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条河流 作者:填空君

    张是英语。

    他费劲巴拉的打开错题本，把错题抄写上去。

    周六下午只有节90分钟的课，下课后放学。

    这节课语文老师没来，由班主任监堂自习。

    英语老师捧着几套新印且带有油墨味道的考卷，她和数学班主任在教室里闲聊。

    “张旭数学成绩最近有进步，下次月考说不定能到140吧。”

    “可是他的英语太拉分了。”

    “但还是有潜力，我看他这次月考和最近的随堂考明显正确率提高了。”

    “也对。”

    “班的李源月考生病没来，如果他来的话，肯定会考得相当高。”

    ……

    “那个呢？”英语老师努了努嘴。

    “颜鹤？！”班主任笑了，“得了吧，那个差生怎么教都不会，拉低班级平均分，要不是他这次我们班能超过二班，那样就排第二了。”

    颜鹤缩了缩，怔怔地盯着空了答题区域的错题本。突然间想到没有蹭掉本子上黑色水性笔下的铅笔草图，他从笔袋里找出块橡皮擦掉铅笔痕迹，却忘记了油墨未干，直接带出了几道难看的痕迹。

    他不敢去问老师了。

    反正是差生，是拖后腿的。

    自己对班级没用。

    ——不需要管他。

    ——随他去吧，我们是重点高中，又不是垃圾收理厂。

    ——卷纸没他份又没有什么关系，反正答了也考不好。

    该习惯了吧，颜鹤吸了吸鼻子，努力把头埋得低。他想，这样定不会有人去关注他了，也不会有人去骂他了。

    这是所公立学校，历史已近百年，而且学费和补课费要的钱比较高。颜鹤当年中考的时候发挥超常，考得不错。运气好到考上了从前根本摸不到边而随手填在表单上的所省重点。

    可惜他平常的成绩并不高，在堆原本成绩不错的学生里便原形毕露。课业繁忙虽不耽误谈恋爱，但是班级里都在比谁的成绩好。如果成绩不好，便像丢下了最重要的东西。

    学生们的课余生活又不能太枯燥无味，压抑了太久的东西总需要出口来发泄。

    有时同学会编出打油诗之类的即兴表演，偶尔也把颜鹤编排进去，然后大家哈哈大笑。

    这里面并非有模仿地域特色的发音和无关痛痒的玩笑话，带着恶意的气息并不掩饰它的存在，你沉浮在其中，呼吸着夹杂着它的空气。

    而且，它无孔不入。

    重点中学，重点在于抓成绩。

    其余的无关紧要。

    最后节数学课，果不其然颜鹤在最后半节课数学老师讲试卷的时候被叫起来罚到下课。按理来说他已经习惯了数学班主任的态度，而且大不了就是在这里等着下课放学，回家的时候再休息罢了。想到这里，颜鹤案子叹了口气，认命的起来。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有着点自娱自乐的精神，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还是拿起了纸和笔，点点的记着黑板上的公式。这些也都没什么，忍忍就过去了，高三的时候大家基本不在个班级，那时候每天在教室里写本又本的习题册，哪会有时间再去管你呢？

    当然没时间了。

    所以即使后座的人说颜鹤挡到了黑板让他往边上着，他也没在意什么。至半年，大家就各自散了。

    而且不止是个学校是这个样子，很学校也都是如此，没什么好抱怨的。

    颜鹤是这堂课上唯着的学生，老师抬眼就能看见。班主任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她看向这个成绩差得可以而且又拖后腿的学生，不自觉地说：

    “考得这么差不知道丢人。”

    恩，确实丢人。颜鹤心想，面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且毫无生气。

    班主任说完之后继续讲题，颜鹤字不落的都抄了下来，当然事实上他有大半都看不懂，这些解题步骤甚至比英文要搞得他眼晕。

    颜鹤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有点头疼，看不懂的话下回考了要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又撇了撇嘴。

    “颜鹤！”班主任的声音唤回了颜鹤的思绪，他有些呆愣的抬起头，看着前方怒目而视的班主任。

    班主任的话像连珠炮似的砸了过来。

    “上课都不认真听讲！颜鹤你对得起家长对得起学校吗？！我教书教了这么年都没遇见过像你这么差的学生！

    “你是不是想要跟我对着拧！想挑战我班主任的威严！你要是想这么做，就别怪我不客气！

    “赶紧的给我转班！真是受够了！”

    颜鹤眨了眨眼睛，有些回味不过来。

    我没做这些！他心里想，可也只是想想罢了。就算说出来，那也没有人信。班级里静悄悄的，之前玩手机看小说的都端正了姿势，做出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颜鹤挺了挺脊背，尽量的认真听课不去想班主任刚才说的话。可惜班主任的几句话弄得他脑子乱七八糟的，简而言之还没有回过神来。

    班主任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剩下的半节课她讲完了卷子并且布置了作业。最后她点名说，让颜鹤把错的题全部改正抄到错题本上交到讲台。

    说完之后班主任开会去了。

    班级里的同学没过会儿走的没影了，人走，颜鹤放松了下来。

    人的时候他是有着很大的压力的，他并不善于交流，面对他人的时候总觉得很紧张。

    把错题抄了交上去只是个简单的复制过程，虽然说实话他是没有觉得这个复制的过程能让他完全弄懂道题的。他不敢去问班主任，旦他去问了，对方总以个异样的眼光来看他。

    这种时候颜鹤会浑身不舒服，会觉得有细密的刺在扎着他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就好像会把那柔软的部分扎得血肉模糊，直到腐坏变质。

    为了自我保护，也为了让那柔软的部分慢慢修护，他决定减少和对方的交流。

    颜鹤给自己制造了个可以隔绝外人的壳，他自己居住在壳内，他人居住在壳外。二者互不相干，各做各的事。

    他觉得这样也蛮舒服的，起码自己舒心了。

    每个周六学校的所有班主任老师都会去开大会，没有两个小时是回不来的。颜鹤工工整整的抄题画图写答案，在心里吹着不成调的曲子，甚至还有点愉快的连带着扫地和擦黑板。

    做完这切的时候他拍拍手上的灰尘，向走廊望去。

    学校里没有人，静悄悄的。

    颜鹤有点想唱歌，但是又怕惊扰到人。他收拾好了自己的书包，轻轻带上班级的门。

    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是他的目的地，他只是去洗个手而已。

    鞋子踩在走廊的瓷砖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他随手拧卫生间外面的门把手的时候，都没有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