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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是把绳子胡乱绕在了刑具架上。
她稍一扭动,绳子就松了。
蓝玉急得满头大汗,嘴里唔唔直叫着,抬起眼来,便要向秦虞天求救。
但她刚一抬头,看到秦虞天闪身向自己飞扑而来的身影,她的胸口,登时像被人扎进了一把尖刀,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来不及了,他若要救她,就无暇出手,阻挡自己身后十几样破空而来的暗器。
蓝玉拼命摇头,泪盈满眶,眼睁睁看着秦虞天的脚心,飞速踏上了烧红的锅沿,他手起一刀,一下砍断系在蓝玉手腕上的绳索,他抱住她的时候,眼明手快抓住了一旁另一名强匪,垫在了她身下。
蓝玉闭着眼睛,哭得全身颤抖,不能言语,她哆哆嗦嗦去摸秦虞天的后背,她刚刚摸到一个尖锐的暗器,想要用力把它拔出来,秦虞天早已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牢牢固定在了自己腰上。
他低着头,喘息之声,前所未有的嘶哑、沉重,他看着她的时候,眼神一如晌午逼迫她答应他,将来都不能背叛她时的阴鸷,冰寒。
她从他眼里看不出半点情深义重、动情动心的感觉,他一定还在生她的气,他非要逼她吃下药,才肯相信她,他其实根本就不相信她。
他有诸多的不好,但蓝玉却不由自主,就将自己的双唇,牢牢贴上了秦虞天的。
蓝玉身不由己,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这许多力量,她一转身,就要将秦虞天背到自己背上。然而她刚刚弯腰,秦虞天就抓着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将她扛在了肩上。
蓝玉全身剧颤,只听到秦虞天在她耳边,狠狠一句“闭嘴,闭眼,不许哭。”便见自己眼前,霎时间飞散起数十道激射的血流。
他出手,依然像往日一般狠毒,刀刀直指人的心脏、脖颈,但她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害怕了。
她紧紧搂着他,仿佛搂住了自己整个世界,她冷眼旁观那些不断倒地的尸体,眼神之中,第一次失了往日的怜悯。
伤了他的人,都该死。
不管是她的妹妹蓝莹,还是这伙强人,他们都该死。
蓝玉用尽全力抱紧秦虞天,她将自己涨得通红,哭得的侧脸,牢牢上了秦虞天的面颊,她乖乖地,纹丝不动地趴在秦虞天的肩上,任由他杀出一条血路,杀尽了寨中所有的强匪,带着她回到了马车里。
46厉轩1
秦虞天将蓝玉带回了马车,一上车他便迅速除去了自己的外衫,伸手将后背的铁镖一个个拔了下来。
那铁镖尖锐而又细长,虽然无毒,但每拔出一个,秦虞天背后必会飙出一道鲜红的血流,惊得蓝玉“啊”、“啊”直叫。
蓝玉晕血,又从来未曾给人包扎过伤口,秦虞天的动作熟练而又麻利,他看起来根本不需要蓝玉帮忙,蓝玉怕自己动手,万一失手,只能加重秦虞天的伤势,便只能站在旁边,僵硬着身躯,眼里嘬满泪地直盯着他瞧。
她一时问秦虞天“你疼不疼”
一时把自己一直藏在怀里,秦虞天从前给她的酥糖蜜饯摸出来,摆了几个在手心,摊到了秦虞天面前“给你,吃下去,或许就不那么疼了。”
却被秦虞天胡乱从怀里摸出一块丝巾一把塞进了嘴里“闭嘴闪一边去”
他口气冷淡,当中充满了烦躁,蓝玉知道秦虞天素来不喜欢听她唠叨,他爱静,平时除了习武打猎,做得最多的,就是在屋里抚琴读书。其实她在厉轩府上住着的那些日子已经学会了抚琴,可马车上哪来的琴她不可能弹琴给他听,她只能往后静静退到了角落,咬着牙一边抹泪一边看秦虞天后背,胸前几十个渗血的窟窿。
都是她不好,如果没有她,如果秦虞天从来都不认识她,他就犯不着受那么大的罪。她至今依然记得当她浸泡在药桶里,被酷热,烈药煎熬的时候,秦虞天那温柔的嗓音,他轻抚在她面上,温暖而又燥热的掌心。
他的声音轻柔得就像在哄一个两三岁的娃娃,他嘴里尽讲着一些她小时候从奶娘嘴里听到的故事,他的动作小心而又温柔,即便是一个父亲抚摸他刚刚出生,羸弱不堪的婴孩,也不会比他更加小心翼翼,呵护备至。
不会有人比秦虞天更呵护,爱怜她,蓝玉也想为他做些什么,哪怕只是一些微不足道小事,她想让他知道,他在她心里有多重要,她绝不是像他想的那样,仅仅是因为情蛊,或是因为无人可以依靠,才那么依赖,眷恋着他。
当马车停下,白姨、秦虞天的一众手下都从外面迎了出来,蓝玉纵使心里有万般的不舍,她再怎么不想和秦虞天分开,再想黏到他身上去,她却还是静静退到了一边,由着白姨,秦虞天的手下们将他迎进了营帐。
她帮不上忙,她又不会包扎,也不能运功为他疗伤,看到他流血,他难受,她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明知道自己落泪会让他心烦,却还是忍不住要在他面前哭,她只能给他添赌,添乱,既然如此,她还不如趁着众人都在为他疗伤安置,去灶间给他做几样拿手的小菜。
秦虞天不在,蓝玉一个人在山上什么也学会了,烹饪,缝衣,劈柴,烧水。她如今已经会做几十样菜,却全都不是她自己爱吃的菜,全是些羊腿,牛肉的烹制方法,都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整日整夜站在灶台前面反复试了几十次才做出来的。
当下蓝玉进了灶间,里头居然没有半个人,所有的人都赶着进营帐去看秦虞天了,没有人可以帮她,她便自己一个人踩在凳子上架起了锅。
羊肉一下锅,炸起的骚味便呛得蓝玉一阵一阵不停地咳嗽,可她并没有停下来,她依然拿着铲子反反复复不停铲动着锅里的羊肉。
火不够大,她便下了凳子蹲在炉灶前面,热得满脸通红地鼓着腮帮使劲吹。
她一张俏脸挂满了汗珠,白皙细腻的皮肤转瞬间便被炉里腾起的黑烟熏得斑驳,她本是最不会做事,最受不得苦的那一类人,可她心里想着秦虞天,就连那刺鼻的羊骚味钻进她的鼻子,她竟然也从里面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馨香。
她知道秦虞天必会喜欢,他可能不会说,但上一次,她不过是亲自下厨给他热了几样小菜,他不光吃得干干净净,就连吃剩下洗干净了的盘子,他都叫一个侍卫收到箱子里去了,从那以后就再没用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蓝玉一个人忙里忙外,忙上忙下给秦虞天做着晚膳,她并未注意一个和秦虞天极其相似,大约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已经倚到了门边,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他的黑眸冰冷幽深,当中没有任何的情绪,他本在手里提了把刀,见了蓝玉灰头土脸,拿着锅铲拼命铲菜的样子,又把那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收回了衣袖,转身离开了灶间。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块金牌从他腰间滑落,掉到了地上。
那正是秦虞天的帅印。
蓝玉辛辛苦苦,好容易做好了一盘羊肉,一盘爆浆牛肉,她虽然在心底拼命说服自己,秦虞天现在一定还在疗伤,她去了,只能打搅大夫给他包扎,可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一个时辰见不到秦虞天,蓝玉便全身难受,仿佛有人抽走了她的主心骨,让她失了魂,没了力,走路都困难。
她把做好的菜放在托盘了,举着要去见秦虞天,她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脚下绊了一下,踩到了一样什么东西。
蓝玉低头看了看,她略吃了一惊,秦虞天的帅令居然掉在了草堆里。这是怎么回事秦虞天不是将它交给了秦虞月保管
蓝玉虽然不知令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想着这样贵重的东西,丢失了秦虞天必会有麻烦,她便将它捡了起来,收进了怀里。
她站在灶间门口往外望了望,秦虞天的营帐外头围得人山人海,根本就没办法进去,更不用说她手里还举着个托盘。蓝玉犹豫了一下,她虽然万般不愿,却还是顿在了灶间门外,静静等着,想看看人群什么时候才能散了。
人群一直熙熙攘攘,非但没有散了,反而越聚越多了,蓝玉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她用手摸了摸腰里的令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顿了一下,举起托盘,往灶间后头的水牢走了过去。
秦虞月的身影闪现在了灶间后台,他看着蓝玉匆匆远去的背影,勾了勾唇角,脸上现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狠戾。
水牢里没有守卫,这大大出乎了蓝玉的预料,她本以为听说秦虞天回了营,三军将士就是再欢喜,再迫不及待想去见他一眼,水牢里的这些守卫总是不该走开的,他们还有人犯要看。
等她回去,她要好好和秦虞天说说,让他换了水牢里的这批守卫。
蓝玉并没有找多久,便找到了厉轩所在的牢房,事实上水牢里只关着厉轩一人。
蓝玉站在牢房门前看到厉轩第一眼,她便怔住了,手里的托盘颤了颤,差一点砸在了地上。
她简直不敢相信,数个月前亲自为她疗伤,一路上教她弹琴,伴着她一起闷在燥热的灶间里学做菜的人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厉轩的脸上沾满了血污,他蓬头垢面,看起来已经有好几个月未曾梳洗,他的两条腿都已经被野兽咬烂,稀稀拉拉,大腿小腿都可以看见白生生的骨头。
他到底做了什么,秦虞天要这样对他
无论他做了什么,秦虞天都不该如此狠毒,她突然又想起了秦虞天师父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说秦虞天处事、为人太过狠毒,丝毫不给对方留下活路,将来必会遭到报应。
蓝玉推开了牢门,她不知牢门为何是开的,她跨进水里,深一步浅一步行至厉轩的身边。她并不是要放厉轩走,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给秦虞天添麻烦,即便今日关在这里的是蓝容,在不知秦虞天为何要关他之前,她也一样不会把他放出来。
她只是静悄悄地,无声地把手里的托盘放了下来,举起一盘爆浆牛肉,夹起一块,将它轻轻送到了厉轩嘴边“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对你,但我我保证会叫他放你出来。”
47鹣鲽情深
厉轩并不言语,他低头轻声喘息着,闭上双眼无声地苦笑。四周弥漫着从他伤口处散发出来的气息,他动了一下,嘴唇微微嗫嚅着,仿佛要说些什么,然而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伤势过重,已经不能言语。
蓝玉心中很是难受,她毕竟少时曾经爱慕历轩,如今见他这样,心中也是极痛,然后她无法将他放出,这是秦虞天的命令,她已一再妨碍、拖累了秦虞天,决不能再有下一次。
蓝玉站在厉轩身边,犹豫着,僵持着,门外的秦虞月也一直半倚在墙上,静静等待着。新月初升,他细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了两道深黑的阴影。
他在等着蓝玉下手。
只要蓝玉一旦将厉轩放出,他便可先斩后奏,除了这两个心腹大患。为了蓝玉,秦虞天不惜孤军深入,只带着五十亲兵潜入了大周与大梁交界处这个动荡不安的边陲小镇。
秦虞天为蓝玉身中数十刀,他中刀之时可以为她死,居然不还手,完全罔顾自己的性命。下了山,他身负重伤,几乎不治,却居然也可以为她生,强撑着高烧与刀伤再度上山。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为她付出一切,这恰是秦虞月最不能容忍的,秦虞天将蓝玉看得比天下更重要。