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华 作者:靳九耹

    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白敛骑在马上，身上也不是平日里常穿的白衣，而是换上了身玄甲。他的身后是十万大军。十万余人在城下寂静无声，安静得城郊的些居民过客都不敢出来张望，只是在屋里开个窗缝，偷偷瞄着。

    柳华手拿酒碗，高高举起：“孤乃周国柳王，奉天子之命镇守郢城。天子本有与边邻交好之意，怎奈蜀国藐视周国国威，举兵犯边。如今战火绵延，天子不忍百姓苦楚，特令武清侯为将，出兵征讨。天子仁爱，皇恩浩荡，此次征讨必为大胜。此酒敬各位，孤与等同在。”话毕，将酒饮而尽，酒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底下的白敛接过柳华亲卫送来的酒，将酒碗朝着上头微微抬，仰首饮尽，然后同柳华般将酒碗掷，接着从腰侧抽出长刀，朝天高举：“皇恩浩荡！凯歌必旋！”

    “皇恩浩荡！凯歌必旋！”

    “皇恩浩荡！凯歌必旋！”

    “皇恩浩荡！凯歌必旋！”

    士兵们被无端地燃起了热血，纷纷高举手里的武器跟着呐喊，时间声音大得似乎可以震动山河，城外的荒野在呐喊声中显得加辽阔。

    白敛眯着眼朝柳华说了几个字，却被呐喊声掩盖。

    他再次高举长刀，恢复了片寂静，接着扭转马头，策马而去。

    身后的军队随行，十万大军，只留下片风沙四起，尘土漫天。

    柳华望到十万余人独剩下个影时才转身离开。

    回到府中，柳华回想起刚刚白敛说的话，没听见，却从口型看出了他的话语：“凯旋再见。”

    “呵。好，那就凯旋再见。”柳华直坐到热茶变凉时才没头没脑地说出了这么句话，惹得身侧的奴仆们全都不知所以地互相看着。

    “王爷有点奇怪啊。很心事的样子。”

    “王，王爷，是对我皱眉了吗？是担心大军出行吧！”

    “今天的王爷，显得格外的，忧国忧民呢！果，果然是忠志之士！”

    在柳华面前，奴仆们不敢放肆，只是互相用眼神进行着心灵上的交流，然而是否能交流得通，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大家仿佛都在无形中受到了来自柳王陛下的精神上的洗礼，纷纷把自己的精神层面往高的方向发展而去，对柳王陛下的敬仰之情也变得格外的汹涌澎湃无法抑制。

    然而此刻柳华却已经是言不发。在奴仆们看来，柳华正在认真钻研手中书卷，但只有柳华知道，自己的眼神直停留在手中这页这行，没有丝毫挪动。现在的他只是非常单纯地在，走神。只是，走神而已。

    【四】

    从冬初打到现在，大约两个月，仗依然没有打完。

    北疆片依然喊杀声不停，兵戈交接的声音不断回荡。

    双方都杀红了眼，血花不断地飞溅，血腥味的弥漫加刺激人与生俱来的血性和杀性。土地的颜色因为鲜血的渗透而显得暗红，暗红得如黑色般深邃。

    相比起北疆的暗红，为迎接新年而装饰的周国都城则是片喜庆的鲜红。

    那边打得你死我活，这边却开始把酒寻欢，共度年夜。看着皇帝因饮酒而泛红的脸，柳华突然觉得很讽刺，不愿再作态便告知身体不适先行退下。走时皇帝看向自己的目光阴冷至极，柳华却只是想笑。

    给自己几个弱儒，把自己遣到北疆守城，却不让自己领兵抗敌。削藩时削得满面红光，劝都劝不停。打仗时就派和气地派兵送粮，恨不得公告天下皇帝陛下是么的仁爱。如此仁爱却连个将领都不肯给。在外打仗，将领的地位有重要，柳华不信他不知晓。退步讲，就算他不知晓，满朝文武均不知？要不是当年白敛抗旨前来同他起守城，让这边上最起码有个将领可用，要不然如今会是如何？满城百姓起赴黄泉？

    柳华不想去想了，想也无用。

    皇帝他要怎样就怎样吧。

    面对这周国都城的人来人往欢欣愉悦，柳华却是不想再看眼地上马出城。进城时所有亲卫都被皇帝遣回了郢城，现在独自人回去，感觉还算……不错？

    来的时候匆匆地来，回去的时候却是缓缓而归。

    柳华路走路停，突然在路边的间茶铺子停住了。当年被遣去郢城时就是在这被白敛赶上的。那人笑得张扬，抱怨自己怎么出游也不把他带上，然后不知怎么了两个人就在这里，当着众亲卫的面轰轰烈烈地打了架，差点没把老婆婆的茶铺子给拆了。柳华不经意笑出了声，没想到这铺子还在，旧地重游，别有番滋味。

    近些年能记住的事越发的少了，这突然忆起种种往事，倒让柳华觉得是个意外之喜。

    回到郢城时，大年夜已过了十日，但沉浸在过年气氛中的郢城，集市依然热闹不停。柳华没了在周国都城的厌倦，而是欢喜地挂着笑，和向他躬身的人点点头。郢城居民大认得柳华，但都没有行跪拜之礼，不是不敬，恰恰相反，他们都敬爱这位王爷，于是不敢违抗他的旨意，让他不高兴。节日不拜，是柳王陛下定下的。

    于是正高兴的柳王加高兴了，下令给每户都送去些粮食。这下子不仅柳华高兴了，百姓们也高兴了。看着百姓们满脸的笑容，柳华正想再赏些，却看见从府里迎出来的亲卫奴仆们都苦瘪瘪的张脸。哦忘了，府里抽了堆能人上了战场，余下的这些人搬次粮食就够呛了，再来次估计就要升天了，失策。失策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昂发发去年7月的旧稿_(:з」∠)_

    还有章就没了_(:з」∠)_

    短小如我_(:з」∠)_

    ☆、第 2 章

    【五】

    白敛刚下战场，回到营帐里便开始吆喝了。

    白敛在战场上指挥了那么久，现在就把破锣嗓子，却依然沙哑着扯着嗓子喊着：“医户赶紧去看看那些伤了的兄弟，大家刚回来都休息休息。火头兵呢？快快快！有肉没有？有肉没有？柳王那里送来的肉是不是都吃完了？那我昨天还是前天射死的那匹马呢？赶紧烤了大家分分，大过年的没点肉吃像什么样！赶紧的赶紧的！”几个士兵也跟着起起哄，相处这么久，大家也都没把白敛当什么将军侯爷，都当兄弟看，这会子闹得不亦乐乎。只有几个眼尖的看见白敛后背上的玄甲颜色不断的加深，这才急急忙忙地遣了医户去给白敛看看。

    “侯爷怎的这么不注意，伤了也不赶紧过来，还在那里吆喝，这伤口扯动，您没感觉？”医户是随军年的老医户了，这么年什么士兵都见过了，就没见过白敛这样的，这该夸他忍耐力强还是责备他神经粗大？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