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锁满庭花雨(完结)第34部分阅读
空锁满庭花雨(完结) 作者:淘肉文
焦急的拧毛巾。
我轻脚走过去,小声道:“水佩,火火她一直没醒吗?”
水佩惊得把毛巾掉在水盆里,看着我呜呜的哭泣道:“二小姐,火火她……”
我急道:“火火她怎么了?”
抓紧水佩的肩膀,看着火火安静躺在床上的苍白无色脸颊,我喉头一紧。她奄奄一息的紧闭双目,眼角化开了泪水,咿咿呀呀的哼着,模样难受至极。
此时,我努力建起的所有坚强防护瞬时瓦解垮卸,抱着她的身子嚎啕大哭。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宝玉凋零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宝玉凋零
“二小姐,不要伤心了,火火她不会有事的。”水佩弱弱的劝解道:“温伯说火火她只是高烧梦魇,熬过去了就能醒来的……”
我的心中已然冰凉无味,伏在火火身上颤哭的畅快,仿佛要哭尽所有的委屈和痛苦。这一刻,压抑在心中的难受一涌而泄,被褥皆被我的泪染作了潮湿的冰凉。
水佩在身后哭着絮叨,“二小姐,别哭了,火火吉人天相,她会醒来的……”
我不闻,抱着火火的身子嚎啕,直到喉咙渐渐刺痛,声音呜咽的发不出。
“清平……”火火虚弱干瘪的声音传来,“不要哭了……清平……”
长久的哭泣之后,眼睛干涸的刺痛,感觉火火的动静,我激动的说不出话,也睁不开眼来。
“二小姐,火火醒了”水佩惊喜的说,“火火没事了……”
我视线模糊只能眯着眼,屋中阴暗,火火的神情在逆光中显得飘渺黯淡。我抬头,喉咙有沙哑的疼痛,“火火……”
她微微一笑,“清平,你原谅我了……你不怪我了吗?”
“傻火火。”我鼻头一酸,哽咽道:“我都知道了,你是为了善勤才隐瞒着我的,我怎么会怪你呢?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的。”
她缓缓点头,两颊的酒窝淡淡显露,“我就知道清平会原谅我的……”
“会的,会的。”我连忙道。
“哥哥他一直喜欢大小姐,为她做了好多错事,我都知道,可是我不敢告诉你,我怕你知道了就不跟我玩了……”
我摇摇头,唇角慢慢展开,“不会的,我不会怨你。”
“阿娘说我是在大火中出生的,就给我取名火火。她在火中救了我,可是她烧毁了整张脸,眼睛也烧瞎的,所以从小阿爹就不喜欢我。但是哥哥他对我好,我犯错他总是给我扛着。我调皮捣蛋不小心摔坏了阿爹的白玉瓶,哥哥给我承担,被阿爹拿竹条抽了一百多下,我在旁边吓傻了,哥哥的后背全是血,我想说是我做的,可哥哥不肯……”
火火茫然无聚的盯着罗帐上方,眼睛如死水般聊无生气,“我渐渐的长大了,才知道为什么阿爹讨厌我,原来我不是他们的亲女儿。哥哥也知道,但他不告诉我,说我永远是他的妹妹……”
我胸中刺痛,抚掉她无声无息的泪水,这就是火火为何在我面前提起她娘很少的原因吗?
“我知道哥哥喜欢大小姐,但我讨厌她,非常的讨厌,她动不动就要掌嘴,每次看到我就要打我,打我的脸,我讨厌她。我跟哥哥说了,哥哥说那是因为她小时候犯了病,她心底很善良。所以我不计较,只要哥哥喜欢,我都不计较。可是哥哥越来越过份了,他知道我经常和你晚上去厨房偷吃的,他告诉了三夫人,才害的你在雨中罚跪……”
“不要说了,火火……”我看她死寂的面容,眼睛一眨不眨,难过道:“我都知道,你不会害我的,对不起,我早该知道的……”
“哥哥为了能娶到大小姐,专门帮三夫人做事。可是大小姐她要害你,还让哥哥准备了许多的蛇放在你屋子里。哥哥他很后悔,他是被冲昏了头,他告诉了我,当我赶去的时候,你就被群蛇包围着。我没有拖延时间,我是要救你的……”
火火怔怔的流着泪,我的意识有些模糊,握住她的手支撑,死死咬着牙,“对不起,对不起,火火,我一直都知道你才是真心对我好,在这个林府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拿我做朋友,我不该不相信你的。”
她安详恬静的闭上了眼,“我们是好朋友……”
我心一惊,大声道:“火火,你看,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被蛇咬死吗?”
我慌乱了手的从脖子上取了挂着的平安符,“你看,你还记得这个吗?
是你送给我的红锦笺,你说这是紫姑神娘娘送的,用来保佑吉祥赐安福。原来这上面都沾有硫磺粉,蛇群嗅到都不敢靠近,所以我才能逃过一劫。其实是你救了我。”
“真的吗?”火火微弱的睁开了眼睛,“我也一直挂在身上,当时你还怀疑呢?”
“对对,我是怀疑这红锦笺不是赐安福的,像是凶相。”我笑道:“我给你念念,我这张上面写的是‘凤凰钗,宝玉凋零。惨然怅,娇魂怨,饮泣吞声’,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的呢?你的那张写的什么?”
“‘醉眠人,醒来晨起。血凝螓,但惊喧,骇卒难明’。”火火巴掌大一张莹玉的小脸带着虚幻的笑念着,“我不识字,可清平你好聪明,会作诗又会写字,懂得好多。我什么也不会,就喜欢吃,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后来就找哥哥教我识字,这么些字我学了好久,会背会写了,可不懂意思。”
我几乎又要哭出来,强忍着笑意道:“这个是你送给我的,不管什么意思,我都一直挂在身上,证明我心底是没有埋怨你的啊。”
火火无力地依在枕头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嘴角却绽出一个笑意,“清平……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哥哥他做了那么多错事,你可以原谅他吗?你原谅他好不好……”
听着这似遗言的话语,再看着火火苍白至透明的脸,我一征,心口似被人狠狠抓了一把,疼得难受,“好”我带着鼻腔郑重道:“毓汐是罪魁祸首,我不会怪善勤的。”
“那就好。”火火毫无生气的眼皮噏合,轻轻的闭上了眼,“哥哥他只是一时迷失了自己,他会好起来的,我好想见哥哥……还有阿娘……可是我眼皮好重,我好累……想睡了……”
“不要睡”我眼泪唰唰唰地落了下来,抽泣几下,好像一时喘不过气似的紧抓住她的手摇晃,“火火不要睡,你睁开眼跟我说说话,不要睡啊,火火……”
“我真的好累啊,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火火眼角闭紧了眼,声音低了下去,有了淡淡的悲怆,“我要死了,对不对,身子轻飘飘的。这种感觉好难受啊……可是我没能见到哥哥和阿娘,我好想他们……”
说着,她突然间捂了胸咳起来。
“水佩水佩”我回头抓着水佩的身子,“快去叫莫娘和善勤,快去”
“是是是”水佩看了眼我,慌乱中踢翻了水盆,哐当的落地声嗡的心猛烈一沉。
“慢着还有温伯伯,快叫他来。”
“是,是,奴婢马上去叫”水佩赶紧跑了出去。
火火突然“啊”地一声惊呼:“清平,怎么天突然黑下来了。”说着,两手在空中乱摸,“清平,我睁不开眼了,好黑,好黑,我好怕”
我赶紧坐在床头攥住那瘦弱无力的双手,泪眼迷蒙中那双手指的冰冷,似有一把极锋利的刀在我心头狠狠划过,我的泪无可止歇地滚落下来,不敢置信凄声道:“火火,不要怕,你坚持住,你母亲和善勤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能睡呀”
泪水漫涌上面颊,痛楚难当,“火火,你睁开眼来,你知道吗?楚天舒,你喜欢的楚天舒也在林府里,你不是有很多话要跟他说吗?他马上就要来了,你睁开眼看看。”
“楚天舒……”火火眼神涣散的渐渐眯开,“他真的在吗?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永远都记得,记得他那双漂亮温柔的眼睛……”
“嗯嗯,他不会忘记你的,你这么可爱,他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所以,你要好起来,你要跟他说好多好多的话,是不是?”我凶猛的哭着。
“好,我等他来,我要谢谢他……”火火微微的笑,露出孩子般恬静的笑容。眼睑却又缓缓地垂了下去,“不要哭了,好吵……”
我拼命点头,想听她的话拭去泪水,可是那泪越拭越多,总也擦不完。
几乎在同一瞬,她冰凉的指尖滑落,便那样无声无息地晃在床旁,再无一缕生气。
“不不火火”我力竭的撕声大吼,痛得钻心裂肺,眼睛一黑就倒头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似乎有巨大的悲痛环绕在我的周遭,我疲惫地坠入黑沉沉的梦里,无力再睁开眼睛。那是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无尽的往事,纷至沓来,琐碎而清晰。梦得那么长,那么多的事,穿越三个月,仿佛已经过了一生那般久远。
我闭着眼脑海里的画面一一闪过,有娘心疼的声音,还有火火灿烂的笑容。忽然画面一转,火火如鬼魅的哭诉着,她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哭的撕心裂肺。
“火火”我猛的惊醒坐起来,背后刺骨的汗液融入里衣。月光冰冷自窗格间筛下,是一汪苍白的死水。心,从剧烈的痛与滚热,随着摇曳的蜡烛燃尽的白烟蓄成了一滩冷寂的死灰。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心跳得格外缓慢,一突一突,好似要窒息了一般。
火火,火火……我脑袋炸开的掀开被子,这里是我的屋子,火火呢?她人呢?
一缕月光无遮无拦洒落在我身上,照得整个人如冰霜冻结一般。
我足下一滑,整个人软爬在地,想起火火,我大叫道:“水佩在不在?芷岚夭桃”
没有人应声,我恍若沉浸在梦中,风透过窗口,吹熄了蜡烛。
黑暗中只剩一缕月光泼洒,我捂着头痛的脑袋,就见一黑影寒气闪进来,透着萧萧杀意。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惊声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半惊声
此刻月夜,外头西风卷地,霍霍的风声似呼啸一波袭来,唯闻风中暗香浮动扑面。夜半时分格外地冷,桌上的蜡烛灯芯渐渐熄下去,只微微地透出一点红光。
诡异的屋子里,我伏在榻下,转首紧盯着那一动不动的黑衣人,心陡然静了下来,努力镇定道:“你来了”
黑衣人的步伐僵硬了,我深深的微笑,眼中有幽暗如磷火的光芒,幽幽迸出几分倔意,道:“你就是杀死语婵的凶手吧”
她全身黑衣包裹,隐约露出凹凸的身形,黑暗中浑身透着凛冽的寒意,步步逼近,但脚步轻盈。我暗暗握紧双拳,低低道:“你要来杀我的吗?”
她不答,蒙着的脸面背对月光,我什么也看不清了,心扑通扑通一遍遍有韵律的跳着,“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语婵?你跟你无冤无仇,你又为何要杀我?”
她走到我面前,神态平和的没有一丝破绽,我心底发凉,一种濒临死亡的气息笼罩,我不甘心的吼道:“在我临死前,你至少该摘下面纱,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我平白无故的死去了,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不是很惨吗?”
我的声音有一丝难察的哽咽,看着她窈窕的身姿,静静伫立在面前,月光映射着她满身的寒彻,有着那种楚楚之姿。我心中一动,心底叹息的同时亦在唇角附上了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
“你不肯让我知道你是谁,是在害怕吗?”我缓慢的向后爬,喋喋不休道:“连声音都不肯发出是怕被我听出来吗?看来我没有猜错,我一定认识你,你就是……”
话音未落,她就从袖口露出一把雪亮的银刀,刺得我眼睛一闭,迅速的举起床榻旁的银白点朱的流霞花盏朝她砸去,然后翻身连滚大叫:“救命啊”
与此同时她挥手挡下,我翻滚着身子站起,推到四周的架盆,发出响动的声音。
她侧身握刀要向我刺来,窗口忽然一人跃进,掌风袭来对准黑衣人。
那黑衣人毫不示弱的回手反击,二人在夜色的一声脆响击掌,黑衣人明显劲道不足后退一步。但很快她取出袖中匕首向楚美人刺去。
我避开隔远,捂紧嘴巴目不转睛的盯仔细,就见楚美人若白龙腾飞的一闪,身手矫健敏捷挡过,“姑娘还是束手就擒吧”
剎那间,黑衣人运劲全身一股凌厉的杀气袭去,身形一展,一旋间便是跳跃挥腿,织起一层迷蒙的水雾,笼罩于身,让人看不清楚。
我不觉心神荡漾,忙定下心神平稳气息。这女子的功夫竟然这么厉害,两个回合下来,也不失阵势。
二人交手,黑衣人短刀一划,带起一抹妖异的蓝光往楚美人颈前缠去,楚美人见状,心神一凛,手中袖口一挥,反手游龙般捏住她右手腕,只听“叮”地一声,刀鞘落地。
两人近身相搏,瞬间便已交手四、五招,黑衣人赤手相博,脚步轻盈,同时左袖一拂,化为掌刀,直取楚美人面门。
奈何楚美人功夫驾轻就熟,瞬间张臂仰腰,垫脚腾空一跃,避到黑衣人身后,他变招之快,不慌不忙的直裹向黑衣人左掌,快捷如电在掌接袖边时的刹那化掌为爪,五指一抓,挥下黑衣人面纱。
她惊慌的飞身欲夺窗而去,楚美人快如闪电的拉住她双腿,带劲收住,便甩向地面,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她喉头。
“不要杀她”我跑过去,拉着楚美人衣袖。
身子猛地一颤,倒退两步倚在床栏上,“是你?怎么会是你?”我不可思议的错愕看着面前的女子,眼中泪意更盛,滚滚滴落下来。
楚美人闻言眼中闪过惊诧,“清平姑娘?”
我似失去了所有力气,缓缓、缓缓委下身去,紧盯着满汀尖尖的瓜子脸,她闭月羞花的面容依旧是保持不变的微笑,眼睛弯弯垂下,第一次看到她时就觉得是个可亲的女子。
“满汀杀死语婵的凶手不会是你吧?”我犹不置信方才那个会对我下手的黑衣人就是满汀。
她向来是温和的女子,不争不抢,只尽心尽力服侍在大少爷身边,下面所有的丫鬟都极其尊敬她。怎么一夕之间她就化身午夜黑衣人,不但武功高强,且出手狠绝。
满汀微笑的眼睛弯弯垂下,仰面直视我道:“是我,杀死语婵的人是我。”
她的声音轻柔飘忽,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而不是杀死一个人。
我怅然一叹,幽幽道:“不,不会是你,你知不知道,我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今晚不过是设下陷阱请君入瓮罢了。”
她垂首不语,只神色呆滞望着窗棂上的雕花暗格怔怔出神,容色凄迷。我继续道:“语婵闹鬼的事是我找人假扮的,因为当时我怀疑到三个人,分别是晚池、巧落和芳草。经闹鬼一事,三人都证实全都、不是凶手,但是这三人都有一条线牵扯。”
满汀被黑衣裹住纤瘦的身体,愈加显得她一张巴掌脸莹白如玉。
“那就是大少爷的院子雪梅轩,除了晚池外,语婵、巧落和芳草都是雪梅轩的人。如果我没有说错,巧落在厨房做活,经常去给大少爷送膳,但她明着是二夫人的人,其实暗中勾结语婵,将韶颜楼的消息传递出去。至于接收人,不是大少爷,也不会是你,只有一个人……那就是……”
“不,是我。”满汀笑意无奈而失落,目光悠悠的在我身上一转,“你分析的没错,她们三个都是雪梅轩的人。语婵爱财,我给了她大批的钱财让她替我做事。巧落性高,她受不了厨房罗大姑的辱骂,找我帮忙,我便要她假意替二夫人做事,实则是与语婵互通消息,然后传递给我。所以她们表面上是二夫人的人,其实都是替我办事。”
我轻叹一声,目光瞥向楚美人,他凝视我片刻,欣慰而深邃的对满汀道:“既然是满汀姑娘做的,可否说说,你是如何又为何要杀死语婵姑娘的?”
“她不再听我的话,还威胁我,我当然要杀了她。我叫她交出账簿,她不肯,我便掐死了她,还一把火烧了她的屋子,销毁那本账簿。”她毫无怯弱说得头头是道。
我皱眉,满汀居然会这么清楚,但也许是那人告诉她的。
“满汀姐姐,我同你说话的少,但你的人品性情我都了解。我知道你是要替那人承担,但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这是杀人,不是踩死一只蚂蚁,杀人是要偿命的。”我屈身劝解道。
满汀的睫毛微微覆下,沉吟片刻,嘴角一翘道:“清平,人是我杀的,不管你问多少次,我都会说是我杀的。”
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步上前道:“好,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么你知不知道巧落是如何传递消息的?”
她许久不答,我笑道:“你不知道吧,虽然你知道那么多事,但具体的情况也许你并不清楚。我每次遇到巧落都看她紧张的拿着食盒,特别是有次无意说起暗通消息,她更是惊慌的抓着那食盒。也就是说巧落是通过食盒将消息传递给那人,你还要承认都是你做的吗?”
满汀嘴角动了动,终究是坚定道:“楚大人,满汀承认语婵是我所杀,一切的一切都是满汀一人做的,还请楚大人秉公执法。”
她站起身,黑暗中明亮的目光倏地一沉,缓缓走向楚美人妥协伸手。
“满汀姑娘,不是你做的,楚某不会冤枉无辜。”楚美人字字郑重,句句真诚道。
我即刻道:“如果语婵真的是满汀姐姐你杀的,那么刚才你就不会犹豫那么久了,你早该一进来就了结我,奈何脚步凝滞,不忍下手。你是善良的,就不要再隐瞒了。”
她眼帘微垂平静的笑道:“我不杀你是念在你过去对大少爷的尽心,但你知道的事太多,我必须要向你动手。”
我略牵了牵唇角算是一笑,也不理会,只偏头道:“大少爷?你还记得大少爷,你这么在乎他,就不该承认。如果他知道了,会怎么想?他待人体贴和善,特别是他院子里的人。我还记得乔姿上吊自杀后,他不吃不喝失了味觉,他那么难过,把你们当成亲人,你就忍心让他再次痛苦”
满汀听我悲恸的语气提到大少爷,微笑的眼角黯然失神,我见有效,立马靠近她低声哀怨道:“你从小伺候大少爷身旁,多年的感情,形影不离,虽然芳草也是近身伺候,但我看的出来,大少爷对你是不一样的。若说无情,怕没人相信了……”
我一口气哀愁的说了许多,满汀苍白动容的脸色越来越沉,我心中一动,满汀跟在大少爷身边多年,早已芳心暗许了。
“不要再说了”满汀不愿想下去,神色一变就勒住我脖颈,举刀朝向我,“我说了是我做的,你们为什么就不相信”
“满汀姑娘”楚美人惊色唤道:“姑娘冷静,不要误伤了人。”
我冷冷道:“满汀,语婵要真是你杀的,你就杀了我吧你要真是无情无义的杀人魔王,死在你手上,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灯照影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青灯照影
风声寂寂停下,四周皆是无声的寂静,在黑暗的月色中凉意森森。
满汀刀锋指着我的喉头,不再说话,楚美人四步之遥的望着我,英俊明朗的脸,却是满着莫名的忧伤和担心。
我似有动心,打了个眼色,极力不让自己去顾忌抵在喉咙的刀口,“满汀,你不要再反抗了,不是你做的,就算你承认也没用。你以为你代替他人承担,我们就会善罢甘休吗?”
寒气亮嘡的刀锋抵在脖颈,我目光无惧的仰起头,但手心的汗液暴露了我故作冷静的神情,如果我动了一下,碰上那削铁如泥的短刀,便会一剑封喉,血溅当场了。
满汀的指尖微凉触到我敏感的脖子,如叶尖的一抹冰凉露水,“清平,不管你相不相信,人确实是我杀的。楚大人不是要伸张正义为民除害吗?还不把我抓起来,不然我就和清平一块死。”
她刀锋一转就变了力道,冰凉的刀锋滑过皮肤,瞬间涔血落在脖子里,融进里衣,空气中一阵血腥味道。
楚大人急道:“满汀姑娘不要”
我忍着痛楚愤愤啐道:“你要死别拉我陪葬,替他人承担罪名就很光荣吗?”
她的手微微一颤,随即淡定道:“我没有替人承担”
“那好,我再问你一件事,如果你能回答出来,我就相信你是凶手。”心口猛然一紧,思绪飞快地转动,“你可记得二月初十那晚,你和语婵在碧心湖对我做了什么?”
她和我x的极近,感受她呼吸急促思忖半日,我笑道:“林府皆知我二月初十落入碧心湖失忆,却不知我是被人打晕了头丢尽湖里的,更加不知道我为了躲避再次杀害而装失忆。其实我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除了语婵,还有一人,而那人就是杀死语婵的凶手,你则万万不是。”
满汀哑口无言,神色随着我的话语一分一分地黯淡下去,抵在我脖子处的手一松。楚美人见势快速扭掉她手上匕首,拥我入他怀。
正在这时,外面水佩着急来传,“二小姐,大少爷到了。”
满汀闻言猛的抬高头,我见机急忙对楚美人道:“大少爷深夜来访,是有要事,楚大人先带满汀去隔壁耳房回避。”
他看着我脖子上的鲜血,从衣袖取了帕子,“血还在流,先止住。”
我感激接过附在脖子擦掉血渍,引他们去耳房,正巧水佩掀帘子,大少爷便进来了,我偷偷向后看了眼,一面套好外衣,一面吩咐水佩道:“先掌灯吧”
烛芯渐渐长了,照亮整间屋子,大少爷的清朗面容有丝焦虑,可能来的匆忙,额头全是密汗,还未靠近第一句话就脱口而出:“清平,你没事吧?”
我抿嘴一笑,看样子他是知道满汀要来杀我,才会神色匆匆。
他见我未答话,意识到问的有些莫名其妙。随后温和笑道:“今日毓离中毒,我担心你,怕你也会不测,所以……”
他温润的眸子向他出望去,一瞬间神色冷冻不语。我顺着他目光低头一看,原来昏暗的屋内因刚才楚美人和满汀的打斗早已凌乱不堪,桌椅架台横七竖八,还有被我甩开的银白点朱的流霞花盏。我瞥了眼水佩,示意她收拾。
“满汀来过了?”大少爷眼睛黯淡,凉薄气息笼罩,却不再看我。
我深深看了他一眼,满脸凛然坐下,倒了杯茶缓解舌燥,“来过了。”
他怔怔的站立神色寂寥,我对水佩道:“这水凉了,换些热水来。”
片刻,水佩从外屋端了一盏滚烫的热水。我提壶灌水,斟满两杯,轻轻道:“夜深露重,大少爷来的匆忙,先喝杯茶消消寒。”
他惶恐的扶正对面椅子坐下,扑面扫过一阵淡清的薄荷草香,闻之清爽睡意全无,“她都做了什么?”
我拢好衣襟,不让脖子上的伤口露出来,又慢慢挑拨着桌上的灯芯,顾左右而言他,“我突然想起来了,有次我差点翻身掉进碧心湖,幸好你及时出声,满汀又出手解救我才无事。可当时就纳闷满汀的脚力怎么比大少爷的还速度?后来在百师阁,她出言救了龄仪,被三少爷罚礼蹲了良久,却一点面色不改。我观察仔细,还想着她身轻如燕,是那‘韵绝香仍绝,花清月未清;天仙不行地,且借水为名’的水仙子来着。”
像是平常一般的聊天,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滔滔不绝地说那么多话,仿佛身不由己一般,说得越多,心里那种凄凉的感觉越是浓重,像雾气一般一重重地袭卷上来。
良久,茶凉透了,他拧了眉头终于道:“她人呢?”
我摇头,飞快的扫视周围一眼,淡淡而疏离的微笑一直保持在唇角,“满汀武功高强,这会也许早就施展轻功回去了。”
他美玉雕刻的清瘦脸上顿时染了道灰蒙的光线,却依旧高贵圣洁不染尘埃,长长的睫毛如泼墨般晕染。我低头,心底霎时涌上悲凉。
大少爷知道许多的事情,却为了身边的人不受到伤害而偏袒,他的难处我知道,可我不能原谅他的一味纵容。
如此,似乎我们会成敌对的一方。
我有些哽咽难受道:“大少爷是清平在林府最为敬重的人,温和善良,总是噙着淡淡浅笑,如沐春风,无怪乎那么多的女子甘愿情定。我永远都记得第一次见面的场景,你在红梅花下弹奏的那首曲子还记忆犹新,我却恍若进了神仙阁境,飘渺风姿令人动容。”
他眼神清澈微带凄凉,我颤动了一下,鼻翼微酸,“第二次,因为罗大姑的挑衅,我下手过重将她打晕了,未怕他告之二夫人,我涂了颜料在全身造成是被她打伤的伤痕,巧舌扮楚势必要撵她出府。若不是大少爷一番话,可能我会一直被罗大姑欺压。然而之后,我才知道大少爷早已识破了我的j计,亲自赶走了罗大姑这个雪梅轩的人。大少爷因我而赶走了自己的人,我一直都是记得这份恩情的。”
仿佛酝酿了已久的情绪,我满腹心事,“大少爷似乎对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相助,只是,清平不懂,为什么?”
屋内的火烛燃烧了一截,依依袅袅的轻烟腾起,腊汁趟在桌上,发出“嗤嗤”的声音,若泣鸣一般。
他默然良久,忽然兀自泛起一抹昙花似的微笑,含着淡淡的一缕愁绪,久久盯着我注视道:“因为你的这双眼睛,弯状半月,像极了我的娘亲。”
有那么一瞬间,我胸口闷闷的喘不来气,“原来如此。”我按捺住,轻声一笑,“清平对自身的相貌跟整个林府的众生丫鬟来比,不过尔尔,怎能让大少爷青睐有佳,屡次帮助解困呢?莫不过是因为这双像极了大夫人的眼睛。”
他听我讽刺的话语,眉心一皱,急道:“清平,你万不要这样想,就算你像我娘,但你们是不一样的。”
大少爷说此有了几分伤感,“我出生娘就去了,不知她是何模样,唯屋中一画像挂在墙头,日看夜想,印象中关于娘的一切,只剩下祭悼她的半月湖和传说。这么些年,娘的样子深深刻在心底,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平生了一种亲切感,那双眼睛笑起来像极了画像中的神态。”
我哀哀点了头,不再说什么,只是那隐隐的不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大少爷和林老爷第一次见我的时候都有丝错觉,全都是因这双像大夫人的眼睛,这意味着什么?
心头剧烈地一震,仿佛明白了些却什么也不明白,如此反复,我看着他的笑容愈发冰凉。他虽是笑着的,可是一点愉悦的情绪也无,仿佛一张空洞的面具,让人看一眼,只觉得心里骤然被秋风苍茫地吹过。
撇开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渐渐露了鱼白色,我才惊觉二人相对坐了半会。我觉得困倦,又想起耳房的楚美人和满汀,于是道:“不管清平是否像大夫人,依旧是感念大少爷的帮助。只是,怕今日一过,清平和大少爷再不若从前了。”
他看向我的目光深沉而明了,良久,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你非得如此吗?”
我好笑道:“不是清平非得如此,而是那人逼的。大少爷有自己待人处事的原则,同样,清平也有。”
他缓缓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磨砂着瘦削光洁的下巴,轻声启齿道:“如果……如果我求你放过她……”
他的话带着浓浓的鼻腔,我心陡然一惊,双目微张,蜡心的跳跃一遍遍在我眼睛划过,如刻漏一般一滴一滴重重砸在心上,和着时光的印记一同残忍而决绝地碾过。
“清平,我从未求过人,今晚,我只求你放过她。”他幽幽的睁眸,目光灼灼,明亮如赤焰,映着青灯照影,这样的刺眼。
我几乎被惊住,睁不开双眼。心上突然泛起一阵说不出的凉意,仿佛冬日里在冰水里湃过。
“清平,我求你放过她。”他灼热的目光如迷雾飘出,淡淡散在空气中,弥漫出一股清浅的凄厉。
我倒抽一口凉气,他双眸中的深切和忧愁漫开,如刀锋一样的冰冷和决绝剜在心口,瞬间攫住了我所有的意识,只觉得酸楚而头痛。
几乎有一刹那的动摇,我的身子陡地一震,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心口,砰咚砰咚,一下比一下跳得更急。
第二卷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退是绝路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退是绝路
心跳沉沉地虚弱着,仿佛桌上跳跃着的微弱火光明灭。衣衫尽被汗水湿透了,粘腻地附在身上。我吃力地伸手抚一抚额头,缓缓直视他伤怜的眉目,欲言又止,心痛的说不出拒绝。
神思游离的一个瞬间,唯听见隔壁的响动,“放开我……”
是满汀的声音,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少爷跟我的对话都被满汀听到了吗?
他闻声惊讶道:“满汀在这?”
我来不及说话,耳房就传来打斗声,直至越来越激烈,虽看不到,但感受得到凌厉的拳脚相博。
水佩立即道:“奴婢去看看。”
我拉着她,“不要去,别被伤到了。”然后放声大叫,“楚大人,满汀,别打了,屋子都被你们砸乱了,出来吧。”
里面的声音静止,二人便从耳房出来。
满汀一见到大少爷,脸色变得难看,原先弯弯垂下的眼眸也不再带着笑意,她躬身道:“大少爷!”
她清瘦的瓜子脸在烛火的摇影中有淡淡坚定的弧度,微红的烛光似水痕划过,在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晕红。
大少爷清朗道:“你真的是来杀清平的吗?”
满汀的神色复杂而迷惑,她别过头,看着我坦然道:“是,奴婢要杀她。”
“啪”的一声巴掌脆响,大少爷逐渐由清冷变成愤怒,举起的右手微微颤抖,“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这么残忍!原来这么多年,我从未看清楚你们。乔姿是,她害了那么多人,所以她自杀了,你知道我有多心痛。现在你也是,难道你也要步她后尘吗?还有……我不愿,不想看到你们一个个从我身边消失……”
他的声音哽咽,额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清雅的面容有着深幽如海的忧伤。
满汀垂下头,没有捂着被打的半张脸,只紧闭着眼睛。
这情形,我如何不了然。凄苦的笑容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唇角,如裂痕一般横亘在脸上。我静一静声道:“大少爷怎么不问问满汀是不是受人指示的?”
“没有,是我自作主张。”满汀毅然决绝道。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语气,由激烈克制成平淡,“你刚刚那句话不就是承认了,后面还有人。”
她陡然一惊,立刻明白过来。我道:“任你如何狡辩承认,也抵不过事实的真相,无论是我还是楚大人都不会放过真凶。”
我的话极轻但沉甸甸的,以为艰难的话到嘴边原来可以说的这么畅快。话语坚决如断刃叮当落地,一刀两断。
少爷深深的哀求,求我放过凶手,却被我无情狠心的拒绝。我心下又酸又热,仿佛骤然喝下了一口滚烫的汤水,积在喉中,肺腑皆是热辣辣的酸痛。
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大少爷,他脸色苍白得可怕,眼神凄厉而无望,没有再看我便扭头而走。
夜风从窗缝间贯入,带着潮湿阴寒的气息,似一口欲吐未吐的叹息,晃得原本稀微的烛火跳跃明灭。
心的底色是苦涩的,那苦涩延伸到嘴角亦化作一抹苦笑,真的从此就决裂了吗?
满汀随着大少爷离去也跟上,清淡中唯留下一句话,“我决不允许有人伤害他。”
我别转身,只作充耳不闻,凝神看向窗外,双目冷滞,几乎想看穿外间涌动的风向。
“你决定了吗?”身后楚美人仿佛明白我的心事,轻声道:“也许真相不会是你想看到的,你也要继续吗?”
他有着洞察一切的高深,想来这句话自有深意。“我是固执而坚持的,不然我不会请你来帮我。”
之所以在满汀出手前楚大人能及时相救,其实都是我计划好的。因楚大人早就调查出夭桃闹鬼一事是由我指示的,就要来我屋子询问。而当时我正好见火火像是断气了,以为她不行了便晕厥过去,幸好他及时赶到,不但救了火火还弄醒了我。我就告诉他,杀死语婵的凶手今晚极有可能会来杀我,我需要他帮助。
其实通过昨晚夭桃的说法,我就猜到一人可能是唯一的凶手,便在今早吩咐芷岚和夭桃去留下线索。也就是那件在语婵屋中和账簿放在一起的青色衣服,那衣服为语婵所有,但因在碧心湖杀害清平时,被清平撕破了一块碎布,留下证据。
清平的被杀当晚除了语婵,还有一个人在场,这个人就是杀死语婵的凶手,那么她一定清楚语婵这件衣服与我的关联。留下这件衣服是在提醒她我知道了许多事,目的便是引她过来杀我,没有想到会是满汀来承认。
精心设计的瓮中捉鳖没有成功,反而大少爷来求我放过凶手。此刻,我像是被极细极薄的锐利刀锋划过皮肤,起先并不觉得痛,眼见伤口张开,才痛楚难耐。
楚美人顺着我的目光看向远处升起的太阳,我默默片刻温和道:“楚大人,谢谢你救了我,只是恳请你一如既往的支持清平的决定,好吗?”
没有坚强的后盾我才知在这个古代是寸步难行,就算明是对的,是被冤枉的,只因无权无势,就被任由践踏。
正如今早毓汐那件事,林老爷偏袒自己的女儿而妄下定论。我不相信以他的睿智不可能看不出来,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意孤行撵我出府,终究在于他是林府当家人,掌权便握有生死。
终于明白为何夭桃要步步向上爬了,她早就看穿了吗?所以她英明的找到我,并居心叵测的告诉我,清平是二老爷的女儿,以及二老爷和林老爷的恩怨,目的是要诱导我报仇,让我夺权。
上世的恩怨纷扰就被淡化吧,我不想牵扯进来。只是心底突突的跳着,无形中有个声音在呢喃。拥有现代的思想,就算不争不抢,从三等丫鬟跳到一等丫鬟,再摇身成二小姐,这除了机缘巧合外,也与我所付出的努力相关。
过去本只一心一意想要攒钱出林府,从未想过要争夺权利,但眼见身边的个个丫鬟们斗得死去活来,挣脸面耍威风却还是得被震慑主子跟前。丫鬟就是丫鬟,任是多大的权利,终究是下人一等。
而我,明是二小姐,但有谁真正把我当过小姐的,还不是照样任由玩弄鼓掌,一不小心还会如今日一般受辱。
所以,我真的不能再软弱下去,凭什么我要一直被欺压,难道在古代生活的久了,快被封建的奴隶思想给熏陶了?
我陡然握紧了双手,不会的,我的骨子里还是有着现代人的脾性。那么,从今日起,我要争,也必须争,我再也没有退路了,我要让所有看看,我萧清平不是那么可欺负的。
仿佛被自己强有力的决心定住,我目光中的坚定被楚美人看到,他一手搭在我肩膀上,只是轻柔的笑道:“我答应你,不管你做任何决定我都会帮助支持你。”
我眼睛一亮,含笑看着他幽谷碧潭般的清雅眸子,他说的是“我”而不是“楚某”,对我也没有“姑娘”般的喊着,他向来是客气的,而这刻,他是把我当作朋友,知心朋友。
有一种温热的潮流在心中激荡,我久久不能回神的看着他满怀感激。
突然莫名的想起火火,我转头猛然问道:“火火呢?她情况怎么样?”
水佩看我突然激动,急道:“火火没事了,多亏了楚大人赶到,用内力逼去寒毒,现在在温伯伯那里治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