木兰木雕刻的掾,文杏木装潢的梁,宫殿宽广得说话仿佛都会有回声。
可虽然视线所及的摆设装饰都精雕细琢,但赤色和黑色的幔帐却衬着这里阴森恐怖,只有几盏宫灯在幽幽地闪着昏暗的光芒。
这是哪里明明是没有见过的地方,为何从心底里涌上来是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很好看,阿娇,在海棠色的裙子应该配那支凤头盘枝玉簪。”他听见自己这么说道。
被称为阿娇的女子嫣然一笑,牵着他的手在一面铜镜前坐下,拉开抽屉拿起玉簪递给他,“阿彻,你来帮我插上去。”
他愣愣地看着铜镜里那张巧笑言兮的俏脸,无法拒绝地接过那支玉簪。低头的那一刻,他发现地上有一道被宫灯拉得长长的影子。
那是她的影子,而他脚下,却什么都没有。
他紧紧地握住手中的玉簪,冰凉彻骨的感觉从掌心迅速席卷全身,让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地清醒过来。
“希,希”一个声音又远又进地传来,他微微摇了摇头,沸腾的人声如潮水般涌来,把那冷清宫殿里的寂寞和萧索冲刷得一干二净。
“希,希你在听吗我穿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嘛”那个声音又在问。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的裴颖。周围吵嚷的声音让他有些无措。
他们现在正在一个大商场的专卖店里,空调开得刺骨的寒,没有那古朴华丽的宫殿,没有那古装的女子,只有嘈杂的人声和四周奇怪的视线。喧闹的商城,更加让他怀念起那空旷安静的宫殿。
一瞬间,他几乎还嗅得到鼻尖残留的檀香味。可转眼间,就被她身上的兰蔻香水味冲刷得干干净净。
他按下心中的失落,笑了笑道“很好看,就买这件吧。”
她开心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换衣间。
他深深地吐了口气,他很完美地在扮演着穆希的角色,一言一行都按照他和裴颖的相处的模式,没有丝毫的破绽。也许就算真正的穆希站在她面前,估计她也分辨不出哪个才是幻影。
深爱裴颖的穆希,自然会不厌其烦地陪着她在商场里买衣服,只是在感情磨得日渐稀薄之后,穆希便再也不曾陪她踏足此地。
所以,这理应是一个很简单的愿望,他只要扮演好这个深情的穆希,营造出她所需要的幻想就可以。
可是为什么他会迷失在另一个场景里,而从胸中不断涌动而出的那股悲伤到底是从何而来
“希,我们走吧,今晚在我那里吃饭吧,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咖喱牛肉。”
她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刷卡付了账,笑着走过来挽住他的手臂。
他定了定神,回了她一个笑容,“嗯,走吧。”
他们并肩走过商城的试衣镜,镜子无情却诚实地照出裴颖独自一人陶醉的笑容。
她动作自然地挽住空气,以怪异的姿势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下走过。
她却浑然不觉。
“阿彻,这个时间,你该去宣室殿议政了”她端坐在凉亭中,虽然嘴上说着他要走,可是那眼瞳中却清清楚楚地写着不舍。
他微微一笑道“怎么不是让我陪你赏花吗你看这片芍药开得多灿烂。”
她嘟起嘴,懊恼地叹气道“已经占了你这么长时间了,到时候我又会被御史弹劾,说皇后娇纵了。”
他看得好笑,不由得说出了记忆中那个人曾经说过的话“皇帝过分宠爱某个妃子才是失德,但我宠爱我的皇后,那岂不是琴瑟和谐,国之所愿”
她的脸色变了变,笑容僵在唇边。
他也不由得懊恼,因为他知道,当年说出这话的人,此时正在这座庞大宫殿的另一侧,过分宠爱着某个妃子。
她低垂着眼帘,淡淡道“你先走吧,我要一个人静静。”
他忽然觉得百无聊赖,不想再去伪装另一个人,拂袖而起,朝亭外走去,
他也只不过是她唤醒的一个人偶,偶人是为了演戏而存在。演戏和看戏的人都知道,就算再美好的故事又怎么样那只不过是一出戏。
走下凉亭,路过亭外回廊内伺候的两个宫女身边时,他无意听到她们在闲聊。
“你看,皇后居然让我们摆了两杯茶,她又在等皇上来了。”
哼,笑话,那杯茶是给他的,只是其他人都看不到他而已。
“唉,皇上怎么可能来呢听说卫夫人已经有孕了。”
他一震,禁不住回过头。
凉亭中那个孤单的身影,正抬手把她对面那个茶杯拿起,倒掉里面凉透的冷茶,然后执起了茶壶,重新注满了清香的热茶。
他愣愣地看着那飘渺的热气消散,暗自握紧了双拳。
原来,她真的是在等那个他
她是分得清的。
哪个是她的幻镜,哪个是她所爱的刘彻。
他忍不住轻轻叹息,眼前一切,如浓烟渐散
“希,希你怎么又发呆了”
他回过神,看看手中的杂志,居然拿倒了。
他淡定地把杂志合拢,抬头看了眼正在厨房忙活的她,长身而起道“不用忙了,我晚上还有事,先走了。”
他的任务是扮演好穆希,这样做也符合穆希的个性,其实对于穆希来说,裴颖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但这部分所占的比例,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很小很小。
最后,甚至变得可有可无。
她急忙从厨房冲出来,匆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拽住他的手臂哀求道“你不是最爱吃咖喱牛肉了吗你好久没在我这里吃饭了,要是着急的话,我做好了给你带走行不”
他低头,看着她清澈的眼瞳中倒影着的,是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她不是陈阿娇,她分不清的。
哪个是她的幻境,哪个是她所爱的穆希。
他一呆,本来应该拒绝的话,在唇间打了个转,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她的笑颜,一瞬间如记忆里那阳光下的芍药般明媚。
而这一点笑容,他从未在那个女人脸上看到过
“皇上”
他惊讶地一转身,看着匍匐在地的古装女子,赶忙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叫我什么”
他眼神一闪,苦涩地笑道“是你说的,不许我再叫你阿彻,要唤你皇上”
他一愣,知道她说的是真正的刘彻。
心中痛得就像是有蚁虫在啃咬,他清晰地认识到,他不过只是个替代品。
也罢,戏子的任务,就是演好观众想要看的戏。
他的观众,永远只有她一个人。
“不用唤我皇上,你知道的,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可以唤我阿彻了。”
他把她环在怀里,低低地在她耳边呢喃道,一如十年前他登基的那一晚,说出来的话一样。
她柔顺地倚在他的身上,发香宜人。
“阿彻,你为什么不爱我了为什么要爱其他人”你不是说过,要造一间金屋给我吗”她喃喃低语地问着。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质问。
因为她问的人,不是他。
他只能扮演她深爱的那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永远也演不来那个人的心。
他这么用心地扮演她希望的那个人,结果却还是不行吗他不想这样,起码这一次,他不想再输了
他暗暗咬牙,没发觉他面前的裴颖放下手中的碗筷,有点担心地看着他。
“希,你最近好像不一样了”他变化自如,勾起唇角,连笑容都完美地无可挑剔。
她低着头,把玩着桌布,有些怯懦地嘟囔道“你最近对我有点太好了”
他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她的意思,按照穆希的个性,每周来见她两次就很不错了,而他现在几乎天天来。
穆希以前不愿意陪她逛街,他现在愿意陪她走到她脚疼。
穆希以前不愿意留下来陪她吃饭,他现在愿意吃完饭还替她刷碗。
穆希以前不愿意听她发牢骚,他现在愿意听她一直说下去
他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她需要的,是以前幸福的生活,是一个和以前穆希完全一样的人。
但他做的有些过了。
“怎么对你好你还不满意了”他说得有些委屈,但心底却掩不住地感到得意。
这一次,他再也不会轻易放手,他不要做刘彻,更不要做穆希。
如果努力成为别人也得不到幸福的话,那就让他做回自己,从这些被他扮演的人身上抢来属于他的幸福
“不是,只是太幸福了有点不知所措”她的眼神中透着迷茫和不安,像是想起了什么,又像是不想想起什么。
他站起身,把她纠结在一起的手指一点点地分开。
“不要不知所措,以后,全部都要想着我,好不好别再和别人说话,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好奇,越伴着她,就越好奇阿彻为何可以把她丢在空旷的宫室内不闻不问。
他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在她入睡以后,悄然来到宣室殿,站在那里,遥看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
明明和他相貌一摸一样,但看着他每天批阅竹简光是搬运就是要累坏好几个内侍,一连几天彻夜不眠地大礼政事,他迷茫了。
看着他指点江山派兵讨伐匈奴,看他召见良方正能直言极谏之士亲自策问,看他外施仁义实行德治,同时又用严刑峻法治理国家
未央宫中的那个人,已经不是那个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