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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大大从来都不会在乎我们的死活,他在乎的只是那个澡堂,只要澡堂里一直有人,一直有交易,就够了,至于被他利用的那个人是谁,他才不会关心。
我冷笑着,对这世界看得太明白,只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冰冷。
夏天没再说什么,起身,把内裤拧干,晾在烧热的暖气片上。
看着内裤躺在那里不断冒热气,又想起小西住的破房子,那里根本没有暖气,只有一个又老又破的炉子。
我走了。
我说。
累了那么多天,就睡这儿吧。
夏天从后面把我抱住,刚洗过东西的手搭在我的手臂上,还有些凉。
算了,我回趟家。
出门,没有回家,而是直奔小西住的地方。沿路看到有农民还在摆摊,就买了几根红薯。
烤红薯给你吃吧,小时候,我经常这么干,把红薯放在炉盖上,烤出来可香了
小西见我又跑回来,嘴上不高兴,可脸上还是带着欢喜。
这样也行吗我们南方没有炉子,我都不知道还能这样。
当然行,你就等着吃吧
把红薯放在滚烫的炉盖上,坐在床边,跟小西一起看着红红的炉火。
好像一下子又回到小时候,跟几个小伙伴守在炉子旁边,一边烤火一边等着红薯冒出香气。那是任何高超的烹饪技巧都比不过的最原始的香气。
热腾腾的,钻进鼻子里,好像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跟着变暖了。
红薯烤好了一面,拿起来,再换另一面烤。
别烫到
小西担心地说。
没事儿,可热乎了,给你暖暖。
我把刚拿过红薯的手放在小西的脸上,小西抓着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下。
要是能一直这么热就好了,给我当暖炉。
小西的声音很轻,听上去让人心疼。
这一刻,突然想带着小西逃跑,逃开这个小镇,逃开澡堂,这世界会不会有一个地方,给我们新生活
第三节
当晚,睡在小西那里。
小西紧紧缩在我的怀里,睡着的时候,身子还有些颤抖。
他是做梦了吗又梦到尧哥了吗
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有我在,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颤抖才停了下来,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我下床,给炉子里添了一些木头,一夜温暖。
第二天,去外头买了早餐,陪小西吃。
吃到一半,小西说,你别管我了,该干嘛干嘛去,你对我太好,反而让我觉得不舒服。
我跟尧哥的事儿,是我自己心甘情愿,没想着靠这个换你点儿什么。
小西的嘴角,挂着不容置疑的倔强,
我烧了些水,又帮他清洗了一下伤口,涂了药,便走了。
没有回家,直奔澡堂。
说起来,已经有一阵子没进澡堂了,站在澡堂门口,竟觉得这地方陌生,好像跟自己无关似的。
哥,你终于来啦,小西找到了吗
刚进澡堂,迎面碰上一张笑脸。
是刘文爽,只穿了一条黄色短裤,上半身裸着,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如果我是第一次见他,说不定,还会被他的身材吸引。
大大说过,澡堂会来新人,他说到就会做到,自然不会在意我的感受。
我盯着刘文爽,没有说话,只是冷笑,然后,从他身边擦过去,径直走到大大的休息室。
大大躺在床上,正在看一份报纸,样子看起来认真,只有我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在看,而是在等我。
我不想干了,这澡堂已经变样了,不是我当初来的时候那个澡堂了。我腻了,想走了,大大,谢谢你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的照顾,希望我走后,澡堂会越来越好。
并不是赌气,这念头已经有了好一阵子。
澡堂,就好像一个欲望纠缠的漩涡,每个人在里面都会迷失自己,最后沦陷。
我累了,想过简单一点的日子,哪怕是穷,哪怕是孤单,也好过这里的虚伪,尔虞我诈。
大大把手里的报纸放下,冲我招了招手,让我坐到他身边。
就像一个慈祥的老人,疼爱自己的孙子。
我就问你一句,想不想替小西报仇
如果你愿意留在澡堂,我可以安排你见尧哥,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随你的便。
到底是在这世道上混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只要一句话,就让我建立起来的所有坚决土崩瓦解。
小西的仇,我一定要报
尧哥在小西身上留下的伤,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为了小西,我只能听大大的安排,留在澡堂,哪怕是每天要面对刘文爽,也没有办法。
大大,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出去干活,尧哥的事儿希望你不要骗我。
走出大大的休息室,去更衣间换衣服。
夏天从后面走过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来啦
嗯。
那个人你看见了
嗯。
我帮你对付他,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夏天说这句的时候,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完全不认识他了。
难道,澡堂真的有这样的魔力把一个原本单纯的人变成妖怪
我还记得初识他,在广场上踢毽子,傍晚的灯光下,他的眼神那么清澈
第四节
澡堂,还是原来的澡堂。
迎来送往,赤条条的,各种裸体。
一个人隐藏起来的所有不堪,在这个澡堂,都变得放肆,理所当然。
我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看着一个满身赘肉的男人在我对面不远处,一边冲澡一边撒尿。距离他不到五米就是厕所,但他仍然选择在众目睽睽之下撒尿。
很快,就有人穿拖鞋,淌着他的尿从身边走过,若无其事。
这几天,大部分活儿都交给了刘文爽,新来,喜欢出风头,随他去吧。
只有部队里那个胖班长,指名要我给他搓澡,还上了二楼。
我这辈子,算是让当兵这事儿给害了。
没来部队之前,我还有个女朋友,处得可好呢,本想着当完兵,回去就跟她结婚。
现在得了爱男人的病,怕是也治不好了。
翔子,你知道吗上个礼拜我去了长途汽车站旁边那个小理发店,听说那里有好多鸡,我挑了最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一丝不挂坐在我身上,我他妈的就是硬不起来
我摸着她的奶子,越摸越恶心,最后,给了钱,匆匆忙忙地逃了。
这辈子,就算是完了,家里老母亲还指望着我传宗接代呢。你说我都没法儿跟女人玩儿,还怎么传宗接代啊
胖班长自己在那儿说了半天,我始终没有接话。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悲伤,听听也就算了。
谁还指望着能被谁拯救吗
我把添加了薄荷成分的牛奶沐浴液抹在胖班长的两腿之间,他的机巴像是受了刺激,一下子站了起来,特别坚挺。
那样子,就像一个随时准备冲锋的战士。
你到床上,弄给我看。
胖班长的声音变得嘶哑,这是大脑被欲望塞满后的症状。
仿佛刚刚的感叹,不能传宗接代都成了屁,烟消云散。
我坐到床上,把自己弄硬,上下来回地撸,胖班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每一个动作,好像在看一部真人版的涩情电影。
没过一会儿,他就发出咿咿呀呀的呻吟,然后射了。
这可都是我的子孙啊,真作孽。
胖班长用手抹了一把射在肚子上的米青液,苦笑。
我用温水把他肥大的肚子冲干净,好像那里什么都没有过一样。
从二楼下来,到门口抽烟,大李子刚好也在。
听说了吗大大病了,好像是肾出了问题,没多少日子了。
别胡说,大大身体好着呢。
岁月不饶人啊都那么大岁数了,身体能有多好呢
大李子最后这句,不像是幸灾乐祸,言语间透着伤感。
人这一辈子,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斗不过岁月吗
下班后,去小西那儿坐了一会儿,给他清洗伤口,抹药,又陪他聊了会儿天。
小西的状态还是不好,能感觉到,硬撑着,强颜欢笑。
换了是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坐着,躺着,走着,就连拉屎都疼,怎么会不烦躁
快好了,炎症消了就快了,到时候,我请你吃正宗的四川麻辣烫。
安慰小西,小西把头放在我的腿上,不说话。
我知道,那个风骚婀娜活泼的小西,再也回不来了,有些事变了就是变了,逃避也没有用。
从小西那儿离开,去了大大家。
大大见到我,显然有些意外。
好久没来陪您了,今晚让我住这儿吧,陪您说说话。
大大伸出手,在我脸上掐了一下,算是疼爱。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总觉得大大掐我的时候,手上已经没劲儿了。
第五节
我睡在大大的床上,大大这一夜,睡得不安稳,总是起来上厕所,来来回回冲马桶的声音。
人老了,连一个安稳觉都得不到,也是可怜。
都落上灰了,该洗洗了。
我指着大大窗前那一串贝壳做的风铃,还记得第一次来大大家时,便被吸引,风铃摇晃,发出悦耳的声响,仿佛灵魂跟着飘到了海边。
你拿去吧,留个念想儿。
大大把风铃摘了下来,递到我手上。
好像在跟我告别。
难道大李子说的都是真的大大快不行了
回到澡堂,把风铃放在水龙头下面,一个贝壳一个贝壳冲洗,这些贝壳,曾保护着一个又一个生命,后来,生命消失了,它们留了下来。
是要送给我吗
夏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像往常一样,拍着我的肩膀。
我想拿给小西,他一个人太寂寞,有点儿声音陪着也好。
夏天没再说话,脸上也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我把风铃冲洗干净,挂在更衣室的柜子里,换衣服,开工。
中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