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姐 作者:尔文ada

    随着嗡嗡嚷嚷的交谈声，或几声轻笑；虎哥恍惚着收回投注在处大门口的目光，然后转头看到蹲在左边的老乡，于是说道，

    “起吃吧”

    那人尴尬的笑了笑说，

    “不了不了，你吃吧”

    这人说完之后，干咳了声，端着大半碗饭到灶前转了圈，便蹲到别处去吃了；虎哥又看看右边的老乡，也让了句，那人嘿嘿笑了几声，

    “虎哥，这是你的福气，我怎么好意思享”；

    这人话说完，旁边几个人也跟着笑了。虎哥盯着身前的碗鸡肉炖土豆，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然后端起来全倒自己碗里了；菜是盘好菜，油足料足味香色美，比他们天天吃的这大肥肉水煮白菜强了不知道几百倍，虎哥往嘴里塞了块鸡肉后，就不想停筷子了；就在他大快朵颐的时候，貌似听到了旁边人吞口水的声音。

    这菜吃完后，虎哥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和平常样，在酒铺子快打烊的时候走了进去，也和平常样动手帮六姐收拾东西放到小车上，最后和平常样推着六姐的小车送他回了那破窑。放下小车，虎哥打了声招呼，犹豫了下，还是转身就走，六姐拿着手电筒追到了院门口，眼看着这个男人就要走远了，六姐终于忍不住喊了句，

    “虎哥，我明天炒个山药，你吃辣不？”

    男人脚下的步子顿了下，然后转了半个身，匆忙看了六姐眼，说道，

    “都行”

    之后他就迈开大步下山了，六姐还和往常样，静静的在那里为虎哥举着手电筒，秋风阵阵，却怎么也吹不散他脸的燥热。

    从这以后，虎哥隔三差五的能吃到六姐做的加菜，今天是小炒肉土豆丝，明天是小炒肉土豆片，后天能吃到猪肉白菜炖豆腐，大后天还有大葱鸡蛋烙饼子……处的民工们即是羡慕，又是嫉妒，那风凉话就和吹了春风的野草样，从处长到了平顶村，又从平顶村长回了处；不过这回任凭这流言再怎么疯长，六姐也不会再理会，不会再退缩了，除非是当着他的面儿说的，就给他骂了回去，不然，六姐还是要变着法儿的对虎哥好。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的飞样的快，中秋过后，转眼又是个冬，处的工程本来计划着是年底就该完工了，可是由于上次塌方的影响，工期又拖后了三四个月，听说完工时间是次年立夏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六姐方面为虎哥又可以留半年而高兴，另方面又为这流水样从指间滑过的日子惆怅。六姐知道，虎哥终归是要走的，因为无论是平顶村还是他自己，都没有足够让这个男人留下的理由。

    立冬后下了第场小雪，稀稀拉拉的，刚在墙沿上扬洒了薄薄层便停了，六姐个人坐在炕上，手上的针线翻飞；立冬之前他就已经为自己的父母做好了身棉衣裤，现在他是在为个男人忙碌；想起那天看到男人穿着去年为他缝制的棉衣，那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说了句，“棉衣很暖和”；六姐这心呀，就软成滩水了，于是他现在决定为男人再缝条棉裤。

    处的民工们工资是年发三次，前半年次，后半年中间发次，剩下的年底才会统结清，而且每次只发三分之。这天领完工资以后，虎哥与几个老乡去了趟镇上；大部分人是为了去给家里汇款；当然也有个别会留些送给洗头房的洗头妹。虎哥与大伙儿在镇上唯的百货商店转了圈，最后在个日化的柜台前停了下来，其实他这次出来是想买点什么送给六姐，这两个月来在六姐那里白吃白喝的，搞不清的还以为是他在塌方的时候救了六姐呢。

    这天晚上送六姐回家以后，虎哥直找不着机会把礼物送给六姐，最后直到出了院子了，才又转身回头，对着脸诧异的六姐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放他手上，边说道，

    “也不知道你喜欢啥，所以瞎买的”

    待六姐看清手上是管口红时，虎哥已经大步流星下山了。

    虎哥不知道六姐第二天做了少努力才表面淡定的在他面前，虎哥也不知道这管口红对六姐的意义到底有大。

    六姐活了27年，从他记事起，他就直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儿，他的要求也不高，可以像平顶村每个真正的女人样嫁个普通的男人，穿衣吃饭带孩子；哪怕不能嫁人他也至少可以像个真正的女人样活着；可是，这么些年来，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办法理解承认他，何况是那些粗鄙的外人。他们奚落他，嘲笑他，讥讽他，甚至还会欺辱他，他每天树起锋芒活的像个斗士，然后活成了别人眼中的个怪物，个笑话。父亲常常会骂他，嫌他丢人败兴不知廉耻，可是他又能怪谁？难道是他自己硬生生非要投胎成个男人的身体吗？有时候他甚至还会想，如果父母当时真把他按尿盆里淹死了，他说什么也要求求那两阴间的小鬼，千万别再把自己投错胎了。

    然而那天晚上，当这个粗糙的东北男人毫无征兆的送了他管口红之后，没人知道他的心情，他呆呆的看着手上的口红，喜悦像滴落在枯草上的点火星，吡哩吧啦的开始冒出金色的火焰，之后烧成了团火光，最后燎燃了整片荒原，那样的火势，漫天飞舞，像是要从六姐的胸腔里窜出来样，将六姐的眼泪都逼出来了，于是他捂住了嘴，因为他怕自己之后像个疯子样笑出声来；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个肯承认他是女人的男人，这个男人有副伟岸的胸膛，这个男人还有颗柔软的心，这个男人比世界上任何个男人女人都要温柔，这个男人还用他的双手为那些弱小守护着份天理。

    六姐活了27年，从未有这刻如此的满足，可是也从未有这刻如此的贪婪；六姐不知道这就是爱情，来势汹汹比以往浓烈的爱情；以往他会想方设法的对这个男人好，可现在他想掏心掏肺的对这个男人好。

    棉裤做好以后，六姐是在冬至那天才送给虎哥的，男人当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开心的直搓手，换上以后，合身的不得了，男人开心的说，“又暖和又软和”。

    新棉裤穿了没几分钟，虎哥就又脱了下来，小心翼翼的叠好，说道，

    “先放着吧，过年再说，明天还上工呢，别把好东西给糟蹋了”

    六姐瞋了虎哥眼，说，

    “既然暖和就穿着，再好的东西穿在你身上也不叫糟蹋”

    虎哥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

    “过年再穿，年三十儿我再换，这好棉好料的，现在让我穿着去搬石头，舍不得！”

    ☆、年夜饭

    虎哥的棉裤没拿走，说是年前再过来取，不过第二天却给六姐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