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怕有点儿缺德，可是四下无人，他又身无分文，只好硬着头皮去讨口水喝问个路。

    李明远扣响的柴门，等了半天，转身欲走，这才听到门内传来脚步声。

    这看似香火不旺的小庙居然还真的有人。

    然而柴门打开，倒把李明远吓了跳。

    里面钻出来个长衣道袍撩拂尘的牛鼻子老道，宝相庄严头上无毛儿，张口向世子爷念了声“阿弥陀佛”。

    李明远：“……”

    可怜世子爷，人家在荒山野岭遇见的不是狐仙就是艳遇，他遇见的这是个什么僧不僧道不道的妖孽！

    世子爷觉得这些日子以来遇见的妖孽已经太了，其中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百样面孔的妖孽他还没找到，不适合招惹新的。

    然而没等世子爷机智撤退，这新鲜出炉的妖孽已经进益到了新境界——这个不知道是秃驴还是牛鼻子的妖孽看了李明远会儿，惊讶道：“您……可是肃亲王家的世子爷？”

    李明远：“……”

    这就惊悚了，这妖孽居然还认识他！

    李明远还没想好作何反应，这妖孽已经兀自兴奋起来：“世子爷！您快进来坐坐！在下请您喝茶！”

    说着不由分说，就把毫无抵抗之力的李明远拽进了禅房。

    小破庙瞧着很破，里面确实也很破，勉强能够被称作“正殿”的木搭茅屋供着神像，左边儿是神君，右边儿是佛，扇不知什么材质的漆黑屏风后面，搭了个木板就是床。

    李明远转了圈儿无从下脚，只好不讲究地席地坐在了中间的蒲团上，打量着满殿表情各异的上仙菩萨，终于知道这妖孽身儿打扮是怎么琢磨出来的了。

    虽然很有创意，但世子爷真的欣赏不来。

    看到李明远那不欣赏的表情，那非僧非道的妖孽居然好脾气地解释道：“世间万物由心，相由心生，修佛修道修的都是己身，奉哪家为尊反而不重要。”

    李明远：“……”

    好吧，这位拜神佛拜的稀里糊涂，跟宫里的太后异曲同工，还挺有哲理。

    然而太后糊涂，这“妖孽”是清醒还是糊涂？

    世子爷觉得自己简直无法融入他们这超凡脱俗的精神世界。

    “妖孽”倒是信守承诺，真的给李明远端了杯茶，然而茶杯是豁口的，茶叶是陈年的，随着水汽散发出种神秘的怪味儿。

    世子爷没指望这种地方能喝到什么上品碧螺春，也就没嫌弃，然而此茶喝进嘴的味道实在难以形容，世子爷忍了许久，好歹没喷，口茶叶含糊在口里咽不下，也再不肯碰那奇怪的茶盏了。

    “妖孽”终于中规中矩地走完了礼数的流程，进入客套环节。

    这客套可不得了，自报家门后，竟然还真是个李明远知道的“熟人”，不过只闻过其名未曾见过其人。

    “妖孽”笑道：“世子爷，在下以前是京中福庆班儿的伶人，陈紫云，肃亲王府开堂会的时候，在下与您有过面之缘。”

    李明远这没咽下去的口茶，终于连汤带水儿地喷了出去。

    陈紫云身手敏捷，完全避免了被喷脸的命运，堪堪躲开，笑的如三月春风，隐隐约约有当年京中名伶笑百媚生的别样风采。

    原来当初，陈紫云发现自己莫名其妙被卷入了山河会的阴谋，不敢打草惊蛇贸然悔婚，只好求助于有权有势的背后老板萧禹，萧禹察觉其中有异，安排他诈死出京远离此事，给了他个神不知鬼不觉脱身的机会。

    自此别，如隔世。

    人生世，缘深缘浅，兜兜转转皆是故人。

    李明远叹了口气原地坐在蒲团上，环视这满殿神佛，看他们无悲无喜超然物外的庄严，第次有了想要与他们进行深入交流的愿望。

    檀香袅袅，缕青烟带着湖畔的水汽婀娜升起，恍惚之中的模糊与迷离，像是遥远天外的前尘。

    陈紫云淡定从容的抿下口味道奇怪的茶水：“世子爷此番下江南，似有心事？”

    李明远神情恍惚地点了点头：“我来寻人。“

    陈紫云好奇道：“是朋友。”

    李明远摇摇头：“是心上人。”

    陈紫云在京城待了年，对京城那家长里短碎嘴子的氛围耳濡目染无师自通，此刻闻言，这心有杂念六根不净的“僧道人”立刻久违地八卦了起来：“哦？您的心上人？在京城的时候怎么没听说，您和他在江南认识的？是哪儿，去最初遇见的地方找找兴许能有契机。”

    李明远被他几句话问的邪火上窜，凉凉看了他眼，森然道：“本世子是在你的丧仪上遇见他的，怎么找？要不，你再死次，本世子重新给你办次丧仪？”

    陈紫云：“……”

    ☆、第90章

    仿佛真的怕世子爷将这个念头付诸行动，陈紫云内心惊恐面上却不着痕迹，只是无言将自己挪得离世子爷远了点，思索了番，才道：“世子爷怎么会找到这荒山野岭来？”

    李明远堂堂亲王世子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遇到了“仙人跳”，只好委婉道：“出了点儿变故，和随从走散了……你这儿离吴州城远吗？”

    李明远路南下，只身前来，把侍卫随从通通留在了吴州。

    陈紫云闻言撂了豁口儿的茶碗，分外好脾气地摇头道：“不远，从前山山路顺着走下去，就是鹿城，出了鹿城再往前，就是吴州。”

    李明远：“……”

    这听着可点儿都不像不远。

    陈紫云像是看出了李明远那短暂沉默中隐忍不发的怒气，立刻表示可以送世子爷程。

    这倒是正合李明远的心思。

    陈紫云非僧非道，在这小破庙里只是为了避祸，不过江南太养人，他在这地方躲了几个月的懒，隐约产生了不想回去的感觉，干脆秉了他家宋国公世子，准备在此修整年半载，美其名曰“避风头”。

    京中伶人他个不，少他个不少，萧禹自己忙的已经没有功夫进戏园子，自然随他去。

    陈紫云乐得以天为盖地为庐，真的过起了清修生活，若不是应了李明远，他简直恨不能在这破庙里宅到天荒地老。

    此地自给自足，菜自己种，水自己挑，破庙里的功德箱比陈紫云的铺盖卷儿还要干净几分，身后无物可扰他满心的清宁，穷的非常有仙机禅意。

    陈紫云关好了柴门，和李明远前后地顺着山路盘旋而下。

    到鹿城时，已是傍晚。

    陈紫云和赶了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